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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五十五章 致命一擊(下) 文 / 劉天軍

    五十五章致命一擊(下)

    茶水很熱,把他的手燙了一下,這時才無意發現,太尉陸平那隱藏在白眉,和皺紋後的眼睛裡,射出來的是,針一樣的尖銳光華,冷冷的注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心中一寒,把衝動的念頭,又強壓制了下來。

    「太尉大人,你為何這樣說呢?」郭寶忠冷聲反問。

    太尉陸平似乎沒有感覺到,郭寶忠的怒氣,自顧自的說道:「所謂男兒,無論性格是否沉穩、剛暴、柔順,其實在骨子裡,卻都有著一股烈火燃燒般的激情,熱血沸騰般的豪勇,在關鍵的時候,只要認為自己是對的,便全然不顧他人的誹謗,不顧自身的損毀,視生死為等閒,所謂的,『雖千萬人,吾往矣』,便是如此。」

    「當年大軍平南,隨著都城建安被破,南魏剩餘的十多萬大軍,在老夫一聲號令之下,自動繳械投降,所以南魏的宮廷詩待詔,曾悲憤的寫下了這樣的詩句,『一聲傳檄齊解甲,十萬軍中無男兒』。」

    聽到太尉陸平這樣的解說,不但言之有物,而且話中,似乎還大有深意,到讓郭寶忠被侮辱的感覺,一下減輕了許多,他好奇的問道:「那麼,太尉大人,你又是因為什麼,說我郭寶忠不是男兒呢?」

    「我當然有我的根據了。」

    太尉陸平淡淡說道,話語中流露出來的強大自信,讓從來都自詡剛烈忠能的郭寶忠,忽然間有了幾分心虛。

    「你出身貧寒,父母早亡,幸虧被法學大師韓得看中,收你為弟子,學得法家精義,在永和六年,被昌王所薦,得見當今聖上,一番傾談之後,被簡拔恩寵,成為了廷尉署的大理正,更在七年前,前任廷尉被聖上賜死後,接掌廷尉一職……」

    雖然自己的履歷在檔案司中,一查便能找到,但此刻聽太尉陸平娓娓道來,卻有著一種,被毒蛇盯住欲噬的可怕感覺,郭寶忠不由心中粟粟,他故做鎮定的拿起桌邊的茶盞,飲了一口茶水,卻全然不知茶味的清香。

    只聽太尉陸平繼續說道:「在你入仕為官的十五年來,雖娶有妻妾多名,卻從來不曾生有一子半女,市井小民都說,這是因為廷尉大人你壞事做絕,不但刑訊逼供,指鹿為馬,還好大喜功,虐人為樂,死在你刑法下的良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所以,上天懲罰你,絕了你的後嗣,甚至還有人說,就算廷尉郭寶忠能有後代,生出來的孩子,也決對不會有屁眼的……」

    「太尉大人!!!」

    郭寶忠拍案而起,鬚髮怒張,太尉陸平的這番話,等於是指著和尚罵禿子呢,不由他不怒,其實,在憤怒的背後,他還有著莫名的心虛。

    「怎麼?難道我說得不對麼?」

    太尉陸平毫不在意的看著郭寶忠,微笑道:「據我說知,郭大人你並不在乎這些說法啊,還曾經豪言壯語的說道,『我郭寶忠勤於王事,對於自身的毀損,便當輕風浮雲,全然無視』,聖上可是因為你這句話,而大加讚賞過你呢,說你『視國,大與家,可為臣子的楷模』,怎麼,現在又不想聽了!」

    瞪視著太尉陸平那張佈滿溝壑的老臉,而那張老臉在他的瞪視下,如千年古樹的樹皮一樣,全然無視風雨的侵蝕,半晌後,郭寶忠又一屁股坐下,忽忽喘著粗氣。

    「可經過老夫調查,郭大人你在入仕之前,便已經娶有妻室,你的妻子,就是對待你,如同對待自己兒子一樣,法學大師韓得的小女兒,只不過,你的妻子已經死了,因為難產而死,但她還是給你留下了一個女兒……」

    「可是,在郭大人的廷尉府中,卻並無這樣一個大小姐存在,那麼,郭大人,你的女兒到那裡去了呢?」

    郭寶忠微低著頭,一語不發,本來就頗為醜怪的臉,此刻佈滿了汗珠,顯得更是猙獰駭人,別說是鬼見了會發愁,就是閻王爺見了,恐怕也會驚呼逃遁。

    但太尉陸平,對這一切卻完全無視:「在郭大人擔任大理正和廷尉其間,過手的冤假錯案,不下百起,而且,郭大人你更有擴大案情的本事,死在你的叛決之下的無辜者,怕有近千人之多。」

