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我在你身後 文 / 瀟湘草
第一百三十二章我在你身後
「媽媽，外公外婆是什麼？」安安看著墓碑上的照片，忍不住詢問。
「就是媽媽的爸爸和媽媽。」
樂樂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媽媽的爸爸和媽媽，是不是就像媽媽疼我一樣疼媽媽？」
筱薇心酸的點點頭，抱緊樂樂：「是，外公外婆最好了，是天底下對媽媽最好的人，最愛媽媽的人。」
「平平也是最愛媽媽的！」
平平攥住了小拳頭，看到媽媽掉眼淚，他也跟著掉眼淚；「媽媽，外公外婆是不是不出來了？」
「外公外婆累了，所以就躺下休息了。」
「那我可不可以叫醒他們？」
「好啊，平平你大聲叫，他們就會聽得到的。」
筱薇想哭又想笑，卻見女兒當真將手攏成小喇叭貼在嘴邊，使勁的大聲喊起來：「外公——外婆——你們不要再睡了——平平和你們一起玩——還有哥哥跟姐姐哦——快起來啦——外公——外婆——。」
筱薇忽然蹲在地上，眼淚像是無法停止了一般滾滾而落，爸，媽，你們如果活著，如果能看到你們的外孫子孫女該多好？
至少，我也就不是獨自一個人，至少，我也有家可以回，至少，我有了委屈，也有懷抱在等著我，爸，媽你們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呢？孩子總會長大的，如果他們問我爸爸的事情，我怎麼回答？
我已經下定了決心，這一輩子不會再嫁人，可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堅持下去，我也不知道未來還有沒有誘惑，如果再出現像花澤言這樣對我好的人，我又能不能控制得住自己不動心，爸媽，我這一輩子怎麼活的這麼累？什麼時候，我才能切切實實的為自己活一次？什麼時候，生活才能給我一點公平和溫暖？
如果你們還活著，至少我就不會覺得自己這樣無助，如果不是有三個寶貝在，十個顧筱薇也已經死了。
我所有的信念和支撐都是孩子了。
「媽媽，為什麼外公外婆理都不理我？」平平喊的累了，趴在筱薇的懷裡問道。
「他們年紀很大了，耳朵聽不到了，就讓他們好好休息，咱們不吵他們了好不好？」
「可是安安有媽媽疼，媽媽卻沒有人疼，雖然安安疼媽媽，可是安安還這麼小，媽媽總是愛哭，哭的時候沒人抱著媽媽如果外公外婆醒來了，媽媽再哭，就可以被媽媽的媽媽抱著了。」
「媽媽再哭的時候，你告訴我，我抱著媽媽好不好？」
頭頂忽然傳來一把熟悉的聲音，緊跟著筱薇就落入了他的懷中，安安先是嚇了一跳，接著又煞有介事的皺著眉想心事。
雖然這個叔叔看起來不友好，但是他好像對媽媽很好的樣子，而且，他手下管著那麼多厲害的叔叔，如果他照顧媽媽，以後誰還敢欺負媽媽？
「你瞧瞧你，這裡風這麼大，你還哭，也不怕吹了冷風生病。」花澤言把她的大衣拉好，又低頭，很隨意的將她衣服上的拉鏈拉起來，鬆開的圍巾又給她在脖子上繞了一圈，然後也不看她，伸手把抱了過來：「剛才叔叔說的話，你答應不答應？」
「我怎麼告訴你？媽媽老是半夜偷偷哭。」
「嗯你可以打電話給我，媽媽一哭，你就打給我好不好？」
「我沒有手機。」樂樂眼珠兒一轉，稚嫩的童音讓花澤言笑了起來。
「如果你們願意和我合作，我就給你們每個人買一隻手機好不好？」
安安考慮了一會兒，在媽媽出聲之前點點頭；「好吧，我們拉鉤。」
樂樂很嚴肅伸出自己還帶著小肉坑的小手，花澤言挑挑眉，唇角一抿，在筱薇瞪大了的眼睛裡，伸出自己的手指，分別勾住了安安跟樂樂的小手。
「花澤言，你也和孩子一起胡鬧，他才多大，兩歲多一點，買什麼手機！顧思澤，顧思言，媽媽平時怎麼和你說的？不許隨便要別人的東西！」
筱薇板了臉，有些鬱悶，怎麼孩子在自己跟前這樣乖，一到花澤言面前就變了個人似的！
樂樂的小胖臉一下子垮了下來，他縮回自己的手指，長長的睫毛忽閃著擋住了漂亮的眼珠兒：「媽媽我不要手機了，你不要生我氣。」
「你知道錯了就好，等你長大了，想要什麼媽媽都給你，但是不可以接受別人的東西。」
「筱薇，我好像，不算是別人吧，至少。」
花澤言聳聳肩，低頭親了親樂樂；「至少，我也是孩子的爸爸吧。」
他眼底有一絲的自嘲閃過，卻還是爽朗的一笑，大丈夫，何必拘泥小節？
「花澤言。」
