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百六十五章 救星 文 / 劉天軍
一百六十五章救星
熱,說不出來的悶熱。
今年的天氣,完全不同以往,自從進入七月以來,便一日勝似一日的暴熱起來,讓人覺得,彷彿是被架在了火爐上,接受著陽光的煎烤。
雖然在每個屋角處,都放有多個瓷盆,在盆中裝有冰塊,但推磨般在屋中來回走動的辛道明,仍然覺得自己臉上的熱汗,像溪水似的流淌而下。
熱,太熱了,但,更煩!
天下十大門閥,北三南七,辛氏門閥,便屬於南七閥之一,以經營牲畜馬匹為主業,在大齊帝國水草豐茂的郡縣,都有辛氏馬場的身影,而辛道明在辛氏門閥中,更被稱譽為年青一代,最有發展前途,最有升級潛力的希望之星,有很多人,都毫不懷疑的認為,辛道明,這位辛氏的大公子,長房長孫,定然是辛氏門閥的未來家主。
其實,辛道明自己也毫不懷疑,他將來會成為辛氏門閥的家主,但,他是否能有那麼長的壽命,活到那一天呢?就算是熬到了家主之位,又能做上幾日呢?
現在辛氏門閥的家主,是辛道明的爺爺,已是五十多歲的老人了,但吃麻麻香,身體倍棒,估計再活個十年二十年都不成問題。
在他爺爺之後,由他三叔繼位的可能性最大,這位三叔在經營方面,並沒有多大的本事,但卻佔了保守勤儉兩項優點,也就是說,這樣的人,你指望他引領家族發財致富,走向輝煌,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但同時,這樣的人,也不會輕易敗家。
最最讓辛道明鬱悶的是,他的這位三叔,今年才三十出頭,也是吃麻麻香,身體倍棒的主。
這樣算下來,等輪到辛道明能夠繼承家主之位時,他恐怕已是六七十歲的老人了,那時候的家主之位,還有屁用啊!
人生七十古來稀,自己能不能活到六七十歲,還要看上天是否保佑,但,自己的雄材大略,自己那讓天下的曠野間,到處都有我辛氏駿馬奔跑身影的夢想,難道就這樣,消耗在無盡的歲月等待之中了麼?
我不甘心!我決不甘心!!
平日裡,在細聲和語的談吐中,在謙恭微笑的表情下,便隱藏著如此的心中烈焰。
經過周密詳細的算計,辛道明覺得,他要想越過他的三叔,而提前繼承家主的尊位,便需要有大的動作,大的作為,和遠超前人的功績,要讓所有的家族族老們,都急不可耐的產生這樣的感覺,他辛道明提前一天當上家主,大家的財富,便會提前一天,跨入更高的階層。
如果再順勢施展一定的政治手腕,便是他爺爺,都有可能會提前讓出家主的位置呢,那時,我辛道明,便有可能是歷代辛氏最年輕的家主了。
這個念頭,想想都讓人熱血沸騰。
拿定主意以後,辛道明便一直用鷹隼似的目光,尋找著適當機會,但,機會太難找了,這世上,誰都不傻,誰都瞪著眼睛想掙錢啊。
直到陸恆的出現。
因此,在去年的下半年裡,辛道明便決定跟陸恆合作,他利用自己的身份,從各地的辛氏馬場,調來了最優良的戰馬,交付給陸恆使用。
十匹成年馬,只有六七匹良駒,才有可能被選為戰馬,而十匹被選中的戰馬,在經過訓練後,能夠留存下來的,只有四五匹,陸氏族兵對馬匹的訓練更為嚴苛,留存的概率便成了十中取一,但整個交易風險的最大之處,卻是陸恆竟然毫不知廉恥的宣佈,他現在沒錢,所以他要求賒帳,錢,等他從匈奴劫掠回財富以後再算。
這,這是典型的空手套白狼啊!
戰爭,便存在著種種可能,如果陸恆在征伐匈奴的過程中,全軍覆沒了怎麼辦?到時,找誰要錢去?
