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玄幻魔法 > 從商家庶女到落跑皇后:江山為聘

第3卷 翩翩少年 第54章 文 / 清瀾皓月

    第54章

    在上次病得有些昏昏沉沉的時候,我拉著六哥交代過『遺言』:我死了以後想要葬在當初被關了三年的那個別苑。他當時摀住我的嘴不准我接著說下去,可是我知道他聽進去了。我『死』了,他不一定肯把屍身送還給林府安葬,但按照我的意願葬在別苑想必是肯的。

    也只有這樣一來,姐姐才能想辦法動到手腳。到時候我直接從墓裡的地道脫身,想必不會引起懷疑。

    四哥的藥能讓我『假死』三天,如今天氣大了,再加上我不能名正言順停在宮中,想必很快就會被送出宮去。大哥不在,送我最後一程的想必是五哥無疑。

    我把酒飲下,然後就開始難受,連人帶椅子一起仰天摔倒在地,眼見著六哥酒杯還端在手裡,先是怔怔的,然後撲過來抱起我,「十一,你怎麼了?來人——快去傳太醫。」

    然後,我就徹底暈過去了。

    三日後我按時醒來,發現是躺在溫暖的床上,舉目四望,不是宮裡住過的房間。倒是一間比較簡樸的臥室。我這是讓弄到哪裡來了?怎麼身邊也沒一個人?

    不管是姐姐,還是姬少康應該都不會把我扔在這裡就不管了才是。

    正不知身在何處,門『吱呀』一聲開了,走進來一個臉圓圓的丫頭,手裡端著托盤。

    「呀,小姐你真的醒了啊,我去告訴魏先生。」她放下托盤出去了,我卻被嚇出一身冷汗,魏先生?哪個魏先生?不會是我認為的那一個吧。

    我從床上坐起,忐忑的的望著虛掩的房門,小丫頭又進來了,然後進來的果然是我認為的魏先生——六哥的師傅,從前林府的帳房,如今地位超然的天子之師。他一直就住在四哥的府邸裡在,很少露面。

    我把臉埋進攤開的手裡,我完了。我怎麼就想不到四哥配的藥,魏先生興許知道究竟呢。

    「睡了三天,不餓麼?」他遣退丫頭,施施然在凳子坐下。

    「魏先生,好久不見!」無奈,我只得抬起臉來,打招呼。

    「嗯。」他點點頭,然後指指丫頭放在床頭的米漿,「先吃點東西暖暖胃,咱們才好說話。」

    我端起一碗,垂頭喝著。喝完把碗放下,再吃點軟糕。反正這會兒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了,怎麼也要先吃飽。

    魏先生這才慢條斯理的理理鬍子,「你想必很想知道事情的經過,老夫就從頭說給你聽。那日,老夫已經要就寢了,聽到一陣很急的腳步聲,剛翻身起床,拉開房門,就見皇上抱著個用披風裹著的人跑進來,還一疊聲的叫老夫。他小時摔了、餓了,被責罰時也會一疊聲的叫『魏先生』,不過那副模樣老夫真的是有二十年沒見過了。當時他把人直接抱進來,老夫不用看也知道能讓他緊張成那樣的人捨你其誰。」

    我在魏先生譴責的目光下微微垂頭,這事我是該對六哥有愧。

    「一看,果然是你。結果一探脈,氣息已絕。而皇上滿臉希冀的看著老夫,額上全是汗。老夫便問他怎麼回事,他說與你一同飲酒,你先飲下,然後立即就倒地。找來太醫正,說你已經歸天,他不肯信。可是四個太醫異口同聲全都勸他節哀。他暴怒之下踹了太醫,然後抱著你一路飛簷走壁到老夫這裡來。我正想告訴他你確實是已然氣絕了,而且手足已在漸漸僵硬。忽然想到你這小傢伙打小就鬼靈精怪的,又喜歡在子承身邊問東問西的,便伸手探了下你的胸口。發現雖然四肢在開始僵硬,但心房卻是軟的。我記得子承曾經有一回很得意的告訴過我,說是從他爹的手書上得到啟發,研製出了能讓人假死的藥。」

