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十六章 文 / 西子情
夜天傾看著二人離開,俊臉瞬間如黑雲壓山,陰雲密佈。舒煺挍鴀郠好你個雲淺月,當我是透明的嗎?居然視而不見就這樣走了!他袖中的手攥緊,額頭青筋直冒。
夜天煜吃得正歡,沒想到二人說走就走了,他想攔住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不由看著雲淺月飄走的身影訝異地道:「咦?月妹妹的輕功何時居然進步如此神速?」
夜天傾黑著的臉一愣,這才注意雲淺月身姿輕盈,飄然如風。的確與以往身手天差之別,不知道好了多少。他薄唇抿起,漆黑的鳳眸瞇成一條縫。
就在這時,雲淺月忽然從三丈高的地方似乎是收勢不住身法驚呼一聲向地上栽去,哪裡還有剛剛的優美輕盈飄逸,整個人如大蝦米狀,似是失去了掌控,嚇得尖叫聲傳來,「夜輕染,快救我!」
夜輕染似乎也驚了,發現雲淺月向地上栽去,立即迅疾如風地撲向她身邊,堪堪在她栽倒地上的瞬間將她接住。這才免去她險險和大地親吻,怒斥的聲音傳來,「你個小丫頭,輕功不好還逞能玩什麼飄然?我要是接不住你就等著狗啃屎吧!」
雲淺月驚魂未定的伸手拍拍心口,聲音有著驚嚇後的恐慌和被夜輕染斥責的怯弱,極小的聲音隱隱傳來,「本來覺得挺好啊,不知道怎麼就掉下來了。爺爺教給我的這是什麼破武功,我以後不要學了。」
「是你自己笨學不好,居然還怪雲爺爺。」夜輕染罵了她一句,「笨死了!」
「你才笨!」雲淺月不滿地瞪著他,「好,我笨行了吧?你聰明?你們一個個都聰明!就我笨還不成嗎?那我離你們遠些好了,以後再也不要來找我。」
話落,雲淺月氣沖沖地甩開夜輕染,向前走去。
「喂,我不是那個意思……」夜輕染連忙去追雲淺月。
「我看你就是那個意思!」雲淺月不理他。
「你不笨,其實一點兒都不笨的,剛剛你那姿勢多優美啊,要是不掉下來就更美了……不,掉下來也美……」夜輕染似乎為了哄雲淺月,有些口不擇言了。
「你還說!」雲淺月臉都黑了。
「好,我不說了,不說了。剛剛你掉下來我沒看見,絕對沒看見……」夜輕染做投降狀。
「你最好沒看見。以後敢說出去,我就去挖你家祖墳去。誰若是敢說出去,我都去挖他家祖墳。」雲淺月恨恨地警告了夜輕染一句,似乎還向夜天傾幾人這邊掃過來一眼,聲音很大,明顯是為了讓幾人聽到。話落,大步往回走去。
「好,我不說。誰要是敢將你用輕功沒用好掉下來的事兒說出去的話,本小王也去挖他家祖墳。跟你一起挖。」夜輕染立即保證,似乎也向夜天傾幾人這邊看過來一眼,連忙追上雲淺月緊緊跟在她身邊。
「這還差不多!」雲淺月表揚了一句,似乎和孩子一般高興了。
夜輕染咕噥了一句什麼沒聽清,二人再不施展輕功,並排著向山下走去。
夜天煜眼睛睜大,一口魚卡在喉嚨裡不上不下,直到那二人走遠,他似乎才回過味來,連忙將魚吞下,看向夜天傾,「我剛剛眼睛沒花吧?我說她怎麼一下子輕功高了那麼多,原來都是花架子。」
夜天傾也收回視線,驚異之色消失無形,對夜天煜道:「你剛剛不是眼睛花了,是什麼也沒看見。」
夜天煜頓時一愣,「太子皇兄,你不會真怕那小丫頭挖你家祖墳吧?借給她幾個膽子敢?就算夜輕染那死小子也不敢,他的祖墳和咱們是一家,哪裡挖自家祖墳的!」
夜天傾哼了一聲,「總之你沒看見就是了。這件事情不准對外說!」
夜天煜眨眨眼睛,再眨眨眼,似乎不解地看著夜天傾,「太子皇兄,你這是再給月妹妹遮醜?這事兒你以前都不會做的。如今怎麼會做了?」
「閉上你的嘴!」夜天傾似乎惱了,聲音微沉,「四弟,父皇言明由我率領一眾皇子前來靈台寺祈福,一眾皇子都要聽我命令,不准造次。這一眾皇子也是包括你的。」
夜天煜立即閉了嘴,隱住眼底的精光,恭敬地點頭,「是!」
夜天傾看向容鈴蘭、冷疏離、秦玉凝三人,淡淡的聲音隱含著威嚴,「你們也是,剛剛之事不准說出去半個字。否則你們知道後果。」
「是,我們都不曾看見。」三名女子立即垂下頭。
「四弟,你既然吃了人家的魚,就要幫人家善後,將火撲滅,痕跡處理了,不要被寺中僧人發現。」夜天傾看了一眼被夜輕染和雲淺月折騰的地方,對依然吃魚的四皇子扔下一句話,抬步向山下走去。
若不是聽隱衛稟報說雲淺月被夜輕染帶來了後山香泉水烤魚來了,他自然依然還在達摩堂聽容景和靈隱大師論法,如何會巴巴的趕來?如今自然還是要回去達摩堂的。
容鈴蘭和冷疏離眼中都閃著惱恨的神色。女人的心最是敏感,太子殿下在達摩堂待的好好的,忽然就要來這香泉水看半枝蓮,他們就料到肯定有事兒,死皮賴臉跟了來,沒想到居然為了雲淺月。而如今居然還為給雲淺月遮醜對她們進行警告不准洩露一句她用輕功卻從上面掌控不中栽下來的糗事,這要是在以往太子殿下絕對不會做,而如今卻是做了。她們心中忽然有些沒底起來。
二人對看一眼,眼中齊齊傳遞著某種訊息,一定要想辦法拴住太子殿下的心,否則萬一太子殿下真要動了娶雲淺月的心思的話,那麼以太子殿下的身份和雲淺月的身份,皇上一準會准了的,她們期盼了這麼多年的心思豈不是要做空?二人拿定主意,緊緊跟在夜天傾身後。
玉凝看著夜輕染和雲淺月走遠了的背影,眸光清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須臾,她垂下頭,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愉悅的弧度,腳步輕鬆地跟在容鈴蘭和冷疏離身後走去。
夜天煜看著幾人離開,收回視線低頭看了一眼燃燒的乾柴和地上扔的散亂的香包,忽然冷笑了一聲,扔了手中的魚骨頭,並未如夜天傾所言處理了雲淺月和夜輕染留下的痕跡,抬步向山下走去。他走的方向並不和夜天傾一路,而是夜輕染和雲淺月離去的方向。
幾人走後,剩餘的乾柴依舊燃燒,辟里啪啦響聲不斷。
此時雲淺月和夜輕染已經走到了山下,她回頭看了一眼,哼笑了一聲。早先想遠離討厭的人,忘了輕功的顧忌,後來幸好聽見四皇子的話,所以她立即作勢從三丈高掉了下去,她知道夜輕染會接住她,所以,全部洩了真氣,讓人看不出半絲作假。
夜輕染也回頭看了一眼,輕輕一笑,用手敲了雲淺月頭一眼,「小丫頭,誰說你笨?我看你怎麼比誰都鬼機靈呢!」
「我本來就很聰明!是你一直說我笨。」雲淺月白了他一眼。
「是,我說錯了。」夜輕染想起剛才就覺得好笑。
剛剛連他聽到夜天煜那句話都驚了一下,想著小丫頭功力高深怕是暴露了,沒想到這小丫頭反應如此機敏,很快就讓自己出了大糗,否則以夜天傾和夜天煜那兩個人的精明,自然會尋揪探底的,難保不會探出這小丫頭其實身懷絕世武功只是一直隱而不露而已。她本來受的關注就多,那樣就更麻煩了!如今那二人怕是怎麼也想不到她是裝的,而那三個蠢女人估計正心裡嘲笑她呢!
