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208章 求你不要走 文 / 吳眉嬋
第208章求你不要走
如果男人都是人渣,最起碼,他也是人渣裡面的鑽石。
這就足夠了!
此時,她並不去想他是否真愛這個問題——這是一個形而上的偽命題,永遠不會有結果。
她也不想追問結果。
甚至於,如果沒有結果,還更好——那樣,自己離去的時候,才會真正無牽無掛。
「甘甜,你曾經和夏盟主朝夕相處過麼?」
有麼?
這些年,來來去去,是相處過的,但是,每一次,都來去匆匆。見面的時間並不算少,但兩個人真正相處的時間——甘甜想起來——不算多!!
不但不多,而且很少很少。
「夏盟主知道你的過去嗎?知道你講的時空穿梭機的故事嗎?知道你提起的太陽消失之謎麼?」
「!」
「你生病的時候,夏盟主曾經整夜整夜陪伴著你嗎?」
「!!」
「你在夏盟主面前,也曾經蓬頭垢面,面色菜黃,邋裡邋遢……而他,對你最真實的一面,從來也不曾厭棄麼?」
「!!」
甘甜不知道他為何一再地問這些問題。
是,夏原吉沒有見識過——她生病的時候他沒見識過,她瀕危的時候,他沒看到過……更甚至於,她風餐露宿,飽經憂患,容顏損毀,憔悴不堪,手掌粗糙……這些,他統統都沒有見識過……
每一次夏原吉見到的,都是一個意氣風發,健康的,漂亮的女人……
可是,這又如何呢???
琅邪王,他想說明什麼???
甘甜不願意想下去。
也不知為何,想到這些,忽然覺得難受——
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難受。就像一大塊石頭恪在心底,生生地要滴出血來。
琅邪王只是久久地盯著她。
然後,不語了。
她的這些,他其實都見識過。
她生病的時候,她不好的時候,她蓬頭垢面的時候,她卑鄙無恥的時候……他統統都見識過……
只是,見識了又能如何???
朝朝暮暮,不敵一度春風。
人生,許多事情皆是如此。
過了許久,甘甜才勉強透過一口氣來。
彷彿遭遇了一次人生中最最深入細緻的解剖與考核——而這個考核,居然還是來自自己的合作夥伴——一開始就講好的利益聯盟——這難道不讓人驚心動魄麼?
「王爺,拋開彼此的合作關係,我看不出你有任何留戀我的理由……至於我,同樣如是……我們都是很自私的人……而且,我有時比你更加自私……」
這一點,就連陳玄虎都看出來了——陳玄虎已經目睹了她最為卑劣的兩張面孔——搶馬,偷情……所以,別說她並沒打算做真的皇后,縱然她真有心去愛上琅邪王——也是不行了——沒有機會,也沒有臉面了——甚至,連去賭這一把的勇氣都沒有了!
……
他還是端端地坐在椅子上,眼睛,隨著她的手指轉動——綠色的寶石,白皙的手指——寫滿了一種令人憤怒的幸福的感覺。
她公然戴上了那一枚戒指。
在她的無名指上。
不是小指頭了。
**把戒指戴在小指頭上,因為她不懂得戴法。
甘甜戴在無名指上,因為她知道那才是正確的位置。
琅邪王的目光,一直在上面打轉。
甘甜慢慢的,聲音也變得柔軟。
那是她離別之前的最後一點柔軟。
「王爺,你先去休息吧……大戰,就要開始了,你必須養精蓄銳……」
那是她留給他的最後一點關切——
就如他閉著眼睛就能想起的那些溫存——從衣食住行到談笑風生……曾幾何時起,那些,竟然成了一種習慣,一種依賴——就如她準備的飯菜,衣服,泡的茶水,盡的妻子的義務……每一次出席重大場合之前,她準備的那些袍子……
他見識過她任何不好的一面!
她又何嘗不是如此??
在他寒微之時,落魄之時,幾度亡命之時……共過患難,也見識過他的榮耀……但是,更多的,只是患難。
真的是患難。
所謂貧賤夫妻百事哀。
兩個人之間,上千個日日夜夜,曾經吵架慪氣,也曾經半夜擁抱;曾經爾虞我詐,也曾經相擁而泣;更有許許多多溫暖的細節……每次想起,都覺得非常甜蜜。
不知不覺,成為了骨子裡的一種習慣。
直到這習慣要失去了,才知道,一切已經遲了,太遲了。
琅邪王心底一個聲音在狂吼——
不行,絕對不行!!!
誰願意忽然之間,就把自己的這一切習慣,一刀斬斷???
