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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四一六章 浮生偷得半日閒 文 / 三戒大師

    五月初夏,沈默攜著妻,天濛濛亮時,坐一隻小船悄悄城。從楓橋鎮,過獨墅湖、入白、、江。一路向東南插過去。出了大湖大江。逐漸到了崑崙縣西南隅一小鎮,兩岸的屋舍越來越密,河道也越來越窄,卻彷彿離水近了………

    水鄉小鎮,河網縱橫;咫尺往來,皆須丹輯。」沈默著一身涼爽的湖藍綢衫,頭用同色的帶簡單的挽著,一手持折扇,一手扶欄杆。意志悠閒的站船頭上,淡淡笑道:「粉牆黛瓦,青石為階;依河成巷,橋街相連;河埠癬坊,過街騎樓;穿竹石欄,水閣臨河,入此境如入吳道子之古畫,令我這俗人都變雅了。」

    若菡一身淡雅的撇花細鈔裙。腰間用同色的細鈔腰帶豎著,雲堆翠髻,輕施粉黛,微風一起,仙、、乍飄,荷衣欲動,纖腰楚楚,若飛若揚。若比西子。她俏立洗默身側。手持著一柄油紙傘-,聞言微笑道:「我們的紹興並也不差。」

    「紹興也好,蘇州也罷。」洗默搖頭笑道:「都太大,太熱鬧了。一大便有來往紛擾,一鬧便有喧囂亂耳,讓靜不下心來,再美的景也做枉熬。」

    「看來夫君之意不山水美景,」若菡笑道:「而是這份無喧囂亂耳,無案、、勞形的半日之閒,世外之靜。」

    沈默頷笑道:「知我者夫人也!」說著自己也哈哈大笑起來道:「酸,真酸啊!」笑聲透著舒爽,驚起一片鸕、、,惹得漁夫一臉嗔意。

    沈默隔船拱手,歉意的笑笑。那素不相識的漁夫便也跟著笑起來,笑透著豪氣。從魚簍裡臨起一條銀白色的魚,弧線優美的扔裡過來。鐵柱一把接過,原來是一條足有五斤的雙腮腮鱸魚。

    來而不住非禮也,洗默笑著拋過一顆小小的銀錠,那漁夫接過一看。不由自色一緊,插櫓過來道:「送公子條魚耍吃,卻不是要錢的。」便將那牧一兩沉的小銀錠雙手奉還。

    洗默怎麼會接,笑道:「這位老哥你給我魚,我給你錢,公平合理的很,若是不要錢,那魚我也不要了。」

    漁夫憨厚笑道:「一簍魚也不值一角銀,怎麼算是公平哩』」

    沈默哈哈笑道:「不要推讓了。不如選樣,你帶我們這鎮子裡轉轉,等到午再覓一家風味酒樓·選樣咱們就兩請了,如何?」

    「那就占公子爺這個便宜了。」漁夫歡天喜地的將那個小身收著,便劃這著小船頭前開路,一邊劃一邊嗓門洪亮道:「公子爺是來遊玩的?」

    「是啊,蘇州呆久了,讓人氣悶。出來轉轉,便到這裡。」沈默笑道。

    「那您可來著了,我們這周莊雖小,卻是個水美景美,人傑地靈的好地方。」漁夫自豪笑遵:「您不知道,沈萬三就是我們周莊人。

    「咦,」沈默驚訝,若菡卻輕咦咦聲,雖然沒再說話,對那位財神爺的興趣,卻顯露無疑。

    「咱們去他家看著。」沈默笑道:「宅予有人住嗎』」

    「有的,不過己拄不姓沈了,」船夫道:「不過去看看還是沒問題」

    船行至一處私人碼頭,繫好船纜。拾級上岸,正對著一處門房樸素,稍顯狹小的宅院。諍夫告訴洗默,那就是洗萬三的故居,多年來從未填過一磚一瓦。

    那低調到極點的宅院,艱難讓人聯想道富可敵國的沈大財神,不過沈默知道,南方的宅院,講究內裡的精緻奢華,外面往往含而不露,選種精明與注重門臉光鮮的北方人。有著截然的不同。

