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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四一七章 做得偽君子,做不得真小人 文 / 三戒大師

    「呵呵……」老漢被他逗笑了。卻仍然矜持著不開口,倒是邊上掌管的忍不住道:「你這老漢,三根子打不出個屁來。你不講我替你講!」

    沈默笑道:「這樣,你也坐,咱們邊喝邊談。」

    那掌櫃的不客氣坐下,也給自己倒一杯『十月白』,便打開了話匣子……原來老者是昆山縣人,名喚巍有田,膝下有子有女,家積有田產,原屬上和美之家。然天有不測風雲,只很歹人惦記,有同縣無賴孫五者,妄稱巍家田產為『己業』,奉獻給豪門貴官家。巍家自然不服,告到官府。誰知縣令亦曲意奉承大戶,競將其田產悉數判給了貴

    投獻分兩種,一種是自獻,另一種犯是這妄獻,前者尚有自保之意。後者卻是奸人攀附權勢,邀功取賞法寶。他們以有主之田,謊稱家業或者無主之業,投充貴官家為家人、奴僕、莊頭,仗著貴官家的權勢,勾結官府,坑害姓,殊為可惡!

    巍家遭此無妄,其三個兒子自然不服,揚言誓死保衛家業,數擊退前來接收之人,終致潑天大禍。幾十官差前來,當場打死一個,其餘兩個祉抓走,投入大牢。老漢的妻子心疼的一命嗚呼,只剩下父女兩個,也被驅逐出昆山境內,任其自生自滅。

    聽掌櫃的講到這,老漢已經是淚流滿面了,他哽咽的接過話頭道:「前日流落至此,多虧了掌櫃的好心收留,還允許我父女此賣藝。」『揚的前奏後,女兒清啟朱唇,清唱起來:「唱一聲水紅花也羅。偶爾閒步。試看世情。奔走候門。驅馳塵境。我仔細將起來。貧賤雖同草芥。富貴終是浮雲。受禍者未必非福。得福音未必非禍。與時消息。隨世變遷。都是一場春夢也。」果然一掃憂思沉重,清麗的不食人間煙火……沈默夫妻倆雖然聽過許多昆腔。但皆要大鑼大鼓的烘托下。且稍顯平直無韻,卻從未聽過清唱也可以如此舒徐委婉,清麗悠遠。讓人,且旋律加優美,讓人耳目一,不自覺便沉迷進去。

    當夜,夫妻倆便歇小鎮上,一座臨著清亮亮的河道的旅社。

    殘燈如豆,洗默披衣坐窗前。手輕敲著窗台,口輕哼著唱詞道:『笑你驅馳榮貴。還是他們是他。

    笑我奔波塵土。終是咱們是咱。追思今古都付漁樵話。』似是還沉浸那流麗悠遠的水磨腔一般。

    遊玩了一天,若菡有些累了,倚床頭輕笑道:「相公若是喜歡,不如我們將那個巍良輔從太倉請到蘇州,請他每天唱給你聽。」經過詢問,才知道父女倆唱的是巍良輔改的水蘑唱腔,目前僅太倉、昆山一代流傳。

    「巍良輔可不是個一般唱戲的。」沈默不禁失笑道:「我早聽歸有光說,他是嘉慶五年進士,官至山東五布政使,致仕以後才流連梨園,立志改革昆山腔的。」說著笑道:「我見他還要叫一聲老大人呢,哪敢請他出台?」

    若菡吃驚道:「競有這樣的奇人?我還以為……」覺著後面的話有唐突,便打住不說。

    可夫妻倆心意相通,洗默聽了前半句,就知道她後面要說什麼笑道:「還以為當官的都是掌權時撈銀子,致仕後夜不修園子嗎?』」若菡一吐小香舌道:『『我可沒那麼說。」說著還為夫君分辨似的道:「也不能說的那麼絕對,比如海瑞掌權時就不撈銀子;巍良輔致仕後也不修園子。」

    沈默搖頭笑道:「不能以偏概全,其實大十開,就來十開部分人還就是那個德行。」說著起身道:「哎,戲裡唱得好,』

    家有廣廈千萬間,睡覺只需三尺寬,家有良田萬萬頃,一日只能吃三餐。』你說那些世人怎麼就不知道適可而止呢」

    若菡輕聲道:「相公是想徐家的事。」

    沈默苦笑著撓撓頭,往床上一躺道:「這個事兒啊,我左右都不是,至能為難自己。」

    若菡靠過去,輕輕為他揉著太陽**道:「我知道,夫君胸有經天緯地的錦繡,心裡裝著社稷和姓。不肯一味的同流合污。」

    「不知我者謂我何求,知我者謂我心憂。」沈默舒服的感受著妻子道的柔軟,面上卻帶著淡淡的憂傷道:「大義者連親都可以滅,卻得包貪得無厭的徐家,真讓人像吃了蒼蠅一樣噁心,灰心!」