雲淺月嘴角扯開,這種裝的本事對於她來說小菜一碟。
二人腳步輕快地回到了後山別院。
別院門口,雲淺月睏倦地打了個哈欠,對夜輕染道:「你不是想去達摩堂嗎?去吧!我回去睡覺。」
夜輕染看向西廂院子,皺了皺眉,身子不動,「你怎麼會和那弱美人住一個院子?又是他安排的吧?也不知道雲爺爺怎麼想的,居然將你拜託給那頭披著羊皮的狼。」
「嗯,誰知道那老頭子怎麼想的。不過在他身邊也清靜,正好我睡覺。」雲淺月無所謂地道。
「我住在東山的禪院,那裡也清靜,要不你和我去住吧!」夜輕染又道。
「懶得挪動了。」雲淺月擺擺手,「快去吧!我困死了。」
「要不我也搬來這裡?」夜輕染眉頭擰成一根麻花。
「這裡就兩處院子,還哪裡有你的地方?住幾天而已,他吃不了我,我吃了他還差不多。」雲淺月懶得再磨嘰,抬步進了院子,還向夜輕染揮手,「你還不快去?再晚了估計前邊都散場了,你也替我看看容景是怎麼論法的,最好想辦法讓他遁入空門。替我們除去一大禍害,那你就是整個天聖的有功之臣了。」
夜輕染本來擰著的眉頭散開,聞言痛快地答應,「好,等我想辦法非要將他梯度出家不可。那弱美人我早就想他遁入空門了。」
「嗯!我祝你好運!」雲淺月揮手揮得累了,撤了回來。
「那你睡吧!我晚上早來找你。」夜輕染道。
「別,我估計要睡個連軸轉,明天吧!明天你再來。」雲淺月道。
「好,那我明天再帶你去玩。我們明天去南山看廣玉蘭。」夜輕染看著雲淺月迷迷糊糊一步三晃往裡面走,不明白這個小丫頭怎麼這麼愛睡,如今多年一度的祈福論法聆聽佛音的盛世在她心裡就跟沒那麼回事兒似的。如今多少人擠破腦袋來這靈台寺去聽法呢,她倒好,睡覺來了。估計這整個靈台寺如今的人算起來,就她一個如此。
「嗯,行,明天去看廣玉蘭。」雲淺月應了一聲。
夜輕染見她答應,轉身大踏步向達摩祖師堂而去。
雲淺月走到門口,伸手推開門,院內院外都靜悄悄的,顯然那三個丫頭還沒回來。她抬步進了屋,想想又對外面輕喊,「莫離!」
「小姐!」莫離應聲出現。
雲淺月看著莫離,想著這娃果然盡責,隨叫隨到啊!他懶洋洋地吩咐,「我要睡覺。如今就是天皇老子來也不准吵醒我。除非我自己出來。否則誰也不讓進來打擾我。」
「是!」莫離應聲。
雲淺月滿意地關上房門,幾步走到床前,將自己扔在了大床上,嘟囔道:「吃了睡,睡了吃,吃好了玩,玩好了又睡,睡好了再吃再玩……啊啊啊,如果沒有雲暮寒逼迫識字,如果不是這個破身份亂七八糟的事兒,這日子簡直就是神仙啊……」
莫離在門外面皮狠狠抽搐了一下,隱了下去。
雲淺月嘟囔夠了,滿意地閉上眼睛,不出片刻就會周公去了。
不多時四皇子踱步來到了後山別院,他先打量了一眼西廂院落,又看向東廂院落,一雙鳳眸眸光深邃,不知道想些什麼,須臾,他嘴角含了一絲笑,抬步走進院子。
「四皇子請止步!」莫離現出身形,攔在夜天煜面前。
「嗯?」夜天煜一愣,「你是何人?」
「在下是淺月小姐貼身侍衛。小姐剛剛交待,說她要睡覺,任何人不准打擾。」莫離面無表情地道。
「你是她貼身侍衛,我為何從不曾見?」夜天煜疑惑地看著莫離。
「小姐以前從未召喚過我。所以,四皇子不曾見在下也是正常。」莫離面無表情地道:「四皇子若是想見我家小姐,還等小姐睡醒再來。若是找我家小姐有事情,在下去給四皇子稟告。」
「原來是這樣,月妹妹將你這個隱衛藏的倒是深。」夜天煜點點頭,向著緊閉的門窗看了一眼,簾幕遮掩,看不到裡面的情形,他收回視線,「我也沒什麼事情!就想過來坐坐。夜輕染呢?」
「小王爺送小姐到門口就去達摩祖師堂了。」莫離道。
「那好,她既然睡覺就我就不打擾她了。我也去達摩祖師堂,等她醒來再來。」夜天煜扔下一句話,轉身出了別院。本來有些疑惑的心此時卻是疑惑散去。老王爺既然給雲淺月安排如此武功高深的隱衛在身邊,她的武功當真是不好了。這麼說她早先在香泉水旁施展的輕功真的不過是花架子而已了。
莫離見四皇子離開,再次隱身退了下去。
雲淺月知道四皇子來,迷迷糊糊醒來,聽著那腳步聲走遠,又迷迷糊糊睡去。
別院再無人打擾。
不多時,彩蓮、聽雪、聽雨回到別院,三人開始嘰嘰喳喳說著今日所見的趣事兒,但當走進院中聽到院中靜靜,聲音立即小了下來,彩蓮走到房門口輕輕推開門往裡看了一眼,對二人噓了一聲,二人意會,想著小姐真能睡啊!彩蓮關緊房門,三人躡手躡腳回到了自己房間。
入夜,靈台寺鐘聲響起。
雲淺月醒來,睜開眼睛,天色已黑,她舒服地伸了個懶腰,推開被子坐起身下了床,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一起猛喝。解了渴,她走到窗前,伸手拉開簾幕,只見一縷月光順著窗子射進來,窗外繁星滿天。
