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027 寧出事 文 / 二月榴
「上車,馬上回家。舒殘顎副」點了接聽鍵,對面傳來父親嚴厲的聲音。
樓少東還未回答,側目之際,便看到路面上滑過來一輛黑色的房車。平穩地停在布加迪的車後,司機從車上下來,喊了聲:「少爺。」然後拉開後座的車門,示意他上車。
樓少東則又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巷口,喬佳寧已經消失在那裡。他想想今晚這樣的情況,自己此時的心境也有些亂,便想先回去冷靜一下也好。
腳步停在敞開的車座前,他突然轉過頭來看著程式,唇角微勾,問:「要不要送你一程?」
程式則回以一個諷刺的笑,問:「你是不放心佳寧和我在一起吧?」
這話裡充滿挑釁,其實自己的心裡也是極不舒服的,因為從喬佳寧的表現中,程式也可以感覺到他與喬佳寧的之間必定是不尋常的。
樓少東剛剛的暴怒,明顯就是在吃醋。
樓少東聞言,唇角的笑意未變,只是眼神中帶著明顯的輕蔑。目光掠過自己被損壞的車子,說:「今天,本少看喬佳寧的面子。」然後彎腰坐進車裡。
口吻霸氣,但更隱隱透著自己與喬佳寧之間的親暱不同,令人鬱結。
程式果然感到心頭一刺,司機已經將車門關好,然後坐進駕駛座,引擎發動,車子平穩地慢慢轉入主道,漸漸駛離他的視線。
而此時的樓少東也已經冷靜下來,他不擔心喬佳寧會和程式在一起,如果真要在一起,就不會有三年前的那個晚上,更不會有他與喬佳寧的初遇。
只是思緒仍然飄得很遠,眼前恍恍惚惚,似有許多影像掠過,且都是關於喬佳寧的。有初遇時她十八歲的模樣,也有重逢後,她的每一次冷言相向、防備的表情、為朋友的一無反顧,還有她在廚房忙碌的身影,以及兩人相處時,她的每一顰一笑竟然都那樣出奇的清晰。
最後定格在她依靠程式肩膀的畫面,雖然現在想想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那個畫面仍然會他覺得不舒服。
手掌撐住額頭,為什麼心還是亂亂的?
「少爺,到了。」司機的聲音拉回他的思緒。
樓少東回神,下意識地側頭望向車窗外。一座在燈光中綻放的歐式白色建築映入眼眸,正是樓家老宅。
管家已經迎上來幫他拉開車門,也恭敬地喊了一聲:「少爺。」
樓少東微微頷首,下了車,便逕自往主樓走過去,司機則將車子開回車庫。
踏進門內,見傭人正在收拾餐廳,訓練有素地各自忙碌,卻未曾發出一絲聲音。而樓下的客廳裡,則流露出舒緩的音樂。
他放輕腳步走過去,看到一身家居服飾的樓母倚坐在西式復古的沙發內,塗了丹蔻的春蔥玉指托住高腳步,輕晃著杯中的酒水,一副極為享受的模樣。
樓母出身名門,一直懂得極致享受,這樣的習慣維持了多年。樓少東也不想打擾她,便直接朝著樓梯走去。
「少東。」樓母聽到動靜抬眸看到他,則喊著趕緊將杯子擱在茶几上。
樓少東聞言停了腳步,轉過頭來問:「媽,有事?」
他唇角的笑意未變,但是眸色幽深。
他以前並不是這樣的,個性雖然張揚霸道,卻不失爽朗陽光。不知何時起,與她這個母親也有了距離感。再想到自己今天打喬佳寧的事,她心裡便更加沒底。
儘管心裡思緒翻轉,她面上依然平靜如常,優雅如斯,出聲提醒,說:「你爸在書房等你呢。」
「嗯。」樓少東點頭,便直接往樓上去了。
樓母的目光看著他的背影,微揚的唇裡明顯含著話,卻沒有吐出來。
目送樓少東上了二樓,她只好轉身坐回沙發裡。
樓少東則在書房停下,伸手在門板上輕敲了兩下,也不等回應,便已經開門進去。
樓父從書中抬起頭時,正看到他走過來,坐到自己的面前。
「爸,找我有事?」他問,身子坐臥進書桌對面的椅子上。
樓父沒有回答,他只是用目光盯著樓少東。四目相望,一個睿智、犀利,老練,一個深沉,冷靜,諱莫如深,氣氛彷彿陷入凝滯,又彷彿是在較衡。