「王爺,我決定離開。多謝你這些日子以來對我的關照。」
她點一盞燈。
宮燈,把月光驅散了。
屋子裡的一切,影影綽綽,看不分明。對面的男人,一直閉著眼睛,呈現出一種模模糊糊的落寞和淒涼。甘甜不看他,再也不看了。
早已準備好的包袱,十分簡單,藏不住任何的細軟值錢物。
旁邊整整齊齊的放著一個大箱子,打開,首先看到的那件玄狐大氅——這個季節,根本用不著這樣的東西;但是,那是他送她的最好的東西——也是她唯一接受的一件。此刻,她並不準備把它帶走。
還有一些珠寶首飾,不多。也是他給的。是那次她從京城逃生歸來之後,他就陸陸續續地開始送她一些禮物了;然後,每一次戰爭之後,若是有什麼戰利品,或者地方官的供奉,他也會挑選出一些送給他。
甘甜只拿了一些碎銀子。
此外,沒有了。
「王爺,這些都是你給我的。我已經用不著了,現在全部在這裡,都還給你!……對了,還有九千兩銀票……」
她遲疑了一下:「這是我在琅邪王府三年,你給我的工錢……」
當時是講好了的。
她甚至還記得那麼清楚,在琅邪王府的第一個春節,琅邪王把這三千銀票給自己,同時,一分錢也沒給段雪梅——因為他把內庫的鑰匙給了段雪梅。從此,表明了她和她們之間的區別——侍妾婢女需要賞賜,而當家主母是不需要的。
甘甜的記憶裡,反正是從未見過琅邪王對段雪梅有任何賞賜的。
也許,這才是夫妻之道。
夫妻之間,怎好一直算賞賜呢?難道一切不是本來就該共有的麼?
一念至此,心頭更是堅硬起來了。
充滿了一種強烈的警惕——不行,我絕不能讓這個男人給蒙蔽了——就算他再是做出這番話來,可是,我知道,那是他的手段——就像他在薊州城裡的行俠仗義,扶住弱小……但是,本質上,是為了王位。
皇權在手,才可以看出一個人真實的嘴臉。
現在,什麼都算不上。
那三千兩銀票,輕飄飄的。
她頓了頓,也許是覺得歸還這個,顯得太矯情了,就把銀票收了起來:「也罷,王爺,我想這個就不用還你了。當初我們是說好的,你每年給我三千兩銀子……你就算再需要軍費,但是我想,也不在意這九千兩了……這也是我應得的,就不還你了……」
9000兩銀子,三年……
時間過得這麼快……
竟然就已經三年了。
琅邪王呆呆地看著那三張銀票,這才想起來,她跟自己分得是多麼的清楚。她是他的妻子,但是除了講好的條件之外,她再也沒有一樣多餘的東西!
他此時也才想起來:
——琅邪王府的內庫鑰匙,是段雪梅掌管的——
不是她甘甜。
紅寶石戒指,生死時刻的抉擇,甚至家裡掌管財政大權的主婦……這些,統統都不是她甘甜——
既然都不是,她怎會是自己的妻子呢???
一個妻子,在家裡什麼地位都沒有——怎好算是妻子???
所以,她因此,也從未把自己的身份的當真過?
他心裡忽然恐懼起來。
是真正的恐懼。
一種極其強烈的,無力把握的恐懼。
因為,她已經清點好,拿了包袱,要走了。
他忽然站起來,動作那麼迅猛,狠狠地,一下摟住了她的腰。
聲音那麼急促,那麼焦慮,那麼惶恐不安。
「甘甜……再給我一次機會……求你,一定要再給我一次機會……就一次,一次就好了……我不會讓你走!絕對不會讓你走……」
他其實還有許許多多的話,但說不出來——比如,我沒有愛別的女人,真沒有……自從上次我答應你之後,就從不曾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無論是段雪梅,還是別的其他女人,統統都沒有在一起……甘甜,我連兒子都沒有……你知道,你都知道……我如果愛她們,早就和她們生兒子了……我沒有……
可是,這些話,一個男人,怎麼說得出口呢?
而且,他的腦子那麼混亂,根本失去了分析的能力。
只緊緊摟住她,語無倫次:「甘甜,不許走……我不讓你走……」
甘甜也不知怎地,忽然淚流滿面。
眼淚順著臉龐,流到琅邪王緊緊纏繞她的腰肢的手上。
琅邪王心裡一震,更緊地將她箍住:「甘甜……不許走……我不會讓你走……再給我一次機會,你一定不會後悔……」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狠狠地用力,想將他的手掰開。
但是,他摟得實在是太緊了,以至於她竟然毫無辦法。眼淚也流得更急了。她其實很少這樣,很少在男人面前流淚,但此時,卻怎麼都忍不住。
那擁抱,一直那麼緊迫。
過了許久,她才擦乾了眼淚。
「王爺……你不要這樣子……我其實早就不喜歡這種生活了……我並不是太樂意做間諜的……當初,若不是為了那十八顆寶石和十萬兩黃金,我絕不會答應來做你的契約王妃……我曾經想過,我只見證歷史,並不想參與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