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玄幻魔法 > 從商家庶女到落跑皇后:江山為聘

第3卷 翩翩少年 第58章 文 / 清瀾皓月

    第58章

    什麼?還有這種事。那賢妃肯定把我恨到骨子裡去了。我是給她描繪了一番我走了她能一步一步登上後位的美妙前景,她才動心幫我的。可是,以她的精細,怎麼會露了痕跡讓六哥知道是她所為。要不然,就是六哥原本就要冷落她,只是時機湊巧趕在我離宮的時候罷了。反正不管是哪個原因,她恨死我了是一定的。

    老爺肯定也恨死我了,我不但斷了他做正兒八經國丈的美夢,還連他另一個女兒上進的路都給阻斷了。現在他雖然也是國丈,但現在六哥的老丈人,我兩隻手都數不過來,當然是皇后之父說起來更氣派。

    我捨不得子玨那個乖娃娃。

    「你給老子滾出去!」

    滾就滾,看來十姐姐的事現在不能說。只是十姐姐如果要同四哥一起,那老爺道最後肯定是知道的。不過,還是等等吧。

    「回來!」

    我停住腳步,轉身,「老爺還有什麼吩咐?」

    他頓了頓,這才說:「你既然選擇這條路,那也得走好了。不能有什麼閃失。」

    「是。」

    「家還是家,家人還是家人,為了個外人你不至於要記恨老子一輩子吧,再說了,不是命大沒死麼。還做了高昌國相。」老爺說到最後,聲音還是略有些低的,估計是心虛。

    他老人家這是怎麼了,不是應該害了人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我都是為你好麼?

    「唉,我也老了,這都六十了。人生七十古來稀。老太太太太還有那麼多人都先走了,你大哥常年在外,五哥又另立門戶。賢妃在宮中一年見不到幾面。」

    我明白了,因為我之前提到老太太她們,把這冷硬了一輩子的人整感傷了。再加上為林家的未來擔憂,他忽然捨不得我了。

    我現在替他找出個能承歡膝下的女兒,不知道他怎麼反應?算了,還是等十姐姐自己做決定。

    「我知道了,老爺,我日後會時常到萊陽看看你的。」只要你肯退這一步,六哥那裡我想也不會逼人太甚。這麼說來,我這一跑其實還是有好處的。至少讓老爺發熱的頭腦冷了一點下來。正牌國丈當不了了,林家的皇子也一時沒了指望。嗯,賢妃跟皇帝一樣大,有二十四了,守完一年的孝,要在滿宮綺年玉貌的少女間再得寵生子怕是不容易了。我以後一定得避著她才行了。不然,一定是會遷怒於我的。

    我回到客房,想起答應康老闆他們的事,便讓翠儂去給總管說一聲,給他們在筵席上安排個合適的位置。至於我,哪才是我合適的位置呢?管他呢,到時引我到哪一席我就坐哪一席。

    隨意躺在床上休息,又忽然想到,老爺是整壽,他要回萊陽的消息怕是已經通過別的渠道告訴六哥了。六哥應該也要來才是。天子親至從前也常有,不過都是私底下,要麼就是那次拜祭老太太、太太她們,連賢妃大公主一塊回來的,還有時常跑到我的小院來。不過,那些都是沒有記檔的,他正式的擺開儀仗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老爺回萊陽,是表明了他的態度。六哥怎麼說從小在林府長大,他也會給老爺吃顆定心丸才是。我相信他辦事,不會因私害公,不會因為我逃跑一事就對林家也記上仇。

    到時如果我被安排在離首席近的地方,那就又要見到六哥了。我、我寧可遠遠的聽到皇帝陛下駕臨的消息,也不想挨近了看他的冷臉啊。

    我尋了陪老爺下棋的機會,期期艾艾的把我想離首席遠一點的想法說了。結果他嗤之以鼻,「我還以為你膽大包天呢,原來也知道怕啊。不行,我就是要他看得到你,我要看看他對你還有沒有迷戀。」

