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百六十四章 分贓之二 文 / 劉天軍
一百六十四章分贓之二
蓬勃升騰而起的貪婪,彷彿是荒原的野火,雖然理智在極度的驚詫之後,又漸漸的恢復了過來,但想動手去劫掠,去把木台之上的黃金寶珠,摟抱在自己懷中的**,仍然是那樣的強烈瘋狂。
金錢的力量,有時候,比洪水猛獸更加直接可怕。
五百名涼州精騎,每一人的肌肉,在這瞬間,都是觸電般的下意識繃緊,臉色發青,握拿兵器的手指關節,因為太過用力,甚至都發白了,他們的目光,條件反射般的向高台的四周逡巡探視。
大齊帝**人的軍餉並不優厚,再加上軍方高層,有吃空額喝兵血的光榮傳統,每一名資深軍卒,在具有了精湛的搏殺本領的同時,也常常成為了一名劫掠財富的好手,當看見金銀珠寶,便會習慣性的打探周圍的形勢,從而估算著,是否有機可乘?是否值得反串盜賊,幹上一票?這,已是身體的本能反應了。
很多大齊帝國的軍士,在退伍之後,都成為了最優秀的盜賊,這是公開的秘密。
凝定在黃金之上的目光,向周圍擴散開來,五百名涼州精騎這時才發現,就在木台前面的寬闊平地上,一隊隊由族兵組成的整齊方陣,正昂然站立著,安靜的連一點聲息都聽不見。
這些族兵,大概有二千多人,他們的身材並不彪悍,相貌也不是傳聞中的那樣凶神惡煞,怪異的頭髮樣式,甚至還有些搞笑,但,就那麼沉默的,沒有絲毫動作的站立著,卻個個都彷彿是鋼鐵澆注出來似的,一股無形的殺氣,在他們頭頂的上空凝聚,熾烈如火的午時陽光,因此而變成了寒冷冰霜。
這些族兵的眼神,有著掩飾不住的疲憊,但更多的是堅韌,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狂熱暴戾和血腥,彷彿站立在這裡的不是一群人,而是一群野獸一群屠夫一群魔鬼。
但,最為可怕的是,無論這群人,究竟是野獸是屠夫還是魔鬼,他們還有著森嚴的紀律。
在隊伍的行列之間,有不少空缺,每一個空缺處,都放置著一塊祭祀死人時用的牌位,可以看的出來,這些牌位都是新趕製出來的,難看的刻字,粗糙的工藝,但擺放的卻極為整齊,亦如那些肅然站立的族兵。
與每一塊牌位相對應的,應該就是在征戰中死去的族兵吧?他們的靈魂,此刻是否也站立在隊伍的中間?
做為久經沙場,見慣死亡場面的資深戰士,在這瞬間,產生的竟是一種恐懼的感覺,接著,恐懼漸漸變成了敬重,發自內心的敬重,難怪能縱橫草原!難怪能奔襲萬里!難怪能讓匈奴人膽寒!難怪能傳名天下!原來,竟是這樣的一群人啊!
五百名涼州精騎下意識的屏住呼吸,從馬背上跳下,也如那些陸氏族兵們一樣,自覺的列隊站立,在這時候,他們的心中,已不存在別別苗頭的想法了,而是希望自己,不要被那些陸氏族兵們看輕,劫掠的念頭,更如煙雲消散,全無蹤影,只是瞄向木台之上黃金財寶的目光,充滿了疑問。
這,便是從匈奴草原劫掠而來的戰利品吧?他們在幹什麼?難道在分錢?這怎麼可能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是流傳千年,並被所有人都視為當然的真理,軍隊征伐,繳獲而回的戰利品,雖然也會出現私下分匿的情況,但大頭,永遠是雷打不動的進奉給朝庭。
雖然,在『勤王諭招集令』中,有明確的召示,這次征伐匈奴的戰利品,是不用上繳給朝庭的,全部歸個人所有,但做為一名地位最低下的兵卒,其實大家心中都明白,不用上繳給朝庭,但要上繳給族中大佬,還有領兵的將軍統領隊長,自己能拿到手中的,仍然有限。
曾經有人統計過,一名普通士卒的性命,在經過層層剋扣的情況下,最多只值五十兩銀子,而這,還是碰上了好的上官呢。
但此刻,看這些陸氏族兵的架式,難道
每一名涼州精騎,忽然間都覺得口乾舌燥。
就在這時,木台之上,傳來了那名胖子如釋重負的吼叫聲:「快,快,去叫恆少爺出來,終於分好了!」
恆少爺?
