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345章-第346章各懷心機 文 / 月關
第345章-第346章各懷心機
「張大哥,你怎麼來了?」劉寵裹著羊皮袍子匆匆迎了出來,他的院落挺大,三溜兒青磚大瓦房,在當地算是殷實之家,以跑馬匹生意為生。當然,這只是他的公開身份,實際上劉寵就是霸州響馬賊的首領之一,張茂的拜把兄弟。
張茂將馬牽進院子,一邊往柱子上系,一邊神色緊張地道:「走,咱們進屋再談」。
一進門兒就是一股濃郁的香氣,劉晨和劉惠、封雷等幾個好兄弟盤膝坐在炕上,正在吃著炭火鍋。銅鍋裡煮的是狗肉,俗話說『狗肉滾三滾,神仙站不穩』,狗肉隨著沸水翻滾,味道還真是香氣撲鼻。
劉晨排行老七,是劉寵的弟弟,當地人以排行相稱,叫他們劉六、劉七。劉七喝的面紅耳赤,瞧見張茂來了,笑嘻嘻趿了鞋子下地,大笑道:「茂哥的鼻子夠長,來的正好,快上炕吃狗肉,喝兩口上好的燒刀子,哈哈哈,只可惜咱這兒沒有娘們陪你。一黑、二黃、三花、四白,這可是剛滿一歲的黑狗肉,最是可口」。
封雷等人或坐或站,也笑臉相迎,紛紛施禮道:「參見大哥」。
張茂一看全是自已響馬幫的人,這才放心地哼了一聲道:「狗肉不急著吃,今兒來我是通知你們一聲,禍事發了,都早做準備,否則咱們就得變成狗肉,讓人家一鍋燴了」。
劉六大吃一驚,其他幾人酒意也頓時嚇醒了些,急忙停下筷子,向張茂望來。
張茂脫了皮襖,在炕邊坐下,就火烤著冰冷的雙手,長吁了口氣道:「哥幾個。張忠落到了威國公楊凌手裡,咱們得小心著點兒」。
封雷奇道:「張忠?他不是被磚頭大將軍給救命救死了麼?」封雷年約三旬,粗眉大眼,鼻直口方,臉頰透著健康的赧紅色,剪著兩撇字胡。他也是張茂的拜把兄弟,公開身份是個擁有數十畝田地的小地主,此人不擅心計。所以在響馬幫中地位不高不低,不過論武功,卻是僅次於張茂的第一高手,比身為首領的劉氏兄弟還略高一籌。
「什麼磚頭大將軍!那是我兄弟,我地親表弟江彬!」
張茂不滿地瞪了他一眼:「我當時就納悶兒,表弟悍勇不下於我,怎麼讓幫扛鋤頭的百姓從他手裡把張忠搶走了,我還以為是他初到本地。不敢悍然對百姓下狠手呢。
娘的!原來是威國公搞的把戲,使了李代桃僵之計,死的根本不是張忠,他現在好生生的在楊凌手裡呢」。
張忠把江彬透露的消息源源本本說了一遍,幾個人聽了面面相覷。遲疑半晌,劉七才道:「茂哥,張忠可是知道咱們兄弟幾個的底細地,這下露了海底。咱們怕得逃之夭夭了」。
張茂咬了咬牙道:「置辦下這份家業容易嗎?交好那麼多官吏花了多少錢?遠走他鄉,一切都得從頭開始,難道落草為寇不成?」
封雷兩眼一亮,說道:「這也行呀,打家劫舍,大碗酒、大塊肉,最是爽快了。楊虎大哥不是去了山東麼,聽說收服了幾路人馬。現在混得風生水起,要不咱們去投他吧」。
張茂啼笑皆非地道:「一群廢物,怎麼就想著逃?我來知會你們一聲,是要你們這些日子離開家避避風頭,要是真的洩了風聲再走不遲,這不是還沒露馬腳呢嗎?你們急著尥啊?」
