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1895血在燒

第一卷 血戰台灣 第27章 蝴蝶效應 文 / 西門吐血

    就在郁笑城準備動身去澳底前線視察楊賓的混合編隊的防務情況,他在瑞芳的前指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邱逢甲。

    其實他本來早在幾天前說服完唐景崧擔任台灣民主國總統之後就一直想要來拜訪了,但因為這個剛剛成立的共和國政體有太多的事情要忙,他甚至都分不出身來辦理,更別說是大老遠兒地跑來尋找已經開拔的郁笑城的紅標軍。

    林維源、俞明震和陳季同本來也想過來看望一下郁笑城以及他的紅標軍,但是他們手頭上的事情更多。林維源即將出任台灣民主國議院的議長,有無數議案要審查提交,還有永遠也協調不完的人事決定任免權,他家的門坎一天到頭都擠滿了各色各樣的人,幾乎就沒有清閒下來的時間。

    俞明震將擔任內務大臣,治安、財稅、生產、政務等等亂七八糟的瑣事就已經將他忙得焦頭爛額,幾近崩潰。

    陳季同將擔任外務大臣,整天忙於聯絡各國在台的利益代表,幾天都回不了家,整日就在外面奔波,其辛苦自不言喻。

    也只有邱逢甲相對輕鬆一些,因為他要擔任的是台灣民主國的團練使,這是一個名頭看起來很大,但實質卻無兵無權的虛職,職權是指揮並訓練在台所有的地方民團和鄉勇,但他又能指揮並訓練多少地方民團和鄉勇呢?

    現在的台灣有無數的民團、勇營、義軍和由士紳自發組織的各種各樣的自衛隊,但卻沒有多少兵勇願意接受他的指揮,他能管束到的也只有自己招募來的百十來號兵勇,因此儘管他為台灣民主國的成立不停奔波,耗費的無數的精力和心神,但因為自己之前只是一個鄉紳富商,官紳有別,最後得到的卻是這麼一個不討好的角色。

    這讓他心中壓抑簡直難以形容,因此他便不得不將希望全部放在郁笑城的紅標軍身上,希望通過拉攏郁笑城從而在這新誕生的共和國內能夠站穩自己的位置。

    郁笑城聽說他來到瑞芳前指時,特地讓所有的近衛隊成員在前指營前分列兩旁行持槍禮迎接這個有些不得意的台灣團練使。

    如今的紅標軍在經過德國教官漢斯。雅恩嚴格訓練之下,軍容更加威凜整齊,一水筆挺幹練的西式軍裝,嶄新珵亮並帶銳利刺刀的毛瑟步槍,還有浪濤一般翻滾的充滿雄性陽剛的口號,讓這個台灣團練使在入營前檢閱這支隊伍時居然激動地熱淚盈眶,渾身顫抖,在這一刻他已然下定決心,要將自己的命運牢牢地綁縛在紅標軍滾滾向前的戰車上。

    郁笑城很熱情地將他請到內堂,就連從不離身的近衛隊長李忠義也被支到了門外,因為他知道邱逢甲這次前來,肯定給他帶來某些不尋常的東西。

    果然,邱逢甲一坐下,甚至連茶水都來不及啜一下,便急急道:「鐵正兄,此次台灣民主國成立前夕,我已為你在政府機構中爭取了一個要職義勇統領——副團練使之職,明日,也就是5月25日民主國成立之時便要正式對外公佈,不知鐵正兄的意下如何?」

    聽到這話,剛剛啜一口紅茶的郁笑城差點兒就要把還在嘴裡的茶水給噴了出來,一個團練使有名無實,那副團練使還不是更是虛得不能再虛的崗位?把自己好不容易苦心經營起來的紅標軍置身於這個嘛事不清的台灣富紳之下,簡直就是一種羞辱,郁笑城在那一刻差點兒就要發飆,茶杯就要砸在地上,但邱逢甲後面的話讓他暫時遏制了這個不理智的衝動。

