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百六十八章 競選之一 文 / 劉天軍
一百六十八章競選之一
整個的陸氏老宅,都能聽見為長老陸賓的逝去,舉行水陸道場時,敲響的鐘鳴,還有僧侶齊聲誦經時的聲音,空氣中,浮動著濃重的檀香氣味,族人們腰繫白帶,自發的排成隊列,一一前往拜祭,每人的臉上,都流露著既悲切,又難以掩飾的歡喜。
長老陸賓,在家族四大長老中,名列第一位,為陸氏門閥今日的昌盛,做出了不可抹滅的貢獻,他的撒手離去,讓族人們感到了孩子沒娘般的痛苦和迷惘。
但同時,陸恆率領陸氏族兵的忽然歸來,對所有的陸氏族人而言,都是難以想像的驚喜,歸來的那天晚上,從很多家人的屋中,都傳出了過年時才能聽見的叫聲。
陸石武跪在靈堂的一側,擔當孝子,他仍然是那幅超強打扮,搞笑的模樣,讓很多來拜祭的人,都險些笑出聲來,但在被陸石武惡狠狠的瞥上一眼之後,臉上的笑意如遭冰凍因為那目光,有著太強烈的暴戾和血腥,更有著『如果你敢笑出來,老子便斬了你』的明確警告聽說這傢伙,跟隨恆少爺出征匈奴,可是殺人如麻呢。
陸恆則在拜祭完長老陸賓之後,便在一名小童的引領下,向後院走去,陸恆心中明白,這,定然是去參加新任長老的選舉大會了。
暴雨後的天空,顯得分外晴朗,就連多日肆虐炙熱的夏日陽光,似乎也變得柔和了,從柳葉的縫隙間透射而下,照耀著被洗滌一新的古老庭院。
高大的牆壁,重重疊疊的院門,明暗交錯的迴廊,足足走了一柱香的時間,仍然是沒有盡頭的深邃和幽暗,透著未知的神秘。
因為陸氏家族的長老,都是終身制的,雖然有四名之多,可以相互牽制,但其中的個人權力,仍然大的駭人,所以家族的長老選舉,便成為了最關鍵的權力內容,在經過了二百多年的考驗和完善之後,已有了嚴格的制度。
雖然那制度,在陸恆的眼中,透著僵化和霉爛的形狀,應該用腳踩碎,有拳頭砸爛,並放把火燒掉才好,但現在的他,卻還沒有反抗這制度的力量。
也許,有一天,他有了摧毀這制度權力,但那時的他,反到有可能是維護,因為那時候的他,角色已經改變,成為這制度的受益者了。
根據家族制度,有資格成為候選的人,只有七脈執事和戒律堂執事八個人。
雖然陸恆現在掛著家族鷹揚堂堂主的名頭,雖然他領著家族的族兵,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輝煌勝利,掠奪了難以想像的巨大財富,但,無論是從資歷,還是從級別上而言,他連參加選舉大會的資格都沒有,更不可能成為,空額出來的長老位置的競爭者了。
而陸恆之所以會被邀情出席,是因為現在的陸恆,是做為他父親ˍˍ家族四大長老之一的太尉陸平的全權代表。
也就是說,陸恆是以一名家族決策者的身份,而出席選舉大會的,他有投贊成和否決票的權力,更可以對參選人的能力提出質疑。
繞過一泓花樹掩映的內湖,視野豁然開朗,前方,是一座淡青色的破舊小樓,和周圍的高大建築相比,頗有些格格不入,但同時,又給人一種古樸厚重的感覺,在那樓頭的匾額上,霍然寫著ˍˍ長老堂ˍˍ三個大字。
陸恆曾聽自己的父親太尉陸平說過,這長老堂,便是當年陸氏的第一代家族精英,探討家族事物,並做出決策之處,後代的家族長老們,為了表示不敢忘懷先人之志,便仍然保留,並堅持使用,雖然在時光的荏苒之下,小樓的外表已顯得破舊,但對於每一名陸氏族人而言,這棟小樓,有著無上的權威。
那名引領陸恆而來的小童,在看見那棟小樓之後,便面帶恐懼之色的站住了腳步,示意陸恆自己走進去。
不就是一個空額的長老選舉麼,有什麼啊?用得著這樣神秘兮兮麼!
