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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四四二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文 / 三戒大師

    沈默不由笑道:「不知蘇大家,有什麼心願需要達成?」心裡卻暗道:『該我屁事。』

    蘇雪摘下頭上的桂冠,輕輕捧手裡,輕聲道:「大人的『良辰美景奈何天』,沒有全部教給小女子,雖然絞腦汁補上後半段,卻總有狗尾續貂之感……」

    此言一出,引得場下一片嘩然,人們才知道,這曲子竟然是府尊大人所作,轉念卻又了然了……堂堂第一狀元公,豈能沒有膾炙人口的代表作,那說出去才叫寒磣呢。

    沈默不動聲色道:「呵呵,大好的機會別浪費枝節末梢上,你應該許些重要的願望。」

    「對小女子來說,」蘇雪卻一臉淡然道:「這世上再沒有比音樂重要的事情了。」

    「是麼?」沈默呵呵一笑,心說,當我沒說。

    「那蘇大家到底有什麼願望呢?」青樓行會的會長高聲問道。

    「小女子希望,」蘇雪的粉面微微一紅,聲音霎時低了八道:「能與大人,將這『良辰美景』譜完……」她的聲音雖小,卻仍被擴音缸放大,讓方圓一里內的觀眾,聽得清清楚楚。

    如果說方才眾人是嘩然,那現他們的反應便是……大爆炸!任是誰,都能聽出這話裡的曖昧之意,分明是蘇大家思凡,準備結束清倌兒生涯了嘛!

    看來這第一個恩客,是經過慎重考慮的,選來選便選到了府尊大人頭上。

    人們雖然一肚子酸水,卻也不得不承認,選擇絕對正確啊!無論從相貌、學識、地位、才情,沈大人都是無可挑剔的雀屏選,實是入幕之賓的好人選!

    讓他先拔了頭籌,確實無話可說。

    何況有屬下的官員、那些被他收拾服帖了的大戶、真心實意擁護他的富商、大大有求於他的外地客商、甚至愛看『狀元郎獨佔花魁』戲碼的普通老姓,任何反對的聲音,都如大海的浪花,轉眼便消失不見了。

    短暫的錯愕之後,不知誰先起哄,人群便爆出一陣陣叫喊道:「答應!答應!答應!」

    讓被將了一軍的沈大人十分的尷尬,心不禁暗暗埋怨,就算想跟我困覺,也該私下裡說啊,我難道還能不答應?這樣鬧得人皆知幹什麼。

    只是他也不能說不行,如此風流雅事,若是拒絕的話,會被人鄙視一輩子的。

    沈默只好敷衍笑道:「蘇雪姑娘的要求很好滿足,這樣,改日有空,我們好生切磋一下。」

    見他使出緩兵之計,愛起哄的眾人自然不能善罷,一起高叫道:「今晚!今晚!今晚!」讓沈默好生尷尬,同時心又隱隱跳動著,那麼一絲期盼。

    蘇雪的神態反而恢復正常,大大方方道:「小女子小舟上略備薄酒,不知大人今晚能否撥冗?」

    此時此地,此情此景,讓沈默說不出半個不字……

    曲終人不散,江上數峰青。花魁大會圓滿結束,但皓月當空,江風習習,良辰美景豈能虛耗?人們不願就此回去,便湖邊、湖上通宵歡宴起來,笙歌四起,笑語綿綿,好一個人間天堂!

    湖上至少有兩三隻遊船畫舫,卻十分默契的將湖心位置空出來,讓給那艘不算太小的小船……

    船艙裡洞燭高照,紅毯鋪地,桌上擺著一席清雅的席面,以菜蔬水果居多,也沒有酒。

    蘇雪進內艙衣,沈默坐外間的酒席前,琢磨著待會要生的事情,心說既來之、則安之,反正夫人已經暗示過,外面的事情她不管,只要別帶進家裡就行……至少他是這麼理解的。

    感覺橫豎都不會吃虧,他也沒有心理負擔,按說應該很開心才對,為什麼總是感覺不安呢?

    細細想來,是因為這事兒來的蹊蹺,以那蘇雪慣常的言行看,似乎是個很清冷的女子,再想想她演奏時的癡迷勁兒,分明已經寄情於琴了。按照他的經驗,這樣的女人物慾低、有理想,怎麼看都不像趕著獻身的類型。

    相信她也不會幼稚到,以為跟自己睡一覺,就能登堂入室,成為太守夫人了?

    那麼……難道她真要向自己請教琴藝?是我們這些俗人想濁了?