「小姐,您醒了是嗎?」彩蓮聽到屋中動靜,聲音從外面傳來。
「嗯!」雲淺月應了一聲。
彩蓮推開門走了進來,將放在桌子上的燈盞調試了一下燈芯,屋中剎那明亮起來。她看向雲淺月立在窗前的身影,笑道:「小姐,您真是能睡呢!奴婢等人都回來了半日,也不見您醒。」
「你們回來時候我知道,我才睡下沒多久,被夜輕染拉去後山烤魚了。」雲淺月想起今日吃的烤魚的確如夜輕染所說一般香嫩可口,不禁又想吃了。
「原來是小姐和染小王爺在後山烤魚險些將後山燒著了啊?據說有人在後山架了火烤魚,後來走時沒滅了火,那火將四周的乾柴給燒著了,險些燒了山,幸虧寺中有僧人給發現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呢!」彩蓮頓時驚道。
「嗯?」雲淺月一愣,回頭看向彩蓮。
「是呢!奴婢當時聽到此事的時候還想著是哪個大膽的敢在佛門聖地殺生,沒想到居然是小姐和染小王爺。要是您二人就不奇怪了。」彩蓮立即道。
雲淺月皺眉思索了片刻,才想起她和夜輕染走時是沒有熄滅火。估計是夜天傾等人離開時候也沒有將火熄滅。她問道:「那後來呢?此事如何了?」
「連在達摩堂論法的靈隱大師、景世子、還有慈雲方丈和靈台寺的幾位長老都驚動了呢!不過幸好發現的早,將火熄滅了,沒有造成什麼損失。本來慈雲方丈惱怒想要追查,但景世子說今日是盛世,有人為了慶祝,殺魚祈福,既然沒惹出大禍來,就不用追究了,若是再有下次,定追究不饒。靈隱大師也同意,所以,慈雲大師自然就沒追究,這件事情就過去了。但已經命僧人嚴加看管,再不准人去烤魚。」彩蓮笑道:「小姐,景世子定是知道和您有關,所以才幫了您的。否則這事情總歸是褻瀆佛祖的大事兒。您和小王爺真是太胡鬧了。若是捅到皇上那裡,指不定要怪您和小王爺的。」
「哎呀,再不能烤魚了啊!可惜!」雲淺月嘎嘎嘴。
彩蓮無奈地看著雲淺月,她說了一大堆小姐只知道不能再烤魚了,居然別的一句都沒入耳,又重複了一遍道:「小姐,奴婢是說景世子幫了您。」
「嗯,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為了向爺爺交待,自然也幫我遮掩的,否則他也脫不了干係。」雲淺月不以為然。
「小姐,您不是說您和景世子半毛錢關係也沒有嗎?怎麼如今倒是承認您要是出了事情和他脫不了關係了?」彩蓮好笑。她家小姐對景世子不知為何就如此不對卯。別的女子若是能得景世子照拂眷顧怕是做夢都會笑醒,她家小姐倒好,恨不得景世子有多遠走多遠。
雲淺月哼哼了一聲,對於自己前後矛盾的話一點兒也不覺得臉紅,避而不答轉移話題問道:「那夜輕染呢?當時夜輕染在達摩堂不?」
她記得夜輕染送她回來時候可是去了達摩堂的。
「染小王爺是去了一趟達摩堂,不過沒待一會兒就離開了。奴婢看他精神抖擻的去了,沒坐一會兒就接連打哈欠困得睜不開眼睛,後來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走了。估計和您一樣回去睡覺了。」彩蓮想到當時夜輕染的樣子就好笑。小王爺估計聆聽不進去佛經。
「我和夜輕染果真是同道中人啊!」雲淺月感歎。
彩蓮笑出聲,「您和小王爺是志趣相投!」
「嗯!」雲淺月深以為然。轉回身目光落在西廂院子,那裡漆黑一片,她問道:「容景難道還在和那老和尚論法?還是已經回來休息了?」
「說是景世子和靈隱大師論法,其實多數都是靈隱大師在說,但是景世子偶爾一句就切中要點,畫龍點睛。連靈隱大師都連連讚歎世子佛心甚高,悟性也甚高,只是說可惜他不是我佛要接納之人。景世子天生就該生於紅塵長於紅塵,所以,他和佛門無緣。」彩蓮道:「後來論法後景世子又被靈隱大師請到他的住處去對弈了。如今怕是還在靈隱大師處未曾回來呢!」
「這麼說夜輕染今日沒成功了!」雲淺月歎了口氣。死和尚,專門和她作對!
「小姐,您說小王爺成功什麼?」彩蓮問。
「自然是想辦法讓容景遁入空門。」雲淺月道。
「哎呀,我的好小姐,奴婢不是和您說了嘛!景世子是不可能出家的,榮王府就嫡系就他一人。您再不喜歡人家也不能盼著人家出家啊!景世子對您多好,您這樣也太不近人情了。」彩蓮嗔怪地瞪著雲淺月。
雲淺月哼唧了一聲,她盼著人家出家的確是不地道,於是再不言語。
「不過今天奴婢回來後見小姐睡著,想去祈福樹給小姐和我祖母祈福,沒想到就見到太子殿下在質問四皇子。於是奴婢就偷偷躲在了山石後面,只聽太子殿下說他明明讓四皇子將烤魚的乾柴熄滅了的,為何又險些燒了山?四皇子說他忘了。太子殿下似乎很是惱怒,但也拿四皇子沒辦法。」彩蓮忽然壓低聲音在雲淺月耳邊說。
「嗯!」雲淺月點點頭。想著怕是四皇子根本就沒理會那火吧!
