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不要離開我 文 / 瀟湘草
第一百零四章不要離開我
「薇薇，凌晨三點了，你們六點鐘就會離開，還有三個小時，我有一個很唐突的請求。」安逸塵到顧筱薇的床邊坐下，看著她認真說道。
顧筱薇的心緊了緊，望著他：「什麼？」
「我們就坐在這裡說說話，但你離我近一點好不好？」
他臉色有些發白，嘴唇也發白，明顯剛才被氣到了，他把一隻手放在膝上，一隻手藏在身後，有點怪怪的動作。
她鬼使神差的挪過去一點，他用那只放在膝上的手拉住她：「讓我抱一抱你。」
她的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安逸塵，你別這樣，真的，真的沒有必要。」
「你放心，我真的只是抱一抱，沒有別的意思，你不會掉一根頭髮我發誓。」
他對她伸出手，許久以後，她伏在了他的膝上，他的手掌貼住她的頭髮。
她的頭髮長長了，像是一匹涼涼的綢緞在他的膝上鋪開。他伸手撫弄，恍惚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許久以前，他們也曾經親近過，就像是今晚這樣。
就算以後一生不見，他也不會忘記今晚的情景，也不會忘記他也會有這樣的心情，只為了一個女人，一個他心中的女人。
「安逸塵，以後不要再這樣，你好好生活，我也會好好生活，謝謝你還喜歡我，只是人一輩子都不會踏進同一條河流兩次，我也不會在同一個地方栽倒兩次，但我還是要說一聲謝謝你，謝謝你的喜歡，也謝謝你的放手。」
「我也不會再在同一個地方栽倒兩次，但我還是要說一聲謝謝你，謝謝你的喜歡，也謝謝你的放手」她說到最後，泣不成聲，伏在他膝上的瘦弱的肩膀劇烈的顫抖，而眼淚無法停止的肆意瀰漫下來，將安逸塵的衣服打濕，他的手僵直在她的頭髮上，胸口中的酸楚像是潮汐一樣無聲無息的瀰漫而來。
「不要說了薇薇。」他的聲音有點抖，他強牽的想要笑一笑，想給她擦擦眼淚，但他的嘴唇在抖，手也抖的厲害，心疼得他只想將心挖出來，也許就不會那麼揪心揪肺的疼了。
「你讓我說吧，讓我把這些話原原本本的說出來，安逸塵我那天跟你說的那些話，全部都不是真的，在你送我回家的時候，在你給我安氏20的股份的時候，我就已經在心裡告訴自己，原諒你，原諒那麼多年前你的過錯，甚至，我也原諒了你在我和花澤言婚禮上所做的一切，包括那一次；但是我和你，真的已經結束了，安逸塵，當你帶著雪茹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當爸爸媽咪寶寶都不在的時候，我和你就結束了，結束了，也回不去了，安逸塵！都回不去了，我已經不愛你了，我用了那麼長那麼長的時間，忘掉你，不再愛你，求你，不要再將我拖進萬劫不復，好不好？」
「我真的不想再回到過去那些日子，真的，安逸塵，你現在有你的妻子，她是那麼地好，那麼善解人意，你不要辜負她了，而我，也有了自己的歸屬，你都看得到，花澤言他對我很好，其實我心裡一直知道他沒有我看到的那麼簡單的，可是他在我面前，就是那個樣子，我沒所求，我們現在有了孩子，就想好好過日子；真的，我不想我們四個人再陷入那樣尷尬的境地裡，我們也不該讓安伯伯再為我們操心，我真的覺得心裡很苦，很苦！」
她忽然抬頭，含淚的眼眸望著他眨也不眨，那淚水就從漆黑的眼眸裡落下來，一顆一顆落在他的心上。
她是真的對他毫無感覺了，就算他這些日子為她做了這麼多，就算他拼了自己的命來救她，就算現在她也能對著他客氣的笑，那也無法說明什麼了，那都是他自己幻想出來的，是他的一廂情願，和她，無關。
「好，好好，我答應你，結束，我們徹底，結束。」他一邊點頭，一邊蒼白的笑了笑，然後，他伸手捧住她的臉，卻忽然低下頭吻她的眼淚，那眼淚是鹹澀的，是悲苦的，是哀求的。
筱薇緩緩的閉上眼睛，漆黑的睫毛下一串眼淚滾滾而下，他的唇覆蓋在她的眼睛上，輕輕吻掉她全部的淚水，筱薇沒有躲開，也沒有抗拒，她只是緩緩的抬起頭來，顫抖的唇邊滑過一行眼淚，而他的唇也落下來，遲疑許久，終於就，覆上了她的。
筱薇渾身一顫，眼睫微微顫抖許久，卻終是沒有睜開眼睛。
他吻了她，卻只是貼在她的唇上輕輕觸碰。