    「這些日子,老夫專門找人,把郭大人你這些年,主持過的刑審案綜調了出來,仔細的查閱了一遍,發現郭大人主持的冤假錯案,有的是揣摩聖意,有的是政治傾軋,這都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官場和戰場都是一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心軟不得,郭大人你下手狠毒,也是為了自保。」

    「但有那麼七八樁冤假錯案,卻沒有絲毫緣由,涉案的都是一些無辜商人,就算是有不法之事,由頭也小的不值一提,按一般情況來說,交些罰款便可以了事,可郭大人你,卻想方設法的把這些無辜商人,掛靠在大逆案上,而使這些商人,遭到了滅門滅族之禍,這,到讓人感到奇怪了。」

    太尉陸平嘴角掛著意味深長的微笑,看著郭寶忠,那神情,就如精明的獵人,看見一隻狡猾的狐狸,一步步掉入自己所設的陷阱之中:「這時,一家叫『富源祥』的絲綢店,漸漸出現在老夫的視野中,因為,那些無辜商人被抓,被滅門滅族,最終得利的,都是這家叫『富源祥』的絲綢店,現在,『富源祥』已經成為京都最大的三家絲綢店之一。」

    「老夫找人打聽了一下,『富源祥』的老闆,姓韓,從族譜上來看,是法學大師韓得的遠房侄兒,他的子女頗多,其中有一個女兒叫待月,今年芳齡十五,聽說不但長得花容月貌,還精通女紅手工,性格溫柔嫻慧,在京都閨閣之中,可是大大有名了,求親的人,把門檻都給踢斷了呢。」

    太尉陸平目光鎖定郭寶忠,一字一頓的說道:「如果老夫沒有猜錯的話,這位待月姑娘,便是郭大人你的女兒。」

    「郭大人,你在入仕之初,恐怕就已料定將來,所任之職,很是要害敏感,有可能不會善終,怕牽連到家中親眷,便把女兒送給他人撫養,希望借此保全血脈,這些年來,為了撇清關係,更不曾到『富源祥』去看上一眼,這番堅忍,到讓老夫佩服啊。」

    隱藏在心靈最深的秘密,被猛然揭露,那種忽然赤裸,而無所遁形的感覺,是極為恐怖的,簡直不是言語所能形容。

    郭寶忠猛得抬起頭來,此刻,他臉上的汗水,已如滾珠般流下,他的雙眸,赤紅的直似滴出血來:「太尉大人,你要怎樣?!」

    「愛子之心,人皆有之,你因為愛你的女兒,所以甘心忍受思念之苦,老夫也一樣深愛自己的幼子,所以今日才會和你說出這番話來。」

    也只是一瞬間,太尉陸平的神態,由剛才的舒緩,變成了猙獰,袍服無風自動,氣勢似山崩海傾,他雙眸森冷,無有感情:「如果你今天,在朝會上,做出對我兒陸恆不利的判決,老夫在這裡發誓,將把『富源祥』的韓氏家族,全部斬盡殺決,雞犬不留,而你的女兒,老夫是不會讓她死的,老夫會派人把她送到西北軍營,充當營妓,讓她生不如死。」

    郭寶忠驚恐萬分的看著太尉大人陸平,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如果你今日,判我兒陸恆無罪,老夫便會派人到『富源祥』,登門求親下聘,讓我兒陸恆,娶待月姑娘為妻,將來如果生有男丁,便過繼一個姓郭,來傳承你郭家血脈。」

    看著廷尉郭寶忠步履趔趄,搖搖晃晃的走出議事大廳,方仲行幽靈般的出現在太尉陸平的身邊:「遠達兄,何必這樣麻煩呢,不如把郭寶忠……」

    方仲行用手比了個姿勢,儒雅文淨的臉上,閃過一抹凶光。

    「只是一個小小的兇殺案件,景宗皇帝卻上綱上線的不依不饒,分明是覺得元達兄,你多年不掌兵權,是敲山震虎的大好人選,想用恆少爺的血,來震懾門閥豪族,既然如此,咱們就乾脆給他來個魚死網破。」

    「仲行,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不想陷在,楚王、洛王爭奪太子之位的漩渦中太深啊,車騎大將軍龐休是什麼人?他的情欠的太多,以後還起來可就難了。」

    「雖然你擬的七、八個計劃都可行,但我覺得,還是直接降服了廷尉郭寶忠最為穩妥無害。」

    「可是,元達兄,這郭忠寶是一個典型的卑鄙小人,如果事情再出現反覆可就……」方仲行有些不能確定的置疑道。

    太尉陸平鼻中發出一聲冷哼,沉聲道:「仲行,你覺得郭寶忠是一個男兒麼?」

    和太尉陸平交往近四十年的方仲行,自然明白陸平話語中未盡的意思,他想起郭寶忠剛才歪歪斜斜離去的身影,失魂落魄的就如喪家之犬,不由捋鬚微笑,緩緩的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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