「太子殿下最後拂袖而去,四皇子也走了。奴婢後來想著回來告訴小姐,就沒去祈福樹。」彩蓮小聲道:「我覺得太子殿下口口聲聲似乎對小姐和小王爺很是維護呢!」
雲淺月冷哼一聲,「他會維護我才怪?估計是怕出了事兒,皇上質問他。畢竟他的身份在那擺著,若是這個節日裡火燒了香泉山靈台寺的話,那就是大災大難,我和夜輕染雖然有麻煩,但他也有個督查不嚴之責。怕是四皇子打的就是這個主意。皇子之間爭鬥而已。四皇子若是一點兒小事兒都能忘了的話,那他在皇宮也活不了這麼大。」
彩蓮頓時唏噓,「怪不得奴婢見太子殿下走時四皇子冷笑得很可怕的樣子。原來是這樣。還是小姐聰明。」
「四皇子還是不夠狠。若我是他的話,沒熄滅那火算什麼?定要借此機會再給加一把火,最好將這香泉山燒著了。那麼他受益可就大了,不止我和夜輕染犯錯,太子殿下弄好了也會地位不保。也不會只有這麼大點兒小動靜,屁都不頂事!」雲淺月淡淡道。
「小姐?」彩蓮驚了。
雲淺月這才發現自己太那什麼了,立即轉頭對她笑了一下,「我是想著這個破地方若真是大火燒沒了就好了。省得一幫子和尚吃飽了撐的沒事兒干天天唸經,煩死了,我都睡不著覺。」
彩蓮長出了一口氣,對雲淺月有些無語地勸道:「小姐,祈福節就三日時間。您頂多能在這寺裡待幾日啊?不能為了您這幾日不能好眠就燒了香泉山吧!您想想這裡的山水風景多美?半枝蓮和廣玉蘭開得多艷?還有您吃的烤魚,若是都將這裡燒壞了,還不將河裡的魚也給毀了嗎?」
「嗯,也是!幸好四皇子沒那麼狠!」雲淺月想起那鮮嫩味美的烤魚也唏噓了一下,若是真燒了山那可真是可惜了。
「而且還有小姐呢!若是今日真出了事兒,小姐剛剛火燒望春樓的事情過去,再出了這火燒香泉山靈台寺的事情,那您怕是在真該坐大牢了。四皇子對您似乎還是不錯的。估計也是顧忌您才沒做。四皇子又不是真的傻,也不是真的不心狠。您忘了,他可是說打殺奴婢的時候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呢!」彩蓮又低聲道。
「嗯,你說得也對,四皇子看起來就不是心軟的人。不過他可不一定顧忌我,不定是心裡打著什麼主意呢!這樣的話我和夜輕染雖然獲罪,但夜天傾頂多落下個不查之責而已,既然夜天傾吩咐了他滅火,那麼他沒滅掉也有連帶責任。這樣拉別人下水自己也得不到好處的事情他才不會做的。」雲淺月點點頭又道。
「嗯!奴婢也覺得是這樣的。所以四皇子才沒加一把火。」彩蓮也深以為然。
「哎呀,不說他們了,真煩啊!我餓了,飯菜呢?」雲淺月擺擺手,夜天傾和四皇子愛抖個你死我活是他們的事兒。她吃飽了撐的去研究他們。
「景世子的侍衛絃歌早先來交代奴婢了,說景世子說晚膳要小姐過去和他一起吃。所以奴婢就沒準備。」彩蓮輕聲道:「小姐,您若是餓了,奴婢這就去西廂院子看看景世子回來了嗎?沒回來的話奴婢就去靈隱大師去尋景世子?反正靈隱大師的院子就坐落在咱們所住的院子旁邊。」
「誰和他一起吃?不要!你現在就去做。」雲淺月對彩蓮揮揮手。
「小姐,景世子說了,咱們不屬於寺中人,所以可以不需要在飲食上顧忌。他吩咐人在他的小廚房做了芙蓉燒魚。魚用得是香泉山河裡抓的魚呢!您確定您不去吃?奴婢可做不來,就算咱們府中的廚娘也做不來。趙媽媽也不會做芙蓉燒魚呢!」彩蓮詢問地看向雲淺月。
「吃!為什麼不去吃!你這就去喊他回來吃飯。」雲淺月立即道。
「是,奴婢這就去!」彩蓮偷笑著跑了下去,想著只要一說到吃、玩、睡,小姐比誰都積極。景世子估計就知道小姐不願意過去他那裡吃,所以才如此說的。
雲淺月已經開始想像芙蓉燒魚的味道了。是不是比夜輕染的蓮葉烤魚更香。這樣一想她就待不住了,彩蓮剛一離開,她推開房門就走了出去。
夜晚的山寺畢竟是依山傍水,有些清涼之意。
雲淺月悠悠哉哉推開西廂隔牆的院門,院中一片洗黑。她用鼻子嗅了一下,沒聞到半絲魚味,不由皺起眉頭,搜尋了一下,院中空無一人,做個屁魚,連個人影魚渣都不見。她轉身想回去,又一想既然容景說了有魚吃就必須要有魚吃,要是沒有也不成,她非要他給變出芙蓉烤魚來不可!這就進去等著他去。於是拿定主意直接向主屋走去。
推開門,進了房間,一股清雅潔淨的氣息鋪面而來。這個房間和她那個房間一摸一樣,無甚擺設,但貴在潔淨。她走到桌前想點燃燈盞,發現手裡沒有點燈的東西,幸好窗外有月光射進來,屋中也不黑,遂作罷,走到了軟榻前一屁股靠坐了下去。
不多時,彩蓮進了西廂院子,人未到笑著的聲音傳來,「還真讓景世子給說對了,說小姐此時一定是在他的房間等上了,讓奴婢不用回東廂院子了,直接回來告訴小姐一聲,說讓您等他片刻,他很快就會回來。」
「嗯!他屬蛔蟲的,人家想什麼他都知道。」雲淺月撇撇嘴。想著這人怎麼就不叫諸葛亮?