    我沒法子了。老爺還不知道我已經見過六哥了,被他的冷臉狠狠的問候過了。

    家裡人也不知道我就是十一,我看除了老爺和管家,旁人都不知道。管家告訴我,大嫂還狀似無意的跟他打聽我到底是哪一房頭的親戚。他沒接到明確指示,只好含糊應對。

    「你自個想吧,你到底是我哪門子的侄兒。」老爺落下一子。

    我捏著黑子想了想,「老爺,你看這麼說行不行。就說當年你因為收留了皇子,擔心事情敗露導致林家滅門,就把一個小兒子謊稱夭折送到信得過的平常人家養大。這樣無論如何林家也是絕不了後的。」

    聽了我的話,老爺一臉的古怪。

    「老爺,你不會真的偷藏了個兒子在外頭吧?」

    他看看我,然後點點頭,「沒錯,不過在哪裡我不告訴你。十一啊,你要是個男孩子,我就不分嫡庶把林家交到你手上。可惜啊,是個女兒。」

    我還陷在真有個兄弟在外頭的震驚中,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老爺在說什麼。能得他一句肯定不容易啊,尤其是作為女兒。不過,說到最後還是嫌棄我是女兒。

    「女兒怎麼了,我不要你的家業,我自己掙。」我就說大嫂怎麼會打聽我呢,搞不好她也想到這層上去了。大哥除了軍務,其他的事一概不過問。而大嫂執掌家業也已經很久了,如果叫她交出管理家事的權利,想必不願意。

    「你自己掙,好大的口氣,你知道林家到底有多少家底麼?」

    「有多少?」我還真不知道。只知道很有錢很有錢的樣子。

    老爺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這個,不告訴你。」

    我氣,不告訴我那你逗我做什麼。

    「我還不稀罕知道呢,反正我又分不到幾個子兒。」

    「誰說的,你要是順順當當嫁給皇帝做皇后娘娘,我就會把一半身家給你做嫁妝。」

    我撇撇嘴,「您能有做賠本買賣的?陪嫁再多,還不是要從我身上都撈回來。」

    「下棋下棋,你個小丫頭片子你把老子氣壞了。不過,老子不跟你置氣,白氣壞了我的身子。」

    林府上下因為老爺時常找我去書房,對我這個侄少爺都很恭謹。我那天說的那個話,當然不能跟人說實了。得虛虛實實的,這樣才能更增添可信度。

    「大嫂」我看到大嫂往這邊走,趕緊避到路邊。

    「哦,是石兄弟,住得好麼?有什麼不慣的就說話。這事兒太多,我還真怕怠慢了客人呢。」

    「住得很好,大嫂放心。大嫂真是能幹啊,聽說皇上都要親自來上壽呢。」

    「是啊,已經發了旨意了。幸好我當初有準備,不然這臨到頭就要抓瞎了。」大嫂向我點點頭,往內宅走了。其實按道理我同她也是要避嫌避不見面的,可老爺當著眾人說我不是外人,不必太過拘禮。有時候走過路過就難免撞上了。

    我那虎頭虎腦的大侄子正被母親牽著,不住的回頭打量我,我衝他笑笑,他也咧嘴笑笑。

    「母親,石叔叔的眼睛跟小姑姑的是一樣的。」

    這小屁孩好利的眼!不過,大嫂投來的目光說明她顯然想到別處去了,「還真是有點像,果然是親戚。」她怕是聽說了老爺子在外頭養兒子的說法了。

    「母親,我想小姑姑了,她幾時回來啊?」

    我尖起耳朵,他們是怎麼說明我的去向的。

    「不是跟你說了麼,小姑姑在山上為過世的老太太、太太還有咱們一大家子祈福呢。算命的說她最近有一劫,得避開。你想小姑姑回來出事麼?」

    「不想,可我想去看看她。」

    「太遠了,等你長大才行。」

    原來我躲災去了啊。這個勉強給外人交代得過去了。

    「要去嘛,人家要跟小姑姑玩兒」那兩母子漸漸走遠了,聽不到了,我走回客房去。

    到壽宴的正日子了,因為皇帝要來,所以官道上禁了行人,清水灑地,黃沙鋪路。眾人接到皇帝從宮中出發的消息就到門口依位次等候了。然後在皇帝攜了賢妃下車時,跪下三呼萬歲。