    反覆尋思不得要領,他覺著這種來歷不明的美食,還是不吃為妙,雖然看似可口無毒,誰知道吃了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呢?可要是不吃,那該多可惜啊……

    至少有一點,他確實比一般男人強——那就是雖然也會意淫,卻從不自戀到,覺著天下的女子都會對自己投懷送抱,這是沈默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

    與此同時,那位內艙『換衣裙』的蘇雪,也經歷著一場思想鬥爭……

    她仍然穿著演出時的衣衫,只是已經打散了頭,望著從際取下的玉釵出神。

    到目前為止,她的所作所為,全是出自那人的策劃。下一步,便是將這支纖細的玉釵,**桌上的那壇未開封的女兒紅。

    這空的玉釵也是那人給她的,只要一插進去,裡面的藥粉便會溶入酒,無色無味,且無法被任何工具檢測出來。因為那根本不是毒藥,而是……*藥。

    想到這裡,蘇雪心頭一陣陣痛楚,她長久以來天真的堅持,就要這樣葬送了,而且是以一種極卑鄙的方式,且會帶來極惡劣的後果……

    「哥,你怎麼能篤定,沈默只要跟蘇雪……那個之後,就一定會俯帖耳呢?」另一艘小船上,陸繡一臉不解的問道:「雖然那傢伙貪花好色,但是理性的可怕,恐怕這種人乎的,永遠不會是女人。」

    「你說的不錯。」陸績桀桀一笑道,自從看見沈默上了蘇雪的船,他的心情便一直很好,道:「管他心如鐵石,還是聖人下凡,我都有法子讓他乖乖就範。」說著從袖子掏出樣東西,忍不住顯擺道:「因為我有這個。」

    他帶著黑手套的手上,便出現一個小小的白瓷瓶,陸繡對此並不陌生,不由奇怪道:「這不是我給那蘇雪定期吃的『七日斷魂散』嗎?」陸績當初對她說,為了控制住蘇雪,每隔七天便給她用一次這種藥,如果等到第八天還不用,她便會腸穿肚爛而死。

    「這不是一般的毒藥。」陸績嘶聲道:「而是湘西苗人的蠱毒。」

    「蠱毒?」聽到這兩個字,陸繡身上便起了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

    放蠱自古以來都被看著是一種很可怕的害人巫術,一般由毒蟲毒物經過神秘的法子煉製,可以取人性命於無形,也可將人折磨的死去活來,向來為官紳姓所懼怕。

    其歷史,從先秦到現經久不衰。漢唐時期,蠱毒於江南地區十分的盛行,幾乎豪門大族都供奉著放蠱的師傅,就算不為害別人,也求保自己平安。

    這種會造成極大不安,且危及大人物性命的東西,自然遭到歷代統治者的嚴厲打擊。歷代律法都規定,置造、藏畜蠱毒殺人者斬;即使未殺人者,也會被抄家流放兩千里,安置於極南瘴氣之地,其同居家口,雖不知情,亦流放之列。

    官府的嚴厲打擊下,到了本男,放蠱之法漢人漸漸失傳,但雲南湘西等少數民族聚集的地方,卻依然廣為流傳,甚至推陳出,玩出了許多花樣!

    其,雲南的主要以各種殺人蠱毒為專;湘西苗人的蠱,則以功能繁多著稱天下。

    當然,並不是所有的湘西人都會放蠱。放蠱的技術,主要掌握湘西苗女的手……放蠱不同於其它傳子不傳女的秘技,相反是只傳女而不傳子。

    這些會放蠱的婦女,湘西習慣將她們稱為草鬼婆。而陸績,正是利用他湖南的關係,強拘了一些草鬼婆,經過一番威逼利誘,得到了他想要的蠱。

    之前說過,湘西的蠱毒作用繁多,除了害人的那毒蟲蠱,還有三種很有趣的蠱,分別是情蠱、怕蠱、恨蠱。這三種蠱,都是湘西女子獨佔愛情,維護家庭穩定的法寶!

    情蠱是女子為得到自己喜歡,而又難以得到的男人所下的一種蠱,了情蠱的男人,往往會身不由己地被情所惑,寧肯捨棄已有的幸福,義無反顧地移情於放蠱的人。

    至於怕蠱,顧名思義,就是讓蠱之人會怕自己,乖乖聽話的一種蠱。據說這種蠱藥,多是婆婆下給媳婦,妻子下給丈夫……

    三種蠱藥,又屬恨蠱為可怕。這種蠱,一般都是絕望妻子對待負心漢時,使出的後殺招。了恨蠱,尚不迷途知返,十有**難逃一死……

    這三種蠱,可以說是湘西婦女維護家庭、保衛愛情的有利法寶,一般沒有拿來做壞事兒的。

    但就像有人說的,世上沒有邪惡的物品,只有邪惡的人,只要人的心思壞了,什麼東西都能拿來作惡。陸績因為小時候安陸生活過,對這種東西記憶猶,所以正面無法撼動沈默時,他第一個便想起了巫蠱!

    想想,如果能將沈默的心智迷惑住,變成唯唯諾諾的應聲蟲,那市舶司和蘇州府,都將變成他陸績的!

