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八章 斷腸 文 / 辣蘭
第一百三十八章斷腸
其實很多事情做起來遠比想的要簡單,那些侍衛剛才還一個個面露難色,可是,藥碗一端到手上,接下來的事情就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我正要過去幫忙,左大人一把拽住了我,「主子,您讓他們做就行了,您可千萬離遠點,不是老臣貪生怕死,沒有愛民之心,實在是您身份特殊,又沒有太醫在,我可不能讓您有半點閃失啊。」
十幾個侍衛照顧二十來個病人還是應付得過來的,看左大人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我也就沒有再堅持。
「謝謝你們。」麻衣女子眼裡盈滿了感激,沒有再多說什麼,跟另外兩人交待了一聲,便匆匆離去。
看她忙碌的身影,我竟忍不住有些羨慕,在古代,像她這樣不遺餘力的以救治世人為樂的女子倒真是不多見,同樣是行醫,如果有一天,鶴也能擁有這樣一份灑脫就好了。
人多果然力量大,不多時,一大鍋的藥湯便送進了所有病人的肚子裡,侍衛們如釋重負的吐了一口氣,通通跑到秦水河畔去洗手。
「捨粥啦,捨粥啦。」隨著一聲吆喝,兩個精瘦的中年男人推著一輛板車從街頭緩緩行來,板車上放了一個大木桶,蒸蒸冒著熱氣,一股米粥的香味似有若無的飄蕩在空氣中,引得人肚子開始咕嚕咕嚕響起來,我猛然想起我們到現在還沒有吃午飯。
板車推到大棚旁邊停下了,其中一個中年男人掃了一眼眾人,揚起手中的長勺,舀了舀桶內的白粥,頓時,粥香四溢,所有人都伸長的脖子望向粥桶。不少人悄悄嚥著口水。
男人對眾人的表情似乎早已習以為常,扯開嗓子說話了,「捨粥啦,王員外家又捨粥啦,沒吃飯的都過來吃吧,香甜的小米粥!」
男人地話還沒落音,原本躺在大棚裡要死要活的病人像被注入了興奮劑一般,一個個瞪著發亮的眼睛。
掙扎著爬了起來,還有嚴重得爬不起來的,手摸索著,從身下不知什麼地方摸出來一個髒瓷碗,顫抖著伸向捨粥的方向。
食物是生存下去的必需品,看到這些人雖然活得這麼痛苦,卻依舊有著強烈的求生**,我心中莫名的酸楚。對尤自發愣地侍衛們吩咐道:「大家都幫著布粥吧。」
侍衛們雖然自身也餓著肚子在,卻還是很服從的接過病人們手中的碗,幫著盛粥。
「你們王員外經常捨粥嗎?」我好奇的問那兩個捨粥的男人,看兩人穿著乾淨,的確是大戶人家下人的打扮。
兩人抬頭打量了我一會。其中一個男人應道:「姑娘是外地來的吧?我們王員外可是遠近聞名地大善人,這次洪災,他可救了不少人,這不。
前幾天聽說這裡來了一批瘟疫病人,便天天遣我們來捨粥,看你們的樣子也沒吃飯吧,反正粥多,你們也一人來一碗吧。」
天災時期,能這樣達濟天下,這個王員外倒當得起大善人這三個字,看來。這世上還是好人多。
另一個男人見我半天不答話,也開口了,「姑娘,你就放心吧,我們這帶著乾淨的碗筷呢,瘟疫可是會傳染的,所以,我們不光捨粥。還捨碗。
這些災民的碗就是我們前幾天來地時候發的,你就放心吃吧。」說完。從板車上取來一摞碗,熱情的盛滿一碗遞給我。
手中的小米粥散發著誘人地味道,勾起了我的食慾,我端到嘴邊,正要開吃,一旁的左大人猛的奪過了我的碗,將我拉到一邊,輕聲道:「主子,這裡的東西怎麼能亂吃,要是染上疫病可怎麼辦?」
「應該沒事吧?又沒有共用餐具,粥也是人家大老遠推來的。」我有此不以為意的指了指那些侍衛,他們送完粥後,已經陸陸續續地接過那兩個男人盛的粥,蹲在一邊吃了起來。
左大人看到這一幕,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卻引起了捨粥男人的不滿,他把粥勺一擱,臉也板了起來,「這位大叔,我們可是好心做善事,你要是嫌不乾淨,就餓著好了,不怕告訴你,這方圓幾十里內,你要再想找碗粥喝,可沒那麼容易。」
看到左大人被氣得吹鬍子瞪眼,我也有些忍俊不禁,「好啦,左大人,大家都吃了,我們多少也吃點吧,吃完還得趕路呢。」
說完,我重新拿了一個碗盛起一碗粥遞給他,左大人不好再說什麼了,接過粥,默默吃著,我也端起一碗,迫不及待的吃起來,也許是餓了太久的緣故,覺得這粥的味道特別的香。
很快,大家地碗裡都一掃而空了,捨粥地男人看了看眾人手中的碗,突然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這笑聲來得太突然,太刺耳,讓人心裡發毛,這兩個人瘋了嗎?