如果陸恆戰敗了,或者,雖然勝利,但劫掠而回的財富卻不夠抵帳的怎麼辦?
如果
到時,東窗事發,自己就有可能被一無所有的逐出家門,像野狗般的到處流浪,更有可能是在族議之後,被浸豬籠,被家法處死。
說實話,當時的辛道明,真的猶豫了,他足足考慮了三天三夜,頭髮都白了數十根,最後才咬破舌頭的決定,允許陸恆賒帳,不過,要算上高額的利息,同時,陸恆必須從匈奴草原上,為他無條件的帶回,匈奴人的優良馬種。
自從陸恆出兵走後,辛道明便住進了京都的辛氏別院中,之所以如此,就是為了接近國家中樞,以便能更早的得到陸恆和陸氏族兵的消息。
辛道明每天早上早起時,都要燒上三柱香,祈求過往的神靈保佑,然後抬臉北望,一幅爹死娘改嫁的茫然,他在心中不停的問自己,究竟自己的決定,是對?還是錯?
在短短的二三個月裡,辛道明,這個被人稱為辛大個子的魁梧青年,竟然奇跡般的瘦成了一根竹竿,多了些許翩翩之姿。
征伐匈奴右路軍族兵們的消息,是最先傳回到京都陸恆率領的陸氏族兵,卻在草原上失蹤了辛道明的心,一下子便懸在了半空,他雖然不是軍人,但他也清楚,戰場上的失蹤,往往意味著意外死亡,或者已成為了俘虜的現實,但想想陸恆,想想當初,在江北的隱龍營地裡,所見過的陸氏族兵的強橫,辛道明又不停的給自己打氣,陸氏族兵之所以還沒有消息傳回,很有可能是為了去劫掠更大的財富啊。
那幾日,忽懼忽喜的辛道明,整個臉都是半面鐵青半面赤紅,每個時辰,對於他而言,都比一萬年還要漫長。
當征北大將軍李壽的軍報,上傳到了朝庭,軍報上說,跟隨自己一起,攻擊飲馬潭的族兵全部戰死辛道明當時便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幸虧軍報中的死亡名單,沒有提到陸恆和陸氏族兵,這一線希望的存在,才讓辛道明沒有真的去投井跳河。
早晨的燒香祈求,不再是彎腰行禮了,而是變成了跪拜,許下的願望也更加宏大,辛道明的虔誠,能讓天女散花,頑石點頭。
當西北商人的消息,傳入了京都,當陸恆那縱橫之鞭的名號,響徹在每一個人的耳中,心中的置疑,和巨大的幸福感,讓辛道明當場便昏死了過去,醒來後,他瘋子一般的抓住了那名口沫橫飛商人的衣領,神色獰厲的詢問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真的是搶了很多很多的錢嗎?!」
在這瞬間,從辛道明眼中,驀然綻放出來的璀璨血光,把那名商人給嚇壞了,那名商人甚至以為,自己現在是在森林中行走,忽然遇上了一條餓了一冬的狼,他下意識的便喊叫起來:「不要!不要吃我!我身後的那名夥計,肉多!」
連接著幾日,辛道明都覺得自己,彷彿是生活在天下,特別是有風吹拂而來的時候,已削瘦如竹竿的辛道明,更有乘風欲飛的歡喜,那種志得意滿,如在雲端的感覺,決非言語所能形容。
家主之位,將垂手而得,辛氏馬場,在自己的領導下,勃蓬壯大,揚名天下,更是可以預期,便是晚上做夢時,辛道明夢見的都是一張張昔日裡趾高氣揚,但如今卻變得奉迎諂媚的笑臉,而這些人,長著的都是一條條能夠快速跑動的馬腿。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的流逝而過,但陸恆和陸氏族兵的消息,仍然是傳言,仍然沒有絲毫準確的消息,而族中查帳的日子,卻如喪鐘般的撞響,一天比一天臨近了,如果,如果
蒼天啊!要麼,你就永遠的讓我沉淪在地獄中好了!為何在給了我一線希望,讓我看見燦爛光明之後,又將它無情的扼殺?!