莫非就是傳聞中的縱橫之鞭?!陸氏族兵的領軍者ˍˍ陸恆?!自己將要追隨的人五百名涼州精銳的眼睛猛然睜大,充滿了好奇和期待。
片刻之後,便見一個身形挺立如標槍般的人,披著陽光,就如披著黃金甲冑,走上了木台。
這是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但看不出確切的歲數,臉上有勳章般的傷疤,更有著一雙璀璨而冰冷的眼眸,掃視而下,所有人都感覺到了撲面而來,能讓呼吸不暢的壓迫,都覺得自己在這瞬間,變成了一口銅鐘,正在接受那目光的大力撞擊,並因此而轟然鳴響,而熱血沸騰。
所有的人都下意識的屏住呼吸,在那目光下,讓自己的胸膛挺的更高,精神面貌更為振奮。
這,定然就是那陸恆了,果然是鬼神一樣的人物啊!
這時,便聽那陸恆揚聲問道:「每份是多少?」
每一個的耳朵,在這瞬間,尖聳如兔。
「稟恆少爺,每份是黃金二百三十兩!隊長以上級別,還有戰死者領雙份,每人是黃金四百六十兩,傷殘者領一份半,每人是黃金三百四十五兩!」
「那麼,便分發下去吧!」
隨著一聲令下,那十多名一直在台上忙碌的人,便按照順序的拿著分好的黃金,走下台去,挨個的發了起來,在發到死者牌位之時,便在眾目睽睽的監視下,拿出一條布帛,把手中的金塊放入,打成包裹後放在地上,然後再用牌位置上壓住。
喧嘩之聲風暴般的響起,雖然有森嚴如鐵的軍紀壓著,但那些族兵們,還是剛來的這五百名涼州精銳,都忍不住的發出了難以置信的喊叫聲。
「這是真的嗎?老三,我沒聽錯吧?!我不是在做夢吧?!」
「老四,我的好兄弟啊,你雖然死了,但你死的值啊,重如泰山!不,是重如金山啊!」
「我王老五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錢啊!走,到我家喝酒去!」
那五百名涼州精騎的眼睛,再次瞪大,恨不能從眼中,伸出一雙虛空大手,掄圓上去,把那黃金也搶奪一份下來,他們再次望向陸恆時的神情,就如是在仰望這世上最巍峨,最高聳入雲的山峰跟隨這位恆少爺做事,實在是太燦爛輝煌!太有錢途了啊!
雖然發錢發到後來,又加派了不少人手幫忙,但也用了半個多時辰,才把所有的黃金都分派完畢,此刻的營地,那歡騰的場面,甚至比過年時還要熱鬧,但隨著陸恆一隻手臂的緩緩舉起,各種聲音便又消失了,當手臂舉到最高處,已安靜的落針可聞。
又是一次目光的掃掠而過,接著,便見陸恆倏然單膝跪地,揚聲說道:「這一百多天裡,大家隨我一起出生入死,奉命無違,辛苦了!」
在一怔之後,那些族兵們都慌亂的紛紛跪倒在地,齊聲喊叫道:「恆少爺,你千萬不要如此說啊,我們是決不敢當的!」
有些族兵甚至說著說著,便忍不住號啕大哭起來。
雖然每一名族兵,都已是心中鐵石,殺人不眨眼的硬漢子了,但在這一刻,他們還是覺得,自己脆弱的就像是一個孩子,做夢都想不到的高額金錢,固然讓他們欣喜萬分,有如夢中,但陸恆此刻的這一跪,表露出來的尊重和認可,更讓他們心潮澎湃,熱淚盈眶,難以自己。
他們是什麼人?
他們是這世上,身份地位最為低賤的族兵啊!是由奴僕門客家人的後代組成的族兵啊!他們的性命,比官紳豪族豢養的一條狗都還不如,但高高在上恆少爺,無敵統帥的恆少爺,竟然當眾向他們下跪了,竟然向他們問候辛苦!
在這瞬間,所有的族兵都面紅耳赤,泣不成聲,便是為陸恆去死上百次千回,也在所不惜。
「我知道你們都很累,都很疲乏,現在又有錢了,更想衣錦還鄉,去看看自己的父母老婆和孩子,但,暫時我還不能解散你們,因為,我還需要你們的力量」
不待陸恆的話語說完,那些跪倒在地的族兵們,便轟然吼叫道:「恆少爺,你便是讓我們去上刀山下火海,我們也萬死不辭!」
接著,是更大聲浪的加入,那五百名涼州精騎,不知道在何時,也如那些族兵一樣跪倒在地上了,扯著脖子,用吃奶的力氣嘶吼道:「我等,也願誓死追隨!!!」
當晚,陸氏族兵和新加入的五百涼州精騎,在點點星光的注視下,分成幾路,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