    我站得還是比較遠的,只看到一團明黃旁邊一團粉紅,然後還有一小團嫩黃色被人抱著。這個眼神,真是不好使。

    那幾團顏色移過來的時候,我們都得低下頭去。

    等他們從我們面前消失,然後大家才敢起來,再被林府家丁按照早排好的座次引入席中。

    能夠坐到首席,或是離首席近的,自然都是當朝權貴。

    我在次席上,不過這個位置真的正好落在皇帝視線裡,旁邊的老爺也很好觀察。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看清了六哥眼裡的那團冷意,反正這麼遠我是看不清楚的。

    有皇帝在,吃肯定是吃不飽的,全是場面上的事。好容易下了桌,皇帝和壽星在前排邊看戲邊說話,賢妃在內宅召見娘家人。另有人在陪客人看戲看雜耍,我也在角落坐著,心頭合計要準備回維揚的事。這幾日老爺又抽空指點了一下商經,說要看看我能蹦躂出個什麼花來。我當然是恭敬聆聽,覺得獲益不淺。

    有人在拉我衣服,我轉頭,清裕。這小子眼神好,我這兩日躲他遠遠的。省得他又發現我哪跟他小姑姑像的。可惜我是男子身份,沒機會見到清蕙。她的婚期已經定下來了。老爺還讓我到時有機會也回來喝喜酒。四姐姐的兒子高戈我倒是看到了,他娘跟妹妹我沒見到。她們不像大嫂要出來待客分派各項事務,還有機會撞見一下。

    清裕牽著我的手,大聲的宣佈:「石叔叔,我喜歡你!」

    我從懷裡掏出匹燒製的小馬兒,「謝謝你喜歡我,我快要走了,這個送給你玩。」

    他大大方方就接過去,說聲謝謝,然後遞給下人替他拿著。

    「我們一起去玩吧。」他又開始拉扯我的衣服。

    我出門轉悠了幾個月,自覺不是昔日的半大孩子了,可是小孩子的邀請那麼真誠,而且他根本不容我拒絕已經拉著我走了。

    結果這小子所謂的我們一起去玩吧,就是叫我給他推鞦韆。

    「高點,高點,再高點!」他坐得歡快,嘴裡不住嚷著。

    「你抓緊啊,不然咱們去玩別的吧。」我是他小姑姑時還可以虎著臉叫他下來,現在他可不怕我。

    「就玩這個。」

    「不然你下來換我也坐坐,你來推好不好?」

    「好,不過得等我玩夠了再換你。」

    你個小屁孩,好像讓我給你推鞦韆還是給我面子似的。旁邊的下人很緊張的看著,我也挺緊張,這可是大哥唯一的兒子。林家唯一嫡系血脈,要靠他傳宗接代的。

    我推累了,可他還沒坐累,便換了下人去推。

    忽然,清裕沒抓牢,手一鬆就飛出去了。我嚇得趕緊飛撲過去抱住他,被那個力道衝擊的也離了地,身在半空才想起我又不會輕功,這回得給這小子當肉墊了。不過他沒事就好,我閉上眼,等著疼痛降臨。卻被人攬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轉了個圈,險險站住。