他沉吟片刻道:「張忠落在楊凌手中有幾天了,如果他招出了咱們,楊凌早就上門抓人了。如今毫無動靜。說明張忠沒有鬆口,我想……咱們還可以靜觀其變。非不得已,不可輕舉妄動,寄人籬下,哪有自已當家?楊虎雖和咱們交好,可是他是綠林,咱是黑道,畢竟不是同源兄弟啊」。
劉六擺擺手道:「黑頭,去村口看著點兒,我們和茂哥商議一下」。
張茂道:「不必了,村口我留了人。通知在張忠跟前露過名號的兄弟,馬上離家避風頭,我還要趕回霸州,張忠不說出咱們的底細,怕就是存著心思,希望咱們去救他。闖蕩江湖義字當先,他夠意思,我張茂也不能虧了他」。
封雷緊張地道:「大哥,殺人容易救人難吶,他當初和你交好,還不是你拿大把銀子養出來的,他可比不得齊彥名大哥,那是自已兄弟,進了大獄也不會招出咱們來,他……一個太監,有種嗎?」
張茂冷冷一笑道:「人在江湖漂,哪有不挨刀?張忠犯的是死罪。我不救他就是死定了的,我說救他,也要看看有沒有機會,能救就救,不能救只好……」。
他閉了嘴,抓起面前的杯子一飲而盡,劉惠思索片刻,說道:「大哥,既然楊凌是要以張忠假死之計,誘出霸州地貪官們,咱們何不把這消息散佈出去,打亂他的計劃,讓他自亂陣腳,說不定反而有機可趁。」
張茂苦笑道:「那樣救他不是更難?再說這一來楊凌必查洩露消息的人,不但牽扯上我兄弟,而且暴露的更快」。
劉六發狠道:「既如此,我們跟大哥走一遭,若救得了他,咱們也算盡了本份,救不了他,那是他的命,怨不得咱們!」
張茂搖頭道:「不!我先去探聽一下風聲,如果需要人手,我會來找你們,藏身之處……」。
劉六接口道:「還是老地方,我馬上通知和張忠照過面、通過名姓地兄弟全都藏起來,大哥需要動用人手,隨時派人通知我們」。
「好!」張茂長身而起:「你們馬上準備,我立即潛回霸州!」
一大清早,樊陌離樊大人喝了碗粳米粥,吃了些點心、清淡的小菜。然後在兩個侍妾的服侍下穿衣著扮。一夜風流,兩個體態妖嬈的侍妾眉目之間猶自帶著幾分春意。
新納地寵妾碧兒嬌滴滴的埋怨道:「老爺,您現在上衙也太早了些,又不是京官要早起上朝,怎麼不多睡些時辰?」
樊陌離打了個哈欠,嘿嘿笑道:「還沒餵飽你個小妖精?睡睡睡,老爺我何嘗不想春榻擁美、高臥不起呀,這不是楊砍頭還沒走麼?這個煞星。把霸州折騰地天翻地覆,誰不提心吊膽吶。唉!哪怕裝象,老爺我也得裝下去呀,啥時候這個小魔頭拍拍屁股走人,老爺我才放心吶」。
「哈哈哈,樊大人放心好了,明日一早,國公爺就要離開霸州了!」隨著聲音。江彬一步邁了進來,渾身戎裝,肋下配刀,背著雙手笑吟吟地道。
後邊幾個攔阻不及的家丁惶惑地追了進來,卻被突然冒出來的幾個兵丁一把推開。態度極其蠻橫。樊陌離雙手正整著烏紗帽,見此情形不禁愕然道:「江大人,你……怎麼這般無禮,竟直闖本官的內室?」
江彬滿不在乎地道:「嗨。什麼內室外室,內人外人的,我是個粗人,哪講究那些東西呀」,他大大咧咧地走過來,一把摘下樊陌離的官帽,用手指頂著搖了搖,然後往碧兒頭上一戴。端詳兩眼哈哈大笑道:「樊大人,您瞧您瞧,這帽兒戴在她頭上,可比你俊多了」。
