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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血戰台灣 第11章 頭痛 文 / 西門吐血

    由曾志強出面,三言兩語便將堵住製造局大門的巡防營弁兵打發走,這也讓所有人暗暗地鬆了一口氣,畢竟如果在這個時候與官兵流血衝突,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郁笑城本想叫人在製造局最高的洋槍樓頂上插上紅標軍抗日先鋒的旗幟,但他突然想到這要是引來官兵,恐怕將是一場難以收拾的衝突,畢竟唐景崧是不會眼睜睜看著製造局落到自己手裡,於是他決定先把製造局大門緊閉,看看裡面有多少家當,再決定下一步如何做。

    令他慶幸的是,製造局的總辦、幫辦和會辦在得知朝廷割讓台灣的消息之後,就全都跑了,現在留下來最大的官便是提調曾志強,由他出面恢復製造局的生產,既名正又言順,因此他便讓曾志強和連朝剛先帶著他大致轉了一下整個製造局廠區。

    台北機器製造局佔地面積並不大,僅僅只有四十多畝,由機器廠、洋槍樓、木工廠、鑄銅鐵廠、庫房、棧房、煤房、文案房及工務廳等房屋構成,比起內陸的機器製造局,實在並不算大,只能算是中等偏下,但它卻是台北,乃至整個台灣極為重要的武器生產基地。

    郁笑城最關心的是槍械彈藥的生產車間,因此曾志強便帶他到洋槍樓參觀,這兒主要是對德式毛瑟槍的仿製,在19世紀末期,後膛槍式日新月異,種類不一,其中以毛瑟、黎意、哈吃開斯為佼佼者,鑒於當時的洋務派極為青睞德式武器,因此各省製造局都紛紛對毛瑟槍進行仿製。

    不過令郁笑城心涼半截的卻是,洋槍樓裡生產的大部分居然仍是毛瑟11mm前膛步槍,使用黑火藥和鉛彈頭,雖然它在平定捻亂的戰爭中取得巨大成益,但比起後膛槍卻明顯差距極大。

    前膛槍與後膛槍相比,最致命的一點便是不易近戰,士兵們無法在臥倒、匍匐時裝填彈藥,非得站著裝填不可,打遠仗還馬馬虎虎,一旦敵人衝到陣前根本無法抵擋,更何況前膛槍的射程遠比後膛槍來得近。

    郁笑城是個近代軍史迷,他清楚地記得1866年在爭奪德意志領導權的奧普大會戰中,裝備後膛槍的普魯士軍隊將裝備前膛槍的奧地利軍隊打得稀爛,從而令普魯士稱霸整個德意志,並最後完成了統一大業,戰後,法國、俄國和奧地利均爭先恐後地淘汰了前裝槍,都紛紛換裝了後膛槍,而日軍在同一時期裝備的是村田二十二年式8mm後膛槍,而且彈倉可裝8發預備彈藥,其性能已超毛瑟後膛槍,更別說是毛瑟前膛槍,日軍在甲午戰爭中便是使用這種步槍,此次侵台,紅標軍必將面對村田二十二年式後膛槍。

    郁笑城令人清點了一下武器,整個製造局製成的前膛槍1150桿,前膛槍彈78500餘發,後膛槍僅316桿,後膛槍彈9100餘發,地雷80餘枚,仿英阿姆斯特朗式鋼膛熟鐵箍炮5門,炮彈36枚。

    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這些並不算什麼先進的武器彈藥生產出來卻一直封存在倉庫之中已有好些年,並沒有交予駐台清兵使用,而原因更令人大跌眼鏡,由於清兵素質普通偏低,大部分是目不識丁的文盲,軍中能熟練使用這些槍械的並不多,再加上軍事制度極不完備且缺乏嚴厲的軍律軍紀,許多軍官難以適應西式槍械,倒更喜歡使用傳統刀槍做武器,因此十分牴觸接收這些武器,只裝備少量部隊,雖然製造局每天都在運轉生產,但很多武器卻是堆在倉庫之中,而不是發到部隊手裡。

    當所有槍械全都擺在空地上展示時,大部分由鄉民村夫組成的紅標軍竟然不少人臉上也露出畏縮的表情,如果讓他們使用長矛、短刀和利劍,估計個個都會歡欣鼓舞,但現在要接觸近代化兵器,第一次觸摸這種陌生的熱兵器,便全都顯得缺乏自信。

    這讓郁笑城非常的頭痛,在使用槍械上就已經輸了日軍一籌,更別說是武器還落後日軍一代,如果這些士兵不先克服對使用近代熱兵器的恐懼,不熟練使用這些槍械火炮,恐怕再勇猛再頑強的士兵,也要在戰場上流盡鮮血,成為敵人踐踏的屍體。

    他抬頭看著周圍密密麻麻站成隊列的紅標軍士兵,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著不安和迷茫,這讓他感到心幾乎要涼透,先前的豪情壯志碰到如今冰冷的現實,使他有一種不得不屈服歷史車輪的無力感,但這只能深深地埋藏在內心之中,絕不能在面上流露哪怕半分這種情緒,因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聚集在他的臉上,做為紅標軍唯一也是無上的統帥,如果連他都感到毫無信心,恐怕這支新生的軍隊還未投入戰鬥便會自我崩潰瓦解。