    「其實無論是欽帥的大將軍一職,還是李秉瑞李主事的軍務大臣,說到底都是一個虛名,他們能調動的也只有自己招募的兵勇,在此台灣風雨飄搖之際,官銜之高低其實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手上擁有的多少實力!」

    「鐵正兄,你想必也很清楚,即便是我這個義勇統領——台灣團練正使也只是一個虛名,雖說名義上可以調動台灣所有非正規的義軍、民團和鄉勇,但哪個願意聽我的,大家還不是各自為戰,各忙其事!現在我們就缺乏一個擁有強大號召力的人站出來整合這些散沙一盤的義勇民團,而我一直認為,你就是那個擁有強大號召力的人!」

    郁笑城聽到這話,不禁心中一跳,耐下心來傾聽,他發現這個台灣第一士紳其實並不笨,看的問題比一般人更透徹,不由來了興趣,想聽他說出這次來訪的真實用意。

    邱逢甲見他慍怒的臉色開始稍緩,心中稍安一些,又受到對方目光的激勵,急忙接著道:「本來我一直向唐總統強烈推薦你為團練使,但無奈他覺得你之前默默無聞,且非台籍本土之民,而團練使一職是本土鄉勇義兵之統領,必須由台灣本土人士擔當,如若讓你來做恐無法服眾,甚至壞了大事,因此就只能由我來暫時擔當,而你做為副團練使,卻也合情合理!」

    他頓了一頓,又道:「但我相信,這只是一個過渡,一旦鐵正兄在抗日前線大放光采,出類拔萃,在台灣人心目中留下不可抹來印記之後,大家會對鐵正兄刮目相看,日後這團練使一職還不是非你莫屬?」

    「目前鐵正兄雖然只能暫時屈任這個副團練使一職,但是有了這個身份之後,也便是有了號令台灣義勇的名份,而我這個團練使同樣會盡最大能力支持你!」

    「我知道現在紅標軍最缺的是餉銀,但如果鐵正兄能加入到民主國政府機構之內,這餉銀問題將不再是問題,因為這次為了成立台灣民主國,除了藩庫存銀尚有四十餘萬兩之外,且有南洋大臣張之洞籌資接濟的一百萬兩,又有林時甫捐助的百餘萬兩,各地富商巨賈及民間又捐助百餘萬兩,此次共籌募經費可達400萬兩,台灣雖為僻壤,但卻盛產糧食、砂糖、樟腦及茶葉,貿易量極大,本地富商極多,我與他們都十分熟悉,只要他們願意鼎力資助,我台灣光靠自身資金甚至可與倭寇決死一戰!」

    「鐵正兄,這可是一個絕好機會,萬萬不可錯過了!我知道紅標軍為了與倭寇一戰同樣憋足了勁,我也相信紅標軍擁有最終戰勝入侵倭寇的強大實力!」

    「我也願意傾我全部家產,盡悉本地之人脈,做好鐵正兄的後勤聯絡工作,為紅標軍排憂解困,為台灣民主國打好這場轟轟烈烈的保台之戰!」

    看到邱逢甲如此熱誠和激動的表情,郁笑城也不禁有些感動,內心開始動搖,正如這個台灣士紳所說那樣,紅標軍最缺的便是餉銀。

    為了向馮。德克比的禪臣洋行購買武器,林維源資助的20萬兩白銀幾乎花個淨光,但是這只是初始投入,如果戰爭真要打響,那所花費的銀兩更是以十萬銀來計,可能沒打多久,他的紅標軍就要因為缺乏槍械彈藥而熄火,所以他也一直為這餉銀髮愁。

    本來他還想準備再去找找林維源,看看能不能再募得餉銀,但現在看來,台灣民主國即將誕生,各地義軍統領這些日子估計已把林府大門給踩爛了,別說是募銀,就是能見到林維源本人恐怕都不是那麼容易,但現在邱逢甲來了,雖然只給了他這麼一個副團練使的虛職,但這確實是一個絕好的機會,讓他可以不必為今後的募銀而發愁。

