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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大結局下(三)2 文 / 未央長夜

    其他人頓時驚醒,紛紛跪了下來。

    「公主,小凌只是無心之過。」

    「公主大人大量,還請饒他一命!」

    看著這跪了一地的人,聽著耳邊一聲聲的求情,竟然都是為了那小兵,蓮公主心裡的懷疑頓時消失,那女人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短短這幾日,就在軍中混出了這樣的人緣和威望。

    她鬆了口氣,暗恨自己草木皆兵。

    攥著鮮血淋漓的粉拳,大步轉身,朝著前方離開……

    透過曹軍醫,冷夏淡淡的遙望過去,已經走遠的女人背脊挺直,純白的長裙拖曳了一地,無雙風華中,那極快的速度,透露了幾分落荒而逃的窘迫。

    唇角一勾,她看向曹軍醫轉過來的眸子,那蒼老渾濁中,透出了幾分恍然大悟。

    冷夏真心感激:「多謝。」

    他歎著氣搖搖頭:「老朽是為了你今日所做的事。」

    按曹軍醫的想法,只是懷疑冷夏,也許是大秦派來的探子。

    如果不是,那麼他出言幫襯幾句,便是救了一人的性命;而如果真的是,那麼他也不悔做了這件事,這幾日的相處本就對冷夏有幾分欣賞,今日更是見他出手救了一人的性命,如果她在軍中另有圖謀,那該是要多低調就有多低調才對,只要她不出面做這截肢,也就沒有暴露身份的可能。

    而她做了,為了一個鮮活的生命,哪怕承擔著暴露的危險。

    只這一點,就值得他救上一次!

    憑著他這大把大把的鬍子,曹軍醫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這個青年絕不是大奸大惡之人。

    心思一轉,冷夏明白了這個相處了幾日的老人的意思。

    她淡淡一笑,回以鄭重的點頭,再次道了聲謝。

    若是開始就預料到,救了鄧貴會暴露身份,冷夏卻絕不會做這件事,畢竟她的所作所為牽扯的並不僅僅是自己,還有大秦,還有百姓,她不會為了一個人而影響大局。

    她不過是斷定了這裡東方潤和蓮公主都不會來而已,並沒想到會出這樣的意外,所作所為,也只是力所能及。

    和曹軍醫一番明語暗語,冷夏相信自己後面的一段路,應該都可以肆無忌憚的留在這裡了。

    這就叫……

    無心插柳柳成蔭吧!

    緩緩一笑,她轉向車外的將士:「多謝諸位。」

    眾人已經爬了起來,見蓮公主真的走的看不見影子了,才終於鬆了口氣。

    若是在從前,他們定然不敢這般求情,不過由於冷夏的一番神女論,將東方潤的威望將到了最低,尤其是這一戰的傷亡慘重,軍中祈求停戰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對於東方潤和蓮公主都或多或少的有了幾分埋怨,和天鬥,能勝麼?

    而面對著他們,也只剩下了恭,沒有了敬。

    將士們擺擺手,除了對她救鄧貴一命的感謝之外,亦是佩服這個面對血腥眉頭都不皺一下的新兵蛋子,嘻嘻哈哈道:「沒事沒事,你趕緊洗洗去,看看你那張髒兮兮的臉,把公主都給嚇傻了!」

    一陣嬉笑,冷夏跳下馬車。

    在眾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調侃中,朝著遠處的溪邊走去。

    溪水清澈,百草豐茂。

    冷夏半蹲著,捧了一彎清水將臉上的污濁洗了個乾淨,淡淡的粉紅血水順著溪流向遠處化開,偶爾有極小的魚跳出水面,魚身在日光下閃爍著粼粼光芒,耳邊嘩嘩流動的水聲清脆琳琅,她以袖將臉上的水漬擦乾,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

    忽然耳尖微動,她正要轉身的步子一頓。

    站定在溪邊,她淡淡問:「事情準備的如何?」

    這話像是問在空氣中,突兀的沒有任何的預兆,那被問的人好像也是一愣,片刻後半空中不知是哪裡,有人恭敬的回答:「回王妃,咱們收到了鍾蒼的吩咐,所有王妃需要的咱們都已經準備好。」