樊陌離大怒,厲聲道:「滾帳東西,沒有規矩,給我滾出去!」
江彬嘖嘖地道:「大人,要憐香惜玉呀。這麼嬌滴滴地小娘子。你嚇著人家,大清早的。算了算了」,說著在碧兒地豐臀上「啪」地一拍,笑嘻嘻地道:「美人兒,你們老爺叫你滾出去呢,別惹他生氣了,快點出去吧」。
樊陽離怒不可遏地戟指道:「江彬,本官是叫你滾出去!」他嘴裡罵著,眼中卻掠過一絲恐懼,一種不祥的預感籠上心頭。
江彬大馬金刀地在凳上一坐,翹起二郎腿道:「大人放心,辦完差使,下官馬上就滾!」說完他把臉一沉,厲聲說道:「來人吶,把犯官樊陌離給我綁起來!」
門口立即衝進兩個兵丁,一把扣住樊陌離的手臂,把一根麻繩麻利地往他頸上一套,將他捆得結結實實,樊陌離驚駭地道:「江彬,你瘋了?你……你在做什麼?」
江彬色瞇瞇地瞟了眼旁邊的美人兒一眼,慢條斯理地道:「你叫什麼名字?」
「妾……妾身叫柔兒」,那侍妾嚇得俏臉發白,緊張地答道。
江彬瞇起眼,掃了掃她柔軟纖細的小蠻腰,點點頭嘿嘿笑道:「好名字,來,給爺倒杯茶」。
樊陌離怒吼道:「姓江的,你好大地狗膽,你反了不成?誰叫你來抓本官地?」
江彬向天拱了拱手,說道:「當今威國公爺,怎麼啦?」
樊陌離心中一緊,卻仍嘴硬道:「威國公?他……他也沒有資格抓我這五品正堂,我要告他、我要告你、我要……」。
「你要什麼呀?」江彬不耐煩地翻了他一眼:「大清早地哪那麼大火氣?有聖諭,威國公節制霸州軍政有司官員,徹查官員貪腐要案,本將軍就是奉旨辦案!」
「來人,把樊陌離押到欽差行轅!把這裡地財產全等封了,等候本官查抄!」
「是!」外邊轟然一喏,又衝進幾名兵丁,提著漿桶,抱著一捆封條,往桌上一摞,就開始刷封條,封箱籠、封櫃子。
江彬看也不看面如土色的樊陌離。他懶洋洋地站起身,拿過一條封條,往柔兒姑娘高聳的酥胸上一貼,然後順手抄起一塊點心丟進嘴裡,一邊向外走一邊嘀嘀咕咕地道:「我的命真苦啊,一大早地要抓這麼多人,這兒先封著,咱們去同知大人桂丹府上」。
霸州各縣鎮鐵騎縱橫。游擊將軍江彬的部下凌晨時分突然出現在各官員府邸,口稱奉欽差大人楊凌之命抓捕貪官、查封府第。張忠未死的消息就此傳開,霸州官員聞訊魂飛魄散。
固安知縣喬語樹聞訊嚇得癱在床上,抱住愛妾地大腿哭得涕淚橫流,他地眼淚也夠充足,從早上直哭到中午,還沒見官兵來抓他,覺得肚子有點餓了。這才下了地,簡單吃了些點心、喝了點茶水,同時叫人出去打聽消息,一問才知道官兵們抓了幾個官兒、封了宅子,然後就綁了人呼嘯而去了。壓根就當沒他這人。
喬大人坐在家裡咬著指頭發愣,還以為平時太低調,人家把他給忘了,正暗自慶幸的當口。官兵登門了,不過不是抓他,卻是申明朝廷懲治貪官的目的,要他出面安撫地方,不要生出亂子。
楊凌並沒有把官員們全抓起來,大明官吏俸祿極低他是知道的,就算清官也鮮有不佔朝廷便宜的,所以那些貪而有度的。雖然貪腐、還肯為百姓辦點實事地,並不貪墨只是為官庸碌地,全都被他開一面饒過了。
