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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七八二章 凱旋 上 文 / 三戒大師

    說話間,看到十號蒙古人得意洋洋的來到城外,想必就是那做著稱貢美夢的使團。**

    「你去招呼一下。」沈默雖然是禮部尚書,但絕不想他們身上浪費時間。

    年永康摩拳擦掌道:「大人放心,只要他們一進城,就成了甕之鱉。」

    「悠著點,別弄死了。」沈默淡淡道:「還有用呢。」

    「那只能用點特別的招數了。」年永康嘿嘿一笑道:「弟兄們會好好招待他們的。」

    沈默點點頭,沒有再說話,他的目光投向西南方向,那裡才是這次的主戰場,管自覺勝算握,但戰場上風雲變幻,沒到戰果落定的一刻,他又怎能不牽腸掛肚呢?

    城牆上全是全身戒備的官兵,但沒人敢出一點聲音,就連走路也放鬆了腳步,生怕打擾到沉思狀的督師大人。

    知道沉重的腳步聲響起,不用看,沈默也知道是胡勇來了。胡勇眉眼帶笑的湊到他邊上,小聲道:「大人,一頓飯下來,全放倒了……要說這些蒙古人的警惕性,也忒差了點。」

    「那是他們自以為有恃無恐」,沈默淡淡道:「人歡無好事,就是這個道理。」說著拿出懷表一看,已經是午十二點了,他輕輕歎息一聲,道:「恐怕俺答已經知道,他的兒子們遭到了伏擊。」這就是沈默為何鋌而走險,也要急著把那些俘虜換回來,要是再晚一會兒,讓俺答知道他兒子們不是過人,而是被人克,就算天王老子的面子,他也不會放人了。

    「嗯……」胡勇關切道:「那李成粱豈不是危險……」

    「是啊,他沒能安穩回來。」沈默輕揉著眉頭道:「顯然被扣下作人質了……只怕這會兒,座上賓要變階下囚了。」,也不知沈默是未卜先知還是烏鴉嘴,俺答本來設宴招待李成粱,兩人竟出奇的投緣,把酒言歡相談融洽。就他們要換帖子拜把子的功夫,外面匆匆進來個親兵,對俺答耳語幾句,一邊說還一邊用眼瞄著李成粱。

    李成粱見俺答看自己的目光不善,不**心裡打鼓,但如令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只能端著酒杯」佯作鎮定。

    「不是說好了停戰嗎?怎麼我的兒子遇到明軍主力的伏擊……」俺答是個要面子的,剛才還稱兄道弟呢,不好馬上翻臉,只能恨聲問道:「李參將,你得給我個說法……」

    「說!」,蒙古貴族們聞言一下翻臉,拔出彎刀恐嚇道:「不然剁了你!」,「這個我不知情,不過各地勤王軍不斷到來,我們督帥大人也沒法全都聯繫上。不曉得是哪路神仙」衝撞了幾位台吉……」李成粱壓住內心的驚慌,一臉鎮定道:「不過幾位台吉為何不跟大汗一起?如今兵荒馬亂的,外面跑很危險的……」

    俺答聽他說得理,話裡話外還暗諷自己,只許州官放火、不許姓點燈」一時也不好拿他怎樣」只能悶聲道:「我蒙古鐵騎野戰無敵,你們等著偷雞不成蝕把米!」話不投機半句多,酒宴戛然而止」李成粱也被帶下去休息……其實就是看管起來。

    李成粱不是沒想過逃跑,但帳外那麼多雙眼睛盯著,恐怕跑不了兩步,就會被逮回來,到時候自己顏面失不說,還把朝廷的臉都丟光了。為了名聲著想,咱也不能幹那種傻事,李成粱只好放棄了主動**困的嘗試,一切聽天由命。