彩蓮走進來,從懷中掏出火石點燃燈盞,挑了挑燈芯,房間明亮起來。她對雲淺月道:「小姐您等著景世子吧!奴婢們可沒這福氣吃芙蓉燒魚,奴婢和聽雪、聽雨去前面寺中打齋飯了,這靈台寺的齋飯奴婢中午可是吃過了,覺得也是極其好吃的。」
「嗯!」雲淺月擺擺手。想著容景那個小氣吧啦的,估計做的芙蓉燒魚能夠她吃就不錯了。肯定多不出來彩蓮她們的份。
彩蓮轉身走了下去。
雲淺月目光無聊地在房間轉悠,最後定在床頭枕邊放著的一本書上,她記得這本書似乎是來時候容景在車中拿著看的書。她走過去拿了過來翻開,發現居然是一本雜書。
這本雜書與雲暮寒看的江湖雜文趣事不同,而是一本天下圖志。她隨意翻了翻,只見不僅記載著各地的山川風貌,也有各地發生的奇聞趣事,以及各地的世家大族姓甚名誰在當地以什麼發家以及在當地的何等地位,另外還記載了當地生活的名人,另外包括名人的簡要概況。
雲淺月嘖嘖稱奇,想著容景手裡居然還有這樣一本好書。她自然要看看的。
拿著書走回軟榻上半倚著靠好,開始從第一頁看了起來。前世練就的本事已經深入骨髓,所以,雲淺月看書極快,一目十行,行行仔細而過目不忘。
從她來到這裡醒來還沒過一天好日子就被雲暮寒抓了關在淺月閣識字,應付雲暮寒就夠她費腦筋了,以至於後來看到書就頭疼,哪裡還會找書去看?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大多數她偶爾問起,從彩蓮口中探知一二的,只知道這不是她所生活那個世界的古代,是歷史上從沒出現過的異時空。如今這樣的一本書正好讓她瞭解了這個世界的概況。
原來百年前這片大陸國姓慕容,後來慕容後期子孫只知享樂且寵信奸臣,致使國運衰弱,民不聊生。這期間各地藩王做大,以至於後來藩王勢力大過皇廷勢力,各地藩王謀反,前朝亡國。後來布衣出身的天聖始祖皇帝夜卓嵐逐一擊敗了各地藩王,奪得了天下。他得天下後並沒有狡兔死走狗烹,而且感念追隨他的一干將領兄弟,於是大肆分封,才有了如今的榮王府、雲王府、孝親王府、德親王府四大皇族。
始祖皇帝一統天下時並未對各地藩王趕盡殺絕,而是實施了招募政策,所以,如今遺留了一些當時藩王自立的小國。小國甘願稱臣,歲歲對天聖納貢。
雲淺月想著那位始祖皇帝一定是一位英明睿智之人,自古帝王有幾個人能有如此寬廣胸懷?哪個不是能共苦難不能享榮華的?而這位始祖皇帝最讓人稱讚的不是他的豐功偉績,而是他的癡情。因為雲王府出現了他唯一的皇后也是唯一深愛的女子,當真是後宮無妃。所以,為了這名女子,他傳下祖訓,要他後代子孫都娶雲王府女兒為後。才有了如今她這個身份和皇室牽扯不清的麻煩。
如今百年已過,各地的小國日益強大。天聖歷經百年雖然依舊繁華,但內部已經不復百年前精幹,官員**,貪圖享樂,畢竟百年沒有兵變,偶爾出現小小戰爭也不足以動搖天聖強大的根基,所以,簡直就是全民安樂之風盛行。
在這種情形下,而各周邊小國卻勵精圖治,漸漸強盛起來。尤其發展最快的一個小國叫做南梁,如今已經是除了天聖外的第二大國。另外還有稍次於南梁的是西延國,再之後北崎國,再之後還有幾個沒發展起來的小國。小國偏遠,得不到天聖大國的太多照拂,所以想要生存,只能依附於相比鄰發展快速的南梁和西延,以及北崎。所以,雖然看似天聖依然是大國,實際上那些小國隱隱已經扭成一團,以第二大國南梁馬首是瞻的趨勢。
雲淺月一邊看一邊讚歎。這個古代的時局也相當有意思啊!
「看來你還是比較愛看書的!不喜歡只是沒對你口味而已。」容景的聲音傳來。
雲淺月聞聲立即抬頭,只見容景不知何時已經進了屋,正坐在桌前椅子上品茶。她頓時一嚇,是她看得太過入神,還是這個傢伙武功太高入室而無聲?這要是來要她命的人她有八個十個估計也早被殺了。她的警醒看來脫離了李芸的身份後都丟到爪哇國去了。頓時心裡一沉,對他怒目而視,「進屋不知道敲門嗎?」
容景瞥了她一眼,慢悠悠地道:「這似乎是我的房間。」
呃,雲淺月這才想起自己的確是在人家的地盤,她才屬於那個登堂入室的人。頓時拉下臉,不滿地道:「你怎麼才回來?芙蓉燒魚呢?」
「正做著呢!」容景道。
「什麼?你居然才做?你想餓死我嗎?」雲淺月聞言眉毛立即豎起。
「你中午吃了那麼多魚,後來又睡了半日,我怎麼也要給你留些時間消化不是?否則你如何吃得下芙蓉燒魚?」容景挑眉。
「那你怎麼不說我早上沒吃飯呢?中午吃那些早消化沒了!」雲淺月用眼白白他。
「你早上沒吃飯嗎?你也沒說,我自然不知道的。」容景神色無辜。
「你不是會神機妙算嗎?都能算到後山是我和夜輕染烤魚吃險些著火的,又能算到我在你房間等著你,那這個怎麼就算不出來?」雲淺月沒好氣地道。想著這個男人肯定是故意的。
「神機妙算也是算不出所有事情的,就比如你說你回來睡覺我就信了,哪裡知道你居然和夜輕染去後山烤魚,若是早算出來的話,我會帶著你一起去聆聽靈隱大師說法,沐浴佛光的。那容得你險些燒了整個香泉山犯下大錯?」容景放下茶杯。
雲淺月頓時被堵住口,但想想被他就這麼堵住有些不甘,又道:「哪裡是我要去烤魚的,是夜輕染拉我去的。」
「嗯,我知道不是你要去的,是夜輕染硬拉你去的。」容景點頭。
「就是嘛!所以,不怪我。」雲淺月沒想到這傢伙還挺明白,所以她很不知廉恥地將責任都推到了夜輕染身上。反正那傢伙是小魔王嘛!反正他又是染小王爺嘛!有他頂著,她屬於從犯,還是那個被逼迫的。所以就算找到她頭上的話,她也是很無辜的。