    清裕在我懷裡咯咯咯的笑,我真想抽他,把眼睜開,看是誰救了我。

    「姬少康?」

    他鬆開手,「就是我咯,你挺神勇嘛。」

    我把清裕放到地上,他不下去巴在我身上,「再來,再來,石叔叔抱著我,姬叔叔抱著石叔叔,我們玩飛飛。」

    我把他硬放下地,手扒拉下去,「飛飛,我差點就毀容了我。」摔傷事小,毀容是大。我可不想排在十姐姐後面植皮。

    「哈哈,你毀的也不是自己的容吧。露餡了哦,哪個男人會先擔心毀不毀容的事。」姬少康哈哈大笑。

    我把驚慌失措的下人叫過來,「馬上把他帶回去,不然出了事你跟我都擔當不起。」他立馬抱著清裕走了,不管他是不是在哭鬧。

    因為今天忙不過來,內宅也有不少人被抽調出去幫忙,所以看著清裕的才只得這一個人。差點出事,他自然嚇得不行。

    「來,蒔宜,我們長話短說。你聽著,我沒被你出逃的事連累,不過賢妃就慘了。這不能怪我啊,是她先想把事全栽我頭上的。她算計我妹子,我報復她一下也不為過吧。」

    「她怎麼會沒把你說出來?」

    姬少康摸摸鼻子,「我手裡有她的把柄,總之你以後再見她得多長個心眼。」

    「哦。你怎麼把我認出來的?」

    「我跟了你半日了,也是看了一陣才敢肯定的。我走了,你有事給我帶信。真好,又見到活著的林十一了。」他急匆匆的走了,臨轉彎時還衝我眨眨眼才離去。

    我還沒問他跟周才人什麼關係呢,他走這麼急做什麼。

    我轉過身,猛地撞到一個人,揉著鼻子抬頭,哇,六哥!怎麼這麼神出鬼沒的。

    「聽說剛才有人英雄救美啊?」

    「剛剛清裕貪玩還好沒出什麼事情。」我的心現在還在狂跳呢。

    「怎麼就那麼巧?姬少康不像是助人為快樂之本的人啊。你們許久不見,怎麼也不多敘敘話?」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陰陽怪氣的啊。

    「他懷疑是我,所以一直跟著我們,這才來得及及時將人救下。草民還沒給皇上請安呢」我正要跪下,他卻轉身徑直走了,我彎了一半的膝蓋只好收回來。這人現在怎麼成這德行了。

    皇帝起駕回宮了,眾人這才鬆懈下來玩樂。

    老爺挺高興的,面上都能看得出來,看到我也總算有點笑容了。這幾日他想起來就要對我吹鬍子瞪眼一番。

    「帶小孩子去玩,小心著點,傷了他傷了你都不好。」

    「我知道了。」我不該縱容清裕一直蕩鞦韆的。

    「好了,我已經同皇上說了要回萊陽的事,他另賜了千畝良田。你也準備一下,跟我一起走水路,到時要路過維揚的。我一路再教教你,免得壞了我的名聲。」

    「是。」

    老爺要上路,而且是回萊陽常住,這要帶的東西可就多了。我便也只好在林府住下來等著他的東西收拾好。他閒了沒事還領著我上街逛去,說著那些店舖的特色、專長。

    「老爺,我也想在京城置些鋪子。」我其實自己早出來看過,這裡人多,人多就旺財。只是在京城置鋪子,除了有銀子還要有人脈。

    「嗯,眼光還是有一點的,這樣你看上哪裡,我來給你擔保好了。」

    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不可否認,出身讓我起點比別人高了不少。不管是之前從高昌帶十幾車貨回來,還是樊達派人給我押貨,以及老爺對我種種指點,都跟我是林十一有很大關係。我還是得倚靠家裡,做不到真的無依無傍。比起老爺當初的白手起家差多了。

