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一百七十六章 努力去愛 文 / 顧盼瓊依
第一百七十六章努力去愛
言馨幾乎忘了呼吸，聽到「所有器官全部衰竭而死」陡然打了個寒戰，難道說暮澄也是因為身體裡的各個器官衰竭而開始走向死亡嗎？
謝承勳努力控制悲傷的情緒，暮澄之前在家裡所有人面前再三強調這件事不能讓言馨知道，可如今暮澄都成了這樣，他實在沒有必要再隱瞞下去，「我姑姑被找到的時候精神狀態幾乎崩潰，整天生活在丈夫死去的陰影當中，悲傷過度，患上了抑鬱症，被接回國不到幾個月就去世，留下兩歲的暮澄，還有一份巨額家產和廣貿集團。我父母按照老爺子的意思收養了暮澄，把他當親生兒子一樣照顧，給他一個充滿溫暖的童年。」回憶到這裡，他的神色漸漸灰暗下去，「我母親生了兩個兒子，我下面還有個弟弟叫謝承智，和我一樣名字是老爺子起的，他比暮澄小一歲，暮澄姓謝之後，就成了老三。暮澄小時候發過病，當時是心臟功能衰竭，好在那時候長輩們早有準備，迅速張羅，送他去美國把心臟換了，這才撿回一條命。我們從小就被大人告知要保護暮澄，如果有人欺負他，我們就是將軍，將軍的職責就是永不退縮，戰到最後一刻，保護暮澄。」
言馨按著亂跳的太陽穴，努力讓自己清醒，接下話說，「你不是說暮澄的父親請美國專家研究藥嗎？他父親沒來得及用上就過世了，那麼暮澄應該可以用上，他有救是不是？」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抓著死緊，臉色更加陰鬱，「藥物治療只是一個階段，還要配合醫療器械的治療，加上定期做檢查。暮澄十歲之前非常懂事，功課也好，每學期都是三好學生，自從十歲無意偷聽長輩們談話知道自己的病之後，拒絕再吃家裡人騙他吃的『維生素』，他甚至把家裡所有能摔的東西全部摔爛，後來他性情大變，變得愛玩，變得所有人都不認識，我知道他是在逃避現實，他的心裡很苦，又沒有發洩的地方。長輩們沒辦法，我的話他還是聽一些，在我的勸說下，他總算勉強開始吃藥，但拒絕去美國做治療，也拒絕去醫院。」
心在一陣陣揪疼，疼得言馨拚命抓緊拳手，不停抽噎，眼淚止不住地流，她沒有想到暮澄的過去是這麼悲慘，枉她一直以為他是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少爺，不知人間疾苦，小小年紀居然掙扎在疾病的痛苦之中。
現在她終於明白，那一次他為什麼一定要把「維生素」一顆顆仔細撿起來，根本就不是維生素，而是藥。還有那一次早晨，他在呻吟的時候，根本就不是在做噩夢，而是在痛，為了怕她擔心，他強忍著。
「真傻，他太傻了，為什麼要瞞我，我是他妻子，我知道了一定會更加細心照顧他，我會拚命勸他去美國治療，不會弄成現在這樣……」言馨突然發現自己喉嚨難受得要命，每吐出一個字都像尖刀在刺，心疼的感覺象火一樣燒起來，燒得她眼前酸疼，全身的神經疼，哪哪都疼。
「尼科爾森前年就跟我說，把暮澄帶回美國，或許還有救，暮澄偏偏不聽。」他懊惱地重重一拍方向盤，「我當時都用武力快把他綁上飛機，最後還是被他逃脫，以『自殺』要脅我，他說要他去治療不如直接死……」說到這個字眼，一向性格剛硬的哽咽了一下，「我一聽他提這一個字心裡就不舒服，無奈之下只好妥協，那次之後每次聽到他說這個字，我都會嚴厲喝止……」
「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嗎？」言馨閉了閉眼，呼出一口灼痛的呼吸。
他突然沉默下去，嗓音嘶啞起來，顯得無比艱難，「是，錯過最佳治療時間，尼科爾森三申五令過，如果早兩年治或許還有延長生命的希望，如今希望渺茫。」話到這裡，他的聲音幾乎異常沙啞，「你們結婚之後的幾天，他突然打電話跟我說，『哥，救我，我後悔了，我不想死，我要活下去，我要為馨兒活下去，不管花多大代價，我只要活下去』……」
此話一出，一股劇烈的疼痛從胸口襲來，言馨流著淚抱住自己彎下身去，整個人意識幾乎處於一片空白，暮澄……暮澄……之前你的遊戲花叢，不過是你在麻痺自己，外表光鮮亮麗的人內心是那麼頹廢、消極，你一心在等死。為了我，為了能給我一個未來，你努力經營廣貿，更努力想抓住一絲生機，但時間已經來不及……
抬起淚眼，窗外的世界朦朧而灰暗，景色在倒退，她的心更加內疚，結婚前她答應過暮澄，說要慢慢愛上他，她一直以為他們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好好培養感覺，倘若她一早知道他的身體，一早知道他的病，她會抓緊一切時間努力去愛上他。
如今，他病情發作，她才發覺，來得及嗎？
不，不會來不及……不會……暮澄，等我，我來了……你要撐下去，為了我，為了我們的寶寶，你一定要撐下去……我和寶寶不能沒有你……
望著癱在座椅裡哭得泣不成聲的言馨，謝承勳眼圈赤紅，撕裂皮肉的痛從身體裡衝出來，順著血脈叫囂著鑽進頭腦，整顆腦袋突突跳著疼，控制不住的哆嗦。
要論害怕，他不比她少，他整整害怕了二十七年，本以為能給暮澄過上二十八歲生日，怎麼也沒想到，該死的，就差幾天！就差幾天而已！
車廂裡的氣氛降到最低點，兩個人各自沉浸在悲傷之中，到某軍區總醫院時言馨幾乎是跌跌撞撞跑下去，又不知道該往哪裡走，好在謝承勳在一旁護著，帶她往暮澄所在的地方跑。
還沒到手術室，走廊裡就圍了一群人，除了謝家人，暮澄一幫發小，還有一些平常來往比較密切的親戚，呼啦啦圍了一大圈，在謝承勳的幫助下，言馨才勉強抬起笨重的腳步擠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