    說到這裡他停住了,看著我,「你覺得老夫該如何告訴急得眼發紅的皇上?」

    實話實說唄,你肯定向著他。

    「哼!為了不讓皇上太過難過,老夫只得說你是中了奇毒,興許還救得回來。你道他反應為何?」

    「嗯?」

    「他先是不願相信你死了,聽老夫這麼說又怕是老夫哄他,也不肯信。老夫心底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於是只有和他一起守了你這『屍身』半宿,直到更深露重,你胸口依然是軟的,這才敢確定你果真是詐死。皇上就把手放在你胸口,一直不拿開。嘖嘖!上回你掉到懸崖下,老夫就看出你是個禍害,你果然就是個禍害。妻子豈應關大計,英雄無奈是多情啊。」魏先生喟歎著。

    「那你幹嘛不順水推舟,讓我這個禍害離得遠遠的?」我低語。老早就覺得魏先生看我的目光中有另一層含義,原來是覺得我是禍害。

    「當晚確定你是詐死,老夫便將皇上勸回宮去了,說是老夫會親自替你解毒,而朝堂上卻不可無主。他這才回去了,但是每日都會抽時間過來看看。今日已來過了。老夫當時知道你恐怕是詐死,就問皇上如果你死了,打算如何安排你的後事。他兩眼赤紅,說不管是誰下毒,都要揪出來給你陪葬。而你的屍身嘛,就運回別苑,以千年寒冰保存。」

    我頓時呆住,都不讓我入土為安麼。

    「所以,你想借墓地的秘道遁形,然後封死秘道,這個行不通。這事老夫已經讓人去查證了,雖然沒有確切的消息傳回來,但就是這樣,對吧?」

    我點頭。

    「你就沒想過你這一『死』會帶來什麼後果?」

    想過,姐姐肯定不會放棄這樣的好機會,用我的『死』除掉她想除掉的人,或者是爭取到她想要的東西。可是,就是我不給她這樣的機會,她也會另找機會的。

    「魏先生,你沒告訴六哥是我詐死麼?」我疑惑的問。

    「皇上帶過去的酒裡確實有毒,不過他從小老夫就讓他每日服一點毒藥,而且份量和毒性逐年加重。那點毒性害不死他,不過倒是可以讓這件事勉強說得過去。那毒毒不了他,對你卻是有效用的。」

    「有人對六哥下毒?」我駭然。

    「他是少年天子,又沒有可以繼位的兒子,他若意外身故,自然會從近枝中擇一繼位。雖然先帝只有他一個兒子,可旁支的宗室卻是不少的。現在朝中也不是一心一意奉他為主,總有心懷異心之輩。若是朝臣與宗室勾結,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他這三日除了處理政務,便是去尋害你的兇手去了。估計接下來又是一場腥風血雨,不過這樣也好,對那些有異心的人不能不是個震懾。但是,經過這件事,我更加覺得你不是合適的皇后人選。原本這事皇上一意孤行我就反對,幸好還沒有正式下封後詔書。不然,朝野的反對聲浪一定也夠他應付了。」

    嗯,我知道。我知道他還沒到前朝封歌姬為後那位皇帝的地步。就算是那個皇帝也是繼位十多年之後才廢了元後,另立為他生下當時唯一的兒子的歌姬為後,在那之前,那個歌姬還生了三個女兒。

    六哥在這件事上是在任性,為了和那些勢必反對的大臣對抗而任性。當然,其中還有很大的成分是為了我。

    「魏先生心中的皇后人選是?」我小心的問。

    他看我一眼,「其實你不是完全不行,但現在的你,的確還欠缺很多,你還需要成長。但我看,你沒有要成長為一個合格的皇后的心思。至於說現在嘛,我覺得賢妃倒是適宜。後宮不是培育白蓮花的土壤,需要有手段、有心機,更要有美貌和智慧。賢妃跟別人比,原本欠缺的只是出身。但是,連你都可以,她當然也可以。如今這件事,她也脫不了干係吧。」

    嗯,有魏先生力挺,還有安慕太后和太妃她們吧。只是不知道六哥會不會聽他們的了。

    「老夫問你,你的想法此刻還是沒有改變麼?」

    我沉吟半晌,終是點點頭。

    「你要告訴六哥真相?」這樣一來,豈不是要連累很多人。

    魏先生站起來,「你很聰明,不過比起從小被刻意培養的皇上,差距還是很大。他一開始是著急,等他冷靜下來,難道不會找太醫問訊酒中之毒的究竟。沒道理太醫們全都看不出來的。這樣一來,他很快就會想明白。十一小姐,你也是老夫看著長大的。原本有這麼一個人,會擾亂皇上的判斷,動搖他的心緒,老夫早就該將之除去了。一念之仁讓你活到今天。到如今,老夫卻也承擔不起殺你的後果了。不是老夫怕死,而是不想皇上承受雙重打擊。你,還是離開吧!」

    我愕然抬頭,他要放我離開?