    「仙根兄,為什麼會選中我做這個副團練使?」郁笑城沉默了許久,終於開口問道,「我聽說徐驤、吳湯興的義軍也很不錯,搞得有聲有色,他們或許比我更適合做這個副團練使!」

    邱逢甲搖了搖頭,苦笑道:「他們是很不錯,但我見過他們的義軍,比鐵正兄的紅標軍差得太多,無論從士氣、槍械、兵員人數和素質來說,都不可同日而語,他們雖也有一腔義憤及犧牲精神,但想打敗倭寇,就我觀察還得依靠鐵正兄的紅標軍!」

    郁笑城聽到這話不禁暗暗感到好笑,看來紅標軍的軍容軍威給這位台灣富紳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甚至都還沒開打,便如此堅信自己這支年輕的軍隊是未來台灣之戰的脊樑支柱。

    其實他自己卻一點把握也沒有,因為沒有在殘酷的血火中沐浴過的和平軍隊,永遠都只是看起來很美的架子軍隊,他還未在真正的戰場上看到紅標軍的真實戰力,他並不敢確定這便是一支能夠在戰場上站到最後的勝利軍隊。

    歷史的巨大陰影一直給他無比的壓力,他每夜都無法入眠,就因為他太瞭解這段歷史,台灣之戰雖然轟轟烈烈,但最終卻是慘敗收局,而他穿越而來,是否真有改變歷史的能力,哪怕只是改變那麼一點歷史軌跡,他都不敢確定,畢竟,他的這支小小的新生軍隊要面對的是一個蒸蒸日上,已步入世界列強行列的國家,一支曾經將百萬清軍打得落花流水,一敗塗地的的凶殘軍隊。

    「盡人事,聽天命!」郁笑城握緊了拳頭,好一陣子才慢慢地攤開手掌,默默地看著手心中被攥得一片潮濕的汗液,心中暗暗地念道,「這個決定是否意味著我從此開始改變了歷史?這是蝴蝶效應的開始嗎?」

    歷史上的台灣民主國並沒有副團練使一職,如果他決定擔任這個副團練使,並且在明天的成立大會上對外公佈出他這個本不該出現在這個時代的名字,並從此彪炳史冊,流傳百世,那麼他和他的紅標軍將因此永遠記錄在台灣史冊之中,歷史的軌跡便已然被撬動,軌跡從此被改變。

    儘管這改變在歷史的這一刻只顯示極為微小,但即便再細微的改變,歷史的車輪也將不再在原來軌跡運行。

    長路漫漫,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偏移只會越來越大,最後會發生何等翻天覆地的改變,卻是誰也無法預料。

    他所熟知的歷史可能就將在未來的某一時刻不覆存在,新的歷史必將以嶄新面貌誕生,他要面對的已經不是自己熟知的過去歷史,而是一個撲朔迷離的未來,一個複雜變化、神秘莫測的新世界。

    他和他的紅標軍,是否已經做好準備去迎接這個巨大的挑戰?

    「一隻南美洲亞馬遜河流域熱帶雨林中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可以在兩周以後引起美國得克薩斯州的一場龍捲風。」

    蝴蝶扇動翅膀的運動,導致其身邊的空氣系統發生變化,並產生微弱的氣流,而微弱的氣流的產生又會引起四周空氣或其他系統產生相應的變化,由此引起一個連鎖反應,最終導致其他系統的極大變化,這便是蝴蝶效應,而他這一刻即將做出的選擇,便是對歷史的蝴蝶效應改變。

    邱逢甲神情緊緊地盯著郁笑城的眼睛,拳頭因緊張而握得微微顫抖,他一字一字地問道:「鐵正兄,這個副團練使,你意下如何?」

    屋子寂靜得都可以聽到人體血管中血液流動的聲音,一種莫名的壓抑氣氛讓置身在其中的人甚至都感到難以呼吸,時間彷彿在這兒完全停止一般。

    郁笑城輕輕地用拳頭捶著額頭,沉默了許久許久,這才抬起頭,緊緊地盯著對方的眼睛,緩緩地吐出三個字,道:「我同意!」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