    這聲音忽遠忽近,似是在每一個地方發出,可見來人內力不淺。

    冷夏動作不變,甚至連目光都沒有移開半分,只定定的望著溪水裡不斷跳出的魚兒,若是從極遠的駐紮營地看過來,也不過以為有個小兵,正在溪邊乘涼罷了。

    「狂風三人呢?」

    「鍾默給屬下傳來消息,金鱗衛化整為零,從楚海由北向南的各個海岸線,分別運送硫磺回楚,咱們的暗衛堵截了一部分,還有一部分被巡邏水師抓獲,應該還剩下少許幾個,狂風雷鳴閃電便混在其中,昨日已經進入了汴榮。」

    「唔。」

    她應了一聲,這就是當初吩咐三人所做的事,這麼看來還算順利,也虧著東方潤以自己吸引了她和戰北烈的注意力,同樣的,她和戰北烈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以自己吸引了東方潤的注意力,讓他以為二人全力對付他,另一方面全力追拿海上的金鱗衛,勢要討回被劫走的硫磺。

    自然不會想到,有三個人混在金鱗衛中,堂而皇之的進入了東楚!

    甚至可以打入神秘的東楚皇室密衛的——內部!

    「身份沒有被揭破?」

    那人猶豫了片刻,才糾結道:「暫時應該是沒有的,他們易容成被抓住的三個金鱗衛的樣子,如今在哪裡並不知曉,只有上岸時留下了暗衛特有的記號。」

    她負手而立,再多問了幾句。

    終於伸個懶腰,吩咐道:「辛苦了,轉告鍾默,待我去汴榮大概還有半月的時間。」

    那暗衛似乎是不解,半天沒有反應,估計在尋思著轉告鍾默這事有什麼意義,畢竟他們在東楚消息靈便,這一路上的行程都瞭解的很,皆聞小王妃睿智過人,怎麼幹這種多此一舉的事?

    不對,一定有深意啊……

    某個不知名的暗衛,就在這深意中,想啊想,想啊想,終於想破了腦袋,悟了!

    小王妃這是,要轉告給爺啊!

    半空中抓耳撓腮招了虱子一樣,發出撲撲簌簌的聲響,終於耳際傳來一聲恍然大悟,冷夏翻個白眼,她的確是想告訴戰北烈的,倒是沒有約好什麼,只是想著那人應該無時無刻都在擔心著他,所以囑咐間接的鍾默,讓他記得時時傳回去自己的消息。

    而此時,她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吸引了。

    真心不願意承認,戰北烈的這群暗衛,一個個身手凌厲隱匿專業其他各方面的能力也強,可這智商……

    太他媽寒磣了!

    這邊冷夏狠狠的鄙視著,等了半響,那人竟然還沒走。

    老長老長的時間過後,一聲糾結的哀怨的疑問,傳了過來:「王妃,你剛才怎麼確定屬下來了?」

    某個暗衛,自認自己功夫過人,尤其是面對毫無內力的小王妃,竟然連怎麼被發現的都不知道,這絕對是他職業生涯上的一次巨大侮辱。

    柳眉高高的挑起,冷夏慢悠悠的轉過身,朝著營地晃悠去。

    路過一叢叢樹蔭之時,忽然頓住,朝上面眨眨眼,露出兩排白玉一般的晶亮牙齒,只一瞬恢復了淡然的神色。

    砰!

    一聲巨響。

    那片樹蔭中栽下一個暗衛,可憐巴巴五體投地。

    四下裡看看終於確定沒引起任何的注意之後,欲哭無淚的爬了回去,虧他還自詡內力深厚輕功高絕,小王妃剛剛那一眼,明明白白的告訴他:「我不只知道你來了,我還知道你在哪。」

    瞧瞧人家那淡定,瞧瞧人家那從容,瞧瞧人家那明明彪悍到變態,還絲毫沒有傲嬌的神色。

    他這傻不拉幾的行為,叫啥?

    自取其辱啊!

    某個暗衛自問自答,嘩嘩淌著兩行眼淚,向著那個走遠的纖細身影,飄去一個敬畏崇拜的目光,暗暗握拳,堅決完成偶像交代的任務!