「走吧，這裡風太大了，我們回家去。」花澤言見她神情掙扎，心底暗暗喟歎一聲，逕自握了她的手離開。
「你放心，你不想讓他們知道爸爸是誰，我就不說，直到你同意為止。」
他一手抱了平平，一手依舊緊緊牽住她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臉上表情淡漠，並沒有看她。
只在有些冷的風中，他的黑色薄風衣的下擺在風中獵獵作響，但他的手指卻是暖的，那暖意沿著他的指尖傳遞到她的掌心，她只覺得在這漫天的冷風之中，原是沒有出路一般的絕望中，彷彿看到了救贖的船。
但那船又彷彿是水中的女巫，她一邊唱著美妙的歌曲吸引著你走來，一邊卻又讓你在看到美麗的那一刻死亡。
是抓住那短暫的溫暖和美然後死去，還在乾脆遠遠的逃開，讓自己一如既往的在無邊無際的苦海之中掙扎？
筱薇長長的舒出一口氣，她迎著風睜大眼睛，似乎這風就可以吹走她所有的矛盾掙扎。
安安趴在花澤言的肩上，覺得這和媽媽的懷抱不太一樣，媽媽的懷抱是柔軟的溫暖的，可是這個叔叔的懷抱，卻很大，很結實，也很暖。
安安在心裡偷偷的想，這樣不一樣的感覺，是不是，爸爸的感覺？
他咬住自己肉呼呼的手指，眨巴眨巴大大的眼睛，又往花澤言的懷裡拱了拱，鼻翼微微的翕動，似乎在聞他身上的味道。
走到車子那裡時，筱薇終於停住腳步，她伸手，對兒子開口：「寶貝，過來媽媽這裡。」
安安雖然有點留戀花澤言像是大船一樣的懷抱，卻還是乖乖聽了媽媽的話。
筱薇抱了安安，輕輕撫了撫他柔軟的頭髮，這才微微一笑，抬起頭來，卻沒有看花澤言，緩緩說道：「花澤言，我想，我和孩子們該回去了。」
花澤言乍一聽這句話，先是愣了一下，旋即，他墨色暈染的眸子裡卻是漸漸流淌出無所謂的笑意，他側過身子，半靠在車上，堅毅的下頜微微抬起凝望住她的臉。
她的頭髮在風中飛舞，風吹起她額前的劉海，那傷痕依舊有些觸目，他就那樣看著她，然後聽到自己的聲音：「好。」
筱薇眼底流過一抹詫異，她以為依照他一貫的脾性，該是軟硬兼施或是死纏爛打，卻不曾想到，他就這樣放她走了。
「我說的是，現在，就走。」
筱薇更緊的抱了一下安安，輕輕咬住下唇，一雙眸子宛若是黑白分明的琉璃，清透澄澈的望向他。
「好，現在還不到中午，時間來得及，我讓祈凱送你們回去，不然我也不放心。」
花澤言笑意更深了一點，他伸手捏捏安安的臉，把他捏的齜牙咧嘴的哇哇叫喚，他就笑的更開心了，身子微微前傾貼在安安的耳邊輕輕說道；「不要忘記叔叔和你說過的話喔。」
安安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也趴在他耳邊輕輕說道：「媽媽哭了還要告訴你嗎？」
花澤言輕輕點頭，又捏捏他另外半張臉，那樣肉嘟嘟的觸感真是讓他有些捨不得，總有一天，總得有一天，他和筱薇一定會在一起。
「上車吧，外面冷。」花澤言拉開車門，見筱薇抱了安安進去，他才將車門關好，祈凱開車，他也坐在後排。
車子出了墓園，又調轉方向出城，然後又上了去尋城的高速，直到這時，筱薇才忍不住的扭頭看他一眼，他怎麼還不下車？
似乎知道她想問什麼，花澤言半瞇了眼睛低聲說道：「左右無事，就送你們回去好了。」
棠糖抱著平平坐在副駕駛位上，而筱薇抱著安安，花澤言抱著樂樂。
筱薇轉過身來，看著窗外飛快掠過的綠色，那一路的景致都是重複的，入眼的完全都是一樣的綠色植被帶，她卻一直都在看，不覺得無趣。
她看著窗外的風景，而他看著她。
這路程原是極長的，他卻覺得有些短，曾經還笑話過別人幼稚，到現在輪到自己身上，方才知道，不是你比別人成熟，而是你還未找到讓你幼稚的那個人。
天色漸漸就暗了，車子裡卻沒有開燈，安安跟樂樂睡著了，窩在倆人懷裡睡得很安心。
那窗外有路燈橘色的光芒照過來，就給他們兩人之間添了一點點的溫暖光暈，花澤言此刻覺得有些不適，他偏過頭來低低的咳嗽了幾聲，祈凱就回頭看了看他：「少爺，您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花澤言微一擺手；「不礙事，你好好開車。」
他說著，又重重的咳嗽了幾聲，筱薇原本想充耳不聞的，此刻卻有點心軟起來，她扭臉看他一眼：「你回去好好看看醫生吧，咳嗽的久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