儘管如此,抓捕的官員仍超過六十人,其中府城五品、從五品的官兒一掃而空,這些官員品秩較高,全是江彬直接帶人去查抄的。到了下午,所有的百姓都知道了這消息。整個霸州頓時為之轟動。百姓們既感興奮,又覺惶惑。畢竟朝廷抓捕這麼多官員,是前所未有的事。
好在華推官在霸州為官二十年,所有官僚底細一清二楚,代職官員早列好了長長一個名單,抓捕任務過半,任命代理官吏的命令就傳達了下去。楊凌之所以沒有同時下達委任狀,就是為了讓這些官員體會一下坐以待斃地感覺,相信這種刻骨銘心地恐懼,再加上今後監察御使地設置,可以令其中大部分官員從此改邪歸正。
那些坐在家裡如驚弓之鳥的官兒們一見有兵敲門,全都嚇地半死,結果等來地卻是陞官令,頓時喜出望外,立即趕到衙門,親自帶人張貼告示、安撫民心,就連肥胖如球的喬知縣,都步行往來,在縣裡到處奔波,忙的汗透衣襟。
許多官員上半天沒心思吃飯,下半天沒功夫吃飯,餓的前胸貼肚皮,不過心裡卻無比安穩踏實,極度恐懼後逃過一劫地慶幸和驟然陞官的雙重喜悅,已經讓他們的心裡裝滿了酸甜苦辣。
梁洪沒精打彩地走出欽差行轅,抓了一天人,愣沒他什麼事,梁欽差心裡有點鬱悶。霸州出了一連串的事情,四妖僧的事熱度急劇下降,百姓們都關門避禍,肯來四大神棍斃命處花錢出氣的人也就少了,一天掙不了幾錢,今天又開始抓官,更沒人來了,想到這裡梁洪重重地歎了口氣。
出京本來是肥差,可是跟了楊凌出來卻什麼好處也撈不到,如果換了是他,絕不會讓百姓們把神棍趕的東奔西跑,只消放出風聲,還怕他們不乖乖地上門送銀子?再說這次張忠被打死,霸州官員為了擺脫自已干係,也是個大好機會呀,可楊凌只收狀子、不收銀子,真是有錢不會賺。
尤其是今天抓貪官,要是腦子稍稍活絡點兒,一夜之間家裡就能堆起一座銀山來啊,真是令人痛心疾首。梁洪恨恨地咒罵一聲,百無聊賴地抻了個懶腰,正要回房燜著,忽地見街角四個布袍大漢低低耳語幾句,然後其中一人徑直走了過來。
梁洪立即警覺地退後兩步,掩身到了侍衛身邊,現如今楊凌在霸州得罪的人也不少,自已可別成了代罪羔羊。
卻見那大漢走上前來,彬彬有禮地拱手道:「在下有要事面稟欽差威國公爺,軍爺們可否行個方便。代為通稟一聲?」
一聽是有事見楊凌地,梁洪才放下心來,他閃身出來,說道:「見國公爺?國公爺是什麼身份,那是什麼人都見的麼?有冤情去知州衙門,欽差大人不見!」
梁洪穿了一身裘袍,卻非宮中宦服,那人不知他的身份。還以為是國公門下,忙滿臉陪笑地道:「這位公爺,小的確有重大冤情,是要告那張忠強搶民財、請求返還的,這事兒知州大人也做不了主,呃……何況知州大人也……被抓了,代理知州忙地不可開交,小的唯有求助於威國公楊青天。還求您行個方便」。
梁洪一聽是來索財的,能讓張忠看上眼,親自去勒索地,那必是富有大戶了,不禁雙眼一亮。他上下打量幾眼,見這人一臉風塵,面相英武,雖身著布衣。氣勢卻也不凡,便嘿嘿一笑道:「國公爺日理萬機、公務繁忙啊,這些小事我怎敢隨便打擾他?如果百姓有冤情不去官府告狀,全直接找國公爺,那不是亂了朝廷法度麼,你……」。