    「老子那麼辛苦,不就是想給你們搭一個好一點的平台,讓你們不用再從最底層奮鬥起。現在可好,家裡真的能繼承家業的,居然只剩下你而已。」

    老爺重男輕女慣了的,要他真的覺得女兒跟兒子一樣,那是不可能的。只要他不反對不跟我搗蛋就行了。

    我說了幾處我很中意的地方,老爺搖頭,「別貪多,你在這裡跟小胡同那邊先置下兩個鋪面。日後在其它靠海或是陸路通暢的大的城鎮再陸續置業。和水運陸運的關係都要搞好,這樣你的貨就能真的通行天下。那些鋪子,就算是租出去也有得賺的。但剛開始還是拿在自己手裡,先做旺了再租出去或者不租也行。只不過這樣一來,你得先墊支很多本銀進去,量力而為。」

    「嗯。」我按老爺說到地方把兩個鋪子買下,只是我不大明白為什麼是這兩個地方。

    「我有內幕消息的,這兩處日後定然要旺起來。你等著賺銀子就是了。」

    這種小打小鬧其實已經入不了老爺的眼了,純粹是教我而已。

    「您怎麼好像又待我好起來了?」

    「我幾時待你不好過,你是我閨女嘛,還是老來女,我當然會更疼一些。」

    我躊躇著,還是問:「那十姐姐呢,她也是您的老來女啊。她要是在這裡,您也這麼待她?」

    老爺停下腳步,「你怎麼突然提起拾兒,她不是已經和老太太她們一起往生了麼。她活著我自然一樣的疼。」

    我猶豫著要不要說,老爺沉下眼,「你想說什麼?」

    唉,我道行還淺,瞞不了這千年的老狐狸。

    「我要想一想再說。」

    「嗯,看著做事像個大人了,又露出小丫頭樣。」

    我找了一日,約四哥出來喝茶。

    他挑了簾子進來,「什麼事還把我叫出來,我去林家,你去蕭家不是一樣。」

    「你怎麼好像不想見我似的?」我提壺給他倒茶。

    「我是不想單獨和你見面,避嫌。」

    想到那天六哥說什麼『英雄救美』的樣子,我覺得怪怪的。

    「六皇上古里古怪的。」

    四哥看我一眼,丟顆花生米在嘴裡,可是我看他像是在忍笑。

    「好笑?」

    「不是,對了,你找我什麼事?」

    「嗯,十姐姐的事,你們打算怎麼辦,什麼時候才要說?」我心頭已經把四哥跟十姐姐歸為一體了。

    「厄,拾兒其實挺有主見的,這事得她自己拿主意。」

    四哥對我的『你們』一點反應沒有,我頓時來了興趣,看他的茶喝得差不多了,趕緊給他添上,「說說,你們有什麼進展了?」

    「小孩子家家的,管這麼過做什麼。」

    「我才不是小孩子,我侄女都要嫁人了。」

    四哥聳聳肩膀,「是,說不定你再在外頭玩兩年,都升格當姑婆了。」

    「四哥你說話注意著點。」我現在是男裝呢。姑婆,好老。

    四哥端著茶杯,「我現在有些明白你跟我說的必須得發自內心了。拾兒吃了幾年苦,已經不是當年的溫室嬌花了。她身上有一股堅韌之氣。」

    「是啊,十姐姐身上自有她可愛的地方。」我想起她衝我揮舞菜刀的樣子,失笑一下然後很正經的說:「四哥,如果你真的決定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這一生一世,你絕不可以對十姐姐出口傷人。有些事我們禁不住旁人說三道四,可是你日後是她最親最近的人,你絕對不可以也這麼說。」