    轉告爺,小王妃到達汴榮,大概還有半月。

    初秋的汴榮又是另一番景象。

    沒有了上次冷夏來時的繁花似錦,厚厚的落葉堆積在地面上,也沒人去清掃,踩在上面發出沙沙的聲響,被以治國的東楚才子,認為是人韻,小橋流水上偶爾飄落幾片,便能時不時的在秋季手持折扇的白嫩書生,稱頌著吟上一首悲壯的酸詩,倒也頗有意趣。

    自然,這是別人認為的。

    要是換了冷夏,只會翻個大大的白眼,輕叱一聲:「腦子有病。」

    而此時,眾人方方進入到汴榮城內。

    長龍樣的大軍隊伍邁著辟里啪啦的雷霆步子,正前方東方潤高騎馬上,一身月白華袍,飛銀繡線,熠熠生輝。身側後方一個馬位,是白裙拖曳的蓮公主,高挺的背脊撫平了絲絲柔弱,多了幾分英姿颯爽。

    而這本應是帝王親征,凱旋而歸的陣仗,換來的則是滿大街百姓抗拒的目光。

    整個東楚都飄蕩著一種壓抑的氣氛,嗡嗡的小聲議論,在喧鬧的長街上響起,對於站在後方的冷夏耳力,自然聽的清楚之極。

    「聽說了沒有,上一場大戰,咱們輸了!」

    「這是和神女作對,大秦現在可是有上天保佑!」

    「可憐我兒就在軍中,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回來啊……」

    憤懣有之,歎息有之,悲哀亦有之……

    各種各樣的負面情緒瘋狂的向著大軍掃蕩來,冷夏勾起唇角,看著某個皇帝端坐馬背依舊挺拔的背影,極是戲謔的挑了挑眉。

    唔,這算不算是作繭自縛?

    身邊一聲疑問傳來:「老大,你笑啥?」

    冷夏極不習慣這個叫法,奈何連續半個月的時間都沒糾正過來,這三個實心眼兒的認準了一個事,那就是一個事。

    她轉過頭,身邊一側是鄧富鄧貴兩兄弟,比起鄧富的矮矮壯壯,鄧貴絕對是另一個極端,細長細長的瘦竹竿型,和孔雲看上去也不遑多讓,他的傷勢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左臂處空餘大半個袖管,在秋風中飄飄搖搖。

    兩人的性格差不多,都是實在漢子。

    而另一邊,是她在東楚軍營裡,最早遇見的憨厚青年,張榮。

    三雙樸實的眼睛望過來,冷夏翻個白眼,難道要說她正在幸災樂禍,他們皇帝的窘狀麼?

    就在這時,前方傳來一陣騷亂,東方潤的座下馬蹄高揚,長嘶高鳴,馬驚的聲音直上九霄!

    大軍停了下來,後方的眾人探頭探腦。

    只聽遠遠的傳來一聲淒厲的痛呼:「皇上,草民懇請皇上休戰!」

    笑意更濃了,冷夏瞇著鳳眸,越過人群遠遠的眺望過去,看了個不亦樂乎。

    那是一個年約弱冠的瘦弱青年,在頭頂高高的束了個學士髻,一身儒袍一手折扇,人才子的標準配備,他跪在地上離著馬蹄不足一步,青澀的面容上寫滿了固執,大義凜然再次長呼:「為了東楚的江山社稷,為了東楚的百姓,草民懇請皇上休戰!」

    喧囂的長街上,一瞬變的靜謐窒息,連空氣中都流動著不安的因素。

    每一個人都緊繃著神經,緊緊的注視著分毫不敢偏,暗暗為那青年憂心。

    忽然,人群中不知是誰跟著高喊一聲。

    「請皇上休戰!」

    這聲音極為突兀,卻讓那弱冠青年神色大振,他麻溜的爬起身,纖細的身子在秋風中彷彿隨時能被刮跑,稚嫩的頭顱卻揚的比天高!

    已經出現擁護跟隨的人,他也沒了先前的試探性高呼,張口就是誅心之言:「草民請皇上多多三思,莫要罔顧咱們百姓的聲音,執意對大秦開戰!皇上是否要為了滿足稱霸天下的一己私慾,置東楚百姓於水火之中,置江山社稷於分崩離析!東楚千百年來的基業,就因著皇上貪婪的自私的**,將要毀於一旦,皇上,你一意孤行剛愎自用,如今可敢說自己俯仰無愧?」

    他挺著胸膛,字字鏗鏘:「上無愧於朗朗青天,下無愧於泱泱百姓?」

    這振振有詞的一番話,一字一句刀子一般朝著東方潤的心口射去,他只是輕笑一聲,馬上的坐姿都沒改變分毫,腦後的青絲跟著悠然的晃了晃,從後方看去,只那一個背影,寫意盡顯。

    「你又是如何認為,朕對大秦開戰,就會置百姓於水火,置江山於分崩?」

    見他終於說了第一句話,給予了回應,弱冠青年立馬像是戰鬥雞一樣擺正了神色,理直氣壯:「大秦的烈王妃,可是上天派來的神女,那二十字讖言上明明白白的預示著,神女將會一統四海,天意難違,皇上就是再自恃甚高,也不該妄圖挑釁!」

    冷夏淡淡搖了搖頭,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在這君權至上的古代,這等激進分子……她歎了口氣,已經能預料到他的下場。

    青年卻不自知,見東方潤不言不語,神色亢奮的振臂高呼:「停戰!停戰!停戰……」

    寂靜的長街上,這極具鼓動性的口號清晰的響徹,開始有百姓小聲的跟著應和,聲音越來越大,開口的人越來越多,那振奮激昂的吶喊彷彿要將這段時間的憋屈,一股腦的發洩出去,漸漸變成一股風暴……瘋狂席捲!