陸恆一邊在心中誹議著,一邊大搖大擺,昂首囂張的向那小樓行去,在他的心中,多少都存有搗亂的念頭。
「人,總是要死的,無論是低賤的乞丐,還是高貴的帝王,但有些事物,卻是要千秋萬載的延續下去,比如家族的血脈,家族的輝煌,所以,讓我們暫且放緩心中的悲痛,擦亮自己的眼睛,挑選出一位新的,合格的家族長老。」
說話的是長老陸北辰,以前,他排在家族四大長老的第二位,隨著陸賓的死亡,已自然而然的升任到了第一位,六十多歲的人了,眼不聾耳不花,言談吐字中透著金屬般的重音。
而陸恆,則代表他的父親太尉陸平,坐在上首的第二位置,在他身體的另外一側,是五十九歲的長老陸泉,在他身前六七歲遠處,是肅然而坐的八名候選人,此刻,這八個人的眼中,都閃動著異樣光華,那是一種對權力極度渴望的色彩。
陸順削瘦如刀的鷹臉,在八名候選人中,有著與眾不同的突兀,就如鈍鐵裡的刀鋒,沙堆中的金礫,讓人一眼便能感覺出其中的卓越氣度,雖然陸恆極其不希望,陸順成為新任長老,但此刻也不能不承認,陸順確實很優秀。
唯一能跟陸順的氣勢相抗衡的人,卻是那個白髮蒼蒼的陸黃氏,這個老太婆,都七十歲了,左顧右盼之間,仍然像是一隻好鬥的鐵公雞。
而在陸恆心中,真正屬意,並希望能夠當選的人,卻是長字門的執事明暉公,因為明暉公沒有什麼直屬勢力,為人也不強橫,所以他要是當選長老,定然會對陸恆唯命是從。
在昨晚,陸恆把明暉公叫到自己的屋中,給了他不少從匈奴劫掠而來的黃金,讓他去賄賂另外幾名執事。
「現在,按照七脈的排行順序,你們先把各自在擔任執事期間,為家族,為本脈做出的成績報出來,讓大家都聽一聽。」
長老陸北辰在開場白結束之後,自然而然的命令道,競選長老的序幕由此拉開,空氣徒然間多了幾名凝重。
這種自報成績,說白了,就是自我吹噓,自我追捧,但言詞要是太過當仁不讓了,或者吹過頭了,便會被別人認為是妄自尊大,不懂得謙虛謹慎。
這八個候選人,那一個不是年老成精的人物,當下,竟然展開了自我批評,這個說「啊呀,遠字門在我的領導下,三年,才盈利了六十萬,實在是太少了,讓我羞愧啊什麼?你說你們慶字門三年盈利了六十一萬?你他媽的吹牛不打草稿啊,我以為我不知道麼,你們慶字們三年只盈利了五十一萬,便是拍馬來追也追不上我們遠字門啊!」
那個說「當年我接手勝字門的時候,勝字門就是一個爛癱子,家家都無隔夜之糧,孩子們餓得,個個眼睛都放綠光哩,大人們的褲子都是換著穿的,但現在呢,唉,我還是做的很不夠啊,雖然他們現在都有飯吃了,都有衣服穿了,但天天下館子,吃猴頭燕窩的錢還是不夠啊,我會繼續努力的你說我吹牛?靠,我他媽的那句話是吹牛了?!你要是不說個明白,我跟你拼了這條老命!」
相比而言,陸順的發言,最為簡潔有力,但言辭之間,卻有著不可磨滅的鋒銳,他直接擺出自己這些年的成績和過錯,沒有絲毫的粉飾,但這些成績,卻有著任誰都不能忽視的力度和含金量。
而陸黃氏的發言,則最為枯燥,全是一組組的數據,真難為她了,如此大的年紀,竟還能記得如此精楚,連半個結巴都不打,如果把這些數據連在一起,深思下去,便自然而然的能感覺到,一個英明決策者的存在,這老太婆,還真不是一般的高明呢。
明暉公的發言是眾人中最為華美的,不愧是當官的出身,雖然是被免職的貪官,但仍然鍛煉出來了一張好嘴,青冠長鬚,長度儼然,一套沒有什麼實際內容的說辭,卻八面玲瓏,方方面面都注意到了,再把陸恆競選鷹揚堂堂主之時,開通蜀中商路的功績攬在自己身上,那可是實實在在的開創之舉啊。