    所以他對內裡的樣子,還是充滿j好奇的,但進擊後,他失落了……漁夫對主人講明來意,主人很好客,主動擔當起導遊,引著沈默夫婦倆,一層層走進去,多年前居家禮儀便展現出末。門廳、會客廳。內宅、膳堂,都一條線上。延伸出長長一串。

    雖熬能讓人聯想到當年的人丁興旺,房間也足夠,,卻比沈默見過的任何一赴園林,都要儉樸縮憋。想來這位可以輕私費助帝國都城三分之一城牆,還能同時不費力的犒賞三軍的巨富,其財產不可能比那些致仕官員少?

    比如那位建造拙政園的王獻臣。恐怕一個加起末,都沒有沈萬三有錢?可他就可以建造鍾翠天地。

    堪私仙境的豪奢園林,並心安理的。優哉游哉的住裡面。而這位雷富可敵國的洗萬三,卻只能委屈這逼人、、無奈的宅院裡,讓沈默都替他報不平。

    若菡加理解商人的含義,輕聲道:「商人的財富於流通,於市面貨殖興旺,並不於家裡是否豪奢。」

    沈默聞言歎道:「再說了,再有錢也是一介商人而已,沒有衛兵衛護,沒有官府庇蔭,誰敢肆無忌憚的去張揚。

    若菡搖頭笑笑道:「當初洗萬三所處的環境,比現要艱難許多,其實咱們江南的大賈巨富之家,己經堪比王候府邸了,從這一點上看,環境的變化還是可喜的。」說著幽幽一歎道:但像沈萬三那樣真正的商家,也己經不復存了。」

    從沈萬三的舊居出來感覺乞氛有些沉重,沈默笑道:「午了,肚子也餓了。老錢帶我們找個吃飯的地方』」攀談,早知道那漁夫姓錢。

    老錢便帶著眾人到了臨近一處跨河的翻軒騎樓,瞻前挑著的幌子上。「沈家酒樓」四個字,讓沈默倍感親切,對若菡笑道:「「有到家的感覺沒?」

    「人家明明是紀念沈萬三,」若菡掩口笑道:「跟咱們家有什麼關係。」

    「那不一定,」沈默笑道:「沒聽方纔那人說,沈萬三祖籍是咱們祈扛的,說不定二年前跟你相公是一家呢。」

    「選話說說玩笑可以。」若菡面色一變,壓低聲音道:「但讓旁人聽見了,會笑話相公的。」跟一個商人擎祖,總是會被人笑話的。

    「就像他們覺著秦淮名妓很稚很高貴一樣。」沈默撇撇嘴道:「我覺著沈萬三一樣很廳害!」

    「好!這位公子說得好!」這話引起了店家的共鳴,那胖胖的掌櫃走出櫃檯,親自招呼道:「喜官裡面請,就沖您一番話,小老兒也得敬您一碗『啊婆茶』。」

    便江沈默延請到臨窗軒敞的雅座,用潔白的抹布將桌子擦了又擦,這才請他坐下。

    沈默笑道:「方纔舊聽老錢說『末噸阿婆茶,不算到周莊』,我早好奇的很,這老阿婆泡的茶,有什麼獨特地方,讓她總掛嘴上呢?」

    小二端上幾碟醃菜、醬瓜、酥豆之糞,

    十開,就來十開的小吃,掌櫃的取來一套精美的茶具,有青花瓷蓋茶碗,細巧玲瓏的茶溘、高雅古樸的茶壺和、、色光亮的茶盤。一邊擱桌上,一邊笑道:「不是阿婆泡的茶,是阿婆吃的茶。」