    林世秀見郁笑城臉色很不好看,不禁擔憂地問道:「首領,汝系不系生病了?」

    郁笑城回頭看了她一眼,知道她這是在關心自己,可是現在的他需要的並不是關心,而是部隊嚴明的軍紀和森凜的等階,他冷冷道:「軍法處長何在?」

    一旁的林世明立刻上前一步,敬了個軍禮,道:「報告首領,林世明在!」

    郁笑城嚴肅地看著林世明,指了一下林世秀,道:「你現在已是軍法處長,你應該知道怎麼做吧?」

    林世明看了一眼他的妹妹,咬了咬牙,道:「報告首領,我知道!」

    郁笑城冷冷道:「好,她就交給你處理了!」他停了一下,似乎想起什麼,立刻接著道,「記著,念她初犯,且是女子,從輕處理吧!」

    林世明鐵青著臉道:「是!」又敬了個軍禮,轉身便將林世秀拉到下面去。

    林世秀沒想到自己對郁笑城的關切之語居然要被拿下處理,不禁急得眼淚都飛了出來,哭道:「首領,阿秀哪裡錯了?難道連話都……都不許說……」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林世明用手緊緊地摀住,後面的話就變成鼻音,含糊得只剩嗡嗡聲。

    林世明一把將她拉到倉庫後面的角落,厲聲道:「阿秀,汝知道自己現在在幹嘛嗎?」

    「阿兄,首領……」林世秀不甘地抬起頭還要爭辯,卻很快又發不出聲,因為林世明再次用手緊緊地摀住她的嘴,氣得她狠狠地咬了林世明手掌一口,疼得林世明急忙抽手回去。

    林世秀微微喘著氣,白了林世明一眼,道:「阿兄,汝幹嘛呀?首領不讓人關心,汝還不讓人說話啊?」

    林世明沉著臉,道:「阿秀,汝忘了自己現在是什麼身份?」他重重地用手指點著林世秀左臂上的紅布,道,「汝現在是紅標軍了,首領想把阮紅標軍打造成一支正規軍隊,他需要用嚴明的軍紀軍律來加強阮的戰鬥力,汝這樣沒有規矩沒有階級地湊到他身邊隨便說話,這是在破壞他打造嚴明軍隊的努力,現在伊讓阮做這軍法處長已系汝的最大幸運,要是換成別人來處理汝,即使首領說要從輕處理,恐怕也有汝的好受!汝現在再莫規矩,將來軍法處長換了人,阮這個當哥的可就再救不了汝了!」

    林世秀嘴巴一撇,鼻子重重地哼了一聲,道:「阮才不信首領真要處理阮,伊繫個好人,伊系狠不下心的,就算真要殺阮,阮也不怕死!」

    林世明只感到一個頭兩個大,對這個妹妹他真是感到黔驢技窮,費盡口舌也無法讓她明白現在的首領已經不是當初他們在竹林中遇上的那個落魄書生,他因為最接近郁笑城,可以很清楚地感覺到這個男人內心沸騰著一股由狂熱和冷酷交相輝映的熊熊烈焰,這個男人無論做出如何的舉動,無論發佈任何匪夷所思的命令,他都不會感到驚奇。

    他想了一下,道:「阿秀,汝系不系心裡喜歡首領了?」

    林世秀沒想到他會這麼問,不由愣住了,臉上泛起一團紅潮,嚅囁了半天才悠悠道:「阿兄,汝問這個幹嘛?」

    林世明冷冷道:「阿秀,如果汝心裡真喜歡首領,阮看汝還是退出紅標軍吧!」

    「為什麼?」林世秀臉色一變,驚叫道,「憑什麼要阮退出紅標軍?阿兄,汝這系什麼意思?」

    林世明沉聲道:「汝覺得首領好不容易建起阮紅標軍,會容許汝用兒女情長來捆住他大展抱負的手腳?」

    林世秀咬了咬下唇,瞪著對方,道:「阿兄,汝想說什麼就直說好!」

    林世明眼眸中光芒閃爍,好半天才道:「阿秀,如果汝退出紅標軍,就不必擔心因為觸犯軍紀而受到懲罰,更重要的是汝能呆在首領身旁,名正言順地照顧他,否則汝在紅標軍中,他是絕不會接受汝的!」

    林世秀呆了一呆,嘴巴微微張著,喉嚨咕嚕了半天,卻始終發不出音來,林世明這番話讓她吃驚到了極點,不能說不對,但就這麼要她退出好不容易才加入的紅標軍,讓她不能上前線打東洋鬼,如何能心甘情願?

    林世明冷冷道:「阿秀,阮希望汝能退出紅標軍,這樣……」他還未把話說完,就被林世秀打斷了話。

    「阮不退,打死阮也不退!」林世秀突然大吼一聲,怒氣沖沖道,「阮不要汝擔心,阮會照顧好自己,不會再多麻煩汝!」說完,便轉身離開,把林世明一個人晾在了當場。

    「站住,林世秀!鑒於汝目無上級,藐視長官,阮要關汝禁閉!」林世明氣得渾身顫抖,忍不住大聲喝道。

    「親猜(隨便)!」林世秀停了一下,但也僅是停了一下,又繼續走出廠房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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