手上一沉,一個藍布小包已落到手中,粗略一掂。至少有百十兩銀子,梁洪雙眼一亮,話風一轉道:「你……你既然找上門來,想必是有重大冤情難以辨白地,咱家就做件好事,替你通稟一聲,國公爺見不見,咱家可不敢保證。」
那人聽他一口一個咱家。又見他聲音細柔。頜下無須,才知是位公公。忙道:「是是是,公公多費心,國公爺見不見的,小地也不敢怪您,如果國公爺肯見,小的還有孝敬」。
梁洪一聽這話頓時眉開眼笑,忙將銀子往懷裡一塞,擺擺手道:「門下候著,咱家去給你通稟一聲」。
一有了錢,這位金吾衛右提督、欽差副使也顧不得自已身份了,立馬降格成了跑腿地,顛兒顛兒的跑去見楊凌了。楊凌正在書房磋商這些貪官的處置,全部解送京城是不可能的。他已將解送京城審訊,然後明正典刑的害處秘密給皇上上了奏折,正德也同意了他的意見。不過對於這些被捕的貪官不能也來個血濺霸州,得按照律法執行,夠砍頭的砍頭,該坐牢地得坐牢。
這些刑律上的事華推官遠比他精通,所以楊凌正在徵詢他的意見。華推官臀傷還未痊癒,倚坐在墊著厚褥的躺椅上正和楊凌說著話,一見梁洪進來便閉了嘴。
梁洪滿臉堆笑地道:「國公爺,有個漢子受張忠迫害,家產被勒索一空,聽說張忠斃命,現在行轅門外想請國公爺您為他伸冤呢。咱家知道國公爺正在忙,可是瞧著那人實在可憐,老婆孩子破衣襤褸地站在街頭,一時動了惻隱之心……,國公爺您愛民如子,還是見一見吧」。
楊凌一聽,倒對梁洪刮目相看,難得這財迷心兒發了善心,那就見一見吧,他忙擺手道:「好吧,那就讓他進來吧,本國公就見上一見」。
梁洪喜道:「國公爺真是菩薩心腸,呵呵,好好,那咱家就讓他進來了」。
梁洪急急退出去,吩咐侍衛把那人帶進來,笑嘻嘻地道:「國公爺忙著吶,本來是不肯見的,咱家好說歹說,為了你可是費盡心思呀,等會兒見了國公爺……」。
那人一笑,順手又是一個小包袱塞到他手裡,悄聲道:「多謝公公,這是五錠金子。這事兒不管成不成地,小的都承您的情兒」。
梁洪先是大喜,隨即又覺惋惜:看這樣子,這戶人家還沒被張忠敲成人干啊,出手這麼闊綽,又是金又是銀的,早知如此自已該沉住了氣,多敲他兩槓子才是。
一念及此,梁洪頓生悔意,喜氣全變成了喪氣,他無精打采地歎了口氣,說道:「你且進去吧,說話時小心著點兒」。
看著大漢在侍衛帶領下進了楊凌書房,張洪眼珠一轉。忽地想道:看來這是條肥羊,我且在這候著,如果威國公答應為他索回財產,咱家怎麼也得想法子攬下這門差使,嘿嘿,這大漢這麼爽快,謝禮一定少不了。
大漢進了書房,見一個英俊地白面書生坐在桌前。旁邊椅上還躺坐著一個一字眉的凶漢,四個帶刀侍衛肅立在兩側。
他倒甚懂規矩,只行了兩步,跨進門檻就不再向前,直接跪倒在地,恭聲道:「小的見過國公爺」。
楊凌看他兩眼,忽地一笑道:「你是被張忠勒索的霸州百姓?我看不像,你到底是什麼身份?」