    說著看看這對壁人,笑道:「當熱,年青人也是吃得。」

    「這茶有什名講完』」沈默問道。

    「那講宄可不少。」掌櫃的從天井裡那隻大龍水缸,舀一陶瓦罐水,擱風爐上,用樹枝點燃,道:」

    比如這水,是天落水,要比地上的水多幾分靈性的。」

    沈默登時想起孫猴子的無根水。不由笑道:「可要多燒一會兒。」

    掌櫃的笑道:「乾菜、、柴燉茶,火曉得烈烈的,轉眼就咕嘟咕嘟開。」果熬。不一會兒,陶瓦罐裡通通地熱乞直冒,他又道:「一邊吃、一邊燉,這樣茶才叫一十釅。叫一擱香呢。」

    品味那詩香濃郁,甘冽爽口的阿婆茶的功夫,豐威的酒席上來了。店家極誠意,著名的、、江三珍,鱸魚、白、、子和銀魚一樣都沒拉。其出名的是『、、菜鱸魚羹』,號稱江南三大名菜之一,沈默此次興起來周莊一遊的念頭,半也是被其勾引過來了的。

    其實真正的鱸魚該有四腮,但周莊出產的卻為兩腮,比起杭州吃的,背上沒有剌戟,而有花斑。因為對一個美好典故的嚮往,沈默曾經專門考證過,其實這種魚,是、、江野生的搪鱧魚,當然也可稱為

    但這『、、菜鱸魚羹』卻是天下公認正宗的,因為那『、、鱸之思」的張翰,就是周莊人。這位千年前的大才於,『思鄉忽從秋風起』,便棄官不做,回到故鄉好享用那令他魂牽夢繞的『白蜆、、菜、、鱸羹」,這才讓這道鮮嫩無雙的名菜流芳千古。為人騷客所趨之若駑。

    但真要品嚐時,似乎還不如西湖吃的那道『、、菜鱸魚羹』美味。畢竟那是名廚,跟這鄉野小店一比,至少用料少就考宄許多。但等道給予評價時,卻還是心甘情願將其奉為天下第一,讚道:「果然還是周莊的道地!」彷彿因為有了那為張大才子,他們吃的便不是單純的鱸魚羹,而是一種人的品味一般,這恐怕也是大多數人的感受。

    其實這道菜本身還是很精彩的。入口即化的鱸魚,配上上同樣入口即化的、、菜,經過廚師巧妙的制。讓人著是有銪魂的感覺,只是事先期望過高,宗是有寫失望罷了。

    好江不只有鱸魚,其餘的菜餚同樣精彩,比如那以江為名的白子,是一種漂亮的貝類,加以鹹肉煮湯,色白如牛奶,味道醇厚鮮美。還有一道韭菜炒絲,是把肉挑出,切成絲跟韭菜爆炒,讓人嘗一口便不住筷子。

    若菡意的,是那道『鮮、、燴銀魚』,銀魚是一種細小如針的小魚。無骨無剌,但確實鮮嫩無比。與、、菜兩寶相聚,一個濃翠欲滴,一個骨軟潔白,如絲如緞,媚而不,淡薄素雅,整個便是江南的縮影了。

    吃著白江的魚蝦,就連喝的酒也是用這江水所釀的「十月白」,雖是土酒,卻依然有這江南小鎮的風格,色清味美,回味悠長,尤其與這同水而生的魚蝦相配,也算是原湯化原食了。

    只是鱸魚也好,白也罷,別提銀魚了,這些游水裡的精細之物。雖美味無雙,卻彷彿太過漂亮。若菡吃著正好,卻讓有些飢餓的神魔太不滿足,因為太不充飢了。

    淡馬上又熱氣騰騰、醬紅誘人的整隻豬蹄端上來。那掌櫃的道:「相傳沈家家有宴席,必有hu蹄」,這道萬三蹄,便是當年沈萬三待客的佳餚,公子不妨嘗嘗。」

    吃了一肚子精細,看到這肉香四溢的豬蹄,不光沈默,就連若菡也是食指大動,只是兩人都是斯人。

    不可能學那樊噲,將整隻豬蹄膀捧起來咬。

    好那掌櫃只是炫耀一下,井不想為難他倆,見兩人露出愁的表情。便獻寶似的上前,將兩跟貫穿整隻豬蹄的長骨,取一細骨輕抽而處,那豬蹄到火候十足,蹄形競紋絲不動。掌櫃的便以骨為刀,嫻熟的刮過蹄膀,便將其整整齊齊地劃分稱適宜取食的一塊塊。