    「為什麼』」若菡輕聲問道:「難道夫君永遠郡不能與徐閣老為敵嗎?」

    沈默緩緩點頭,閉上眼道:「天地君親師,綱常的東西,我能奈何?誰都反得了徐閣老,我沈默卻不能。」說著歎一口氣道:「這個官場上,我可以做偽君子,卻不能做真小人啊!」看到夫君糾結的樣子,若菡心疼的將他緊緊摟住,想將他的痛苦量分擔,輕聲呢喃道:「何日學那張翰回鄉歸隱,你我夫要男耕女織。生兒育女,那該多好啊……」

    沈默的消沉只是一瞬,他不想傳遞消極給愛人,便賊眉鼠眼的笑道:「說道生兒育女,我覺著戒們該抓緊了。」兩手就開始不老實的伸進去摸。

    這男人,若菡暗暗呻吟一聲道:『方纔還十開,就來十開悲傷的像個丟了風箏的孩子。怎麼轉眼就這樣了。』不由嬌笑道:「怎麼,想通了?」

    「想通了。」沈默一邊貪婪的著,一邊笑道:「謹遵夫人教誨,名利於我如浮雲。安知魚之樂?子非我,安知魚水之歡?「討厭^」若菡被他挑逗的不勝嬌羞,看一眼紅燭道:「先熄燈嘛。」

    「來不及了!」沈默鬼叫一聲,被浪翻紅間,襄王會神女。

    翌日一早,啟程離開這溫柔的水鄉小鎮,返回蘇州城,路上沈默便命鐵柱,拿自己的手諭,傳昆山縣縣令祝乾壽速來府衙相見。一回到蘇州城,還沒簽押房坐穩,王用汲便急乎乎的找過來道:「大凡,糧食沒了。」

    「什麼?」沈默登時驚得魂飛魄散道:「怎麼沒的?!」拜前些日子的折騰所賜。他聽不得這四個子。

    王用汲道:「吃完了,災民太多,您給的兩萬石已經光了。』

    「靠,嚇我一跳。」沈默一**坐下,罵一聲十開,就來十開道:「以後說話精確點,不知道本官膽子小嗎?」

    「呵呵……」王用汲乾笑一聲,心說您膽子小,還敢根就大家硬擾。那就沒膽子大的了,便道:「大人得再批點糧食了。」

    「已經吃了多少糧食了?」沈默使勁擾擾腮,當官願意幹的,就是賑濟本地災民,不願幹的。就是賑濟外地災民。因為前者可以名正言順讓本地士紳捐獻,還可以向上級要求減免稅賦、撥放賑災糧,這哪一項都是吱吱冒油的。

    但攤上外地災民就大不一樣了……自己姓沒遭災,士紳不捐相你也沒辦潔,上級同樣給你免稅,賑災糧草粒也剮想。若是拿義倉的糧食賑濟,老姓還會不高興。說『那是我們的救命糧』!可謂是吃力討好,裡外不是人。

    糾結啊……而蘇州城的北地災民,巳經盤恆三個月了,這就意味這,沈默已經養他們一天了,翻一翻賑濟的賬冊。前前後後己經吃了他十萬石糧食。這虧著也就是蘇州,換成一般的下府,直接就吃垮了。

    但白花花的糧食都是錢啊!這對經過『今春糧食危機』的沈默來說。認識尤為深刻,心疼的著著那一筆筆打了水漂的糧食,他愁眉苦臉道:「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這個窟窿難道要我一直填下去嗎?」

    「目前來開,好像是這樣子的。」王用汲道:「去年崇古大人位時,他就足足養了那些人一年,後道冬麗實受不了,將秋收的糧食放給他們,讓他們回去過年。」

    「結果呢?」沈默斜著眼看他道。

    「結果回去過了個年,今年這又回來了麼。」王用汲苦笑道。

    「靠,缺心眼。」沈默罵一省道:「真給山西人丟臉。」

    王用汲笑笑,道:「您到底批不批啊?」

    「哎。」蛇魔提起筆來,又停住道:「我不能養閒人啊,前些日子沒辦法,白養就白養,現安定下來了,就不能想辦法,給這些人找點活幹?」

    「城麗的工場縣普遍開工部足,本地人還沒活幹哩。」王用汲道:「再說機工都是熟練活,那些北方人粗手粗腳的,根本幹不了。」

    「不要、、視嘛。」沈默早現這個傾向了,這個時代的江南人。有著無比的優越感,瞧不起北方人,瞧不起巴蜀人,瞧不起閩、、人,瞧不起西北、西南人,可以說除了江西湖光之外,就沒有沒有瞧得起的。

    當然,沈默也承議,人家確實有這個本錢,倭亂之前,江浙一地繳納的賦稅就佔了全國的七成,現倭亂一起,江南自顧不暇,朝廷的財政立刻陷入窘境,怪不得都說寧為長江犬,不當黃河人呀,差距實太大了。

    想了想,沈默道:「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選樣,糧食先不給。你把歸有光找來,我們三個合計合計,看看能不能給他們找個活幹。」無疑,他想到了那個時代。要促進就業,拉動『基弟屁』,政府就會大興土木搞工程,雖然時代不同。但有些方法是古今皆准的。

    一十時辰之後,歸有光閃爍的淚光,蛇魔擦擦汗道:「好好,準備疏、、吳松江了,你把計劃書準備好,我倆明天就去找海瑞,據說他媽了,我這個上級應該去看一下,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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