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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一百三十九章 文 / 果果

    第一百三十九章

    花千骨嚇得大氣都不敢出,腿一軟差點沒跪下去。轉念又想,他都不稀罕她了,她留在這裡幹什麼。

    「我去找東方……」

    白子畫慢慢轉過身來,眸子一片漆黑不見反光彷彿要把人吸進去。

    他教的好徒弟啊,深更半夜離家出走要跟男人去私奔了。

    「我說過,不准再見他。」

    「我不管,我要嫁給他,做他的新娘子!」

    那樣的信誓旦旦,那樣的目光堅定,彷彿上一世始終對他執著無悔的花千骨。白子畫只覺得一股怒氣直往上衝,幾乎把持不住。

    「沒有我的允許!不准踏出雲山一步!」

    花千骨從未見他如此聲疾色厲的訓斥過自己,頓時所有的委屈都冒了出來。

    「憑什麼不讓我走,我只是你的徒弟,又不是你的囚犯不是你的奴隸!我喜歡東方!沒有任何人能把我們分開!」

    白子畫的表情彷彿裂開了一般,花千骨話一說出就後悔了,害怕的嚥了嚥口水。

    這時旁邊一陣不緊不慢的掌聲響了起來,一人緩緩從月色氤氳中走出,披一身露水,卻瞬間將恨不得將自己一頭撞死的花千骨給照亮了。

    「東方!」她快要喜極而泣,師父毀了符紙,自己又沒有辦法通知他,好些天不見,真的快要急死了,「你怎麼來了?」

    「不是要走麼,我來接你離開……」

    恍惚中,似乎也曾有人對她說過那樣的話,花千骨的眼眶又紅了起來。直覺想上前兩步撲進他懷裡,卻在白子畫的目光震懾之下一動也不敢動。

    「很好,你自己來送死,省去我再去找你。」白子畫語氣平靜無波,卻潛藏著極大的憤怒,殺氣收斂不住,四處激盪。

    東方彧卿依舊是笑:「白子畫,你很怕我對吧?聽到骨頭說見到我知道我還沒死,更是怕得連覺都睡不著了?」

    白子畫沒有說話,他是怕他,那日東方死時,花千骨哭喊著答應跟他一起走的情景還歷歷在目,而她死時,一句若能重來一次,她再也不要愛上自己,更是纏繞成他永遠的噩夢。

    其實,她早就已經在他和東方彧卿之間做出了選擇,而自己卻強逼著留她在身邊,禁錮著她,不肯放她走。

    所以當東方彧卿再次出現,他怎能不怕,怎能不慌,怎能不痛!

    一眨眼人已經到了東方彧卿的面前,手中光劍直指,再近半寸,他便是身首異處。

    花千骨嚇得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從沒見過師父這麼冷酷無情的模樣,他是真的想要殺了東方彧卿。

    「師父!求求你!不要!」東方只是一個凡人,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白子畫恨不得眼前之人立刻化作灰飛,殘留的那一丁點理智卻明白自己根本沒有理由這樣做,因為錯的,都是自己。

    可是,他再也不能冒任何可能失去她的風險了,所以……

    他微微上前一步,殺氣將兩人緊緊環繞。

    花千骨滿臉淚水,嚇得一個勁的跪下去磕頭,一個比一個響,額頭撞在地上血肉模糊。

    「師父,是我錯了!不關東方的事!你要殺就殺我吧!我是真的喜歡東方想要跟他走!求求你成全我們!」

    白子畫一陣暈眩,世事彷彿突然翻轉了過來。這到底是什麼跟什麼?為什麼他最深愛的女子會跪在地上求他成全她跟另外一個人?

    小骨,你最愛的人,難道不是師父嗎?

    面上變得一片茫然無措的神情,憶起那日她要殺霓漫天犯下大錯,跪在院子裡一個頭一個頭磕著,天下著大雨,滿院子都是血,所有的桃樹,一夜便枯死了。

    才多少時間,換個場景,月夜下,她再次跪在自己面前,卻是要求一個離開?

    可是她走了的話,自己怎麼辦?

