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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五零一章 敢為天下先 文 / 三戒大師

    西苑門前王世貞跪哭地上乞求著上朝的大人們誰能施以援手然而人們畏懼嚴黨的淫威除了報以習情的目光便再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波就向前兩步卻被身後的人一左一右的拉住他回頭一看是吳兌和孫鋌兩人一起對他暗暗搖頭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見始終無人回應王世貞終於扯掉了後一絲尊嚴他猛的抬起手來使勁扇了自己一耳光只聽啪地一聲讓所有人的臉工都火辣辣的彷彿這一已掌是抽自己臉上一般二右手打完自己王世貞並不停下又甩左手猛打自己左面頰然後雙手交替不停的用力扇自己耳光就像一頭絕望的野獸用自殘的方式抗拒著注定的命運。

    他的面頰很快紅腫起來口呼號著大叫道!」請善心…

    救救我爹」聲如杜鵑泣血令人聞之落淚。

    他的弟弟也跟著打起自己來場面令所有人都無法接受大家偏過頭去不敢看這慘不忍睹的一幕。

    沉就無法再看下去了他當然知道此時去搭理王世貞必然惹來嚴黨的不快但王世貞曾經幫自己營救老師沈煉對他是有恩情的。

    現就算自己幫不了他也不能坐視不理不然還能算個人嗎?

    想到這他硬掰開身後兩人的手從他倆的拉扯掙脫出來大步走到王世貞身邊伸手想把他拉起來。

    眾人的目光移到沈就身工還未錄得及看清他是誰便聽一個低沉的聲音道「拙言還愣著幹嘛?快鳳洲扶起來?」

    沉就的動作稍一錯愕抬頭便看到內閣次輔徐階站道央正一臉嚴肅的望著自己目光滿是「誡之色。

    電光火石間施就明白了徐階的意思點點頭道「是。」便重伸手扶住王世貞的肩膀道「鳳洲兄我們還是起來大家慢慢想辦法就是了。」

    王世貞抬頭一看也是一愣過一會兒才想起來他是幾年前相識過的波就他嘴唇翕動幾下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聽到次輔大人下令了別的官員也湊了過來一起半扶半拉著將王世貞兄弟帶到一邊去沈就也想跟著過去卻被徐階叫住道!今天你要覲見還不跟我進宮。」

    沉就猶豫一下終是點點頭道「我知道了。回頭看一眼被眾人圍著的王世貞他深吸口氣跟著徐閣老進了西苑門。

    進去西苑人陡然少起來徐階略略放慢腳步看他一眼輕聲道怎麼去地方上磨練幾年也當過封疆大吏反而不如當初內閣時沉穩了呢。」

    沉就苦笑一聲道「閣老王得是我就是這樣事情落到自己身上般忍耐都沒問題可就是看不得別人受委屈。」

    「我看你這話不可信。」徐階輕口手一聲道「你為朝廷立下了赫赫功勳卻被不公正對待心裡憋著氣所以才屢屢做些出格的舉動洩一下對不對?」

    沈就心說還真不是但他不會否認的…既然徐階先入為主也省得自己解釋為陽明公立祠的事兒了。

    見他沉就不語徐階便認為他是就認了歎口氣道「還是太年輕了受了點挫折便自暴自棄這樣下怎麼成大器?說著看他一眼道

    「今天握下要單獨召見你你還是想想如何應對。」

    沉就點點頭輕聲道「恩師教壬的是學生以後一定謹言慎行收斂起來。」

    「但願如此。」徐階顱道說話間到了玉熙宮的值房兩人便噤聲而入此時裡面已經等了吏部尚書吳鵬、戶部尚書方鈍、刑部左侍郎何賓大理卿萬采等人見到徐閣老進來紛紛起身施禮徐階朝他們客客氣氣的還禮便坐第二把交椅上。

    沉就朝諸位大人施禮後則站徐階身後起先倒也無事但不一會兒又一位老熟人趙貞吉風風火火的進來大聲道「我今天來晚了只聽說西苑門前生的那件事兒現問問你們到底有沒有這回事兒?」

    屋裡人知道他的火爆脾氣都點點頭卻沒人敢搭腔唯恐被口水噴到。

    趙貞吉登時怒氣衝天道你們的心還是肉長的嗎?王鳳洲都那樣了你們還能視而不見徑直進來嗎?」這下好了把所有人一起給噴了。

    大伙都不吱聲不想給趙瘋狗咬到把趙貞吉給氣得一把揪住萬采道「你是大理寺卿給官員定罪是你的職責你倒說說王思質的死罪何?」思質是王抒的號。

    萬采使勁掰他的手卻怎麼都掰不開無奈苦笑道「這事兒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得何陰蜘有周大人並諸位堂官商議戶後報內閣批復才信懈「你少給我這打官腔。」趙貞吉怒道「我不是要問你後定什麼罪我問的是他夠不夠死罪?!」