    「停戰!」

    「停戰!」

    「停戰……」

    軍中的將士,不少人的臉上呈現出贊同,自然也有少許的人露出憤憤之色,比如說在東方潤之後的蓮公主,她在馬上轉頭四處看著,臉色已經漲的通紅。

    雖然看不清東方潤的臉色,不過想來也不會有什麼變化,還是那般溫潤,唇角含著淡淡的笑容,狹長的眸子,應該冰寒的徹底,空濛如霧又殺氣氤氳!

    冷夏在後方暗暗思忖,忽然一愣……

    原來不知不覺間,在一次次爾虞我詐的對峙中,她竟瞭解這個對手至深!

    果然,在一片震耳欲聾的吶喊聲中,在弱冠青年已經興奮的紅光滿面的神色中,一聲溫潤的嗓音,似早春新生的清茶,悠然輕緩,卻毫無例外的飄蕩入了每一個人的耳畔。

    「妖言惑眾,午門斬首!」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所有高聲吶喊的百姓,張開的口形都僵住,那振聾發聵的聲音彷彿突然被掐住了脖子,沒有絲毫預兆的瞬間消失,只餘下一聲聲的回音轟轟迴盪……

    弱冠青年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臉白如紙,顫抖的如篩子一般,還在極力的鎮定著神色,高高的仰著頭顱:「斬……斬首……我犯了什麼罪?你……不怕東楚萬千才子的口誅筆伐麼!」

    東楚以治國,刑罰並不苛刻,言論也極為自由。

    如此養成了這滿城街的一干酸儒們,有事沒事吟吟詩作作對,操著一口之乎者也談論談論天下大勢,也正是因為這樣,當初在酒樓裡那二十讖言,最先從東楚流傳了出來,若是別國的百姓得知這樣的晴天霹靂,沒有哪個敢當眾高談闊論,偷著摸著聚上一堆說上兩句,都要提心吊膽。

    而汴榮這聞名天下的「人之都」,亦是一把雙刃劍,上位者以才子冠絕天下為傲,同時也為之頭疼,這些吃飽了沒事幹的才子們,每天就盯著上位者的功過了,一丁點的行差踏錯,都會讓他們雙目振奮,眉目飛揚。

    或口沫橫飛,或游龍筆走……

    東楚的這些白面書生們,也許上陣打仗並不在行,甚至連街頭打個群架都不是對方的一招之合,但是論起非議君主的膽子,那絕對是一個頂倆!

    口誅筆伐,一點也不誇張!

    所以此時,弱冠青年雖說害怕,卻不怎麼相信東方潤敢殺他的。

    斬首已經算是這個國度最為森嚴的重刑,他不過吆喝了兩聲心裡話,竟然就斬首……難道真的不怕東楚所有的才子一躍而起,每天變著花樣的在茶館說書,一連三百六十五天不帶重樣的唾罵他麼?

    想到這裡,弱冠青年又有了膽氣。

    他剛站起身,眼前白影一閃,東方潤身後飛快的衝出一人,瞬間將他撂倒在地!

    還不待他反應過來,那人手中已經出現了一枚令牌,他大喝一聲:「大秦的探子!你是奸細!」

    黑色半掌大小的令牌高舉過頭頂,暴露在所有百姓的視線下,暗沉的材質在陽光的反射下,出現了三個金色的大字,鮮艷耀目。

    烈王府!

    青年驚恐的張開口,一聲解釋的嘶吼還沒傳出……

    血濺當場!

