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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七四九章 狸貓變老虎上 文 / 三戒大師

    其實這次『有緣千里來相會、,本就無法消除刻意的成分。否則哪有這麼巧,除乒之夜都不家過年,全跟著邵芳來建德喝花酒?

    不過這也沒什麼,因為分宜表露身份之後,沈就的行蹤便已不是秘密,只要有心,想造成一次偶遇,並非難事。

    至於這些賓客的身份,邵大俠還想著遮掩,但那五位並未刻意迴避自家的姓氏,分別是吳、周、謝、馮、趙……而江南大家,除了逐漸淡出的陸家、興亡勃乎的嚴家、鄢家,就只有王家沒出現運兒了。

    沈就很清楚他們為什麼會來,也知道他們為何這樣著急,但今天是大年夜,誰要是還跟他談公事,純屬自找不痛快。沈就不想談,那五位也不著急,能接著今天這機會,把大人伺候開心了,也就達到日的了。

    所凹卜邵大俠這話雖然不忠骨,但也把那層窗戶紙給捅破了,讓本來裝癡扮傻,和樂相處的雙方,一下子尷尬起來。

    沈就面上倒還是微笑如竄,但其他人等j$能安逸?這下邵芳也後悔了,心說我怎麼老是沖昏了頭?原本他是想抖個機靈,把此行的日的和酒令結合一起,這下看來是弄巧成拙了……

    這時余寅出聲道:「我也有了,眾位請聽……有水念作湘,無水也念相。去了相邊水,添雨即為霜。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靄

    不僅把這段揭過去,還暗示對方不要多事,可謂高明。

    眾人一陣稱讚,便繼續喝酒作樂,但讓郅芳這一打岔,氣氛始終不對頭,稍待了半個時辰,沈就說有些醉了,大家知道大人意興闌珊了,便知趣的起身告辭。

    不過臨走時,那幾人也不用邵芳了,直接向沈就表示謝意,說承蒙款待,希望有機會能回請。

    沈就微微一笑道:「明天還要趕路,就不叨擾了。過了元宵節,我會到衢州一趟,希望到時可見到諸位。」五人聞言心喜不已,暗道此行不虛,再次告辭之後,便開心的離去了。

    沈就今晚喝得確實有些多,也就不談正事了,迷迷糊糊的回到旅館,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聽著裡間有動靜,胡勇趕忙進來,一看他醒了,便笑嘻嘻的磕頭道:「小得給大人拜年了,祝大人大吉大利、大宮大貴、大紅大紫!」

    「哦……」看一眼屋外的天光,沈就才意識到,已經是的一年了,不由開心的點頭道:「承你吉言了。」說完見他擠眉弄眼的還不起來,沈就心好笑,故作不知的問道:「還跪著幹什麼?」「沒,沒什麼……」胡勇怏怏爬起來,將搭暖籠上的衣裳遞給沈就,問道:「大人感覺怎樣?」

    揉著隱隱作痛的腦殼,沈就咂咂嘴道:「許久沒喝這麼多了,微微頭痛。」

    胡勇遞上茶,讓沈就漱口,道:「我叫廚房做酸辣湯,待會兒給大人端上來。」嗯。」沈就笑著點點頭,這才從枕下摸出一個紅包,遞到胡勇手,芙道:「春快樂,早結良緣哈……」

    胡勇拿著那利市,表情十分精彩,不由咧嘴笑道:「俺就知道,大人是個講究人,哪能忘了這事兒啊……」「就你鬼心思多。」沈就穿上鞋,披衣下地,笑道:「把弟兄們集起來,咱們也來個團拜。」「哎。」胡勇痛快的答應,拔腿下去,不一會兒敲門道:「大人,集合完畢。」

    「倒是快。」沈就笑罵一聲,推門出去,便見三十個護衛整齊的院子裡列隊,一看他出來,便齊刷刷的行禮道:「祝大人春禧,大吉大利!」

    沈就笑開了花,先走向眾侍衛拜年,然後對不能讓他們回家過年表示歉意,後把紅包一個個遞到他們手裡,還送給每人一句不同的祝福語。比如一個叫牛二寶的,家裡只有老爹,便祝他父親身體健康;一個叫侯子政的老蕃懷孕了,便祝他喜得貴子……諸如此類,都是極樸綦的話語,卻表明他把每個人都放心上,並非只把他們當成工具而已。自然也會換得手下的誠心擁戴。

    後他走到笑吟吟站一邊的余寅和沈明臣,同樣遞給他倆紅包,笑道:「二位先生過年好啊。」兩人也抱拳向他拜年,余寅道:「利市就不必了。」

    「哎,不拿大人才不高興呢。」沈明臣把兩個都接過來,笑道:「你不要,我可都收著了。」

    「去你的。」余寅一把奪過來道:「這是大人給我的。」春佳節的早晨,總是這樣充滿號-歡樂氣氛,院的笑聲始終不絕。「啊,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下也要討個利市……」院門口傳來邵大俠那獨特的聲音,眾人有些鋁愕的望過去,便見這傢伙笑嘻嘻地出現門口,身後還跟著個挑擔子的壯漢,擔子前頭是個大酒罐,後頭是個大食盒……

