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四一三章 跪在地上唱征服 文 / 三戒大師
消息很快傳回寒山寺,眾人都傻了眼,紛紛道:「這個沈默怎麼這麼不守規矩?」
「呵呵,」陸鼎笑道:「看清形式各位,再這樣傲慢下去,那些票券就真要變成廢紙了。」
這是他們無論如何也承受不起的,上千萬兩銀子一旦打了水漂,日子怎麼過下去?工廠怎麼開工?怎麼還人家銀子?
可怕的是,一旦開埠之後,那些實力雄厚的商幫湧進來,如果無力抵禦的話,肯定是要被取而代之的。
就像揚州城,雖然號稱富甲天下,卻沒有一個本地的鹽商,全被山西人包圍了……當然藉著胡宗憲的關係,微州商人也開始進入揚州,搶走了一些生意,但無論如何,都沒有本地人的事兒。
一想到將來蘇州城也會如此,這幫大戶登時汗如漿下,如坐針氈。再也顧不上什麼體面了,紛紛起身道:「等趕緊去找他。」
「慢著!」初提議要去的陸鼎,卻出聲阻攔道:「到時候該怎麼讓步,什麼不能讓步,現就拿出個章程來,不然到時候怎麼談?肯定是要吃虧了。」
「說的有理」眾人紛紛道。
「諸位廟裡可住的開心?」當他們回到蘇州城,登門求見時,沈默第一句便是這個。
眾人好不尷尬,啃啃哧哧的說不出話來,還是陸鼎道:回大人的話,我們都是生於斯,長於斯的蘇州人,打心眼裡願意本城開埠。「說著歎口氣道:」但是大家淫威太重。他們威脅我們,若是不合作,便將倭寇徐海引來,塗炭我家鄉父老。」」徐海?「沈默微微皺眉道。」是的,徐海,「陸鼎點頭道:」他們說,徐海與他們有聯繫,只要出一大筆錢便可以將他買到這裡來……而且徐海對富庶的蘇州早就垂涎三尺,肯定不會拒絕這個提議的。」」為了讓我們相信,他想我們透露,徐海將會三月底攻擊浙江的桐鄉一帶,:王子讓接話道:「結果時間地點一點不差,由不得我們不信。」
「而且有他們大家的配合。」彭璽也接話道:「倭寇對我們的兵力虛實瞭若指掌,自然可以避實就虛,進退自如,如果雙方真的勾結起來,打到我們蘇州來,完全是有可能的。」
又由潘總結道:「我們是蘇州城的望族,得為全城父老著想,可不能讓幾萬凶殘的倭寇打過來,所以……」
說著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們就妥協了。」
「但實不忍心與大人做對,便躲到外面去,任由他們折騰去了。」四人後一起道:「這件事是我們錯了,請大人念我們也是為父老著想的份上,能夠寬恕。
「好一個避實就虛啊。」沈默似笑非笑十開,就來十開道:看來你們是忍辱負重的英雄,本官不該怪罪,還得一人給你們頒朵大紅花才對。」」大人……「眾人支吾道:「我們雖然沒功有過,但情有可原,其情可憫,還請大人寬恕。
「寬恕」沈默起身笑道:」還沒有說準備怎麼贖罪,就先要求寬恕。你們自己說說,這是個認罪的態嗎?說完丟下一句話道:「好好想想,想不通就不送了。」便拂袖而去了,只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覷。」看來我們的底線還不是人家的底線。「待沈默走了。幾人小聲嘀咕道,原來來之前他們商量著,具體談判錢,無論如何得讓沈默答應不追究這績個月的事情才行,現看來,顯然是一廂情願了。」現怎麼半?眾人望著陸鼎,雖然都對他的姓氏很不爽,但畢竟已經習慣了由他拿主意。
「這樣,我們認罪,讓他處罰!」陸鼎畢竟是老於世故,思片刻,道:「將皮球踢還給他,難道他還真能把我們往死裡整不成?」這是自信不是狂妄,因為他們這些大家族,主導著蘇州城的方方面面,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就是蘇州城,蘇州城就是他們。
所以他們相信。沈默這個蘇州府尊,只能保護他們,沒法打擊他們,這就是傳說的「大國無賴精神」。
但他們太小看沈默的決心了。這次不把他們拜成十八般模樣,是絕對不會罷休的。
當他們好說好歹,又一次把他青睞,態誠懇的向他表示,甘願接受任何處罰時,沈默表情依舊不善道:「大明律載有明,欺行霸市,囤積居奇者,應杖一,徒三千里,沒收全部財產,你十開,就來十開們也願意接受嗎?