辛道明猛然站住了腳步,只覺五內如焚,他「呼呼」喘著粗氣,他轉動著頭顱,目光漸漸凝定在,放置在屋中角落處,盛放冰塊的瓷盆上,竟產生了欲將其一飲而盡的衝動。
就在這時,一名奴僕從外面快步的跑了進來,邊跑邊喊叫道:「大公子,大公子,小人探聽到了一個極為古怪的消息。」
一向溫文爾雅的辛道明,此刻連眼睛都不眨的便冷喝道:「如果不夠古怪,看我怎麼整死你!」
那名奴僕被嚇的,腿一軟,差一點沒有跪倒在地上。
辛氏別院裡的大多數奴僕,都被辛道明每天打發到街上茶館車行等消息靈通處,去探聽大齊帝國的最新消息,只是,這麼多天下來,別的事情,能聽的讓耳朵滴油,卻從來都沒有探聽到,絲毫關於陸恆和陸氏族兵的消息,辛道明望著那名奴僕的臉,心中惡毒無比的想:一群廢物,今天晚上,便不給他們飯吃了。
那名奴僕小心翼翼的說道:「從張掖翼城襄陵陽城沁水端金等八個城市傳來消息,這八個城市的門閥商戶,竟在都在同一天,遭到了強盜的洗劫,據說這伙強盜行動快捷,計劃周密,不但心狠手辣,來去如風,而且搜刮錢財的本領更是讓人難以想像」
這,跟我有屁相干!辛道明冷笑道看著那名奴僕,就如貓打量著爪下的老鼠。
「古怪的就是,在這八個城市中,有的有錢的門閥商戶,並沒有遭遇到絲毫損失,而有的沒有什麼錢的門閥商戶,卻被搶掠的底光底淨」
哼,沒見識!這也能算古怪?多半是那些強盜欺軟怕硬,門閥豪族也是有三六九等之分的呢,強盜在搶劫之前,自然要打探清楚了辛道明嘴角的冷笑依然。
「比如咱們辛氏,便沒有遭受到任何損失,而比咱們辛氏更加勢大的嶺南崔氏,卻被搶劫的一個個跪在地上哭,求告那些強盜,在走的時候,給他們留下一碗米,明天早上好能熬碗粥喝」
嗯?這到是有些古怪了。冷笑收斂不見,辛道明的臉上,露出幾分感興趣的神情,而那名奴僕到了這時,在心中才算暗暗的鬆了一口氣,看來,自己的性命是留住了。
「可那些強盜,不但沒有留米,還把崔方崔大掌櫃的褲子給扒了下來」
「崔方崔大掌櫃?不就是崔胖子麼?雖然那廝平時保養的不錯,但也有四十了吧,莫非那些強盜喜歡那調調?」辛道明忍不住插話問道:「為什麼不扒崔小胖子的褲子呢,對比之下,崔小胖子可比他爹看上去更加白淨,更加招人疼呢。」
「大公子,你可是想差了,那些強盜之所以扒崔大掌櫃的褲子,並不是想把崔大掌櫃當相公玩,而是因為他們搶掠的財物太多,沒有東西盛放了,崔大掌櫃不是胖麼,便把崔大掌櫃的褲子扒下,兩個褲腿各打一個結,來當麻袋使用」
辛道明一個趔趄,便四仰八叉的摔到在地,他想起了當初,在江北陸氏時,陸黃氏舉行的連台之會上,陸恆要扒自己褲子,用來當麻袋,盛裝黃金的往事,沒錯,這種扒褲子當麻袋使用的行為,是陸恆的獨門招法,還從來沒聽說別的人,有類似的舉動呢。
那名奴僕看見大公子辛道明,忽然摔了一跟頭,著實嚇了一跳,慌不迭的便過來攙扶,卻見大公子辛道明竟賴在地上,說什麼也不肯起來,同時用手掌拍打著地面,潑婦似的發聲號啕大哭。
一邊哭一邊嘶心裂肺的喊叫道:「恆少爺啊,你,你終於回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