    一邊將小塊的萬三蹄盛盤,奉給二人,那掌櫃的一邊述說掌故道:「話說當年太祖皇帝來沈家做客。沈萬三便以此招待,當時太祖便問他這個怎麼吃啊,因為當時就是選樣,整個沒切開的蹄膀。如果沈萬三用刀,那太祖皇帝可以名正言順的治他的罪了。」朱乃本朝國姓,如景用刀就是殺豬,那是要掉腦袋的。

    「沈萬三多聰明的人啊,靈機一動,便用這法子解了皇帝的難題。」掌櫃的接著道:「皇帝吃了覺的很好吃,就問他:萬三i啊,這角什名名字啊』』沈萬三一想,不能實話實說是『豬蹄脖』,不然又犯諱了,拍自己的大腿說:『這是萬三的蹄啊!』於是這菜便由此得名。」

    往常講到這裡,客人都會哈哈大笑。即使再矜持的,也會讚一聲「急智啊」!但奇怪的是,這兩位客官。

    面上卻流露出悲哀的神情,讓掌櫃的自覺說錯話了,趕緊打住話頭道:「不打擾二位了,二位聽個曲。」

    沈默夫妻倆才觀,餚那父女倆早等茬邊上,便沒有反對。

    見他倆默許了,那年方二八。一身鈔衣的女兒,便來到桌前,深深的道了四個萬福。其父就吹響了聲色優美的蘇笛,待道前奏罷了,那女兒頓開喉音便唱。

    只是聽著聽著,沈默便皺起眉頭。他雖然於音律一道不甚精通,可也能聽出,這唱腔悲慼哀怨,似有滿腹鬱結不得傾訴,竟讓人聞之落淚。

    「別唱了!」那掌櫃也聽出來了。憤怒的過來一把奪過老者的蘇笛道:「可憐你們才讓這賣唱,卻唱這些喪門曲?擾了公子爺的雅興。你著呢麼這麼不知好歹呢?」

    見那父女兩不住磕頭請罪。沈默心聲憐憫,道「唉,掌櫃的,不要苛責了。」

    有道是「曲為心聲,若是心鬱憤,再歡快的曲子也不會自覺唱淒了。」說著招招手道:「老丈這些坐,咱們說道說道。」這話卻是對那老爹說的。

    自言自語……

    或許我真的需要看醫生了。

    見公子爺都話了,掌櫃的自然不會再罵人,拍拍那老爹的膀子道:「「還不快過取·」

    哦,小人遵命。」那老爹誠惶誠恐的起來,低著頭小步上前。若菡也起身,招呼那小姑娘到:「來。小妹妹,咱們別桌坐著說話。」那小姑娘本瑟瑟抖。但見到若菡這種仙子一樣的人物,登時就忘了害怕,乖乖的跟著走了。

    沈默讓掌櫃為老者添副碗筷。又親自為他斟一盅『十月白』,笑道:「喝了這盅壓壓驚,然後再吃點東西,咱們慢慢說。」

    老者受寵若驚,雙手端著酒杯,沈默溫和的笑容裡,仰頭一飲而,便擦擦眼角,有些動情道:「公子爺好人啊,老漢那點倒灶的屁事兒,就不拿出來擾您雅興了。」

    沈默呵呵笑道:「你卻不知。我外號『沒事兒忙』,喜歡的是官閒事,不怕的就是找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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