眾人哪能點頭,紛紛苦笑道:大人饒命。」他們自然聽出,沈默說的是氣話。
沈默冷笑道:「沒有承擔罪責的勇氣,就不要把話說的太滿。眾人訕訕笑著說不出話來。」這次的罪責,一定要有人承擔。「沈默沉聲道:」這件事鬧得朝野皆知,陛下和內閣都等著我回話……「說著看著眾人道:」我也等著你們回話。這個奏章該怎麼上?諸位拿個主意。」」大人……「王子讓道:」之不過是一次物價上漲。商人們的事情而已。朝大人們,是不會意……「他畢竟是朝堂上出來的,明白自視清高的士大夫,是瞧不戚做生意的。不會因為這種下里巴人的事情,大動干戈、」呵呵,「沈默淡淡笑道:」如果是勾結倭寇呢?」」啊眾人登時變了臉色,紛紛道:「大人我們可從來沒有跟倭寇,有哪怕一點瓜葛啊。跟倭寇有聯繫的,是那大家!」
這個你們可以自己跟三法司辯解,沈默正色道:「胡部堂已經將這次倭寇攻擊浙江和蘇州的糧食危機聯繫起來,稱之為」兩個戰場。兩種方式,但目的是相同的。都是為了攪亂朝廷開埠十開,就來十開,以維持某些集團的利益。
一直勉強維持風的縉紳們,這下終於驚慌失措了,站起身來,弓下腰去,一臉難堪道:「大人,您可不能把我們往絕路上逼啊!」
「當初你們可曾想過,本官的活路?」沈默陰險著臉。針鋒相對道:「我挨家挨戶的拜訪,請你們以大局為重,你們呢?卻躲起來不見我,還操縱旗下的當鋪,票號哄抬物價,製造事端……」
「我們沒有哄抬……」眾人委屈道。
「沒有個屁!」沈默一拍桌子道:「如果不是你們一面瘋狂收購糧食券,一面大放印子錢,讓姓也來搶購,物價怎麼會無休止的漲!」
眾人啞口無言……
「醒醒,夜郎自大的傢伙。」沈默語帶戲謔道:「你們已經被大加放棄了,成為平息朝廷奴化的替罪羊,卻還自以為矯矯不群,無人敢動是嗎?」都見過壁虎斷尾?看上去他們的尾巴和身體同氣連枝,成為一體,但一遇到危險,他們會甩掉尾巴,用那活蹦亂跳的小東西,吸引敵人的主意力,然後逃之夭夭。「說著一指眾人:」你們,就是可憐的笑尾巴。」
眾人全部面如死灰,汗如漿下。
一直以來,他們坐井觀天,蘇州這一畝三分第上稱王稱霸,覺得自己很強大。即使大加也得賣幾分面子,所以從沒證言瞧過沈默這個五品同知一眼,哪怕他是狀元。
現一語驚醒夢人,他們終於現一直以來都是被大加利用。現卻又被人加拋棄了。卻還如壁虎的尾巴一般活靈活現。囂張跋扈。可憐可悲無過於此!
等他們回過神來,沈默已經又一次離開了,望著空蕩蕩的座位,眾人一下慌了神,趕緊往後院去找他,彷彿沈默成了他們的按神香。救命草一般。
卻被歸有光欄架了:」諸位。大人說,你們現心情激盪,做什麼說什麼都是不理智的,還是先回去冷靜冷靜,然後再進來。」
說完衙役們便把後院的大門關上了。
望著那緩緩閉上的大門,宗偉縉紳們的心也跟著往下沉,等到徹底關上,他們也魂不守舍了,互相看看,都從對方的面上看到了恐懼與絕望。」眾位,我們回去合計合計……陸鼎出聲道。
眾人很不友好的看著他,陸鼎奇道:看著我幹什麼?潘冷笑道:別裝了,你這個叛徒!彭璽也站出來道:「就是,姓陸的本來就是蛇鼠一窩。你分明和他們就是一夥的!一直以來,你都幫著他們說話,明著是給我們出主意,實則就是不想讓我們跟官府和解,好讓蘇州得不到安寧,開不了埠!」
「就是,就是,就是你這個叛徒!」眾人也將陸鼎團團圍住,紛紛指責道:「口口聲聲為我們好,其實只想把我們往死路上領!」
「一派胡言!」陸鼎大聲呵斥著昔日的小弟們,就像他們往常所做,他看來,今天並沒有什麼不同:「我向來是為大夥兒考慮的,何時胳膊肘子往外拐過!」眾人卻越罵越生氣,連日來的憋屈與驚懼,彷彿也找到了宣洩口,一下子奔湧出來,一不可收拾。
偏偏陸鼎平日裡作主慣了,受不德半點委屈,也怒不可解起來,大聲道:「不識好歹的東西們,我再不管你們去四了!」說著撥開眾人就要往外走。
突然,有人大喝一聲到:「打死你這個敗類!」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頭已經被狠狠的抓住,被人一把拽了起來。
都手的就是潘,此人脾氣暴躁,見他死不認賬,還敢如此囂張,不由得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衝上前去,抓住陸鼎的頭,大巴掌劈頭蓋臉地向他揍去。憤怒沖昏了潘的大腦,展開一手八十八路王八拳,斗大的拳頭,如雨點般落他身上的每一處,一邊打一邊罵道:「叫你老小子再囂張!」
邊上人也愣了,大家都是體面人,長這麼大別說打架,就是罵人也從沒有過,一下子愣那裡,不知道怎麼辦好。
再說那陸鼎,起初被打蒙了,但潘畢竟是養尊處優,又是十好績。體虛無力,打著打著,竟讓陸鼎緩過神來。死死抱著他的身體,感受到背上彷彿被捶鼓一樣。陸鼎心裡的怒火已經淹沒了理智,竟然張開大嘴,一口咬潘的耳朵上,伴著一聲慘叫,登時血流不止!
