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138 自殺 文 / 紫楠
138『自殺』
葉佩尷尬的笑了聲,避開話題,道:「並未記起來,只是腦中忽然想到這個,想必是我兒時所學,心中記憶深刻,沒有忘卻罷。」
兩人又聊了幾句,眼看著一個上午就要過去,兩人卻渾然不覺,對逸扉蕭而言,這樣的促膝長談,或許是最後的奢侈,而對葉佩來說,這就是逸扉蕭賜給她最好的禮物,他總算肯敞開心扉了。
「扉蕭,其實我一直很奇怪,天下之大,我被逐出皇宮,淪落民間,棲身草廬的時候,你是怎麼找到我的?」這個問題,她一直想問,之前是沒時間,而後來,則是逸扉蕭的沉默。
「因為你的玉鐲!」逸扉蕭溫柔的目光裡面,滿滿的都是葉佩,葉佩被他看著有些臉紅,莫名的心跳,逸扉蕭的心卻在痛,他忙收回眼神,看著湖上的綠葉,道,「那個你典當給藥鋪的鐲子,是我送給你的。你不記得了吧?那是你十五歲生辰的時候,我去米店扛米一個月,用了那些自己辛苦賺來的銀子,買給你的。
你說很喜歡,所以一直帶著,後來或許是因為對我覺得虧欠,所以也一直帶著。鐲子我本是貼身帶著,只是以為你墜崖而死,我便將鐲子放入木盒了。」
葉佩便明白了,自己一直弄不清的事情,原來兩人的緣分,便是那只鐲子,她忽然有些發傻般的吃葉沐塵的醋,口中便問了個以前就問過,以前問完後就覺得自己很傻,如今卻還是像再犯一次傻的問題:「扉蕭,在你心中,愛的是如今的葉佩,還是以前的葉沐塵?」
逸扉蕭顯然沒想到,她會又問這個問題,而且似乎她很關心這個問題,佩兒,從來不會同一個問題反覆的問,他幾乎想都沒有想的道:「以前我的回答是,我都愛,因為無論是以前的沐塵還是如今的佩兒,永遠是我心裡的小女孩。」
葉佩有些失望,卻聽逸扉蕭接著道:「可是,如今,那心裡的小女孩,卻變成了眼前的你,若是不刻意去想,我幾乎都要記不住那些與沐塵發生過的過往,滿心裡,都只有你,佩兒一個人。」
臉色緋紅,葉佩心中喜悅,執起逸扉蕭沒有知覺的手,貼上自己的臉頰,這大手,還是那麼溫暖,逸扉蕭卻感覺不到她臉頰的細膩光滑,他神色暗淡,心中劇痛,那個已經策劃了很多日的計劃,是該實行了,不然,等見到了孩子,他便會變得更加的自私,如今他已經很自私,他不能允許自己對佩兒更壞。
「佩兒,我有些餓了,你去看看蓮心做好午膳沒,我想在亭子裡用餐。」
葉佩根本就沒有設防,只是開心的顧自己起身,應了聲嗯,便朝著後院廚房而去。逸扉蕭看著她走遠的身影,唯一能動的脖頸,對著後面的石柱子,用後腦勺用力的頂住石柱子,然後反向一推,便只見那輪椅,緩緩的移動起來,朝著前面的蓮花池而去。
「佩兒,再見了!」
冰冷的湖水,瞬間淹沒了逸扉蕭沉重的身體,那瘦削的臉,消失在水面的那一刻,他只感覺到解脫,雖然有很多的不捨,雖然有很多的留戀,但是,這些,他都要不起了。他的淚,融入了一池春水中,那一池春水,夾雜著他的淚,灌入他的口鼻之中,很難受,但是忍一忍,忍一忍就過去了。他嘴角是釋然的笑,這樣的結局,他甚至都沒有想過,會給葉佩帶來多大的傷害。
和蓮心說笑著端著午膳朝著亭子走來,遠遠的,葉佩只看到亭子中沒有了逸扉蕭和他的木輪椅,她心下生急,那不詳的預感,強烈到讓她呼吸都困難,她幾乎是用飛奔的速度,惦著大肚子,朝著亭子跑來,亭子中,連逸扉蕭彌留的氣息,都隨風飄散,她的目光,在觸及到湖面上那木質輪椅時候,整個人,都陷入了眩暈之中。
不顧懷胎七月,自己身子也並不利落,她縱身邊跳下了荷花池,池水並不深,只到她脖頸的部位,但是她卻知道,殘疾了逸扉蕭,就算只是到腰身的水,也能終結了他的性命。
