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九十章 繡春刀 下 文 / 三戒大師

    第十章繡春刀

    「坐下。」沈先生端坐大案後，沉聲道。

    沈默乖乖的坐下，偌大的學堂內，便只有他們師生二人。

    然而沈煉的聲音還是氣十足：「大過年的把你叫來，心裡若是不痛快，可以立刻就走，我不怪你。」

    沈默心苦笑，他早已經習慣沈先生這張臭嘴了。

    見他紋絲不動，沈煉微微頷道：「好，既然你沒意見，就給我用心聽，一個字也不要漏掉，因為……」說著聲音突然低沉下來道：「因為，這是我教你的後一課了。」

    沈默滿肚子問題，但強忍住不能出聲。

    只聽沈煉神色坦然道：「上課之前，有些話兒要交代。聽大哥說，你已經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今天想必已經猜出事情的結果。是的，我已經接受了錦衣衛經歷一職。不過你不必擔心自己的名聲受到玷污，我們並沒有師徒的名分，我再給你介紹一位老師，就可以將這一頁蓋過了。」

    沈默的臉漲得通紅，終於忍不住迸出幾個字道：「這是對學生的侮辱，請先生收回這句話。」

    沈煉有些意外的看他一眼，歎口氣道：「不要意氣用事，現看來，跟我扯上關係不是好事，長遠來看，就不是好事了。」

    沈默心苦笑道：『滿紹興都知道我是你的學生，我就是把『沒拜師』三個字腦門上，除了讓人笑話之外，能有什麼作用？』便神色坦然道：「我沈默做事無愧於天地，既然稱您為先生，那就永遠承認這一段。」

    沈煉端詳著他的表情，許久才點點頭，輕聲道：「知道我為什麼不願收你為徒嗎？」

    沈默輕輕搖頭，只聽他沉聲道：「因為我不確定！你這人將內心隱藏太深，又聰明絕頂，讓人忠奸難辨，將來也可能成為治世之能臣，也可能成為亂國之奸賊……我沈煉不想被後人提起來，說他就是『某某大奸臣』的師傅。所以我要觀察，等什麼時候確定你是好人、是忠臣時再說。」

    沈默恍然道：「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沈煉問道。

    「沒什麼。」沈默輕聲道。

    「是不是以為，由於這個原因，我才沒有教你作時？」沈煉似笑非笑道。

    「學生不敢。」沈默也不否認。

    「你太小看我沈純甫了。」沈煉搖頭道：「學業上我並沒有一絲一毫含糊於你。」先生都這樣說了，沈默只好默然。

    「確實，科舉的格式是八股，」沈煉沉聲道：「但八股本身也只是格式而已，無非就是段八個排偶句組成。先句破題，兩句承題，然後起講、入手、起股、股、後股、束股而已。按你的聰明程，要學會格式只需一天便可，可單會格式有什麼用？

    「單單學會格式，就能讓考官上千份考卷之，眼前一亮，讚不絕口，繼而點你沈默的名字嗎？」沈煉沉聲道：「不可能！你想脫穎而出，就得寫出出類拔萃、讓考官拍案叫絕的章！」

    「那是什麼樣的章呢？」沈默輕聲問道。

    「理、辭、氣三者俱足。」沈煉沉聲道：「這樣的章才會讓考官如飲瓊漿，頭昏腦脹的閱捲過程停下來，細細品味。只要沒有犯忌諱的地方，又怎會忍心不點你呢？」

    「請問先生，如何達到理辭氣俱足？」沈默恭聲問道，他知道這是一位飽學進士，傳授經幾十年苦心求，所得之寶貴經驗的時刻了。

    只聽沈煉緩緩地，一字一句道：「欲理之明必溯源經，而切究乎宋、元諸儒之說；欲辭之當必合題義，而取於三代、兩漢之書；欲氣之昌必以義理洒濯其心，而沉潛反覆於周、秦、盛漢、唐、宋大家之古。」說完長舒口氣，看著沈默道：「現明白我為什麼讓你先讀諸子家、歷代古了？」

    「基礎。」沈默輕聲道：「您讓我先打好基礎，待腹有物，才有可能作好章。」

    「不錯，學識是本，八股是體，本是體的內涵，體是本的表現。只有學識真正到了一定高，才能寫出理真法老，花團錦繡的章。」沈先生頷道，接著又提高嗓門，滿臉憤慨道：「現的科舉確實有一些問題，主要是出題的選擇範圍太窄，答題的選擇也太窄。以至於有些人以為，不用學什麼《三通》、《四史》，不必知道什麼唐宗、宋祖，只要背上幾篇高頭講章，前科程，便可去應考碰碰運氣。就算真得洪福齊天，教他騙得第，也是姓和朝廷的晦氣！」

    他說著冷笑連連道：「而且這些投機之徒，也只可能騙得了一省考官，卻不可能過了會試這一關！你遍覽黃金榜上，翰林院，哪個不是滿腹經綸，真才實學？哪個都不是投機取巧高的！」

    沈默暗暗點頭，他知道每份會試的卷子，都要由兩位大學士會同三位尚書看過，那些人都是博聞強記的飽學之士，斷不會誤點一篇抄襲的章，讓天下人笑話的。

    「我現教你做八股的要領。」沈先生終於說到了方法上：「這東西格式固定，每一句都有嚴格要求，想要寫得花團錦簇，還要闡明理義，便似床鋪底下掄板斧、螺螄殼裡做道場，其實是各種體難的。所以有人說，時若做的好，隨你做什麼東西，要詩就詩，要賦就賦，都是一鞭一條痕，一摑一掌血。」

    接下來沈先生便從破題講起，把做八股的方法、技巧和禁忌細細講給沈默，等到把後如何收束全部講完，正好用了一天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