    「你放手放開手再說!」萬采不是被抓急丁而是被他逼急了這話怎麼能回答呢無論怎麼說都是麻煩一萬啊。

    好徐階為他解了圍淡淡道「大洲放開萬大人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徐老師的話不能不聽趙貞吉只好放開手憤憤道「你們殺了楊繼盛現又要殺王矛將來還會殺王世貞我看你們是多行不義必自斃了!」

    他話音未落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道「趙大濤你說誰必自斃?!」

    趙貞吉霍然回便見身穿尚書服飾的嚴世藩扶著蒼老的嚴閣老緩緩進了值房。

    眾人趕緊起身向嚴明老施禮。嚴世藩哼一聲將老父扶到頭把交椅工坐下站一邊怒視著趙貞吉道「趙大洲你把話給我說明白了是誰要自斃?!」

    面對著嚴世藩凌厲的眼神趙貞言不由想起此人的赫赫凶名嚥一口吐沫道「沒說誰。」

    口多」嚴世藩又重重哼一蘆目光掃過屋裡的眾人後落趙貞吉的身上冷聲道「都是四老五十的人了嘴上該有個把門的誰要是再敢胡咧咧老子撕爛了他的嘴!」

    屋裡的氣氛登時凝滯下來沉就料想到嚴世藩會很狂卻沒想到這傢伙已經狂得沒邊了。

    再看嚴嵩彷彿巳經瞪著了一般任由兒子那肆無忌憚的叫囂。

    氣氛凝滯了很長時間才有內監過來道「嚴閣老徐閣老還有萬大人、方大人陛下召見。」五人便匆匆跟他出去嚴嵩當然還是由嚴世藩扶著。

    待他們一走屋裡的氣氛登時一鬆眾人一邊交頭接耳一邊偷偷的望向被氣了個灰頭土臉的趙貞吉只見趙老大子面色鐵青坐那裡雙手緊緊抓著扶手指甲都白了還不自知。

    沉就司情的看看趙貞吉心暗歎一聲他一點也不覺著趙老大子有什麼丟人的至少他還敢說還有正義感只是實沒有能力跟嚴世蕃對著干罷了想到這昔日對趙貞吉的憤恨竟不由化為了烏有「……

    他正想著心事邊上人吏部尚書吳鵬開腔道「沉就你明明是四品官員為何服藍色啊?」

    沈就趕緊轉過身來抱拳道「回太宰的話下官已經從右金都御史轉為司經局洗馬了「」

    吳鵬微微皺眉道「我記得你還是金都御史只是不再巡撫蘇松沒有降你的品級?」

    哦下官正是拿不準所以才穿藍袍。」沈就笑一聲道「現有了太宰大人的認可回去還回來便是。

    吳鵬看看他沒有再說話。

    等待了很長時削看影子打開辰時末了才有內監過來道沉就沉大人陛下召見。」

    沉就趕緊跟著出去急匆匆走到玉熙宮進去後裡面還是老樣子大夏天的關門閉戶絲毫不透風一進去便已經一腦門子白毛汗也不知是緊張的還是熱的。

    施就跪堂高呼萬歲許久才有個淡然的聲音道「抬起頭來。巴。波就一抬頭只見正前方的須彌座上空無一人倒把座後一幅素白的堂凸顯出來只見工面寫著一行瘦金楷書的大字曰「吾有三德曰慈、曰份、曰不敢為天下先!」這是嘉靖皇帝的御筆沈就原先便見過只是此刻見了未免有些膽戰心驚二兩側的四根大柱呈正方等距約有兩丈左邊兩柱間擺著一條紫檀木長案右邊兩柱間也擺著一條紫檀木長案案上都堆滿了賬冊書、八行空箋和筆硯。奇怪的是兩條長案後都沒有座椅唯有右邊長案的工有一個繡墩。