    黑咕隆咚的帳篷,也沒人送飯,也沒人陪著聊天」李成粱只能悶頭大睡,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急促的腳步聲吵醒。他抬頭一看,正好厚厚的門簾被掀開,只見外面強光刺眼,不由瞇起眼來。

    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被人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壓地上,粽子似的五花大綁起來。

    「你們幹什麼?」李成粱掙扎不動,只好大吼大叫道:「我是大明使節,你們不能這樣對我,要給我尊……嗚嗚……」,話沒說完,就被人用破布頭把嘴給堵上了。

    李成粱被人推搡著出了帳篷,還沒適應外面的光線,就感覺頭頂虎虎生風,下意識想彎腰避開,卻忘了被人捆成粽子,哪能彎得下腰?結果被套了個結實、然後胸口一悶、肋骨彷彿被勒斷了一般,他這才看見,自己被蒙古人用套牲口的套給套住了。

    形象,我的形象,徹底毀了……大難臨頭,李粽子竟擔心這個,可見他確實非同常人。

    一個蒙古勇士將套的繩子栓馬鞍上,然後一片怪笑聲,竟催動戰馬跑起來。李成粱也被帶著小跑起來,戰馬越跑越快,兩條腿終究是比不過四條腿,他一個腳下拌蒜,狠狠的摔倒地,彷彿墩布一樣,被拖著出了營地,逕直往萬全城西門而去。

    今天早晨,三個台吉帶著殘兵敗將逃了回來。三萬精騎幾乎全軍覆沒,俺答當場吐血暈倒,他這輩子還沒遭受過如此沉重的打擊……,三萬精騎啊!這對人丁不旺的蒙古部落來說,乃是不可承受的慘痛損失!

    事到如今,一切都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了,自己被人當猴耍了!什麼口口聲聲要和談,不過是為了把自己拖住!什麼來路不明的勤王軍,分明是一場處心積慮佈置的圍殲戰!一切全都是一派謊言,自己卻偏偏還信以為真,真是羞死個人,恨死個人了!

    當他轉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命人把李成粱抓起來,準備帶到萬全城下千刀萬剮!以洩心頭之恨!

    誰知等他帶著李成粱到了城下,就看見明軍把自己派出的一多號人全都押上了城頭。每個人背後,都站著一對坦胸露乳的刀斧手……看那架勢、看那明晃晃鬼頭刀,顯然告訴俺答,有種你動他試試,這裡有一個抵命的呢。

    俺答的臉頓時變成醬紫色昨日沈默要他派出使團,都還當今美差,爭著搶著要去,這下可好,全**家刀下的羔羊了!

    騙子呀騙子!俺答的臉扭曲成了豬腰子,雙拳緊緊攥著,身子微微抖動,痛不欲生的樣子就像被人爆菊一般。

    「俺答聽著……」城上響起喊話聲:「你們手上有我們的人,我們手上有你們的人,雖然是一比一,但我家大人尊老敬老,不跟你計得……如果你情願,咱們就交換,要是不情願,你殺你的我們殺我們的。換還是不換,給個痛快話……」

    胡勇喊完話,小聲問身邊的沈默道:「大人,這樣會不會有些無賴?」,「你有本錢」,沈默冷冷道:「這就叫霸氣。」他不怕對方羞怒撕票因為年永康告訴他,三個頭頭,一個是俺答的叔叔一個是俺答的侄子,還有一個是俺答的薛禪,全都是他親近的人物。顯然,蒙古人把這趟出使當成了美差,要不怎麼光廉價自己人呢?這正了沈默的下懷,還生怕誑不來什麼重要人物,換不會英勇無畏的小李同學呢。