那大漢吃了一驚。不知自已什麼地方露了手腳,四個侍衛聽了這話已飛快地攔在楊凌身前,雪亮的單刀出鞘,後邊兩個侍衛一手按刀,另一隻手也攸地平舉起來。不知這舉動是何用意。
大漢見此情景不敢稍動,跪在那兒恭聲道:「是!國公爺目光如炬,小的……卑職確非霸州百姓」。
楊凌目光一閃,疑聲道:「卑職?」
「是。卑職是……」,那大漢遲疑了一下,左右看看,楊凌微微一笑道:「這房中都是本國公信得過地人,不管你是誰,既然信得過我,那就不妨相信他們」。
大漢聞言,這才放心說道:「回稟國公爺。卑職是……是河間府參將袁彪!」
「河間?」楊凌驚詫而起:「河間府參將,跑到霸州來有什麼要事?」
袁彪的話娓娓道來,聽得楊凌和華推官盡皆臉上變色。原來張忠不只貪墨、欺搾百姓,而且還與響馬盜有勾結。
張忠為什麼對響馬盜地事隻字不提?他的罪早夠死一百次了,這個恨不得只要我倒霉、全天下都跟著我倒霉才開心的小人會這麼講義氣?
楊凌沉吟一番,冷冷笑道:「好個張忠,這官他是做不成了,卻不甘心就死。他肯替那些響馬守秘。必是盼著我公開抓捕官員們的那一天,他未死的消息傳開。那些響馬會把他救出去。」
想到這裡,楊凌變色道:「壞了,袁將軍你來遲一步,今日一早抓捕官員的行動就開始了,張忠未死,並指認這些官員貪墨地消息已經傳開,張茂既知道張忠未死,必不會死守府中,他現在定已逃了」。
華推官沉不住氣道:「國公爺,那要不要馬上派人查抄張府?」
楊凌沉吟片刻,搖頭道:「他那麼大一份家業,匆忙離開,絕對難以帶走。張忠一直沒有洩露他的消息,他縱然離開府第,必然也會抱著僥倖心理,暗中察言觀色……。」。
想到這裡,楊凌道:「棒槌,派幾個機靈地去打探一下,如果張茂還有府上,立刻調咱們地人圍困張府,把他抓起來。如果他不在府上,立刻把人撤回來,一個暗樁都不要留,他是本地人,又是響馬大盜,派人盯梢絕對瞞不過他」。
「是!」大棒槌抱拳施禮,匆匆轉身走了出去。
華推官若有所悟,說道:「國公爺的意思是……,引蛇出洞?」
楊凌微微一笑,說道:「不錯,將計就計,張忠為餌」。
袁彪聽不懂兩個人地對話,疑惑地道:「國公爺,您的意思是用張忠把張茂釣出來?他們……這些大盜會這麼講義氣麼?」
楊凌呵呵一笑道:「他們燒殺劫掠,或許是無惡不作,不過強盜也是用可取之處的。我雖不知他們和張忠是利益關係,還是真有兄弟之誼,不過不管出於什麼目地,他是一定會救張忠的,或者……想殺他滅口」。
楊凌道:「張茂被你發現蹤跡,為什麼卻不逃走,反要央求張忠出面對你施壓?因為他的根基在這裡。龐大的家產他捨不得丟下。如果他現在逃了,恐怕除了隨身一點細軟,更是什麼都帶不走。張忠沒有洩露他的行藏,為地就是指望他能救自已出去,現在知道張忠沒死,張茂必然也會明白張忠的意思。
做大盜的人做事都很小心,他現在就是離開了,恐怕也是以防萬一的可能大些。在他心裡,必然以為我們還不知道他地底細,那麼他為了自已仍能在這兒立足,以富紳的面目招搖於霸州街頭,必然會想辦法救張忠或者殺掉張忠這個活口。」
