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40章:沒有解釋嗎? 文 / 安思源
第40章:沒有解釋嗎?
夜色中的機場依舊燈火通明,宛如一座熒白色振翅欲飛的海鷗雕塑矗立在黑色幕布前。
隋塵漫不經心地支著頭,透過擋風玻璃望著不遠處迎來送往擁抱的人群。
不記得哪部電影裡似乎說過——當我對這個世界感到沮喪時,就會想到heathrow機場……在那些朋友親人愛人的擁抱中,真愛無處不在。
這是誰想出來的諷刺旁白!硬生生將現在的他映照得像個小丑。
他食指橫抵在唇間,沉在黑暗中的瞳孔越發顯得陰鬱,視線始終膠著在不遠處的出口。
直到兩道繾綣身影躍入他的眼簾,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才泛起稍許波瀾。
杜言言身著米色的束身短裙,腰間規律的褶皺設計更突顯出她玲瓏有致的身材,她微仰著頭,看向身旁的男人,雙手緊緊纏附著對方的手肘,笑得格外甜蜜又……刺眼。
那個男人有一張宛如雕像般精緻的臉,稜角分明,目光總是透著堅毅和狠辣,時時刻刻保持著一絲不苟的打扮,不多話,很少對著她微笑,或者該說只有在看見攀升的股價時,他才會勾動嘴角。他對時尚以及杜言言身處的秀場沒有一絲興趣,甚至是不屑。
隋塵就這樣以旁觀者的視角,審視著眼前那兩個人,卻沒辦法保持局外人的心態。
因為,那是他愛的女人和他哥。
他按了兩聲喇叭,看著他們倆默契地轉過頭,朝著他的車走來。
成律紳士地打開後座車門,在杜言言坐穩後才鑽入,垂著眸忙著翻看手機的同時,生硬地說:「麻煩了,我先回公司。」
後座傳來的話音還沒落盡,隋塵就已經踩下油門,呼嘯而去。
沒錯,他們一個姓成,一個姓隋,看起來就是毫無關係的兩個人,他一點都不像他弟弟,反而像被緊急召喚來的司機。這就是他們兄弟間的相處模式,客套又疏遠。
「那麼晚了還回公司?那我怎麼辦?」杜言言撒嬌般的抱怨聲緊跟而上。
「讓隋塵送你回去。」他依舊舍不得從手機上移開目光,那堆冰冷數字對他而言要比身旁的軟香溫玉更具誘惑力。
「我想陪你嘛。」
「我會很忙,明天一塊晚餐。」他用向助理交代行程時才該有的口吻說道。
杜言言並無意外,這種冷落在他們之間常會上演。她不甘地嘟嘴,鬆開他的手靠向椅背,「那隋塵,麻煩你了。」
駕駛座上的男人始終沉默,他們之間的對話,他選擇充耳未聞。
令人窒息的靜謐籠壓在車廂內,直到成律忙完,才伸出手主動握住身旁的女人。
不言不語,卻讓她臉上的不悅瞬間融化成甜蜜。
過分耀眼的甜笑通過後視鏡映入隋塵眼中,他突然覺得,如果盛誕知道,一定又會說他腦子被門夾了。竟然可以容忍自己百般討好的女人,一再對著別人屈尊降貴。
離奇的是,這種情境下,他居然還能想著想著笑出聲。
隋塵不確定自己走神了多久,總之,等他中斷胡思亂想時,杜言言已經把他哥送進不遠處的那棟辦公樓,快步朝著他走來。
「餓了嗎?我們去吃宵夜吧……」還沒上車,她急切地奉上討巧笑容。
「沒有解釋嗎?」他偏過頭,冷聲打斷了她的慇勤。
「什麼?」裝傻,是女人最好的保護傘。
「你趕著出差,在機場,有很重要的東西沒辦法帶出關,讓我幫忙拿回來……電話裡,你是這麼說的吧,是我聽錯了?」
「我怕說是去接你哥,你會不想來,他說很久沒見你了,想要你來接他嘛。我們的事我會找機會跟他說清楚的……」
呵,他抿唇諷笑,這借口聽起來真貼心。
「抱歉,我約了人吃宵夜。」隋塵撂下話,轉動手中的方向盤,讓車子拐出個完美的弧度,繞開她,甩出車尾燈的流螢。
既然明知道這種行為只有腦子被門夾之後才做得出,為什麼還要留下來繼續當傻子?
他給予了那麼多年的容忍,卻被她一再當做玩弄他的資本,甚至是討好他哥的道具。
每次都在他耐心快要耗盡前,將他哄回,可是那又怎樣?她的甜美可人,從來不止對他一個人施展。愛她,就必須無休止忍受和自己哥哥或是更多人共享?
他大概真有病!
