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卷 中宮皇后 第88章 文 / 清瀾皓月
第88章
看世子妃鬆了口氣的樣子,我隨意的問,「世子妃在華禹還習慣吧?」一邊招手叫蕭栩走過來,他開開心心的過來在我身邊吃點心。
世子妃忙起身回答:「臣妾很習慣,謝娘娘垂詢。」
然後我叫她坐,但只要我要說什麼,她就會站起來聽著,等我說完了再小心謹慎的回答,不見傳說中的大膽。這是打量禮多人不怪呢?
所以,我略問了問,就叫她回去了。不然,她難受,我也難受。不過,把蕭栩給我留下陪我幾日。她自然不敢推拒,叮囑了幾句就告退了。
我乾脆問蕭栩好了,「你爹昨天回來有沒有什麼異常啊?」
蕭栩正捧著點心在吃,聞言停下來,「沒有啊,就是又被爺爺罰跪了。」看他小臉上很平靜,好像這事挺正常的。
「你爹管教你是不是也叫你罰跪?」
蕭栩搖頭,「我跟著爺爺過,爺爺說上梁是正的,下梁都會歪,何況上梁本就歪了,他不能叫我被我爹帶壞了。」
我想想板正的蘭王,再想想昨晚挽了袖子大干的蘭王世子,要不是兩人長得像極了,估計蘭王都要懷疑一下的。
整個上午,蕭栩在我的坤泰殿跑來跑去,一路灑下笑聲無數。
「對了,你怎麼不叫蕭子栩,而叫蕭栩啊?」我饒有興致的換了輕便衣服陪他玩兒。
他停下來,「蕭栩是父王起的,爺爺起的叫蕭子斐。」
我納悶了,「你爹還單給你起個名啊?」
「爹偷偷帶我出去玩,就跟人說這是我兒子蕭栩。」
哦,敢情是在外頭用的化名啊。
「那還是叫你蕭栩好了,這樣可以和別家的孩子區分開。」
蕭栩大力點頭,「好!要跟別家的孩子不一樣。」
我在這裡帶著別人家的孩子,本來也該帶自家孩子玩的。可二皇子還小,旻兒更是得輕拿輕放的,子玨又刻意疏離我,倒都不如這蕭栩好玩兒。
而且,他是大婚慶典給我坐床的小孩兒,這個意義是不同的。寓意著我與六哥也能早生貴子,我又喜他活潑,自然高看幾分。中午的時候還特特帶去了清寧殿給太后請安,太后也喜歡蕭栩,賞了不少的小物件,摸著他的頭問東問西的,他都口齒清晰的作答。
「唉,要是皇長子不是,過個兩年也該是這樣了。」太后感慨的說。
「太后不急,再過幾年,肯定孫子孫女繞膝的。」
她看看蕭栩,「是啊,當初特意挑了蘭王家的小小子,就是因為他家男丁興旺。嗯,皇后時常召他進宮玩兒也是好的。最好今年就能生出個嫡皇子來。」
蕭栩牽著我的手,歪頭看著我們說話。
我捏捏他的臉,但願你真是個好綵頭。
太后提到嫡皇子,是說她支持我現在這個專房專寵?應該是這個意思吧。估計也有不少人來這裡撞木鐘的。最可能的說辭估計就是說我那幾日也把皇帝給霸著吧。
說笑了一陣,我牽著蕭栩出來,一邊走一邊想著太后對我示好,是不是想讓我投桃報李,叫皇帝去睡她侄女范婕妤啊,就那幾天。
嗯,有可能。
我閒適的走著,蕭栩在旁邊繞著我一會兒跑到前頭去,一會兒又跑到旁邊去,我就慢慢的走著等他。
「皇后娘娘,你和我母妃一樣啊。」蕭栩跑夠了,回來牽著我的手繼續走。
「為什麼?」蕭栩口中母妃應該是他的生母,這小子認同我挺快的,看他跟世子妃好像不是太融洽的樣子。
「你身上有我母妃一樣的味道。那天你抱著我我就聞到了。我吃了把果殼藏在你的被子上你也不生氣。」蕭栩大聲的說。
那天,誰都不可能同你生氣吧。至於同你母妃一樣的味道,也許我們用同一家的香粉。這麼說倒是挺討巧了。
「賢妃娘娘和大公主」他突然說。
我凝目,可不是,正是賢妃往清寧殿而來,也沒有坐轎子。她看到了,走幾步過來行禮,子玨也跟著。
「平身!」我抬手叫她們母女起來。這些日子,賢妃也如常的帶著女兒到清寧殿走動、請安。我進宮以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合乎禮儀的,待宮裡上下人等也是一如既往。她從來就是沉得住氣的,除了偶爾的那麼兩次。
「參見賢妃娘娘,見過大公主!」蕭栩又儼然一副小大人樣了。看來他是拿在自己母親面前真實的一面來面對我。
「原來是子斐啊,好久不見。」賢妃彎身和蕭栩打著招呼,又跟子玨說:「這是婓哥哥,不記得了麼?」
子玨點頭,「記得,見過,婓哥哥好!」
「大公主,給你看我的球球。」兩個小孩兒拖著手去旁邊講話,我和賢妃算是頭回這麼單獨面對面的撞上。以往初一十五的,她都是不早不晚的來坤泰殿請安,我們沒什麼單獨碰面的機會。
就這麼面面相覷也不好,可我們倆又沒有話說。
「娘娘,臣妾告退。子玨,快過來,別耽誤皇后。」
「是。」
我牽著蕭栩在恭送聲中繼續慢慢往坤泰殿走。
皇后進宮,專房專寵,帝后恩愛算是佳話。可對另外十四個女人來說,我就是她們守活寡的元兇。可是,這種事情,我不想違心的去假裝大方。就是太后想要的交換我也不樂意。
如果,六哥一早就同我說,我進宮要過的是雨露均沾的日子,那我會心死,雖然還是會進宮,但是會將他推拒在心門之外。我做好一個皇后該做的一切本分就是。
可他說,我是他生命中的奢侈,他想要守住這段奢侈,我也想!