    他已經一無所有,不屬於仙界,不屬於長留,天下之大,沒有他的位置。除了小骨,他再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活。

    沒有選擇的權力,更沒有解脫的權力。如果最後連她都離開,他還剩下什麼?

    小骨,你不是答應永遠不離開師父的麼?

    白子畫看著眼前陌生又熟悉的那個她,喉頭一鹹。轉頭看著東方彧卿。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

    「師父!不要!」

    花千骨只看見白子畫指尖一道銀光射出,瞬間將東方彧卿籠罩。

    光芒映襯下東方彧卿的笑容變得有些詭異,卻只見另一道光打了過來,巨大的轟鳴爆破聲,輕煙四起。白子畫飛了出去,然後重重的跌在地上。

    花千骨站起身來,滿臉血污,眼睛睜得大大的,亮得嚇人,憤怒中帶一絲邪魅。

    「不准再有任何人,在我眼前傷他!」

    空氣中的血腥氣味讓她彷彿再次回到肝腸寸斷的那天,眼睜睜,眼睜睜只能看著東方,小月他們死在她的面前,痛到極致的心再次活生生被碾個粉碎。絕不允許!絕不允許這種事再發生一次!

    白子畫知道她已在逐漸恢復神識,重擊之下幾乎說不出話來,輕咳了一口血,然後感覺筋骨和皮外傷正一點點的癒合。

    可是人卻彷彿被抽出了所有的力氣,絕望虛脫的再站不起身來,她竟為了東方彧卿……

    這一世,果然如她所預言,她再也不愛他了。

    不知道是為自己覺得可悲還是可憐,他看見東方彧卿慢慢向他走了過來,花千骨處於混沌和混亂中沒有恢復意識,木頭人一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白子畫,如今的這個花千骨到底還是不是你深愛的那個花千骨,其實你自己都一直沒弄清楚,想愛她又逃避她,想珍惜現在的擁有的卻又沉浸在過去的痛苦裡無法自拔。花了十多年,卻仍只是把她教成了個廢物,看得久了,連你自己都迷惘了她究竟到底是誰,迷惘自己為什麼還要活著。和她在一起,既是救贖也是凌遲,你無時無刻都不在痛苦。既不肯讓她離去,也永遠不會接受她,因為在你心底,她已經和你愛的那個小骨不同了,接受他會讓你覺得自己正在背叛,抱著她如同抱著別人,你會內疚。可是離了她,你又不能活。這樣永生永世的痛苦下去,又是何必呢?」

    白子畫沒有說話,周圍殺氣瀰漫成一片絕望和死寂。

    「這一世我來,從沒想過要傷害她或是利用她。當初你為長留山,我為異朽閣,其實本質上都是一樣的,我們都為了六界眾生拋棄辜負了她。其實從那時候開始,我們倆人,都失去了愛她的資格。人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我也不是沒有後悔過。如今想做的,也只是盡力補償。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如此對她未免太不公平。也不要再把她當孩子對待,否則她永遠都只能是個孩子,無法真真正正做回花千骨。」

    白子畫搖頭,她做回了花千骨又怎麼樣呢,難道有可能原諒他麼,那時才是他真正失去她的時候。

    「師父!」花千骨此時才恢復神智,看到白子畫似乎是受了重傷躺在地上,嚇得臉都綠了。踉蹌的跑到他跟前,查看著他的傷勢,淚水不斷下落。

    「對不起,師父,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殺東方!你若真是不准,我不跟他走了,我跟你回去,沒有你的允許絕不踏出雲山一步。你不要殺他……」

    白子畫自嘲的笑,她這算是在為東方彧卿犧牲麼?他什麼時候成了棒打鴛鴦,保守古板的可惡家長了?

    東方彧卿的身影慢慢在月色下淡化:「白子畫,我不會和你爭,我也只是想挽回我所錯過和失去的。她魂魄漸全,雖依舊虛弱能力有限,但總有一天會恢復所有記憶,這是你改變不了的事實。到那時候她若還想離開你身邊,沒有什麼能阻攔我……」

    白子畫定定看著他彷彿吃了一驚:「原來你已經……」

    東方彧卿揚起嘴角,笑容淒清,逐漸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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