安逸塵感覺心臟某處似乎坍塌了一半，他終於要放開手了，從此以後，他跟她之間，不會有任何的交集。從此以後，她過她想要的生活，再不會有他出現的生活，他們只能是陌生人。
「薇薇，你要好好的，如果有一天，就算跟花澤言有了什麼矛盾，也千萬別讓我知道。」他怕自己又忍不住替她打抱不平，介入她的生活。
他輕輕放開她，卻還是將她擁在懷中。
筱薇點頭，她不知道她的心裡為什麼會這樣難過，她也不知道她的眼淚為什麼停也停不住，她更是不知道，她怎麼忽然這樣留戀他的懷抱，她甚至想要他多抱她一會兒，她想要記住他的味道。
熟悉的煙的味道，七年都沒變，熟悉的古龍水的味道，從十多年前那個夏天一直到現在，都沒有變，熟悉的他的嘴唇的溫度，從他們的初吻到今夜還是記憶幽深。
她愛他那麼多年，幾乎是用死了一次才讓自己解脫出來，她怕了，深深切切的怕了，那樣愛一個人太辛苦，太辛苦。
她承受不起，她已經不是十七八歲的無知少女，她沒有了孤注一擲的資格，她沒有了憑著一腔孤勇，愛著一個男人的勇氣。
已經是凌晨四點鐘。
她忽然覺得時間太快，她忽然覺得夜太短，她忽然覺得今晚的月光太冷太淒涼。
而他抱著她，而她還在他的懷中。
她想讓自己忘掉過去的仇恨，忘掉她是顧筱薇，忘掉他是安逸塵，忘掉她嫁給他的兄弟，忘掉她是一個母親，就這一個晚上，就這兩個小時，就最後，放縱自己一次。
反手環抱住了他，她的臉貼在他的胸口上，湛藍的夜幕上，北斗七星排列整齊，而獵戶星座即將移到正北方向。
「你還記得不記得那是什麼星座？」筱薇沒了眼淚，安逸塵卻忽然轉過身子，指給她看天上的星星。
「在哪裡？」她抬起頭，她的發頂抵在他的寫鄂之下，輕聲的詢問，她這個樣子，他恍惚兒的覺得，他們像是一對熱戀的青年男女。
而他喜歡這樣的感覺，他原本是一個無情而又冷漠的男人，他活了三十多歲，從不曾嘗試過普通的人間煙火會是什麼樣的幸福。
「你看偏北方向，看到了嗎？有三顆很亮的星星排成一整排，那就是獵人腰帶上的寶石。」安逸塵長眉微展，唇畔帶著和暖的笑意，他伸出手去，顧筱薇指了指天幕，方向卻微微的偏開一些：「是那裡嗎？」
她像個小孩子，瞄準了他的指尖看過去，安逸塵蹙蹙眉，又擺擺手：「不對不對，再往左邊一點，看到了嗎？三顆整齊排成一排的星星，很亮很亮的。」
「這裡嗎？」她的手指又挪動了一點，偏偏跳過了獵戶星座。她有些著急，嘟著嘴唇像是一個拚命想向小夥伴展示她的漂亮玩具的小孩子。
「是這裡啦，你又指偏了。」他乾脆握著她的手，糾正她指錯的方向，「你怎麼還這麼笨，我記得星座還是我教你怎麼認的，怎麼這麼快就忘了，你還真是個苯孩子！」
她的手涼涼的，卻又滑膩潤澤，他的心臟像是忽然被人擊中，酸疼的感覺瞬間席捲全身。
她握著他的手，她握著他的手，「我其實知道的，獵戶星座如果移動到正南的方向，就是要過新年了，你教過的，我都記得的！」
「你記得還故意忽悠我？」他柔聲說著，反握住她的手指，十指交叉的動作，無限的繾綣。
她忽然笑了，卻似靦腆的摀住嘴，一雙眼睛亮的像是獵人腰帶上發光的寶石。
他也笑，笑的真是好看，而他的臉頰貼住她的，雙臂環在她的腰上，她就靠在他的懷裡，他們之間沒有一點點的縫隙。
「筱薇，你還記得不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做什麼？」他好奇的問，聽她說這樣多溫溫柔柔的說話，真是幸福。
她瞧他一眼，是眼角的含笑餘光，很嫵媚的眼神，「我記得，不就是最喜歡去你家嗎？那個時候顏姨還在！」她已經可以毫不避諱的提起李顏，「我還記得我每次去你家，顏姨總會給我做好多好吃的，我最喜歡挨著你坐，但是我一挨著你，你就把板凳往旁邊移，我不服氣，就再往你身邊移，然後你就是不願意跟我坐在一塊兒，乾脆把板凳搬到對面坐，我就被你氣得哇哇大哭，每次都是顏姨回來把你的板凳跟我搬到一塊。」
然後自己也撐不住撲哧笑出來；「我每次一哭，你就拿我沒折，我最喜歡在你的宣紙上亂畫，讓你練不成毛筆，在你的小床上到處蹦達，每次都要你把我救下來，你要是做畫，我就在一旁玩墨水，顏姨不在家，我就吵著你給我洗乾淨，不然我就哭給你看！」
她邊說邊哭，哭著哭著又笑了，「那個時候就是這樣，非要把你煩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