    「皇上招了幾處有勢力的宗室進京,朝中又有新稅制等的改革正在進行,他正忙得不過開交。今日既然已來瞧過你了,明日才會再抽空過來。老夫是告訴他你要五日才會醒來。你現在就走吧。」

    「他又抓我回來怎麼辦?」

    魏先生蹙眉,嗤笑道:「你跑過一回了,現在又要詐死。你真當他非你不可麼。少年人的執念,也是會被沖淡的。少年的自尊自傲,也容不得一再的被你耍弄。」

    原來從頭到尾是我在耍弄他。他給不了我想要的幸福,又不肯放手,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魏先生問我改變主意沒有,如果我說改了,他應該可以幫我把這件事圓過去。可是,我還是不想被這樣綁在深宮之中終老此生。魏先生說他承擔不起除掉我的後果,但放我走,以他的身份應該不會怎樣。

    好,我走。

    趁著魏先生給我爭取來的時間,我立即起身。當我坐上他準備的馬車,竟然發現了睽違許久的翠儂,她一看到我就撲過來問:「小姐,你沒事吧?我聽魏先生派來的人說你中毒了。」

    「呃,說來話長,咱們先上路吧。」

    坐魏先生的馬車出城,一切都很順利。當晚,我已經在離京一百多里的小客棧裡了。

    翠儂是替我收拾了細軟才來的,甚至還帶來了我的擀面杖。

    我摸著那根擀面杖,良久不能睡去。

    求神不如求人,求人不如求己。把自己的一生繫於別人,不如掌握在自己手中。我娘是活生生的例子,如果她當初不是心慕林家的財富,也不會淪為家中最沒地位,得臉的奴僕都可以欺負的姨娘,我也不用每次都撿別人剩下的布料做衣服。

    「翠儂」我想起一路急著趕路,忘了問她繡鸞的下落。她的傷我倒是見面就問了,她說全好了。

    翠儂從外間進來,執著燭火,「小姐,要喝水麼?」

    「不是,繡鸞呢,她沒事吧?」

    「她沒事,我在府裡的時候,五爺還領她進府瞧過我。她當日沒等到咱們,便讓鏢局回返了。」

    去瞧翠儂,那應該是翠儂傷重臥床時候的事。繡鸞其實精明,既然她安全返京,我就不必為她擔憂了。她的繡活做得很好,漸漸在繡坊間也有了點名氣,生活是沒有問題的。她那麼大個人了,會知道怎麼過日子的。

    翠儂一路什麼都沒問我,可我知道她有很多疑惑。於是叫她也不必再出去,直接上床來。

    魏先生的車伕今晚就已經趕著車回去了,翠儂去找小二代為訂了馬車。我們住的是普通房間,財不露白,出門在外這是頂重要的。雖然我會點拳腳,也跟魏先生討了些防身的小東西,但是還是小心為上。

    說起來,這是生平第一次沒有了好乘涼的大樹。雖然是我期待已久的自由,但心底其實還是有一點點怯的。

    「翠儂,我不會再回林府了。或者說直白一點,我不再同林家人有關係了。」我不想去認為了富貴害死我娘跟孫媽,又殺害小柳的人為父了。我與林家,從此一刀兩斷。

    翠儂吃驚的瞪大眼,「為什麼啊,小姐,咱不是只要暫時躲開皇六爺就好了麼?」

    「是我爹讓人殺小柳的。」

    翠儂沉默了一會兒,小聲問:「那,這是要去哪裡?不過,不管去哪裡,翠儂都跟小姐去。」

    「我要去華禹和柔然的交界處。翠儂,其實我待你,也沒有特別好,而且還害你挨老爺的打。你當真哪都肯跟我去?這一路我想不會像從前一樣,舒舒服服過日子的。」從前即使是一路出奔,也有六哥照顧著。我長這麼大,沒真吃過什麼苦頭的。

    「翠儂有時做錯了,小姐也不會太在意,從來沒有打罵過翠儂,也不曾罰跪過。你還誇我,還教我讀書認字算賬,好多好多。我跟著你,林府就沒有人敢小瞧我,你這幾個月不在府裡,我受傷了,趴在硬床上想喝一口水都難。」