    「嗯,你放心。」四哥很鄭重的點頭,「你確實不是小孩子了,這幾個月你也變了不少。變得有擔當,像個大人了。」

    我聽得喜滋滋的,我這人就喜歡聽好話。

    『叩叩叩』,我包了個雅間好說話,方才聽到有腳步聲過來,原來真是來這裡的。

    「石老弟,是我們啊,聽說你在這裡會朋友,特地來致謝的。」

    哦,是胡老闆和康老闆。

    我起身開門讓他們進來,「兩位請進,一起坐下喝一杯。不過蕭大夫不喝酒,我們在喝茶。給您二位叫上一壺竹葉青?」

    「蕭大夫?可是在林府養大的那位蕭神醫?」

    我點頭,把他們讓進來。

    那二人也一起喝茶,我一給他們做了介紹,便和四哥攀談起來,卻也沒讓我覺得受冷遇,時時有話可談。他們怕是特意來結識四哥的吧。算了,我甘為人梯。

    「此番真的要多謝石老弟,我們是拿著請柬進的忠義侯府,回去講起來也甚有面子。」

    「哦,那是林老爺看重你們的情誼,這麼遠來給他上壽,還備了厚禮。」

    「哪啊,不是石老弟你替我們說話,林老爺知道我們是誰。居然還遠遠的窺見了聖上的車駕。」

    「對啊,皇上對忠義侯府還真是看重,林侯爺真是我們商人中的翹楚,有他這樣一番成就,真是夫復何求。」

    原先我聽到這些話就會想,他今日的顯達那是用家裡女人的血淚換來的。可是如今我再聽到感受有些不同了。老爺有今日,的確是付出很大心力的。家裡的慘事只是一個意外,誰都不想的。四哥和六哥至今心頭還有很重的負擔,我不能總提起這茬了。我的怨氣漸漸的散了。

    四哥在外人面前有幾分清冷,不好親近。但並不會有失禮的表現。那兩人對這種狀況倒是比較滿意了。

    「石老弟,你要同我們一道回維揚麼?」

    「我再等等,你們先行一步吧,請給我夫人帶個話,就說我晚些日子再回去。」

    「好好。」

    那兩人識趣的告辭了。

    「沒看出來你應付這些人跟事還挺在行啊。」

    「您是神醫,誰都得捧著銀子求您治病,可我是商人,得變著法的從別人兜裡掏銀子。咱們是不一樣的。」

    「你怎麼現在總也不來蕭府玩了?老五還說要找一日讓你過去看看他兒子呢。」

    蕭府我是不會去的了,五哥那裡還行。

    「六哥會去麼?」

    四哥奇怪的看著我,「問這幹嘛,難道他去你就不去麼?」

    「我跟他見面,徒增彼此尷尬。」

    四哥笑笑,「你是受不了他那副冷面孔吧,他是面冷心不冷啊,你怕他怎的。」

    「我怕他心裡難受,卻又要忍受看到我。」

    四哥臉上又出現類似忍笑的表情,然後說:「他不去,他哪有那麼閒。」

    「哦。」

    老爺還要等半個月才啟程,我的鋪子又剛置下,鋪子裡的人是林福替我雇的,就賣些維揚特產。這回康老闆他們回去,我也找他們幫我從水路發貨過來,清單也請他們帶回去給繡鸞了。

    我聽到旁邊的雅間有喧嘩的聲音,然後有東西從窗戶掉了下去,下頭一陣人聲紛紛譴責,像是湯湯水水的掉到哪個路人身上了。然後旁邊的窗戶打開,聲音戛然而止。

    我和四哥都不打算管閒事的,忽然四哥像是聽出誰的聲音了,走過來拉開一點窗戶來看,然後我聽他說了一句『好猖狂』。

    「誰啊?」

    「老六家的親戚。他的手下在窗邊掉了個碗下去,砸到街中央的人。」

    皇親啊,難怪這麼囂張。這樣從樓上拿碗砸人,怎麼都不能是失手了吧,何況還扔到街中央去了。真是給六哥臉上抹黑。

    我看看四哥憤然的表情,「四哥,你知道怎麼回事啊?」

    「嗯,下頭被砸那個是今科的探花,這個砸人的是隨王手下,隨王是先帝的堂侄兒,隨王也在呢,我剛聽到他聲音了。上次老六酒裡被人下了毒,我懷疑跟他有關。可惜沒有證據,所有人都被滅了口。老六怕他生事,所以把他拘在京裡。結果逛廟會叫他看上了謝探花的新婚妻子,硬是要弄到手。謝探花不服,告了御狀,老六給做了主。就這麼結下了樑子。」