此刻的明暉公,璀璨的如同一輪太陽。
「行了!」
長老陸泉冷吒一聲,他站起身來,掃視一眼,雜亂的爭吵聲立刻平熄了下來:「下面,是我們長老,對你們八個競爭者進行提問,你們可以不回答,但不回答,就代表你們放棄競選長老的權力。」
「這個問題就是,如果你成為家族中的長老了,你會採取什麼樣的策略,來讓家族更加強大輝煌呢?」
一場口沫橫飛的爭論再次上演。
這個說:「如果我當長老了,我會把咱們陸氏作坊開遍天下」
其雄心壯志,能讓歷代的開國君王也慚愧的想用頭去撞牆。
那個說:「一個家族,要想發揚當大,什麼最重要?人才啊!想像留住人才,就要提高大家的待遇,比如提高執事們在年終時的分紅比例」
實在是太有想法了,此人許下的諾言,讓每一名執事,都看見了燦燦金光,而且還是十足真金的那種,這,可是赤裸裸的誘惑啊,一會不投他的票都有些不好意思。
相比之下,陸順的發言最對陸恆的心思,也最讓陸恆驚懍,陸順說:「現在的大齊帝國,正是四分五裂,豪傑群起之時,我們不應該只注重發展經濟,更應該發展武力,而有了武力的保證,咱們陸氏的財富才會滾滾而來,這次恆少爺打壓十七門閥的結果,便是這個結論的證明,所以,當務之即,是如何投入大量的金錢,訓練強悍的戰力,擴大陸氏族兵的編制。」
這個陸順,著實見識不凡啊!陸恆從長老陸北辰和長老陸泉的眼中,同時看見了一抹讚許和賞識,心中不由暗呼糟糕。
陸黃氏的發言,仍然保持著鐵公雞的本色:「老身要是當選為家族長老,第一件事,就是杜絕家族高層人員的大吃大喝,太浪費了,真是太浪費了,老身前些日子,在臭水溝中,發現了一個吃了一半便扔的饅頭」
這老太婆,生出的孩子絕對沒屁眼有幾個自稱美食家的執事,在心中狂罵不已。
而明暉公,再次大出風頭。
明暉公當年,可是朝庭的侍郎中正,每年一度的國家祭天典文,都是由他起草的,此刻,他便把長老陸泉的這一問,當做是祭天時的感言,煌煌文章,張口就來,最後甚至誦出了橫有千古,縱有八荒,唯我陸氏,與天不老,與地無疆的套詞來,聽的眾人一陣頭昏,全然不明所以,但又不好意思詢問,只好頷首讚許。
「現在,所有的人都回答完問題了,大家準備投票,大家在投票時,要憑著自己的良心,憑著自己對陸氏負責任的態度,而投下這神聖的一票,絕不可輕忽兒戲。」
長老陸北辰一邊說,一邊把一個長頸花瓶放在了書案上,在那花瓶中,插放有三紅八黑的十一根竹籤,陸北辰向大家介紹道:「你們的黑色竹籤,每根代表一票,我們這三根紅簽,每根代表兩票,但是,當選的人,必須要獲得兩根紅簽才行,如果他不能獲得兩根紅籌,那麼,他獲得的再多票數也是沒有用處的,需要重新投票,這,便是長老權力之一的雙票承認制。」
「大家明白了麼?如果明白了,便抽出竹籤,準備投票。」
靠,想不到還有這麼一個雙票承認制,那麼,就算是用錢買通了其他的執事,沒有兩根紅簽的承認,到時也是白搭啊,而陸恆心中清楚無比的知道,這兩名長老,心中最屬意的人選,恐怕是那陸順吧。
「慢!」
一直沉默不語的陸恆忽然發聲,制止了大家抽拿竹籤的舉動,他的目光,緩緩從眾人的臉上掠過,最後鎖定陸順,挑著嘴角道:「我有一個問題,不知戒律堂的執事陸順能否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