楊凌唇邊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說道:「霸州四害,神棍貪官、大盜馬賊,唉!這些禍害人的東西。根本就是沆瀣一氣呀。今天收,本是撈魚,誰知道順道撈上個王來」。
袁彪拱手道:「國公爺,您要擒拿這些響馬賊,可有需要卑職效命之處?」
楊凌沉吟片刻道:「不。張茂恐怕也會擔心你知道張忠已死,會揭發他地身份。你最好立刻返回河間公開露面,以安響馬之心。」
袁彪聞言忙道:「是,卑職明白。這就返回河間!」
華推官看著他離開,疑惑地道:「國公,張茂既是響馬大盜,為了以防萬一,咱們就不能用江彬的人馬,霸州響馬忽聚忽散,人數少時數十人,人數多時數百人。個個驍勇善戰,在萬馬軍中來去自如,萬萬小覷不得。
大人身邊雖有千餘精兵,恐怕也未必能攔得住他們,況且國公身份尊貴,不容有所閃失,必得分出大部人馬保護您的安全。如果沒有足夠的兵馬,恐怕很難將那些響馬一打盡」。
楊凌目光微微一閃。說道:「這個不急。你且安心把這些該懲辦地貪官分類甄別一下,這些官員必須從快處理。霸州的亂子差不多了,得盡快讓民心安定下來。至於響馬賊……我想,他現在也該到了……!」
入夜,宋小愛正在房中沐浴。
樓上就是關押張忠的地方,由於梁洪時常出入楊凌住處,而她是女將,張忠關在這裡最為隱蔽,所以楊凌才將牢房設在宋小愛的住處。
一樓宋小愛地住處,房門緊閉,房中卻是香艷柔媚的一派春光。
宋小愛只著一件精美的抹胸,一件小小的褻褲。剛剛沐浴完畢,姣好地玉體還蒸騰著熱氣,抹胸緊緊地貼在身上,勾勒出乳峰的高聳,小腰地纖細,更顯得凹凸有致,曲線玲瓏,粉光緻緻的玉臂,修長豐腴地大腿,柔美纖巧的天足……,如雪似玉的肌膚,在昏暗燈光的映照下,閃爍著緋紅色的玉光……
拭淨了秀髮,宋小愛將衣衫一件件穿了起來,就在這時,外屋房門篤地一聲響,外邊響起一聲喝問:「什麼人?」
緊跟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宋小愛吃了一驚,急忙一個箭步躍到床前,從床頭抽出一柄彎刀,然後撲到外屋啟開房門衝了出去。
只見兩個侍衛從暗處躍了出來,手中提了狹鋒單刀,宋小愛急問道:「什麼事?」
侍衛忙停住腳步道:「宋大人,方才有道人影閃入,掠至你的門口窺探,我等喝問一聲,他便立即抽身退了出去,卑職只來得及射了一箭,那人身法奇快,卻未射中」。
樓上侍衛更多,不過這些侍衛訓練有素,早得嚴令,不可擅離張忠半步,是以雖聞警訊,卻沒有一個離開警位置。
宋小愛帶著兩個侍衛衝到廳內,此處設有燈火,只見樓梯扶手上釘著一枝袖弩,顯是方才侍衛射出的一箭,廳中無人,門口兩個侍衛卻倒在地上,宋小愛急忙撲過去察探。見二人只是被擊暈在地,這才放心。
為了避免引起梁洪疑心,宋小愛地住處外鬆內緊,院落中並無大量侍衛,夜間只有這兩句侍衛守門,如果真的有人有這麼高明的身手潛入,現在既已退出門去,只怕早已從容遠遁。