    「這種壞傢伙,六哥不能直接收拾了他麼?」

    「在老六的爺爺當家的時候,給那時候的愛兒封為隨王,有富庶的土地和多於旁人的王府兵馬。現在這個隨王是世襲罔替的,這些年暗地裡也在培植勢力。當日我們起兵他與老六還曾有過協定,具體內容我不知道。但老六不能輕易動他是事實。何況他做的這些事,京城的紈褲也都能幹得出來。罪不及死,我想老六要出手就不會讓他有死灰復燃的機會,務求一擊即中。」

    眼見那位謝探花忍辱而去,我心裡憤然。恨不能也照那個隨王腦袋這麼失手一下。

    「走吧。」

    「嗯。」

    臨走的時候,老爺說要親自去一趟庵堂,那裡點著老太太她們的長明燈,他要去添香油錢。這事叫個人去也能辦,既然老爺要自己去,我便陪他一道爬山去。

    大嫂對我這個客人已經愈加疑惑了,估計她已經肯定我是林家人了。由得她去想,反正我就要離開了。

    「老爺,當心腳下。」

    「嗯。你自己也看著點路。」我扶著他往上走,後頭跟著管家丫頭。

    送了香油錢和點長明燈的錢,老爺累了,在客房奉茶。我倒是興致挺好,帶著翠儂四處閒逛。林福便安排了幾個家丁跟著。

    我看到後山半山腰有花,萬綠從中一點紅。看時間還早就跑過去看。聽翠儂描述的樣子,那花,好像是可以入藥的。我打算看個究竟,好跟方丈討些花種回去。

    不想到了那裡,卻遇到個俏麗的小娘子,她戴著紗帽,老遠見到人就和丫頭躲開了去。

    我告了聲罪,蹲下看花。真的是,我討些回去維揚種上。如果好養活,就養到山上去,以後用來入藥也好。

    我叫家丁採了一株帶回去好討花種,轉身下山。

    男女之防,我不走,那小娘子是不好出來的。估計她是在賞花,倒是我衝撞了人家。怎麼也沒人告知我一聲,有女客別往那邊去呢。

    剛走開,就聽到裂帛的聲音,像是衣服在樹枝丫上掛了。

    「哎呀!」一生懊惱的聲音傳出。

    「夫人,這可怎麼好?香兒回去替您取一件吧。」

    「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我望天,那你難道要在裡頭一直躲著。可事情是我引起的,只好揚聲道:「是在下貿然撞來,才害這位夫人損了衣衫。請容我讓人下山去替你買一件衣衫賠罪。」