半晌,樓父才收回目光,問:「t城的事你臨時換了周經理,留下來是有什麼特別的事嗎?」
樓少東唇角扯了扯,也不想與父親繞彎子,回答說:「明天宮越嵩的案子開庭。」他想這點,父親比自己更清楚。
而樓父聽到這句話後,臉上的線條一下子冷下來,他看著樓少東說:「我說過,這件事你不准再插手。」
樓少東無懼地回視著他,說:「我也說過,我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
他臉上的線條那樣堅毅,表情堅持。並不若往常與他的每一次抵抗。這種表情,彷彿只有那年他堅持冰球運動時才出現過。
兒子是如何熱愛冰球運動,兒子又是放棄冰球運動的,樓父心裡其實都很清楚,所以心裡對他,一直存有一分愧疚。
他輕喘了口氣,口吻也難得地軟下來,並未像平時那樣嚴厲。
他說:「少東,莫珞的事已經過去很多年了。」這話裡多少有些無力感。
當年的事,不止是對兒子的傷害,對他們做父母的而言。他發生那樣的事,對他們的衝擊力也不少。難道他就不能放下嗎?
j市說小不小,說大也算太大,所謂的上流社會來來回回也就這些人,許多利益都是牽扯不清的。就連莫家都不得不接受現實,不想與宮家產生過大的摩擦。
因為那樣對他們絕對沒有好處,最後只能落個兩敗俱傷而已。
難道這點兒子不明白?
樓少東也是第一次這樣看著父親,他明白樓父的意思,其中的利害關糸他也懂。但是人活在這個世間,身上總有逆鱗。何況樓少東打小就沒受過什麼委屈,莫珞的事算是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遇到最大的一個挫折,他總要給死去的她,給自己埋葬了的夢想一個交待。
所以樓少東說:「爸,這件事在我心裡永遠都過不去。」所以別再想用過去的方法對付他,他已經長大了,他有能力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他,一定要做。
「少東……」樓父想開口再勸。
「爸,這件事已經不能回頭,你就別再說了。」樓少東突然站起來。並不給樓父開口的機會,又補了一句,說:「我先回房了。」便離開了書房。
其實那些理由,那些利益關糸,在當年莫珞的事後,都已經被父母說了無數遍。
他都懂,只是心裡依然過不去那道坎。何況他進入樓氏這幾年,心裡還是有些底的。
樓父看著他離開,一直盯著被關上的門。這若擱在往常,父子非是要吵起來的。
如今,不吵也罷。
他會幫樓少東回頭。
而出了書房的樓少東,本來想回房間靜靜,這會兒因為提到莫珞這個名字,心緒莫名亂得更加厲害。也沒有上三樓主臥,便直接往樓下走。
樓母還坐在樓下,他與她對望了一眼,便往門外走去。
「少東,你去哪?」樓母見他一副要出去的樣子,著急地問。
「回公寓。」樓少東回答,然後吩咐管家將車庫跑車的鑰匙取出來。
管家應了一聲便去了。
樓母本來聽他回公寓,心裡就咯登了一下。又聽到他要開別的車走,不由問:「你的車呢?」
樓少東彷彿這時才想起樓母做的事來,回頭看了母親一眼,回答:「在喬佳寧那裡。」
也不知道是不是樓母做賊心虛,竟覺得兒子的表情有些怪怪的,一時沒有開口。
這時外面的車燈掃過來,是司機將跑車開到了別墅前,他抬步便往外走去。
「等等。」樓母只覺得眼前影子一晃,她恍然回神,一下子便扯住樓少東的袖子。
「媽,你還有事?」樓少東回眸看著她,這才注意到她有些心神不寧。
「趕走那個女孩的事,媽不該瞞著你。可是少東,媽都是為你好。聽話,今晚就住在家裡,哪裡都不去好不好?」她終究是母親,見不得兒子有一絲絲危險。
而樓少東看著母親,似乎從她這句話裡聞出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喬佳寧怎麼了?」如果單單只是趕走喬佳寧,母親不該是這種表情。
他現在出去,母親到底在緊張什麼?