「嗯,所以我下午派人去給雲爺爺送了一封信,將今日中午夜輕染強硬將你拉走去後山烤魚之事險些引發的大禍稟告給雲爺爺了。我尤其在信中強調了說此事不怪你,都因為夜輕染。」容景溫潤的聲音緩緩道。
「什麼?你居然告訴我爺爺了?」雲淺月立即睜大眼睛。
「嗯,這件事情是瞞不住的,這裡的一舉一動你以為能瞞得住皇上和京中那幾位爺爺?雲爺爺將你托付於我,我就是身負照拂你的責任。既然不是你的問題,也就說明不是我照拂不利,實乃夜輕染太過胡鬧將你拉走,否則你還好好在房間睡覺不是?」容景看著雲淺月,微挑眉梢,如畫的容顏因為他細微的表情居然又是一種美感。
雲淺月頓時無語。話雖然這麼說,但她是自願去的啊!可是剛剛她自己也說了是被夜輕染拉走的,此時再反悔哪裡能?她有牙齒咬了自己舌頭的感覺。張了張嘴,心中雖然懊惱,但也反駁不出半個字來。「派出去的人剛剛回來說雲爺爺極為惱怒,將夜輕染罵了半響,說居然敢帶著你胡鬧!香泉山是個什麼地方?靈台寺是個什麼地方?尤其是今日是個什麼日子?若是真火燒了這香泉山靈台寺的話,那你們就是犯了大罪,別說欽天監那幫子老道會借此說事兒,朝中那些大臣們也會借此說事兒。以你和夜輕染二人胡作非為的名聲早就被京中那些大臣們所不滿,如今眾口之下,事實俱在,你們定是難以反駁,到時候皇上不懲治了你們怕是難平眾怒。」容景又道。
雲淺月吸吸鼻子,想著一個烤魚的小事兒到了這裡就成了治罪的大事兒了!她得感謝四皇子只是置之不理沒有另外加一把火,否則的話,她和夜輕染此時估計就在刑部大牢待著了。哪裡還能坐在這裡等著吃芙蓉燒魚。這樣一想,頓時沒了脾氣。
「雲爺爺口諭知會我說從明日起一定要看好你。再不准夜輕染帶著你去胡作非為。所以,既然給你機會你也睡不著覺的話,從明天起就跟著我去達摩堂沐浴佛音吧!」容景最後扔出一顆炸彈,聲音依舊溫和。
「什麼?」雲淺月騰地站了起來,「你讓我明天起你跟著你去達摩堂?」
「嗯!」容景點頭。
「不去!」雲淺月想起她才不去見那個靈隱神棍,話落,看著容景眼睛,堅決地補充道:「打死也不去!」
「我就知道你不去,所以剛剛我和靈隱大師說好了,明日我不再去達摩堂和他論法了。就寸步不離的陪著你。」容景點點頭,慢聲道。
「你……」雲淺月再次瞪眼。
「怎麼?你難道其實想去達摩堂沐浴佛音的?」容景挑眉。
「不是!」雲淺月磨牙。
「嗯,那就好,就這麼說定了。」容景點頭,又溫聲道:「我聽莫離說明日夜輕染約了你去南山看廣玉蘭?你既然想看,明日我陪你去吧!夜輕染是去不了了,我將雲爺爺另外寫給他的信派絃歌拿去給他看了。雲爺爺在信中說在香泉山這幾日讓他再不准來找你,若是他不聽話,依然不安穩帶著你胡鬧的話,以後就再不准他見你,所以,夜輕染定會聽雲爺爺話的。」
「你……」雲淺月看著容景,已經不知道用什麼來形容他了。
「不過就算沒有雲爺爺的旨意他怕是明日也不能來找你去看廣玉蘭的,因為剛剛據說皇上派人來宣了旨,說軍機大營出了些事情,讓他即刻回去處理。如今恐怕是他已經啟程下山了。所以,你也不用心裡對他過意不去。畢竟這香泉山他都玩遍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也不差這一回。」容景不看雲淺月,似乎今日說的話太多了,又為自己斟了一杯茶。
雲淺月一口氣憋在心口,不上不下,心裡恨得癢癢,這個人……這個人……真是黑心到家了。她爺爺,還有皇上,雙管齊下,夜輕染剛剛來就給調回去了。他就不信軍機大營真會這麼巧就出了事情,就算是真出了事情,沒準也有他的功勞。她氣惱半響,看到那張溫和雅致的臉很想揮去一拳,但她估計沒打到他先自己挨了一拳,瞪著他怒道:「我要吃芙蓉燒魚!」
雲淺月的聲音很大,怒意和氣惱絲毫不加掩飾。
容景點頭,對外吩咐,「絃歌,去看看芙蓉燒魚好了沒?」
「回世子,已經好了!」絃歌聲音輕快,顯然將剛剛一番話都聽了去。心中對他家世子的佩服那是更上一層樓。似乎也解了白日雲淺月將他氣得啞口無言的氣。整個身心都是暢快的。
「那就趕快端來吧!」容景又吩咐。
「是!」絃歌立即走了下去。
雲淺月捋胳膊挽袖子,她今日非將這個男人當芙蓉燒魚吃了!否則對不起他一番黑心的作為。
不多時,絃歌端著托盤走了上來。動作利索,哪裡像是身懷武功的侍衛,分明就是容景的伙食小二。那端菜的姿勢都純正無比。
雲淺月盯著絃歌托盤,托盤內共六個碟子,都是清一色素菜,哪裡有芙蓉燒魚?連個魚骨頭都沒有。她看向容景,「魚呢?」
「魚呢?」容景問絃歌。
「回世子,魚還在鍋裡呢!屬下先將這些素菜端來。」絃歌道。
雲淺月不再言語,起身走到桌前,在容景對面坐下,依然有些氣鼓鼓的。
容景也不理會她,優雅而坐,依然不緊不慢地品著茶。
絃歌下去,不多時又端了一個托盤進來,這回托盤裡放著兩碗粥。他輕輕放在容景面前一碗,又放在雲淺月面前一碗。
雲淺月看了一眼粥,沒說話。
絃歌又走了下去,這回沒有托盤,只端了一個小盤進來,盤中放著一條魚。是極小的一條魚,還沒有雲淺月中午和夜輕染吃的那條二斤的魚的三分之一。
雲淺月頓時橫眉豎目,看向容景,「這就是芙蓉燒魚?」
容景看向絃歌。
絃歌點頭,「回淺月小姐,是芙蓉燒魚。」
「容景!你故意的對不對?你誠心玩我那!」雲淺月徹底惱了。騰地站起來,伸手指著容景。他將夜輕染調走就算了,他明日寸步不離明著為陪,實則為監視也就算了。不讓她再睡覺也就算了。這些都能忍受。可是為什麼還是這麼一條小的她兩口就能吞下的魚?一堆素菜,不知道她是肉食動物嗎?無肉不歡,吃個屁啊!