    我歎口氣,能想得到。這是人性,跟紅頂白的。

    「好在,每日的兩餐飯還是送了給我吃的。我聽到送飯的人說如果不是小姐你看重我,老爺才不會讓人給請大夫開藥呢。小姐,我跟著你。跟著你才有可能過好日子。」

    跟著我才有可能過好日子,這個想法很坦誠。可是,我自己都不知道以後會是什麼日子等著我呢。

    「嗯,翠儂,只要你不離不棄,我日後定不會虧待你。」

    翠儂點頭,「小姐,我不說虛的,說了也騙不過你。不過,我會一直跟著你的。」

    也是,你要是說什麼我對你多好,你寧願為奴為婢我還真有點不大信。可是你說跟著我是為了將來的好日子,這我信。翠儂的賣身契還在林府,說起來她其實算逃奴,抓住了是要被杖斃的。但是我想老爺不至於去報官說家裡有丫頭跑了。

    魏先生算是瞭解我了,雖然我從前在家沒地位,但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一路上如果只有我自己,那肯定是會很辛苦的。翠儂的月例有八錢,我給她漲到一兩。老爺在教我看賬本時,也順便教過些御下的小手段。果然,翠儂對此很開心,做事更加周到細緻。

    這一路往邊關去,只有我們二人上路未免諸多不變。我便讓翠儂找店小二打聽,最近可有商隊要往柔然那邊去的,我們給銀子搭車。

    等了些時日,尋到了販皮貨要往柔然邊境上去的商隊。講妥價錢之後便搭車前往。只是,在半路我卻病了,商隊把我們丟在客棧自行走了。我們只好在客棧住下,我身上現銀不多,大多是銀票,照舊縫在中衣夾層裡在。可是這種邊陲小鎮客棧是獨一無二的,賊貴。風騷的老闆娘一副『愛住不住,不住拉倒』的架勢,我們便別無選擇。這裡好歹商隊的人還說過,不是黑店。

    為了節約現銀,我自己試著開了方子讓小二去抓藥,然後翠儂借了小爐守著給我熬。

    這一路的確沒有人在找我的樣子,看來魏先生說的是對的。六哥是不會真的只對一個女人癡迷下去的。而且,我的做法是有點傷他了。其實,跟著六哥,即便他日後對我不像現在這樣了,也不會讓我短缺了什麼,畢竟是他愛過的女人嘛。對他不愛的,他都能做得到,對我應該也能做到。可是,隨著姐姐去清寧殿看老太后老太妃們,那種終日無事,只以唸經誦佛撿佛豆消磨時光的日子對我刺激其實有點大。再想想我娘青春守活寡,她曾經對我說過,老爺當初也曾經對她很好很好過的。

    翠儂端著藥進來了,我的病其實不嚴重,就是脾胃失調,還有拉肚子。可是整個人都拉得虛脫了。四哥從前說我身驕肉貴,我還不服氣來著。原來真的是啊。

    翠儂把藥端來,我直接喝下去。現在離開了家,當然沒有任性的權利,一直生病是萬萬不行的。

    「咳咳!」我晚間開始咳嗽起來,這裡實在太小,有些藥材都找不到。所以我的病久久沒有好徹底。眼看現銀要用完了,鎮上連大一些的銀號都沒有,我有些犯愁,要到哪裡去兌換銀子。

    「老闆娘,老子出這麼多錢住你的店,是為了聽旁邊的病鬼一晚到亮的咳咳咳麼?」旁邊忽然爆出一聲怒吼。

    「哎喲,客官,我也聽得煩哪,可人家給了銀子,又不會傳染到別人的,我總不能把他們趕出去吧,也不能把他嘴堵上,不讓咳吧。您吶,將就著點吧。」

    是,我們給了銀子,因為我生病的關係老闆娘每天還加收五錢銀子。房錢是按日結算的,付不出錢來立即滾蛋,但給了錢她還是比較好說話的。

    「老子把店給你包了,叫他別處住去。」

    「那可不成,我杜三娘在這裡開客棧十年了靠的就是口碑,從沒有得罪客人的。再說,總要講個先來後到吧。」

    我又咳了幾聲,憋得臉通好。唉,從前我在家時覺得自己打小委屈,可現在才知道那些都不算什麼,不過是姨娘們的一些尖酸話而已,不過是下人的輕待罷了。至少還有我娘,孫媽吳媽和我自己的小丫頭,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會緊張得不得了。後來跟著六哥就更不消說了。