    見對方遲遲不作答沈默讓人推個韃丵子到城頭,壓箭垛上一刀殺掉,腦袋便跟個血葫蘆似的咕嚕嚕滾下去,落俺答面前不遠處。

    許多蒙古人變了臉色,他們覺著交換也未嘗不可,一個換一個,似乎還**了呢。

    俺答不能遲遲不表態,畢竟那些人是因為他的決策失誤才被俘的,要是眼看著他們一個個被殺,難免會引起他們部落的不滿。再說人家手裡人質多,隨便殺幾個,照樣能逼自己就範。

    要是不想著省點糧食,把那些俘虜留一部分就好了……,俺答開始暗自後悔,心說:」以後跟原人打交道,不能太實啊」

    事已至此,上哪買後悔藥去?見城上又要滾血葫蘆,俺答忙出聲道:「換!」,按照約定,俺答率軍退回營地,只留下一個人隊,城外等著換俘。

    伴著「吱呀呀」的聲音,城門緩緩打開了三分之一,足夠人馬通行了,便見一隊明軍士兵,壓著同樣綁成粽子的一多蒙古人出來。

    雙方距離丈站定,也不多廢話,放開各自的俘虜,便讓他們往對面跑去。

    李成粱撤丫子就跑,那些蒙古俘虜也撤丫子就跑,兩邊速差不多,眼看就要終點相遇,李成粱忽然猛地向前一竄,竟比方才快了不止一倍!一個蒙古人還不知怎麼回事兒,就讓他一把抓住胸口,只覺一陣眩暈,雙方就調換了位置。

    「你干………」那衣著華麗的胖大蒙古人,剛準備叫嚷著掙**他,就感覺後心被銳器擊穿,一臉難以置信的伸手摸了摸,是自己人的狼牙箭。

    城上看得分明,原來是蒙古人不甘心這麼放人,竟突施冷箭,要致他於死地。要說蒙古人的箭術太過高超,只一晃眼就射出去了,出聲提醒已然來不及了。就沈默的心快要縮成一團時,不可思議的一幕生了,李成粱彷彿未卜先知,竟猝然動手拉了個人肉盾牌,擋住了那奪命一箭。

    這個距離,聽到弓弦聲再動,肯定是來不及的,唯一的解釋是,他已經猜到了對方會來這手,自然可以先敵而動,化險為夷了。後來才知道,李成粱鐵嶺,沒少和蒙古人打交道,對他們的性格可謂瞭若指掌,所以才能料敵先機。當然這都是後話……

    說時遲那時快,就見李成粱以平時數倍的速,茸著那個人肉盾牌,瞬間跑出了數丈。

    這是城上明軍開始放槍,一陣排槍,射得那個人隊人仰馬翻,自然也沒人再打李成粱的主意。

    城上明軍還要朝那些俘虜射擊,卻被沈默喝止,放他們狼狽逃回去了……依著他的性子,把他們全都幹掉也不解石州之恨,但他畢竟是部堂高官,做事得風光守信。則肯定會遭來彈劾。

    要是哪天這該是的天朝上國,能不那麼死要面子了,沈默覺著什麼問題都不難辦了。

    兩邊各自帶著俘虜回營回城,沈默這邊親自迎接李成粱,只見他身上的甲冑全都破破爛爛,四肢、臉上也全是嚴峻的擦傷,雖然沒什麼大礙,但留疤是一定的了。

    「沒事兒,反正你娶媳婦了……」,沈默如是安慰他道。

    李成粱本來想說兩句「不辱使命」之類的豪言壯語,卻讓他這一句弄得洩了氣,唯有苦笑連連。

    「恭喜李將軍,又立功。」檢視了那具他背回來的屍體後,年永康笑著湊過來道:「您抓的這個擋箭牌不是別人,乃是俺答的叔叔。」

    「是麼?」李成粱大喜道:「俺光看著他又高又胖,覺著是做盾牌的好料子……」,眾人一陣大汗,心說看來太胖了還有生命危險呢。

    有人歡喜就有人愁,城裡歡聲笑語,城外卻愁雲慘淡,俺答這次真是背到姥姥家了,一場慘敗之後,還因為下面人的小聰慧,把自己的小叔刺布克台吉給折了……拉布克的兀慎部可是左翼三萬戶之一,實力舉足輕重,這回把人家的領給射死了,那幫堂弟肯定要恨死自己了。