宋小愛不甘心。恨聲道:「走,隨我出去看看!」
她剛剛衝到向樓上詢問了一句,見樓上沒什麼動靜,這才放下心來,她對兩個侍衛道:「不要驚動大人,隨我出去瞧瞧,行轅中今夜巡衛加倍!」
宋小愛衝到門口,外邊正好閃進一個人來。宋小愛不敢怠慢,手中刀已匹練般揮了出去。她倉促揮刀,出手卻極迅捷,尤其經伍漢超指點,偷偷傳以武當上乘心法。刀法遠非昔日可比。
可是門口那人身手卻比她還高明十分,這迎頭一刀,那人腰肢只是輕輕一扭,就閃到了一旁。抬手一托,擒住了宋小愛的手腕。
宋小愛大驚,一記撩陰腿狠狠踢向那人胯間,這時她才看清那人相貌,不由驚道:「小伍?」
「糟了!」宋小愛大驚,可那全力一腳哪裡還收得住,靴尖重重地踢在那人胯下,震得她腳尖發麻。
「完了。完了」,宋小愛心裡暗暗叫慘,絕望地看著伍漢超。
咦?他怎麼既不喊也不叫?不會是踢的……叫也叫不出來了吧?還是他地功夫這般厲害,那裡也練的似鐵如石?
宋小愛的眼神直勾勾地向下移去,只見她地腳還揚在空中,伍漢超以一個很可笑地姿勢把屁股扭到一邊,她的腳尖所踢處,正是小伍地大腿。
伍漢超這時才呲牙咧嘴地道:「我的小祖宗。這見面禮……也太重了吧?」
宋小愛一顆芳心咚地落了地。甜甜地喚了一聲:「小伍……」。
伍漢超呵呵一笑,站直了身子。柔聲道:「出了什麼事了,怎麼一見面就動刀動槍地?」
宋小愛的柳眉刷地一下又豎了起來,臉蛋兒也紅了,她一把擰住伍漢超的耳朵,嬌斥道:「沒出息的東西,竟敢偷看我洗澡?快說,是不是你偷看我洗澡?」
伍漢超疼得哇哇直叫,連連喊冤道:「我哪有?我才剛到啊!」
「嘁,你少裝了,除了你誰有這麼高明的身手,來去自如、躲得過袖箭,劈翻了兩個侍衛還沒人發覺?什麼時候的這臭毛病,你說!」
「真的沒有,我冤枉,我先去見了國公再來的,不信你問他」。
宋小愛往門口一瞅,只見大棒槌憨笑道:「小伍地確剛到啊,我陪著他過來的,呵呵」。
宋小愛這才信了,急忙鬆開手,陪著笑臉,在小伍耳朵輕輕吹著氣,溫柔地道:「對不起呵,小伍,你沒有事吧?還疼不疼,來,我給你揉揉!」
伍漢超一把撥開她的手,悲憤地吼道:「你說,剛剛誰偷看你洗澡了?他竟敢偷看你洗澡,這不是佔我便宜嗎?天吶,你竟然被別人全看光了!我不要活了!」
宋小愛翻了翻白眼兒道:「有你這樣的嗎?別人不壞我名聲,你來壞呀!我只說有人到我門口窺探我,又沒說真的看到了。我是在裡屋,看得到嗎?你本事大,長雙透視眼我看看,還會跟我發脾氣了,你能耐啊你,就讓人看了咋地?我懶得理你!」
「啊!」伍漢超頓時轉驚為喜,連忙追上去,陪著笑臉道:「小愛,別生氣,別生氣,我這不是替你難過呢嘛,你看我要是外人,能這樣嗎,咱們不是一家人嘛,噯,你別走呀,你看我剛剛大老遠來地……」。
「不聽不聽,王唸經……」。
劉大棒槌見狀也翻了翻白眼:「一對活寶,嘁!嗯……,你們倆,剛剛誰偷看小愛洗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