王八拳對飛禽咬!門裡門外的人,徹底的驚呆了。
這時彭璽不幹了,他跟潘的關係好,一看自己老兄第流血了,怒道:「你這個老王八,敢咬人!」便擼戚袖子上前,要幫著揍陸鼎、但王子讓跟陸鼎關係好。自然不好不插手,便擋住彭璽道:「你瞎參合什麼……」話音未落,便被彭璽的大巴掌抽上了。他也急了,同樣展開村婦拳,跟彭璽戰做一團。
這時眾人才從震驚回過神來,心說這是幹什麼啊?還能丟人嗎?便趕緊上錢,將兩人,死人拉開,不讓他們再打下去。
潘捂著被咬了半邊的耳朵,徹底瘋道:「你們放開我,今天不把老東西的蛋黃擠出來,我就是他養的!」
陸鼎一擦滿嘴鮮血,雙眼通紅道:「你要是我洋的,生出來時就該把你掐死!」
這跟潑婦有什麼區別?看他們已經測地失去理智。眾人趕緊啦著潘先走,除了王子讓,卻沒人再管陸鼎。
人一走乾淨,場面安靜了,陸鼎也冷靜下來,回想起方纔的一幕,羞憤欲死,掩面道:「此生休矣!」便朝王子讓深鞠一躬,蕭如落葉一般,失魂落魄的離去了。
場只剩下一個王子讓,他回望一下漆黑的大門,雖然看不見裡面的人,卻能清晰的感受到無的嘲笑,灰心搖搖頭,也步陸鼎後塵離去了……
從門縫看完這一幕,歸有光不禁歎息一聲。暗道:「本來多麼強勢的一群人啊。只因為一步走錯,便落到這般田地,真是可怕啊。」
回到簽押房裡,他將看到一幕稟報agi大人,沈默表情依舊如故,淡淡道:「鎮川公是不是覺得,我把他們逼得太狠了?」
「瞞不過大人」歸有光對沈默畏懼,已經深植骨子裡,所以乾脆有什麼說什麼。什麼也不瞞他:「卑職擔心,他們即使屈從了,也會有心病的。」
「本來就沒打算讓他們心悅誠服。」沈默沉聲道:「近年來,對士族的優待太過了,他們變得自私自利,愚蠢跋扈,之以為榮華富貴是他們應得的,卻從不想為大明一點義務,承擔任何責任!大明落到這般田地,他們要付主要責任!」說著緊緊握拳道:「這樣的蠢物,牽者不走打著倒退,好言就蹬鼻子上臉,非得給他們點教訓,猜知道上下尊卑!」
歸有光也嚴肅起來,他這一生,見慣了那些官員的嘴臉,搞不明白為什麼明明飽讀聖賢之書,怎麼做了官就驕慢貪婪,不思報效,反而城了國家的蠢蟲了呢?想到這,他問出了自己苦求不得其解的問題:「為什麼會是這樣?」
「是科舉害人啊!」沈默沉聲道:「對尋常人家來說,要三代積累。風調雨順,到第四代才能讓一人不事生產,專門讀書,即使豪門大族。也要花大價錢延慶名師,士子本人也非得寒窗數十載,拋卻尊嚴,歷艱辛,方能從層層」磨成鬼」
的考試,博得一頂烏紗帽上頭。之認為功名是家族花錢培養,自己苦熬而得,不過是家族和自己罷了。」說著冷笑一聲道:「可見如此用人,本來就不顯朝廷待士之恩,而朝廷卻責其報效,指望其為民著想,不是癡人說夢嗎?」
「那該如何應對呢?」歸有光面色沉重的問道。
「給他們一盆涼水,讓他們清醒清醒!」沈默苦笑道:「目前我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不其為不謀其政,這是他的戒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