帝王專情是不可思議的事,為女人守身更是匪夷所思。但是,我想要在這深宮搏一搏。
走到半途,蕭栩說他累了,我便抱著他一起坐暖轎。
剛進坤泰殿的大門,就見秦湧的小徒弟在門口張望。我就知道,六哥回來了。
轎子停下,我拉著蕭栩快步往裡走。
六哥聽到腳步聲抬頭,「又上哪溜躂去了?」
「帶蕭栩去給太后請安。」
六哥的眼轉到我手邊,「哦,蘭王叔家的小小子。」
「參見皇上!」蕭栩鬆開握著我的小手,噗通聲跪在地毯上。
「起吧,你爺爺可好?」
「爺爺安好,謝皇上垂詢。」
我抱起一板一眼的小大人,「好了,好了,剛還很活潑,一到你面前就這樣了。」
六哥不再說什麼,任我把蕭栩放到榻上。
蕭栩一時放不開,小身子挨著我,不敢亂動。
「對了,蘭王正四處奔走幫唐三找門路呢。」
我笑了,「倒是個信人。」從蕭栩一整日的描述中,我覺得蕭存孝應該是個很溫情的男人跟父親,對他印象其實不錯。無奈,六哥就是看不慣他身為皇族子弟那副只知吃喝玩樂的做派。可要是太上進了,也不能讓你放心不是。像隨王那樣時時惦記你屁股底下那張椅子的兄弟,還是不要再有的好。
六哥望著蕭栩笑笑,知道他甚得我歡心,對他也格外的溫和。蕭栩的小身子漸漸放軟。
「他一貫說『仗義每在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因此和引車買漿之流交好。可惜,這不是戰國,紛紛養士的年代了。」
「那不是正好。」有個善養士的貴公子可不會是皇帝樂見的事。
「讓他這麼折騰也好,至少也給李從簡的人一個掩護。」
倒也是。
蕭栩活蹦亂跳了半日,此時鬆懈下來,很快就靠著我睡著了,兩隻小手把我的胳膊抱住。我看他那副信任的模樣,心頭油然升起一陣憐愛。這可憐的孩子,三歲就沒了母親了。
翠儂想抱他下去睡,可他就是不鬆手。
「我來吧。」我輕輕把他的身子托起,這小子看著瘦,其實很是結實,份量還不小。幸好我不是只會拿繡花針的,倒也說不上多吃力,把他抱到旁邊的屋子放下。六哥一路跟了進來,抱著手站在旁邊看著。
可蕭栩被放下還是不鬆手,嘴裡喃喃的叫:「娘!」
我想了想我娘是怎麼哄我睡覺的,把手放在他胸口輕輕撫摩,「小乖乖,快快睡吧,娘就在這裡守著你。」
他一臉的安心,然後手漸漸的鬆開,我把被子給他蓋上,指派了一個小宮女在這守著。和六哥一起走回正殿去。
「十一,你真是適合當母親。」
「嗯?」
「母儀天下。」
「誰家母親對孩子不是這樣的。」這麼說來,適合母儀天下的女人何其多。
「我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到你當母親的樣子。」
我也有點期待,生一個像六哥跟我的孩子。那樣,即使我們不在了,共化塵泥,也還有我們生命跟血脈的延續,來證明我們曾經相愛過。
六哥的大拇指在我手心裡摩挲,我們就站在坤泰殿的正殿外,我靠在他的肩頭,只覺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六哥,以後咱們第一個孩子,小名就叫十七,好不好?」
「十七?」六哥挑挑眉,然後笑開,「好啊。反正是小名,不如個個都叫十七好了。大的用了,小的接著用。」
我想起他說的,要我超越獨孤後的五個兒子,那、那我不成了專門生孩子的了。
「你分擔幾個還差不多。」
「我一定會出力的,我不出力能成麼。」
秦湧輕手輕腳的進來,看到我們這個樣子又退出去。我再靠了一會兒,站直身子,六哥輕聲道:「秦湧,什麼事?」
「回皇上、娘娘,蘭王世子在大理寺外的酒樓候著李大人下衙。」
六哥搖搖頭,「這個蕭存孝,好吧,看他兒子面子,讓人私下裡告他一聲案子已經接了,讓他把那兩個人照看好咯。不過,該找人找人,該跟李從簡鬧還得鬧鬧。」
「知道了。」
「他們兩個怎麼會是冤家的?我聽說李大人為官官聲很好,蘭王世子為人也挺好。」