「絃歌,怎麼回事兒?」容景面色不變,但聲音微沉。
絃歌立即躬身,將那小蝶魚放在容景面前,連忙解釋道;「回世子,這是您的芙蓉燒魚,不是淺月小姐的。淺月小姐的魚還在鍋裡,屬下還沒端來。」
「嗯,那快去端吧!看將她給急的。」容景點頭,對絃歌擺擺手,對一臉怒氣的雲淺月溫聲道:「我知道你愛吃魚,怎麼可能讓你不夠吃?坐下吧!絃歌去端了。」
雲淺月想著肯定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她今天得罪了他的小侍衛,這下好了,報應來了!她一臉怒意無處發洩,似乎火山爆發的最關鍵時候被岩漿給壓住了。她忽然伸手「啪」地一聲拍在桌子上,很有氣勢地道:「我不吃了!」
「你不吃也好。反正晚上不宜多吃,免得睡不著覺。我將給你做的芙蓉燒魚留著,你明日再吃也是一樣。」容景認真地點點頭。
雲淺月險些一口血噴出來,她本來要走的身子又坐了回來,板著臉道:「誰說我不吃,我說著玩呢!我不但要吃,還要多吃,睡不著覺我也樂意,用不著你管。」
「好,那就多吃吧!大不了我陪著你一起不睡覺就是了。」容景似乎無奈一歎。
雲淺月狠狠地翻了個白眼,小臉黑得和黑炭有得一拼,懶得再和這個人說話,她覺得到如今還好好活著沒被氣死是因為有功力傍身。這丫的實在太可恨了!
「淺月小姐,這是您的芙蓉燒魚!」絃歌端著一個大托盤進來,將一條三斤多的魚擺在雲淺月面前,不敢看她的臉色,身子也和她保持兩步距離,似乎生怕她發怒給他一掌,那麼以著他家世子對她的維護來說估計他也白挨打。聲音都帶著小心翼翼,「若是這條不夠鍋裡還有好幾條呢!您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不夠的話在下吩咐廚娘再做。」
雲淺月哼了一聲,拿起筷子用力戮魚,她怕是一肚子氣吃下這魚去會不從好地方下去。她有些切身感受當年夜輕染吃他自己的汗血寶馬肉時的情形了。定是咬牙切齒,心都在滴血的。
「這芙蓉燒魚看似簡單,實則經過大大小小十道手續才能完成,是我今早來寺中之時就吩咐了人開始準備的,做了一天如今才剛剛出鍋,你確定要將它戮成魚泥?」容景放下茶盞,看了一眼雲淺月,慢慢道。
「一天?」雲淺月戮魚的手頓時停止了動作。
「嗯,先是撈了香泉水的活魚灌給它芙蓉花蕊的鮮汁餵了半日,讓芙蓉花蕊的鮮汁灌輸在它皮肉血液,之後用一種特殊的融合了十幾種名貴藥材熬了湯料浸泡兩個時辰,再之後集合了半枝蓮和廣玉蘭的枝葉熏蒸兩個時辰,然後才下的鍋,難得的是下鍋之前這魚還是活的,所以,可想而知,這魚如今出鍋後,連每一寸肉都是鮮美的。」容景溫聲解釋。
雲淺月睜大眼睛,低頭看了看盤中的魚,這才發現滿屋都是香味,她舔了舔嘴角,還是不太相信這麼折騰之後魚還能活著,懷疑地問:「有這麼麻煩?」
「有!比我說的還要麻煩!」容景肯定地道。
雲淺月夾起戮爛的魚肉放進嘴裡,頓時滿口生津,今日夜輕染烤的蓮葉烤魚雖美,但也是達不到每一寸肉都鮮美無比,如今這魚簡直就是魚中極品,她滿肚子怒火和憋屈剎那煙消雲散。立即眉開眼笑道:「真好吃,我相信你了。」
「嗯,那就多吃些!」容景嘴角微勾,淺淺一笑。
絃歌轉身出了門,想著淺月小姐真是沒有節操!和當年的染小王爺有得一拼。染小王爺當年知道世子殺了汗血寶馬一副找世子拚命的架勢,後來當吃上了汗血寶馬的肉之後立即眉開眼笑了,說早知道自己先殺了。他當初狠狠鄙夷了染小王爺一番,不想今日這裡又有一個和染小王爺一般的人。
「比今日的蓮葉烤魚好吃多了!」雲淺月覺得雖然受了一肚子氣,但此時值了。她就原諒容景了。畢竟這魚讓她學上十年估計也做不會,或者不是這個人做的話,她根本就不知道還能這樣做魚,而且也吃不到。
「嗯,那麼你以後想吃魚就不要找夜輕染了。他真的不會做!」容景道。
「嗯!」雲淺月點點頭。
剛走出門外的絃歌頓時一個趔趄,對他家世子的敬仰何止一層樓,此時猶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了。先是將淺月小姐打入谷底,摧毀她一切所得,然後他又將她捧上雲端,讓她新生。絃歌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快步走了。
「呀,這樣一條魚做了一天,那麼多道工序下來得花多少銀子?」雲淺月一邊吃著,一邊含糊地問。她很想知道。
「大約百兩銀子!」容景報出一個數字,又補充道:「一條百兩。」
噗!雲淺月險些被魚骨頭卡到嗓子眼,她咳了一下,好不容易將魚骨頭吐出來,用筷子指著容景,「你真是敗家!」
這個世界最流通的不是金銀,金銀產量極小,用的通用貨幣是銅錢,也就是文,一文錢能買一個肉包子,普通人家一年的開銷才是幾兩銀子。而這個人做一條魚就要百兩銀子,不是敗家是什麼?