    他這兒正一腦門子官司,那邊丘富小心翼翼過來,小聲道:「大汗,趙全好像沒被放回來……」,俺答先是一動不動,過了一會兒才顧然一歎,自己將來如何進展呼和浩特,還全都薛禪趙腦子裡裝著呢,現還不能沒有他。

    無奈之下,俺答只能再出迎」指著城頭破口大罵道:「呸,還禮部尚書呢,不講信義,說好了交換俘虜,為什麼扣著我的薛禪趙不放?

    「嘴巴放乾淨點!」,城上大聲回話道:「場數萬將士可以作證,我們說得明明白白,釋放你們的族人,敢問趙全是哪一族的?」

    「這……」,俺答再次詞窮,他雖然又狡猾如狼的美稱,但比起耍心眼兒來,一個捆一起,也不是沈默的對手。

    「姓沈的!你別得意太早!」,俺答惱羞成怒,終於拿出撤手銅道:「別忘了,我手裡可有能致你於死地東西!」,他指的,當然是那封信了。

    李成粱和年永康不**為沈默擔心起來,那封信要是公開出來,恐怕再大的功勞也保不住他。

    「哦……」,沈默終於現出身形,扶著箭垛、居高臨下,語氣疏懶道:「不知何物,竟有如此威力,還請俺答兄不吝賜教。」感情一點害怕的意思都沒有。

    「好!」俺答給氣壞了,還真又不怕死的!從懷拿出那封信,高舉起來道:「眾位聽著,這裡有你們禮部尚書寫給我的信,為求讓本汗退兵,他同意我派人稱貢,並許諾開邊互市,白紙黑字!還有鮮紅的大印呢!」說著冷冷笑道:「怎樣,沈大人,還準備抵賴嗎?」事已至此,能把沈默搞得身敗名裂,出這口惡氣重要,至於其他,都不是俺答汗現考慮的。

    「休要血口噴人!」沈默一臉氣憤道:「誰不知道本官是徹頭徹尾的主戰派?!豈能寫那種遺臭萬年的東西!」,「我不跟你爭……」,俺答冷笑著,把那信封遞給身邊的丘富道:「矢聲念出來!」

    「是!」丘富精神抖擻的上前,接過來,打開信封,抽出信紙展開……然後就沒了聲響。

    「念啊………」俺答不耐煩的督促道。

    「念,念什麼啊?」,丘富拿著那信紙正翻來覆去的看,還把信封裡也找了,一臉迷茫道:「沒字兒念什麼啊?」

    「放屁!」俺答道:「昨天我看完了收身上,睡覺都沒拿出來……」說著一把拿過那信紙,一看也呆了,只見信紙上的字跡竟詭異的消逝了,只有那個用印的地方,還剩下一團模糊的紅色,但完全看不清楚,已然徹底廢了……

    雖然日頭高高,俺答還是一陣毛骨悚然,他敢肯定這就是那封信,至於為什麼字跡忽然消逝,難道有鬼神的力量?

    「念呀!」沈默督促道。

    這時候年永康和李成粱也看出來,信上的東西出了問題,便帶著官兵們起哄道:「讓你念你就念,扭扭捏捏不像樣!」,「像什麼?像個大姑娘!」,哄笑聲,俺答無地自容,只能把氣撤那該死的信上,三兩下撕得粉碎,調頭就走。

    唯恐被明軍包圍,俺答不敢再作停留,回營後立刻撤退,馬芳、尹鳳自然率部歡送,保證他們不再動大明的一草一木。

    至此,歷時天的萬全之戰落下帷幕,此役明軍以五萬部隊,於平原全殲三萬敵軍,打破了蒙丵古騎兵野戰無敵的神話,其影響必定深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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