她也明白了,逸扉蕭為何今天話會比以往多了許多,為何要給她唱歌,為何這麼溫柔的對自己笑,一切只是因為,他要拋棄她了,他要離開她了,他已經打定主意要用這樣殘忍的方法離開她,如雨般的淚珠,不停的滑落,葉佩發狂一樣的扎入水中,撕心裂肺的哭喊著:「扉蕭,不要離開我,扉蕭,我愛你,孩子需要你,你不要離開我,不要,老天啊,老天啊……」
幾個猛子下來,葉佩悲痛的身子,已經完全支撐不住,她覺得靈魂已經抽離了身體,她只渾渾噩噩,一遍一遍的,繞著池子走了一遭又一遭,無魂無魄,無笑無淚,如同傀儡娃娃般,蓮心找來藍震庭,看到的,便是葉佩漫無目的的,一圈圈的繞著池子走的失魂落魄樣,蓮心心劇疼,哭喊了一聲小姐,便要跳下荷花池,藍震庭忙攔住他,隻身跳入水中,將如行屍走肉了般的葉佩抱上岸,她渾身冰冷,嘴唇紫白,眼中無神,一被抱上岸,卻忽然像瘋了般的,又要衝下去:「扉蕭在裡面,扉蕭在裡面!」
藍震庭知道只有得罪了,單掌扣打在葉佩的後脖頸,她便安靜的在他臂彎中睡了去,然後,將葉佩教給蓮心照顧,他自己,一個猛子扎入水中,找了一遍又一遍,卻連屍體也並未發現,這蓮花池並不是很大,進出水的口子也只是一條小渠道,他冷靜分析了一番,朝著府外走去,不多久,便請來了許多鎮民,大家齊力將蓮花池的池水通通抽乾,抽乾見底後,才發現,池子下面除了淤泥之外,並未發現逸扉蕭的身影。
藍震庭這才算鬆了一口氣,看樣子,睿智如葉仵作,也會有心慌的時候,在還沒有確定逸扉蕭是否真的出事了,便失去方寸,丟了魂魄,他並不覺得好笑,只是覺得感動,這樣的盲目與慌亂,只有愛情,刻骨銘心的愛。
只是眼下,扉蕭究竟是去哪裡了,他對著空蕩蕩的荷花池,凝眉深思。
難道是說,扉蕭被人綁架了,可綁匪為何要將他的輪椅推入水中,製造他溺水的假象?一般來說,綁架只有兩種可能,一種就是勒索,另一種就是報復,若是要勒索,就不會製造扉蕭溺水而亡的假想,若是要報復,那也說不通,為何要將輪椅推入水中。
他能做的分析只是如此,只是現在找不到屍體,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就是人或許還是活著的,他立馬請鄉親們幫忙尋找,大家很熱心的山前山後,水道田野的幫著去尋,藍震庭先折回了房內,將自己的發現告訴了蓮心,然後,也跟著眾人,到處去尋人。
午夜時分,冰冷的被窩中,少了那熟悉的氣味,葉佩睜著眼睛,無神的看著床頂的雕花,眼淚順著眼角滑落,每一滴中,都裹著一個逸扉蕭的身影。他向她表白時候的羞澀,他哀求自己時候的可憐,他疼惜自己時候的溫柔,他的笑,他的淚,他的眼睛,他的眉毛,他的鼻子,他的唇。
淚落的很急,漸漸的,變成了小聲的無法抑制的啜泣,一雙肉嘟嘟的小手,撫上了葉佩的眼角,葉佩這才注意到,月亮在床邊守護著自己,小眼睛已經瞌睡朦朧,卻還堅持著安撫著她:「姑姑不哭,姑姑哭,娘就要哭,娘哭了,月亮就要哭,月亮哭了,姑姑肚子裡的小寶寶就會哭。」
葉佩被窩中的手撫上自己滾圓的肚子,眼淚落的更急,她無法抑制自己的痛苦,那種痛入骨髓的痛苦,看到水面上那孤零零漂浮的輪椅的時候,她已經覺得自己死了一半了,另一半,只是為了那腹中的胎兒而活著。
「為什麼,為什麼要那麼狠心!」她已經哭到沒有力氣,房門被推開,蓮心見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月亮也在一邊哇哇大哭,她眼睛一酸,忙將手中不知道熱了多少遍的米粥放下,然後跑到床邊,將葉佩摟入懷中,溫柔的手,撫著她被眼淚沾濕而凌亂的粘在臉上的髮絲,對她道:「小姐,你不要難過,震庭說了,逸大哥並沒有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