    砰砰連續兩聲巨響,此時顯得那麼清晰,青年的腦袋飛起和身體先後砸落地面,在地上留下道彎月痕的血泊,猩猩點點,染赤了所有人的眼睛。

    這情勢急轉的一幕,讓滿街的百姓一愣一愣。

    東方潤自馬上緩緩的轉頭,沿著整條長街四下裡掃過一遍,溫和的嗓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大秦派遣了諸多奸細潛入我楚,意欲挑起我東楚內亂,讓我們尚未發兵就已經自亂陣腳,其行可恥,其心可誅!但是……朕相信,我東楚子民,眼是亮的,心是明的,斷不會受到奸人蠱惑,無論神女說是妖言抑或神語,只要我們萬眾齊心,相信不會有人能撼動我東楚半分!」

    「這東楚,這天下……是朕的,也是你們的!」

    一番大義凜然的瞎話,冷夏聽在耳裡,笑在唇邊,那微微翹起的弧度,不知是譏是贊。

    好一個東方潤!

    打一巴掌給一個甜棗的手段,運用的是淋漓盡致,這人幾年不見,玩弄人心的伎倆更高一籌了,瞧瞧這信手拈來圓融自如的做派,豈是尋常人比的了的?

    方纔那種情勢,他是殺也不是,不殺也不是……

    而這一招栽贓,既以雷霆之勢威懾了百姓,又給了自己一個優的台階,我說他是大秦的探子,他就是,不是也得是!

    更何況,還證據確鑿呢。

    不論百姓是否相信,接下來的日子,這汴榮城內的流言蜚語,估計可以停歇一陣子了,她的一招神女讓東方潤無招可接,沒想到這人乾脆不接,以最為鐵血的方式,將它壓下去!

    而最後這瞎話說的,更是高端。

    一口一個「我們」,從頭到尾和百姓站在一條線,字字句句誠懇真摯,分析著分析戳大秦一下,戳完了再退回來繼續誠懇。

    這一剛一柔,即便百姓的心中埋下了懷疑的種子,此刻也已經被震懾住,甚至後面如果再有此種情況,他們還會不自覺的想一想,是否真的是大秦的奸細,在東楚挑撥離間,煽動他們。

    高,實在是高!

    看到這裡,冷夏已經完全的失去了興致,心裡多了抹淡淡的悲涼。

    她大步走上前,身後三個跟班嗖嗖跟上,在大軍的隊伍中穿梭著,越過一列列的士兵,停在中後方一個小頭目的跟前兒,低聲說了幾句話,告假。

    小頭目看向前面遠遠的,腿夾馬腹,正要再次啟程的東方潤,終於一咬牙一跺腳,答應放她偷偷離開。

    臨著走了,又囑咐了一句:「皇上這日應是先回宮裡,什麼時候去軍營還不曉得,應是差不了個兩三日,你們早些回來,別給老子惹麻煩!」

    冷夏一邊穿出大軍,一邊隨意的揮揮手。

    大軍從北門進城,穿過西門去往西郊海軍衙門,東方潤則是先回皇宮,就像他說的,這一兩日的時間,總是有的。

    而這半個月的路途,足夠她在東楚的軍營裡,小範圍的混了一個好人緣,本身她就是個沒有編製的人員,即便不在若是沒有人特意查問,也發現不了,若是回去就更好辦,隨便叫個熟悉的人做個憑證,輕而易舉。

    更何況此時,她的身邊,還有三個正規的東楚士兵。

    冷夏帶著三人,門兒清的拐進一條巷子。

    後方忽然有人白著臉轉身乾嘔,一聲乾嘔將所有怔住的百姓喚醒,有人尖叫一聲蹬蹬退後,有人一屁股癱倒在了地上,有人捂著腦袋不停顫抖,他們也說不出此刻心中的感覺,到底是因為這砍頭的場面太過突然,還是方才跟著吶喊的人竟是別國奸細,或者心中在暗暗懷疑他們君王的栽贓嫁禍……

    說不清,這些真真假假沒人說的清。

    回春堂。

    在全城百姓都聚集到汴榮正街上的時候,回春堂內顯得一片冷清,兩個十四五歲的藥童拎著蒼蠅拍,漫天揮舞著初秋季節本也沒有的蒼蠅,再裡面隱約可見紗簾後一個老郎中,正仰頭倚著靠背,兩腳搭在診脈的桌子上,呼呼大睡的天昏地暗。

    冷夏方一進門,藥童頓時眼睛亮了。

    蹬蹬兩步衝出來,一人站在一邊,點頭哈腰的詢問:「軍爺,什麼病?」

    冷夏瞧著他們亮晶晶的眼睛,忽然就覺得,如果她說沒病,真是太沒人性了!