「嗯,是的確敗家,所以今日給你吃是免費的。你盡量吃,能吃多少算多少。等以後你若是想吃的話,得給我銀子的。否則我和你半毛錢關係都沒有,哪裡能讓你每次都白吃?」容景優雅地夾了一口魚放入嘴裡,認真的道。
雲淺月頓時一噎,想著絃歌那個小電報打的真是快。顯然連她說的話都告訴容景了。她咬牙,「你放心,我今日一定會吃夠本的。以後你想請我我都不吃了。」
「嗯!」容景點頭。
雲淺月不再言語,大口咀嚼。越吃越是美味,感覺通身舒暢。一邊吃一邊想著一百兩銀子,這可是吃錢啊!怪不得夜輕染說這個傢伙會糟蹋東西的呢!殺了汗血寶馬,坐沉香木打造的馬車,做一個魚就要一百兩銀子。恐怕天下沒有他再會糟蹋錢的了。但是換句話說,這個人也太會享受了吧?
「這魚雖然好吃,但有些鹹。」雲淺月吃了半條覺得口渴,端起面前的粥喝了一口,覺得粥也是美味無比,又轉了話音道:「搭配上這粥就不覺得鹹了。」
「嗯,這是蓮葉粥。採用半枝蓮蓮葉做的。」容景點頭,也喝了一口粥。
雲淺月又喝了兩口,覺得香噴噴,頓時一碗粥喝了個乾淨,將碗往邊上一放,對外面喊,「絃歌,我還要粥。」
「是!」絃歌應了一聲。似乎早就預料到一般,立即端了兩碗粥進來。
「都給她,我不要了。」容景搖搖頭。
絃歌將兩碗粥都放在了雲淺月面前。
雲淺月滿意地點頭,剛出鍋的粥熱乎乎的,比剛剛涼了半天的粥似乎還要香,她立即又喝了起來。
絃歌怪異地看了雲淺月喝粥的動作一眼,轉身走了下去。
「怎麼還不解渴啊!給我倒杯水!」雲淺月忽然覺得這兩碗粥怎麼突然就鹹了?放下碗,對容景招呼。
容景早就準備好了一杯水,端給她,還囑咐道:「有些燙,慢些喝!」
雲淺月伸手接過,似乎根本就不覺得燙,一氣猛灌。這才感覺解了些渴。她放下水杯,拿起筷子,看著面前的魚,忽然就感覺飽了,她皺了皺眉,勉強吃了一口,也不那麼鮮美了,遂感歎道:「有一句話說得好,餓了吃糠甜如蜜,飽了吃蜜也不甜。果然此理啊!」
「那就不要吃了,省得難受。」容景道。
「不行,為啥不吃啊?一百兩銀子一條呢!我今天中午吃了一條二斤多的魚,又和夜輕染分食一條七八斤的魚,要不是夜天傾那個討厭鬼去了的話,我怎麼也還能再多吃些,算起來怎麼也能吃個四斤,如今這魚也就三斤多,我才吃了一半,也就一斤多,不可能啊!我何時這麼不能吃了?再怎麼差我也能將這一條魚吃了的。」雲淺月疑惑,伸手不淑女的摸著肚子,肚子很飽很圓,她不解,難道是今天中午吃的還沒消化掉?可是她剛剛明明很餓啊!
容景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歎息著解釋道:「你本來就吃了一斤半左右的魚了,然後喝了三碗粥,又喝了一杯水,你肚子就那麼大,還能往哪裡吃?」
雲淺月頓時恍然,瞪著她面前擺放的三個空碗和一個空杯子,無限後悔,「我喝粥幹什麼啊?這粥雖然好喝,但也平常啊!還有水,都被它們佔了地方了。」
「嗯,以後你記著些,想要多吃魚,就不要吃粥了。」容景道。
雲淺月撇撇嘴,算是認同,再吃下去怕是會撐破肚皮,她只能放下筷子,看著容景又低下頭優雅地吃而且似乎越品越香,她頓時嫉妒,剛要離開桌前,忽然她反應過來,騰地站起身,伸手一拍桌子,怒道:「你故意的!先前那一碗粥是淡的,後來那兩碗粥都是鹹的。我越吃越鹹,只能喝水了。你……你這個……」
「先前那一碗是蓮葉粥,後來一碗是荷葉粥,一碗是蘭花粥,蓮葉粥的味道要偏淡才好,荷葉粥和蘭花粥要偏鹹菜好喝。是你自己找絃歌要的,這怎麼能怪我?水也是你要我才倒給你的。」容景抬起頭,對上雲淺月滿面怒氣的臉,溫聲歎道。
一碗破粥才多少銀子?一條魚多少銀子?虧死了!雲淺月立即轉頭對外怒道:「絃歌!你給我說說,是不是你故意的?」
「淺月小姐,在下不是故意的。給您和我家世子準備的就只一碗蓮葉粥。這荷葉粥和蘭花粥是在下和廚娘要喝的。剛剛做出來,您要只能先給您了。我們如今都沒的吃,只能吃魚了。」絃歌在外面道。冷峻的聲音居然有些委屈。
靠!只能吃這麼貴的魚還委屈?雲淺月恨不得一掌拍出去,咬牙切齒地道:「那你就吃魚去,最好撐破你肚皮!」
「多謝淺月小姐關心在下,在下定會謹記,一定不讓它撐破肚皮!」絃歌說完一句話,立即退離了窗外。
「果然是什麼主子什麼侍衛!」雲淺月磨牙,轉過頭,對上容景無奈的臉恨恨地道:「今天吃不下明天吃,反正你別想跑了。」
「放心,你什麼時候想吃什麼時候給你做,只要你準備足夠的銀子就成。」容景道。
「要銀子?做夢去吧你!」雲淺月扔下一句話,大踏步出了房門。想著來日方長,等著看著的,她以後一定天天來找他要芙蓉燒魚吃,肯定不會給他錢,一定會吃空他,吃窮他,讓他再黑,再囂張。
這樣一想,心裡依舊不痛快,「光當」一聲推開房門,開始找絃歌,她一肚子氣無處發洩,但估計打不過容景,那麼就先找他這個小侍衛練練手,但搜尋了一圈哪裡有絃歌的影子?她見廚房亮著一盞小燈,抬步向廚房走去。她倒要看看哪個大廚做出這麼美味的芙蓉燒魚。
容景抬頭向窗外看了一眼,如詩似畫的容顏眉眼綻開,低下頭,看著對面被雲淺月吃了一半的魚和三個空碗,以及一個空杯子,忽然低低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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