    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這還有翠儂在,否則更糟糕。不過,一輩子都被養在籠子裡就不用吃苦頭,我還是寧可吃點苦頭能自由自在的好些。

    門呼啦一聲被推開,走進來一個人,翠儂一下子站到床前擋著:「你、你要幹什麼?」聲音和身子都在抖,但她總歸是絲毫不猶豫的就把我擋住了。

    『砰』,那人把什麼放到桌上,「把這個化水給他服下,很快就可以不咳了。」我看了一眼,長得倒是劍眉星目的,只是一臉不耐。也是一副落魄江湖的打扮,但卻隱隱透著貴氣。

    雖然他是為了不讓我影響他睡覺,但總是好意,我直起身子說了聲『謝謝。』他沒理會逕自揚長而去。

    翠儂趕緊吧門再關上,閂好。

    這一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們都扮作少年男子,我現在又病得蠟黃蠟黃的,連臉都不用再多事去塗了。

    「翠儂,你拿過來我看看。」

    我打開瓶塞聞了聞,果然是好藥,是此地難尋的好藥材煉製的。裡頭一共有三顆藥丸,化水喝下去一顆,當夜我的咳嗽就減輕了。次日起來,精神也好了不少。第二天止住了咳,到三顆吃完已能下地走動了。雖然還有點虛弱,但已好了許多。

    旁邊那人還在店裡,但好像並不耐和人打交道,我也就沒有去打擾。只讓翠儂請了老闆娘來,和她談用銀票兌換銀子的事。這個,自然是我吃點虧她才能換的了,不過沒辦法。我需要給房錢,接下來僱馬車什麼的也需要錢。

    一番討價還價後,我付了兩成的手續費換到八十兩銀子。嗯,再過幾日我們就可以僱車接著走了。好在這裡離目的地也不是很遠了,五七日便可到達。

    我耳朵尖,聽到旁邊有間屋子有數人潛入,是來找那人麻煩的吧?那日聽他呼吸之間,氣息綿長也是內力深厚之人,想來已是知道了。

    接著聽到些打鬥之聲,但老闆娘和她那個跛腳夥計沒動靜,估計藏起來了。

    我繼續聽著,那些人打到樓下大堂去了。

    翠儂戰戰兢兢的問我:「小姐,怎麼辦?」

    「先看看再說。」

    「不是說有人偷偷跟著咱們麼,怎麼沒人出來保護小姐?」

    有人跟著,我沒聽到。這是魏先生告訴翠儂的吧,難怪她從來沒生過趁我生病卷款私逃的心。我還以為只是那紙賣身契在束縛她呢。可是,到底是不是真有人跟著就不得而知了。

    「又不是來殺我的。」

    「對哦,小姐現在還很安全的。」

    有刀砍到身上的聲音,然後受傷的人的動作顯然慢了一些,一群人湧上去圍攻。如果沒有贈藥的事,我是不會去淌混水的,畢竟出門在外,我的功夫不夠看的。可是如果他就這麼死了,我良心過意不去。

    我拉開門跑出去,人都到樓下去了,沒人在樓上。我從懷裡掏出顆迷煙彈,奮力一扔,迷煙彈在地板上炸開,那些人猝不及防,都中了招,這藥效力大,閉氣是來不及的。就算還沒倒的,也身軟力舒站立不穩,沒有殺傷力了。