「互相看不順眼唄,有一回居然把口水官司打到我面前來了。」
「你肯定是偏心李大人吧。」
「沒有,我心裡是喜歡李從簡多一些,可擱不住存孝是蘭王之子呀。我把他們兩人臭罵了一頓,我閒得沒事專給他們辦公道啊。不過聽他們倆吵架倒也挺有意思,一個是巧舌如簧,一個是舌粲蓮花,都說得頭頭是道。其實就跟小孩子拌嘴一樣。我就納悶,李從簡那樣的能吏,怎麼就跟存孝那樣的紈褲對上了。」
我沒見過李從簡,大婚進宮門的時候,他作為四品官應該也在百官之列向我叩首,不過彼此都沒見過。但是聽說他十八歲就中了狀元,辦案公允,又不結黨,做事不偏不倚。這樣的人就算換了天子也換不了他這個臣子的。為官外放幾任離任時百姓都是傾城相送。二十五歲就升任了大理寺上卿,如今剛滿一年。
這一次的案子,查出不是雷電失火而是人為行兇放火容易,要證明是鎮南侯所為才是難辦的地方。不過,既然六哥這麼信任,這人又一向聲名在外,想必能抽絲剝繭找出真兇。
而且,六哥這是要讓蘭王世子和李從簡一搭一唱呢。說不定還能收到意想不到的奇效。我還真想去看看蕭栩他爹怎麼跟沉穩端方的李大人胡攪蠻纏,李從簡又如何破解他的歪招呢。
太后的暗示我沒說,六哥待她本來就是面上的情分,肯定不會理會。後宮的事,我也不想拿來煩他。
我這坤泰殿,除了初一十五,一般是不讓妃嬪來的。就那次董昭儀喜滋滋的抱著兒子來過一次,結果沒得著皇帝的好臉,也不敢再仗子行事了。不然,讓皇帝不喜這個兒子就虧大了。
所以,這裡一向是門前冷落的。恭維的話我聽過就算了,對她們所有人都不冷不熱的。其實,我不是不會拉一個打一個,什麼合縱連橫,借刀殺人,四兩撥千斤的,只是不屑。
在姬少康成親前,六哥安排我跟他見了一面,是在郊外的皇家別苑。
他進來的時候,我正在用黃泥小火爐燒水,準備泡茶。那水是新收集的枝葉上的雪水,用來泡茶正好。
六哥那個小心眼的傢伙,經我軟磨硬泡總算沒有在這個亭子周圍安排人手。這樣,在場的就只有翠儂和我們兩人。
當時他死活說怕不安全,我瞪眼,「不安全,那些侍衛都是吃乾飯的呀。提前進去檢查,然後把門口守妥當。只不過是一牆之隔,你有什麼好不放心的。你要當真不放心就不要叫我去做這件事啊。再說了,我有那麼蠢麼,就算我要做那啥,我會挑這個時候,這個地點?」
「胡說八道什麼啊,依你就是了。」
姬少康一身的輕裘長劍,面上幾許淡漠,跟在翠儂身後緩步而來。他的劍是我特許佩戴的,萬一有事,也能發揮點作用。
他行至亭下台階,躬身一揖,「皇后!」聲音清朗卻無端有幾分蕭瑟之感。
還好他沒跪我,我直起身子,「今兒這裡沒有皇后,也沒有將軍,只有兩個老友。姬少康,上來坐。」這亭子的三面都圍了厚厚的氈毯,只背風的一面敞著。
他猶豫了一下,然後上來在我對面坐下,「今兒是你找我?」
我點頭,「是,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關於令妹的。」
「她又闖禍了?」姬少康蹙眉問。
「不是的,你不要著急。是我看她現在活著挺難受的,就跟皇帝說當是看在你們父子面上,不如放她出宮。」
姬少康驚道:「出宮?皇帝肯?」
「嗯,他答應了,只是,你知道,只能是詐死離宮。從此不能再以姬瑤這個身份活著了。」
姬少康沉默了一下子,然後說:「蒔宜,多謝你。這個樣子,至少比在宮裡那麼不死不活的拖著強。我當初就勸她,說皇帝的心壓根不在她身上,可她非要這件事情我來安排,只要知道她活得好好的就行了。」
「只是,我沒跟你妹妹說,怕她萬一想不明白,說是我要趕她走。」
「我明白,我來說。你肯如此,已是既往不咎了。日後,旻兒也還要拜託你多看顧,我」
我打斷他的話,「光是姬瑤,我是不會那麼好心的。姬少康,你幫我那麼多,我可沒跟你道過謝,你千萬不要道謝,那就太見外了。」
他重重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