    見邵大俠未經通報,便施施然來到大人眼前,胡勇臉紅得燙……自己一個招呼,把所有人都叫到這兒來,卻忘了還得安排崗哨,這要是來個刺客,自己可就死莫贖了,不由脫口而出道:「你怎麼闖進來了?」「闖進來?」邵大俠搖頭道:「我一路打聽過來,也沒人攔我,就這麼走進來了。」讓胡勇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倒是沈就笑著安慰他道:「這不是沒經驗嗎,下次注意就好了,去。」胡勇覺羞愧了,低著頭告退下去。沈就看看那邵芳,淡淡笑道:「就知道你會來。」「是是,太人能掐會算。」邵芳起先只是隨口答話,但見沈就果真掏出個紅包,上面還寫著自己的名字,他才徹底服氣。

    其實也沒啥神奇的,昨晚他故弄玄虛、設計了一場會面,今天要是不專程來解釋說明,那就太棒槌了。盛名之下無虛士,丹陽大俠要是那麼菜,也就混不出來了。

    邵大俠絕對是自來熟,讓僕人放下擔子道:「上好的花彫五十個還有今早我親自下江,剛打上來的松江鱸,給大人做個湯醒酒。」說著不待沈就答應,便徑直卸去長衣,捲袖入廚,親自用酸筍活江魚,做了一碗醒酒的魚湯端給沈就。

    沈就一堂,酸香可口,提神清腦,不由讚道:「確實有名廚水準。」聽得大人誇獎,邵芳喜不自勝,又給他斟上花彫道:「宿醉後喝點花彫,冒裡會舒服很多。」

    沈就點點頭,喝了幾杯後,感到精神好多了,頭也不疼了,便端起茶盞漱口道:「魚湯也喝了,酒也吃了,你這葫蘆裡的藥,也該倒出來了。」說著笑笑道:「別杵著,坐。」「哎」邵大俠這才坐下,但也只有三分之一的屁股椅子上,小心翼翼道:「其實昨天那事兒,小人是被通無奈的。」「什麼事?」沈就啜一口茶,裝糊塗道。「就是帶那五個人去棲梧樓」邵芳小聲道:「不是偶然跟大人磁上的,而是早就等著您來了。」「這麼說」沈就微微垂子眼皮道:「你們是算計我了?」

    「不敢。不敢……」邵芳連忙擺手道:「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算計大人啊,只是他們想見大人不得其門,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別說他們」沈就哂笑道:「這餿主意是你出的?」

    「這麼說也沒錯」邵芳撓撓頭道:「不過是他們逼我做的。說著呲牙笑道:「再說,昨夜我幾次暗示他們的目地,說明我這心,還走向著大人的。」「哈哈……」沈就朗聲笑道:「他這張嘀,能把死的說成活的,方的說成圓的。」這話卻是對陪坐的沈明臣說的。

    沈明臣笑道:「這人說話雲山霧罩,沒法信。」邵芳登時叫起了撞天屈。沈就擺擺手,聲音稍稍低沉道:「這麼說,你是來做說客的?

    見大人這樣,邵芳也正經起來,想一想道:「我可沒本事當說客,充其量是個牽線搭橋的掮客。」說著低聲道:「其實還是老問題,大家想知道,您怎麼才能放過他們。」

    沈就與沈明臣相視而笑,心暗道:『想不到他們也有今天。沈明臣沒有沈就那麼能恐,不由笑道:「其實昨天那個酒令,我當時也有所得,只是沒說而已。」「哦?」沈就饒有興趣道:「誅來聽聽。」

    「說是……有水念作溪,無水也念奚。去了奚邊水,添鳥則為鷯。得勢狸貓賽猛虎,落地鳳凰不如雞。」沈明臣嘿嘿笑道:「就怕把兩邊都罵了,所以才沒敢說。」「哦,哈哈哈……」沈就和邵芳先一錯愕,然後爆出一陣大笑聲。

    所謂『得勢狸貓賽猛虎,落地鳳凰不如雞。」正是沈就與大家現時的寫照……如果十年前,有人說大家能對個官員屈服,他肯定不是大幼稚,就是腦殼壞掉了。就連朱紈、張經那樣的國之f城,都會因為得罪大家而身敗名裂,不要說沈就這種資歷、人脈、威望,都要低一個檔次的大臣了。