樓母看著他,欲言又止,說:「沒什麼,你安心在家,今晚哪也不要去。」
「媽?」樓少東看著她的目光漸漸犀利起來。
他想到今晚與父親的談話,又對母親的心緒不寧。他突然有種感覺,感覺父母,或者宮家,也或者兩家在連通一氣,瞞著自己做什麼。
可是能做什麼呢?如今能聯糸到的只有宮越嵩的案子,而與宮越嵩的案子有關聯的也只有喬佳寧。
喬佳寧!
頭腦彷彿被雷一下子擊中,他想也沒想便甩開母親的手,快步往外跑去。
「少東。」樓母在後面急急地喊,他卻置若罔聞。
他已經無暇多想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更沒有時間冷靜下來的分析,只是這樣的猜測,讓他的心被劇烈的不安襲捲。
他此時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不能讓喬佳寧有事!
「少爺。」司機正打開駕駛座的車門,看到他臉色凝重,不由嚇了一跳。
樓少東則直接拽開他,坐進駕駛座便將車子開出去。竄出鐵閘後,車子急速順著山道而下,帶起的風刮過耳膜,車子在暗夜中只留一道紅色的線。
可是他開得再快,最少也需要半個小時。
樓少東儘管心急如焚,卻沒有失去理智,他摸出電話快速拔了個號碼。
「喂?」那頭傳來年輕男子的聲音。
「齊俊,馬上派人去xx超市後面的簡陋出租房,幫我找到一個叫喬佳寧的女孩,要盡快確保她的安全。」他直接開口要求。
他口吻太急太緊張,或許是這些年幾乎很少見到樓少東這樣。所以那頭連問都沒問,爽快地應了:「好。」
樓少東扔掉手機,將車子飆到了極速,在夜間車輛稀少的郊區道路上行駛,無數霓虹與廣告牌接蝩撞來。即便到了市區都沒有減速,終於在半小時後到達。
他的那輛布加迪還孤零零地停在路邊,因為是凌晨,所以附近人潮已經消匿。周圍環境安靜,他下車後直接進了窄巷。
那排低矮的房子都關著燈,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只有喬佳寧小屋裡的燈是亮起的,而門外無聲無息地站了五六條人影。
「誰?」聽到動靜,有人警覺地問。
樓少東走近,藉著喬佳寧屋裡透出來的燈光,他們才清是樓少東的臉。
「樓少。」幾個人恭敬地叫。
樓少東點頭,目光觸及門口地上翻倒的鍋子,還有一些書籍,剛放下的心不由又提起來,目光一下子變得冷冽。
「對不起樓少,我們接到齊哥命令過來時候,那些人已經到了。不過好在及時……只是她現在的情緒不太穩定,不允許別人靠近。」領頭的人解釋說。
這女人是上面交待保護的,而房內此時的情況也不容他們造次,只能守在門外。
先前周圍的住戶聽到動靜,早就嚇得不敢出聲,也有幾個膽大的出來過,但一看他們是黑社會,更加不敢多管閒事。這些人大多都是老實巴交出來打工的,只會選擇明哲保身,乖乖待在屋子裡。
而樓少東則不關心這些,他關心的只有喬佳寧的情況。目光盯著房門,好半天才伸手打開。
只見屋內已經一片狼藉,書架、桌子都倒了,書本、筆記本、菜葉,鍋碗瓢盆全部堆積在地上,比上次看到的情景還亂。
而那張單人床上,靠著牆角的位置就蜷縮著一個人影。她似乎並未注意到樓少東進來,所以頭仍深埋在蜷起的雙腿間,只看到凌亂的頭髮。腳邊是件被撕壞的衣服,她身上只著了件白色的吊帶衫,雙手圈住膝蓋,露出的臂膀間有一些觸目驚心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