    我走過去看,果然贈藥那人倒在中間,我招呼探頭出來看的老闆娘和小二幫把手,四個人把他拖了出來,拿冷水潑醒。

    老闆娘則讓店小二去搜地上那些人的身,找銀子出來以作賠償,數量嘛,自然是多多益善。

    這個跟我沒關係,我只看著眼前剛醒過來的人,他睜開眼,刀就往我面前一遞,幸好我有準備站得比較遠。

    「是你救了我?」他看清楚那些人還倒在一邊,面前的是我跟翠儂,把刀收回去。

    「我不想欠人人情。」

    「我也不想。」他冷冷的說,然後用刀尖支撐自己站起來,正要再接著說什麼,又是一群人進來。我一驚,剛才是打了別人一個沒有防備,這下可不容易故技重施了。

    卻見那些人跑過來,一個個跪在眼前這人面前,「屬下等來遲,望少爺恕罪。」

    那人哼了一聲,「如果不是這個小傢伙,等你們現在才趕到,本少爺已經魂歸幽冥了。」

    那幾人又朝我磕頭,感謝我救了他們主子。

    我擺手說不必。

    然後有人催著那位少爺趕緊趕路,他轉頭問我:「我說了,不想欠人情,你想要什麼?」

    我搖頭,「我暫時不缺什麼。」

    他想了一下,「我聽到你的小廝問店小二到哪裡僱馬車,你要去哪裡?」

    我坦言告知。不過,你可不要好心要捎我一程,這麼刀光劍影的我不敢跟著你走,說不得什麼時候就給你陪葬了。

    他從懷裡掏了個虎頭的木雕出來,「這個你拿去,只要是在這邊界,你有難時拿出來都能管些用。我半年後讓人來取回。」

    「少爺,這是」有個稍微年長的人在他身邊急急的說,被他擺手制止。

    我也沒客氣,接過來揣在懷裡。其實我不太看好這東西,這麼有用你就不用靠我用旁門左道來救了。不過,多一個不多,我也想早些和這群人分手。

    至於那群倒在地上的殺手,在那人的點頭示意下全數被殺,他們離去之時還扔下銀子叫店小二埋屍沖洗血跡。

    老闆娘等他們走了,罵了一陣卻也無法,只得叫店小二把死人拖去埋了。

    那幾個來遲了的傢伙顯然訓練有素,一眨眼的功夫就把地上的人全割喉了。我站在旁邊都沒反應過來。然後趕緊叫翠儂收拾東西,結清房錢走人。

    坐上雇來的馬車,翠儂說:「小姐,好嚇人啊,那麼多人一下子就沒命了。」依著我旁邊,渾身發抖。

    我好歹上過戰場,比她的反應稍好點。

    「但願以後都不要碰到。唉,過半年他要叫人來取這個木雕。」我還得收好了,掉了就麻煩了。趕車的車把式有五十開外了,是個啞巴,他對於我能跟他交流還是挺高興的。這一路到了該住店打尖的地方都盡心提醒。

    五日後,我們終於找到了當日華禹與柔然的戰場,也就是小柳喪生的地方。

    我把準備的鮮花灑向溪流中,酒奠故人,花送知交。小柳,都是我害死你的,站在溪邊我淚下沾衣。

    「小姐,別難過了,柳將軍英靈未遠,知道你特地跋涉來看他,一定會高興的。」

    「人死了,真的有靈魂麼?那我娘怎麼從沒來看過我?」

    翠儂小聲說:「有的吧,都升入仙界了。翠儂的爹娘也從來沒來看過呢。」

    我擦去眼淚,「也許咱們瞧不見他們,他們瞧得見咱們吧。所以,翠儂我們都要好好的活下去。」我話音剛落,忽然從溪邊冒出來一些腳步聲,這裡沒有別人,明顯是衝我們來的。

    溪邊地勢開闊,避都沒法避。我拿出擀面杖來,可惜對方有十多個人,而且還全是女人,看著我們嘰裡咕嚕的說了一通話然後就過來抓人。

    我怕寡不敵眾,便拿出迷煙準備再來一次,結果後頸一麻就被人敲暈過去了。這個偷襲我的,絕對是高手。我完全沒聽到動靜。

    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頸後劇痛,而人被綁得跟粽子一樣,嘴裡還咬著白毛巾。旁邊是同樣造型的翠儂,看到我醒了她眸子亮了亮。身子一晃一晃的,我們被關在馬車廂裡,馬車在走。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我們好好的在江邊祭奠也會莫名其妙跑出人來抓人?

    過了一陣,有人掀開車簾一躍而入,是個男子,見到我醒了毫不吃驚。他把我口裡的白毛巾扯去,然後鬆開綁縛,「這個東西你哪來的?」

    我注目一看,是那個木雕。心念電轉,這個人跟木雕主人什麼關係,一夥的還是敵對的,這答的一個不好,會惹來大麻煩。從這人的表情上我什麼也看不出來,一徑淡淡的。只好實話實說把木雕來歷告訴了他。

    他聽罷,又思忖了一陣,這才說,「如果是這樣,那我等得罪了。」

    「那可以放了我們了嗎?」

    這人搖頭,「還不行,一則不知你所言是否屬實;二則,我們奉命帶你回去了斷些干係。」

    我一頭霧水,「你認得我?」

    「不認得,但我猜你是柳夫人吧?」

    柳夫人?我駭然。

    「不必害怕,我們沒有惡意。至於我能認出你是女子,這個不難。原本我們就是到華禹來尋柳夫人的,再者你有耳洞。」

    「等一等」我著急的打斷他,「你要找哪一個柳夫人?」心跳陡地加快,他說的是小柳的夫人麼?