    「奴家豈可接受別人贈衣。」

    唔,「這樣吧,你報上地址,我讓小丫鬟坐車去你家取來,讓你的丫鬟在這裡陪著你,可好?」

    過了一會兒,「好,有勞公子了。」

    我讓人記下她們的住址,聽她報夫家姓謝,住的又是年輕官員住處,心頭一動,「可是謝探花的夫人?」

    「奴家夫君正是今科探花,公子認得?」

    「聽說過。」

    她不再出聲,想必知道我聽說的內容。原來這就是讓隨王索而不得的美人啊。

    我在外行走也知道,這種情況說不得有人就休妻另娶,把老婆送給隨王了。那個謝探花倒有幾分骨氣。這個人,如果以後六哥要除隨王,怕是用得上。

    因為她們主僕在這,我怕再有人來,就在外頭大石頭上坐著,背對著她們。這才看到有個尼姑跑過來,原來她是陪謝夫人遊山的,不巧拉肚子去了。今日是謝夫人亡母忌日。

    嗯,今兒休沐,謝探花該在家才是,他這麼緊張妻子怎麼也不跟來看看。就不怕再遇到隨王那樣的歹人?不過經皇帝出頭,她的主意怕是沒人敢打了,只是她夫君叫隨王記恨上了。

    丫鬟拿了謝夫人的信物,很快把衣物取了回來。謝夫人道過謝,謝絕我讓馬車送她回家,自行回去了。

    我這才回去和老爺一起吃齋飯。

    老爺告訴我,丫鬟去取衣服的時候,居然在謝家看到竇侍衛。

    小竇,他是六哥的貼身侍衛。難道六哥在那裡,難怪謝探花沒出門。不過他也擔心妻子,是小竇認得林府的丫鬟,謝探花這才放心將衣物交給她帶回的。聽丫鬟說,謝探花的眼有些紅,像是流過淚的樣子。

    老爺的丫鬟一個字都沒對我說,挺謹慎的。

    看來六哥是真有動隨王的心。也是,哪個皇帝容得自己治下有封王擁有那麼大的實力。只是世襲罔替啊,只要不謀反,這就是鐵帽子王啊。

    出發那天,林府的人還有四哥都到碼頭送老爺,老爺揮手叫他們回去,還跟我說,這一路就讓船慢慢走,逢山看山,逢水看水。遇上好吃的就上岸去吃。我笑著答應。

    上船了,揚帆順大運河南下。

    我和老爺在船艙說話,林福進來說:「有人來送老爺。」看他沖老爺微微點頭示意,老爺便拉我起來,「你也一道去見見。從我入宮面見病榻上的先帝,二十多年了,今天暫且算個了局。」

    聽老爺這麼一說,我知道了,來的是六哥。之前他人沒來,但遣宮監來送了禮,也有有司官員來相送。他能親自來一趟,也算是念著養育之恩了。

    從甲板進來的果然是六哥,他是從另一艘船上過來的。老爺忙迎上去,卻見六哥整一整衣冠,肅然下拜:「老爺,請受淳峴一拜。」說完,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

    老爺慌忙扶他起來,自己跪倒,「皇上,臣如何受得起。」

    六哥再把老爺扶起來,「朕從小在林府長大,受盡寵愛,本以為可以好好報答老太太、太太,卻沒想到只給她們帶來劫難。心中一直愧悔不已,今日老爺又要離去」六哥聲音裡有些哽咽,方才四哥也是這樣。我想他們對林家是有很深的感情的。只要老爺不做出太過分的事,六哥想必都能念著這份情,遇事網開一面。

    他們兩人在敘話,我只好杵在老爺身後站著。方才老爺跪他時,我也跟著跪了。

    「怎麼在老爺身邊,也是這副打扮?」六哥忽然說了一句,老爺立即道:「這船上都是跟了我一輩子的人,你去換身衣裳,把臉上的東西弄掉。我這些日子看你這張假臉,我也看膩歪了。」

    我只好回去換了衣裙,重新梳妝。再出來時,老爺正與六哥對酌,還往他碗裡夾菜,「這是皇上打小就喜歡吃的菜,賢妃娘娘還特地跟廚子學過。」看到我便叫我過去給他們斟酒。現在船是停在江邊拋了錨,六哥還要趕著回去的。

    我先給皇上斟上,然後又給老爺斟了半杯。

    「你這丫頭,我怎麼只有半杯?」

    「四哥說的,叫你少喝點。」我把著酒壺不給他。

    「這丫頭,管到老子頭上來了。」老爺笑罵,卻也沒跟我爭,只把半杯酒慢慢喝著。

    六哥一直和他說著話,看也不看我一眼。

    臨了,老爺說:「天下無不散的宴席,老朽回去養老,只盼皇上的江山穩固,生活安逸。」

    「您老人家安心,朕會好好待琳琅的。」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是皇上的人了,老朽不管她了。十一,你送送皇上。」

    我跟在六哥身後道甲板去,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停下來,我就直直撞在了他背上。

    他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今兒星星倒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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