不爽的情緒被點燃,越燒越旺,逐漸焚噬著他對杜言言的那些眷戀,他煩躁斜眸,睨向貼置在車前的那只沒嘴的貓,粉粉的色彩,搖頭晃腦,促使他狠踩腳下油門,一瞬間迸發出想要立刻回家的念頭。
盛誕欲哭無淚地瞪著面前那扇門,密碼鎖加上鑰匙孔,雙重保險囂張地陳列在她面前。
說什麼讓她回家等,真貼心,是不是該慶幸隋塵百忙之中還沒把她遺忘?
不好意思,她沒辦法為這殊榮慶幸,他走得匆忙,既沒留下鑰匙也沒告知密碼,彷彿是在宣告著門內的世界不屬於她,不管什麼情況下,她都不該闖入。
門鈴按到手酸,沒人搭理。
手機打到只剩一絲電,無人應答。
裡頭的戚玄就像是睡死了一樣。
她猶豫了許久,終究還是沒有勇氣按下隋塵的電話,他現在正忙著吧?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會不會引發誤會?會不會讓他覺得煩?
不如回家?不行,都已經答應了要等他,怎麼能食言。
她蒙蓋住「想見他一面,想知道他看到自己時會是什麼表情」的真實想法,為自己的行為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既然合情又合理了,那該找個合適的地方等吧。盛誕抬頭看眼了樓道角落處的監控攝像頭,繼續在這裡待下去恐怕會被保安請走。
於是,她思忖再三做出了決定,去社區門口吧,那裡是他回來的必經之路。
盛誕沒有想到這個自己精挑細選的地點,才是最折磨人的。
每當有車燈光芒出現,她就立刻換上興奮笑臉抬頭,發現不是他,又會覺得落寞。
希望失望,希望又失望,一**交替更迭,她從來不知道原來等人是那麼煎熬的事。總覺得下一輛車一定會他了,又總是只能用無奈一歎來粉飾。
儘管如此,當一輛白色跑車闖入她視線時,盛誕仍是興致勃勃地迎上前。
——唰。
這一次迎接她的不僅僅是失望而已,還有路邊那一灘讓她不順眼很久的積水……
「見鬼了!」她深呼吸,抹了把臉,不再顧及涵養咒罵出聲,「有沒有長眼睛啊!開跑車了不起啊,別以為我不知道,欠了一屁股債買輛車,有什麼好炫的!你這種人我見多了!哪個缺德貨在這裡倒水的?呸!竟然還是鹹的?!」
她的發洩和遷怒沒有換來任何回應,那輛車的主人無視了她的存在,呼嘯而過。
倒是一些無關的路人,駐足,用打量神經病的目光審視了她片刻,搖了搖頭,又走了。
現在的她看起來也的確像個神經病,原本就單薄通透的雪紡襯衫,因為濺了水,貼粘在身上;白色西裝褲像被潑了墨般,還很有唐伯虎畫作的寫意風采。
「吼……」她低頭研究了片刻自己,懊惱地溢出嗟歎。
盛誕索性不再顧忌形象、忽略那些路人的指指點點,蹲坐在了上街沿,下顎抵住蜷起的雙膝,眼眸空洞地落在面前那灘水窪。
九點、十點、十一點……她的耐心也跟著越來越接近零點。
夜幕越來越深,月光愈發顯得刺眼,將她的孤單和狼狽照得無所遁形。
路邊草叢裡,傳來頗有規律的蟋蟀鳴叫聲,盛誕卻依舊覺得這個夏夜靜得窒息。
偶爾有流浪貓路過,竟然會讓她有股同病相憐的錯覺。看著那只啃食著她吃剩麵包的貓,她彎起嘴角苦笑,想到之前還奢望隋塵幫她帶hellokitty回來。
呵,真是高抬了自己的份量呢。
盛誕吶盛誕,你怎麼會那麼蠢,明明見證過也聽說過他對杜言言的愛,為什麼還要給自己希望?能繼續在他身邊又怎樣?能一直做朋友又怎樣?還不是像現在這樣,等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的人。
也許,他壓根就忘了還有個人在等他回來。
也許,他只是出於客套才隨口說讓她回家等。
也許,她正在傻等的人始終只會等另一個女人。
「乖,回家吧。」她輕拍了下身旁的那隻貓,蠕著唇,自言自語,似乎只是想給自己一個聽起來溫暖些的問候。
說完後,盛誕站起身,掏出手機,本想給他留信息做個交代。
無奈,手機的最後一絲電偏巧在這一瞬耗盡,她迷信地把這歸咎為天意。
這一次,即使感覺到斜對面的身後再次有車燈出現,盛誕也強迫自己不再回頭,不再做個白癡,至少拾回點自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