    他微笑著告訴我,「是華禹柳昱將軍的夫人。我等本是要上京的,我想著或許夫人會千里來祭奠,所以分了一部分人守在溪邊。今日夫人一到,我就斷定你跟柳將軍關係匪淺,及至發現你是女子,我猜測你是柳夫人。」

    我摸摸頸後,「你們找柳夫人做什麼?一見面就要下如此重手。」

    「事先不知你與木雕主人有瓜葛,那裡是華禹境內,我們又怕引來守兵,為求速戰速決,故此失禮。若木雕主人證實你言下無需,聶崢聽憑發落。」

    聽聶崢口口聲聲對木雕主人很是恭謹,也不知道那傢伙到底是誰。

    「我不是柳夫人,你找錯人了。我是柳將軍的友人。」太好了,小柳他還活著。這些人要抓柳夫人去跟他了斷關係?這到底怎麼回事。

    聶崢愕然,然後瞭然,「明白了,紅顏知己。不過沒關係,想必你們的關係有人也希望能一併了斷。只是,如果你真的救了木雕主人,事情恐怕就不是那麼好辦了。」

    這這這,小柳惹來桃花債了?什麼女人那麼霸道,要逼著別人夫妻斷絕關係。

    「這到底怎麼回事?」

    聶崢想了一下,「這件事我為人屬下,不便在後面議論,總之你到了就知道了。那麼,姑娘該怎麼稱呼呢?」

    「我姓石。現在是往哪裡去?」

    「石姑娘,咱們這是已經出了華禹,回高昌。」

    回高昌?

    「是你的主上救了小柳?」

    「可以這麼說。」

    嗯,既是如此,我也改變不了什麼,就隨你去看看吧。

    「能告訴我那個木雕主人是什麼人麼?」

    聶崢目光閃爍,「石姑娘不知道?」

    「不知道,我連他姓甚名誰都不知道。」本來以為就是個萍水相逢的人,半年後他來取回木雕就再無瓜葛了。結果這麼快又打上交道了。想一想他殺人的狠辣,我著實不想跟他扯上關係。可是,看起來,他的木雕好像的確是有點用處的。至少聶崢在聽我說了之後立即言語間也客氣了許多,還把木雕還了給我。這一路的伙食也很是不差。

    這麼走了十多日,馬車停了下來,有人招呼我們下車。是那日先出手那些女人。不過現在她們已經換上了整齊服裝,看起來像是軍服的樣子。原來這高昌還有女兵啊。

    只是這個地方,景致跟中原還有漠北都大不一樣。

    因為男女有別,那日之後我就沒見過聶崢。

    眼前的高昌王庭倒有別有一番恢宏之氣。路上翠儂問我,怎麼還沒有人出來相助。我也不知道,或許根本就沒有人跟著我們吧。

    女兵把我們直接帶著進了一處宮室,我心頭狂跳,就要見到小柳了麼?

    宮室內白紗低垂,雖不如華禹皇宮的富麗堂皇,擺設倒也不錯。

    我們被安置下來,不一會兒,就有人進來,為首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女子,後面簇擁著一些女兵。估計這就是要逼著柳夫人跟小柳斷絕關係的人了。

    我坐在椅子上沒動,管你是誰,王女還是女王跟我有什麼相干。不過想到是她救了小柳,我還是站了起來,「請問有人會說漢話麼?」

    「你救了我七哥?」為首那名嬌俏女子用很生硬的漢話問。顯然學得日子不久。

    不過,七哥,如果她是王女,那個木雕主人也該是高昌王族咯?

    「我不知道你的七哥是誰,不過我確實救了一個陌生人。」

    「我七哥沒說起過,我看你這個樣子,你有本事救他?」

    「有沒有,你讓我跟他見上一面不就知道了。」看來她是不會輕易讓我見到小柳了,那個木雕主人就是我的希望所在了。希望他能吃得住這個丫頭。

    「我先不讓他知道,不然如果真的是,萬一他叫我把小柳讓給你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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