    但現時今日,世易時移,大家已是明日黃花,好景不再了。究其原因是多方面的,先大家對江南的控制、乃至對朝政的影響,是通過其出仕的親信子弟來體現,但造化弄人,陸炳和嚴嵩父子,以及趙華、昝懋卿等朝廷重臣,相繼退出了歷史舞台,代表著大家的政治力量,陷入前所未有的空虛。而江北幫崛起後,不僅迅速搶佔了江南人的顯要位置,還以徹查嚴黨的名義,展開了歷時長久的大清洗。這幾年,數不清的官員栽這兩個大坑……不幸的是,因為地緣關係,嚴黨大都是江南官員,所以倒霉的大都是大家的子弟。

    悲慘的是,從前年冬開始,另一場對通倭漢奸的清算展開了,這次的矛頭,是直指江南官員的母體一一以大家為代表的閩浙豪族!那個沒開海禁的年代,這些家族都或多或少參與進走私之,當然少不了和倭寇合作,甚至直接加入,為自己的貨船護航,甚至有做的絕的。

    有道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哪怕過去這些年了,官府依然能找到他們通倭的證據,何況這年代也沒那麼講究,三木之下,什麼證據都有了。於是一個個世家子弟被抓進牢裡,哪家也不能倖免,真要是按律判刑,全抄他們族也不冤。

    與前兩個相比,第三方面的打擊並不顯眼,但卻是致命的……蘇松紡織業的大展,已經遠遠把江浙這邊落下了,現江北紡出來的絲綢和布匹,要比江南紡出來的光滑堅韌、色彩鮮艷的多,而且產量是多車哥多。

    結果傘場競爭,江南所產的絲綢和棉布,完全被質優價廉的江北貨擊敗,滯銷十分嚴重。這種情況下,江南的紡織業幾近萎縮,大有淪為江北原料產地的趨勢。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江南大族將永無翻身之日,徹底成為江北那些暴戶的附庸,可真要嗚呼哀哉了……

    逕不是危言聳聽,因為歸根結底,人們的一切勞動,都是為了財富的增加,哪怕這個『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39的年代,讀書之所以受追捧,是因為它可以通向,一條迅速致富的捷徑罷了。

    沒人否認做官可以佔據社會的頂端,但誰也不敢保證一輩子不拌跟頭,不能保證自己的子孫也能登上朝堂。所以不論做到多大的官,那頭連著的,永遠是自己的家族。如果把一個個書香門第、世家大族比喻成土壤,那從這些家裡走出來的官員,就是土裡長出來的莊稼。

    如果土壤變得貧瘠,長出來的莊稼,怎麼和人家肥上的出產相比?無論數量和質量,恐怕都是比不了的。不信拿一份朝廷官員的名單,按照戶籍分類之後,你會現,無論從官員的總體數量,還是高官的數量,都是經濟達地區,佔據絕對優勢。

    眼見著已經被江北超越,自己的實力卻遭到持續不斷地、多方面的沉重打擊,江南大族若還不設法自救,就真的沒救了。

    但思來想去,他們能採取的辦法不多,因為朝的子弟兵幾乎被一掃而光,甚務連堅力量都快被清理乾淨了,固然還有一大批年輕才俊,可遠水解不了近渴,幫不上什麼忙。

    無奈之下,他們的目光轉向了昔日的對頭一一沈就身上。這今年輕人的厲害,他們早已領教,而且他是皇帝寵臣,儲君之師,且本身已經是禮部右侍郎兼東南經略,可怕的是,他還不到三十歲。這樣一個極可能長期主宰大明朝堂的大人物,還是地地道道的浙江人。

    刨去往日的恩怨不談,再沒有比他合適的靠山了;至於往日的恩怨,不過是因為他恰逢其會,坐了蘇州知府的位子上,而他們想要拿下蘇州,所以雙方才刀兵相見,結下了樑子。

    但現,當時得罪他的陸績已死,沈就也不再只是蘇州的父母官,雙方為什麼不能破鏡重圓呢?

    聽邵芳將大家的心曲款款道來,沈就並不覺著快意,不想恥笑他們。因為踏上政壇那天起,他就知道政治這東西,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刨去那些道貌岸然的偽裝,唯有永遠的利益而已。誰能給你帶來大的利益,誰就該是你親密的盟友,沒必要為此矯情。「我也還是那句話」沈就緩緩道:「關鍵要看態,拿出誠意來,讓我看看還有沒有幫他們的價值,然後再說別的。」

    「。&0」這也是題應有之意,就像投名狀一樣,邵芳沉聲道:「昨天聽您說,過了十五要去衢州,想必是為了銀礦的事情。」

    沈就點點頭,淡淡道:「本官分身乏術,已經拖了一年,封了了結的時候了。」「大人抵達之日,便是混亂平息之時,一切恢復到原樣。」邵芳定定望著沈就道:「您看如何?」沈就沉就片刻。緩緩搖頭道=「不。還不夠……」

    還是七點,養成好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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