    於是,沒人性的某個女人,揚眉,微笑,依舊回:「沒病。」

    一個藥童翻個白眼,小小聲飛快的嘟囔著:「沒病上藥房這是腦子有病吧腦子有病也是病得治!」說完轉個身繼續揮蒼蠅去了,另一個不信邪的盯著她看了半響,鄭重囑咐:「軍爺,可不能諱疾忌醫啊!」

    那架勢,彷彿她沒病也要給整出點病來。

    身邊的鄧富扯扯她袖子,嘰嘰咕咕湊上來:「老大,這就是你以前學徒的藥房?這裡的人……」

    他指指腦子,不言而喻,還沒見過這麼神神叨叨的藥童,好像人不生點病給他們點事幹,那大罪簡直堪比宰了他們媳婦幹了他們爹媽。

    再者,還有見到當兵的,是這態度的?

    「吆喝,怎麼說話哪!」藥童大喝一聲,眼中刷刷放光,一把丟掉蒼蠅拍,擼起袖子就衝了上來,一副「他媽的老子閒了這麼久終於有不怕死的上門來被老子揍了」的神情。

    自然,這是冷夏看出來的,而在身後那三人看來,這藥童細胳膊細腿兒的,簡直找死。

    鄧富虎軀一震,呼哧呼哧喘著大氣,粗壯的胳膊已經掄的滾圓砸了過去,自從參了軍以後,但凡出來誰人看見這身軍服,不得點頭哈阿諛奉承著,現在的醫館,咋變的這麼橫了!

    就在這矮壯軍爺和瘦弱藥童,即將親密接觸的一瞬……

    他們的身上,出現了兩隻白皙的手。

    一隻抵著藥童的腦門,一隻捏住鄧富的手腕,這柔柔弱弱的兩隻小手,竟是含著力拔千鈞的氣勢,讓兩人離著毫釐之差,再也動不了分毫!

    藥童的眼睛變了。

    鄧富的臉色變了。

    回春堂內的另一個藥童,亦是呼的一下站了起來,身上的氣息緩緩上升,擺出最佳的攻擊準備,哪裡還有進門時那撒潑打諢的模樣,而後面跟著的鄧貴和張榮,也感覺出了幾分詭異的氣氛,連呼吸都放緩了幾分。

    他們都不是傻子,將不解的懷疑的謹慎的目光,齊齊投向了冷夏。

    高手!

    冷夏悠然鬆開手,看向倆神色凝重的藥童,早在進門她就發現這兩人氣息綿長下盤穩健步子卻輕盈,明顯不是什麼普通的人物,不由得,她再次歎氣一聲,咋戰北烈的暗衛,一個個都這二百五德行呢……

    敗筆啊敗筆!

    一邊歎息著,嫌棄的瞥了倆藥童一眼,一邊在他們謹慎的注視下,大搖大擺的拉了張椅子坐下,翹起二郎腿吩咐:「把鍾默給我找來。」

    兩人一愣,能說出這名字,已經足以可見,這是自己人。

    忽然,想起了前幾日他們沉穩淡定少言寡語的師傅,難得開聲吩咐的一句話:「別怪師傅沒提醒你們,若是有個極彪悍的女人,或者也可能是男人來這裡,若是你們招待不好,以後就去青龍寺喂海龜吧……」

    當時他們的注意力,只放在了海龜,青龍寺那只巨大的海龜,雖然被認為是神跡沒人敢不敬,依然被供奉在了神台上,不過每一個東楚人的心裡,估計都恨不得把它給燉了!

    丫殼上寫啥不好,寫個四海歸一,先給了東楚一希望,再一盆冷水潑下來。

    太賤了!

    這極大的希望之後,得到的不是失望,而是絕望。

    而此時,他們頓時想起了那句話的重點:彪悍!

    兩人琢磨著這個詞,看著這輕飄飄制住其中一人,然後即便知道這是暗衛的總部,後院裡說不准就有幾十個人的情況下,依然大爺一樣坐了下來的新兵,這會兒正不客氣的給自己倒了杯茶,勉勉強強喝了一口還嫌棄的一皺眉,吩咐起他們來跟使喚奴才似的。

    媽的!

    彪悍,沒跑了!

    倆人頓時咧開大嘴,露出何止八顆白的晃眼的牙齒,那變臉跟變天似的,一瞬又恢復了開始的不著調,狗腿道:「官爺,稍等,稍等,小的這就去。」

    那人「咻」的去了,另一人更是「咻咻咻」在醫館內移動著,把目瞪口呆的鄧富三人,給一人拉到了一把椅子上,端茶倒水好不體貼,那標準的微笑看的三人下巴砰砰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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