    耳邊傳來腳步聲他忍不住斜眼偷瞧只見一雙軟底的黑布鞋從帷幔後轉出來淡淡道我們有幾年沒見了?」

    波就趕緊答道「回陛下自從嘉靖三十五年月二十就下對微臣諄停教導後便再未曾瞻仰聖顏至今已經有四年零八個月了。」

    「難得你記得清楚。」嘉靖帝呵呵一笑道「起來。」

    「是。」波就趕緊爬起來這才看到嘉靖皇帝穿著厚厚的龍暗花松江布袍…也不怕捂出痱子來。面容與幾年前一般清量只是加消瘦了。

    施就臉工露出了不自禁的笑容這讓嘉靖帝很有此摸不著頭腦道「你笑什麼?」

    波就眼圈一紅趕緊擦眼角道微臣自分別後日思夜想強下的音容笑貌而今見到般下龍馬精神勝往昔微臣微臣是喜不自勝啊。」說著還真的流下淚來。

    嘉靖帝縱使久經著黎之卻也被施就容馬屁熏得暈暈乎乎一時間有收感慨道埠聯沒有變你也沒有變甚好甚好。」說著一指御階下的錦墩道「坐。」

    「臣不敢。」沈就知道群臣只有嚴嵩和方鈍有座徐閣老都只有站著的份兒當然他的消息過時了從去歲元月起人家徐閣老也正是加入有座一族了只是他不知道罷了。

    「讓你坐你就坐。」嘉靖帝揮揮手坐須彌座工呵呵笑道

    「今日不是述職也不是朝見坐一坐不代表什麼的。」

    沌就只好挨半邊屁股正襟危坐道「謝陛下。」

    拍馬屁確實是緩衝氣氛的良藥但有些時候該來的還是會來擋也擋不住。

    只聽嘉靖仰著頭道「你是聯欽點的丙辰狀元又是亙古未有的連元所以聯才會命人國子監的雨辰進士題名碑旁又立了一塊碑你還記得上面寫的什麼?」

    臣至死不忘」沉就微微激動道「捱下寫的是「國朝二載。運風雲壯。休言無聯有狀元沈。」

    「聯有狀元沈」嘉靖帝緩緩點頭道「這是什麼意思?雖然每一個進士都可稱為天子門生但聯的心裡你才是真正的得意門生明白嗎?」

    沈就趕緊一臉感激涕零的跪下道「臣惶恐」

    「你確實應該惶恐」嘉靖帝道「有道是嚴師出高徒聯對你的期望高要求就要嚴格點不論讓你幹什麼你都得兢兢業業才對知道嗎?」

    「經謹記。沉就趕緊應道心卻叫苦不迭面對著強權的帝王自己實是太弱勢了人家幾句惠而不費的空話自己就得任勞任怨擠奶耕地吃草像老黃牛一樣。

    「起來別動不動就跪」嘉靖下巴微揚道「當年膘把你放到江南去歷練歷練。現歷練得怎麼樣了?」

    戲肉來了沈就暗暗緊張了思一會兒才答道「回蔑下微臣懵懵懂懂摸著石頭過河許多事情不得不做身邊又沒有人可請教只能硬著頭皮辦了一些事兒可時日尚短也不敢說哪件是對哪件是錯「他之所以姿態放的如此之底就是為了萬一責問的時候好推卸責任。

    果然讓嘉靖帝的後招一下無從釋放憋氣半天只好另起話頭道

    「不知道是對是錯就敢瞎做?」

    沈就趕緊起身又要下跪卻聽嘉靖帝道「站著回話!」他只好站住又聽皇帝道「抬起頭來!」

    沉就又抬起頭一臉惶恐的望著皇帝只見嘉靖帝狹長的雙目閃著幽幽的光面無表情看著他道「這麼大人了還不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聯這個老師還真是失職啊。」說著目光向後一瞥道「你看到一行什麼字?」

    「吾有三德曰慈曰臉曰不敢為天下先。」沈就輕聲道。

    「吾有三德曰慈曰經曰不敢為天下先。」嘉靖帝重複一遍沉聲道「慈給不敢為天下先就是對不慈、不給、敢為天下先就是錯!」

    沌就聞言一下跪地上纖濕衣襟俯身不起。

    嘉靖冷冰冰的望著他道「知道自己錯哪了?」

    沈就猛然抬起了頭沉聲道「回皇工!臣知道臣為了天下先!」

    「什麼天下先?」嘉靖的面色稍稍緩和道。

    「開放海禁為第一先;招安徐海為第二先……修建陽明祠為第三先。」施就毫不吞吞吐吐道。

    「知道就好!」嘉靖帝深深皺眉道「有道是再一再二不再三前兩件事聯念你別無他法也不說什麼可這第三樁是你這種身份的人該做的嗎?」

    「臣」沈就不勝惶恐道「臣蘇州時身邊之人是王學門人被他們整日遊說便稀里糊塗的答應了、卻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後果…」

    「真的嗎?嘉靖帝審視著波就道「背後無人指使嗎?」

    「絕對沒有!」沉就矢口否認道「臣年少魯鈍蒙陛下不棄委以封疆重任。但既任封疆則臣一切所為就只聽鋒下的誰也指使不了我。」說著滿臉羞愧道「此次被人愚弄惹了這麼大事微臣願意承擔一切罪責請求致仕。」

    「致仕?」嘉靖帝的面色一下怪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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