    為了讓沈默的變化自然,難以被外人察覺,他選擇先用情蠱,然後過一段時間,再給他下怕蠱……當然如果能將情蠱與怕蠱同時使用,效果疊加會好,但可惜的是,一個人同時只能養一種蠱,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

    那被抓來的草鬼婆,將本是一對的公母雀鳥燙死,分別暴曬乾,然後放進蠱盆,用火燒至能飛出蠱蟲,便為他製成了情蠱。如果是草鬼婆自己使用,只需將母蠱留下,然後將蠱蟲下沈默的飲食既可。

    只是考慮到,誰也不會相信,沈默能戀上個陰森可怖的草鬼婆,萬一被人解了蠱就不好了。所以他非得用個漂亮的漢人女子代替,於是選擇了無辜的蘇雪……

    不過蘇雪不是草鬼婆,也不會身外養蠱,必須要以自身為鼎爐,將母蠱養身體裡,然後還得與沈默蠱蟲附體,種下情蠱。

    而那所謂的『七日斷腸散』,不過是養蠱的食料罷了……

    聽了乃兄的描述,陸繡只感覺一陣陣寒意,她自然是痛恨沈默的,恨不得將他消滅掉,可也不齒於用這種下三濫的法子,把一個個好端端的活人,變聲可憐的提線木偶!

    便輕聲問道:「蘇雪,她知道嗎?」

    「是的,」陸績頷道:「昨天你一把她叫過來,我就跟她講了。」

    「哥,這樣做,是不是有點……」陸繡小聲道:「卑鄙。」

    「無毒不丈夫,」陸績不以為意的笑道:「為達目的,就要不擇手段!」說著冷冷瞥她一眼道:「不要濫慈悲,別忘了是誰給我們那麼大的羞辱,讓我們落到這般田地的!」

    知道多說無益,陸繡幽幽一歎道:「你,真的徹底變了……」

    「呵呵……」陸績隨意笑笑,彷彿不放心上,卻暗暗道:『也得想法子你身上下個蠱了,省的整天三心二意。』

    那艘船的外艙裡,沈默已經等了不短的時間,但他一點也不急躁,反倒想著多浪費一些時間是好。因為既然進來了,現離開顯然太沒面子,非得等著天亮,才能裝作心滿意足的出去……他就是這麼個好面子的傢伙。

    不過他對自己的自控能力沒什麼信心,坐懷不亂這種事兒,對男人來說只有兩種情況下才會生,其一是柳下惠那種不舉男,其二是懷裡的姑娘是太次。

    若是蘇雪這種等級的,恐怕就算明知是美人計,他也只有將計就計了……

    矛盾的心情讓他恨不得蘇雪裡面睡著了,一覺到天明是好了,讓自己心裡不用再鬥爭。

    但該來的終究會來,內艙的捲簾動了,一身鵝黃色紗裙的蘇雪出來,手拎著個精緻的酒罈。

    「讓大人久等了……」蘇雪欠身施禮道。

    「沒事兒,長夜漫漫,正適合浪費。」沈默微微一笑道,此時他終是橫下來心來,暗道:『來,管他三十計,我都接著就是!』還不信自己大風大浪都過來了,能這條陰溝裡翻了船!

    蘇雪坐他的右手邊,雙手捧著那個酒罈道:「二十年的女兒紅,請大人品嚐。」說著便要打開。

    「這種事,怎麼能讓女孩做呢?」沈默伸手接過來,拍開泥封,濃郁的香氣便飄溢出來,不由陶醉笑道:「果然是二十年以上!」便對蘇雪道:「我用大杯,你用小盅,可好?」

    「謝大人體恤,」蘇雪輕輕一撩額頭的絲,笑笑道:「不過小女子的酒量尚可。」

    沈默不由開懷笑道:「這倒是我小覷了姑娘。」便將酒液倒了兩大杯。

    他將一杯擱到蘇雪面前,自個舉著另一杯,放燈下端量起來,還搖頭讚歎道:「都說酒是陳的好,這話果然不假,你看這色澤,真是太棒了!」此時,他手的酒杯,與燈,還有那蘇雪姑娘的雙眼,正好呈一條直線。

    他便利用燈光對蘇雪視線的干擾,不動聲色的將帶著戒指的食指,伸進酒杯,稍稍頓一頓才移開,又道:「哎,都不捨得喝呢。」說著餘光瞥到手指上,見戒指的顏色沒有改變,這才放了心……這個花花是番邦的神奇玩意兒,只要酒裡摻了東西便能引起顏色的改變。沈默做過實驗,無論是摻了醋、瀉藥、蒙汗藥、甚至是墨汁,都能立即變色,十分的神奇,也不知是個什麼原理。

    「先乾為敬。」蘇雪彷彿看到了他的小動作,端起酒杯,便喝光了……

    「那我也不客氣了。」沈默也放心的飲下他那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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