左大人一碗粥剛見底,突然面色一沉,喝道:「你們兩個笑什麼?」
兩個男人這才止住笑聲,原本地慈眉善目此刻盡轉為猙獰,嘴角浮起一抹嘲笑,「哼哼,這粥味道不錯吧?沒吃飽的要不要再來一碗,省得在黃泉路上做了餓死鬼。」
我心中一沉,隱隱有種很不祥的預感,其它人也是一臉震驚,侍衛們察覺到不對勁,剛要亮出藏在身上的兵器,突然一個個摀住肚子,蹲了下去。
「你們好大的膽子!」左大人剛喝完這一句,自己也痛得蹲了下去,卻仍強忍著擋在我身前,「主子你快走。」
頭有一點暈,莫非我們是中毒了?看到左大人和侍衛一個個相繼捧腹倒下,奇怪,為什麼我還沒有倒?
「哼,吃了我們的斷腸散,還想往哪走?乖乖的等死吧,不用怕,要不了一柱香的時間,就解脫了。」其中一個男人冷酷的說著,眼裡閃著興奮的光芒,似在欣賞一場好戲。
「你們是誰?為什麼要害我們?」我忍著頭暈,掃視了一眼四周,發現大棚裡的病人雖然有不少在呻吟,卻並不似左大人他們這般痛苦,難道,只有我們中毒了?
也許是對自己的計謀甚是滿意,兩個男人並沒有因為我的問話而不耐煩,洋溢著一臉的得意慢慢的答道:「我們也是受人之托,為了幹這一票,我們可是絞盡腦汁,在這裡捨了好幾天粥了,總算是沒有白費功夫,你們就安心的上路吧,說不定要不了幾天,就會有人發現你們的屍體,不過,那時候你們已經毒發腐爛了,世人只會以為你們是染上了瘟疫,不治而死,怎麼樣?我們的計謀是不是天衣無縫啊?連我自己都忍不住要佩服死自己了。」
看來他們是預謀已久,要至我們於死地了,莫非,又是紫菜頭的人?「真卑鄙!你快把解藥交出來,否則」說到這裡,我突然感覺頸間熱熱的,頭暈的症狀竟有所緩解,顧不得去多想,我的手悄悄的伸入了腰間。
「否則怎樣?」男人不屑的哼著,突然想到了什麼,臉色一變,「為什麼你還沒有倒?」
另一個男人也是一臉震驚,對同夥道:「喂,是不是你拿錯碗了?斷腸散下肚,應該很快就發作的。」
原來毒不是在粥裡,而是在碗裡,怪不得那些病人吃了沒事。
我低頭一看,左大人他們已經開始臉色發青,口吐白沫,全身也抽搐起來,看到他們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我的眼淚沒來由的便直往下掉,蹲下身來,「左大人,你們怎麼樣?你們可不能死啊。」
雖然我不喜歡他們這些當官的,可是,一路行來,這些人對我都非常的照顧和尊敬,一有危險便首當其衝的保護我,說沒有一點感情也是假的,此刻,看到他們如此痛苦的掙扎在死亡邊緣,我感覺自己的心也隨之沉到了萬丈深淵,只剩下驚慌和絕望。
「一定是你搞錯了,不然她怎麼會還沒有毒發?上頭不是說過要做得不留痕跡嗎?現在怎麼辦?」其中一人對另一人叫囂著。
「怕什麼,大不了一刀殺了她,反正那些災民也要處理,一併燒了,誰還能查得出來。」另一個人不服氣的吼著,兩人旁若無人的爭執起來。
我對週遭的一切充耳不聞,只是不知所措的望著身邊的左大人,他已經連呼吸都變得艱難了,只聽得到喉嚨裡「呃呃」的抽氣聲,佈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我,似在催促著我快走。
十幾條鮮活的人命,只不過一轉眼,便已奄奄一息,我幾曾經過這樣的變故,即便是陸昭儀撞死在我面前時,我也沒有這麼震驚,這麼害怕過。
而做這一切的兩個人還在高聲議論著要怎麼滅口,他們把人命當成了什麼?螻蟻嗎?
爭執聲不知什麼時候停了,沉重的腳步聲慢慢向我靠近,我轉過頭來,午後的陽光下,兩把匕首反著耀眼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