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皇后紀 第五十一章 月韻之爭(三) 文 / 琴瑣
第五十一章月韻之爭(三)
嬤嬤嘀咕道:「那還不如要她永遠守著玉林宮的好,萬一她比您先有孩子……奴婢不是嘴碎,惠貴嬪不就是應驗了麼?」
錢韻芯靜默了,孩子,又是孩子,這宮裡的女人,就指著孩子過麼?嬤嬤見主子臉色不好,也不敢再囉嗦,靜靜地退了出去。
棲霞殿裡,楚貴嬪方送走了太醫,與班君嬈說了幾句便準備去坤寧宮覆命,卻聽班君嬈將自己攔下,說道:「姐姐既然出門去,不如替妹妹去玉林宮看看季妃娘娘!季老將軍歿了,季妃娘娘一定很難過。」
楚貴嬪笑道:「皇后下旨六宮不許前往玉林宮打擾,我也想去呢,卻不能。」
「這樣啊!」班君嬈面上惋惜,心中卻更多得意,遂道,「那改日吧!」
正說著,便聽到外頭有太監尖亮的嗓子,又有謝恩聲。班君嬈好奇問:「什麼事情?」楚貴嬪也搖頭不解,卻見扶梅進來稟報道:「皇上裳了手爐給凌美人。」
聞言,班君嬈心裡好大不快活。一來聽說昨晚徐貴人被發現有了身孕,當席就封了榮華,二來昨夜皇帝又召了凌氏去涵心殿侍奉,她早就存了一肚子的氣,今日偏偏皇帝的賞又趕著送過來了。自己分明有孕在身,可皇帝不聞不問已經很久很久,此刻給凌美人面子,也不記得捎帶著問自己好不好。垂首撫摸著肚子,班君嬈只盼自己能順利產下皇子,到時候母憑子貴。
須臾,便見凌美人過來,臉上一片喜洋洋,卻不敢隨便說話張揚。班君嬈自然習慣說場面上的話,笑道:「如今徐貴人升了榮華,算上萍貴人、孫貴人、鄭貴人,貴人位子空了一個出來,妹妹如此得到皇上的寵愛,四貴人裡早晚有你的位子。」
凌氏心裡歡喜,卻不敢表露,只羞澀道:「都是托賴娘娘的福,皇上時常想著您,才記得起嬪妾來的。」
班君嬈的笑暗藏著不屑,「如今徐榮華也有了身孕,皇上自然也要多多呵護。以後妹妹還需更盡心侍奉皇上,往後才能更好。若指著本宮這點面子,只怕遠遠不夠的。」
楚貴嬪無心於這些閒言碎語,只陪著笑了幾句,便要去坤寧宮覆命。如今班君嬈胎像穩定,又過了最要緊的時刻,楚氏只要每日待太醫把了平安脈向皇后覆命後,便不需再回來棲霞殿照顧她。
這邊才出了棲霞殿,楚貴嬪正往坤寧宮去,卻見一班太醫帶著藥童醫女各自拿著藥箱匆匆趕路。按理出診路上太醫見了內宮主子是可以不行禮以免耽誤看病的時辰,但還是有個醫女停了腳步代各位太醫向楚貴嬪問安。
「怎麼了?哪個宮裡的主子病了?」楚貴嬪便順帶著問了句。
那醫女道:「是玉林宮的季娘娘,這已是去第三回了,皇后娘娘剛下了懿旨,要太醫這趟去了,就在偏殿候著別離開。」
「第三回?」楚貴嬪驚訝道。
醫女答:「季娘娘悲傷過度,身子本就虛弱,暈了幾回了。」
楚貴嬪倒吸了口冷氣,心中憐惜不已,便遣那宮女快些離去,只道:「本宮也要去皇后娘娘那兒覆命,你們好生照顧季妃。」
待到坤寧宮,將班君嬈身體狀況說了,楚貴嬪忍不住問悠兒,「季妃此刻最是無助,皇后娘娘看是否該派幾位妹妹在一旁照顧著?臣妾也是願意的。」
彼時悠兒正看著丹陽宮方送來的理清了的上月賬本,她心中苦笑道:「楚貴嬪啊楚貴嬪,若知道當初是誰害了你小月,只怕你連掐死她的心都有。如今……你倒上趕著要去照顧她。」
楚貴嬪見皇后不說話,也不敢再提,片刻後要告辭,卻聽悠兒道:「惠貴嬪的身子既然已經穩妥,往後就不勞楚貴嬪日日辛苦了。你且再傳本宮的話給惠貴嬪,要她仔細些,腆著肚子不要在宮裡亂走,別撞見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而太后那裡扶梅是不是還要日日都去,只聽太后的意思就行。」
楚貴嬪一一應下,走出坤寧宮時古嬤嬤笑著來送,在她耳邊道:「這些日子皇上對後宮好些主子留了恩,皇后娘娘有些話不便當面說,要奴婢帶句話給貴嬪主子,只管保重身體,來日方長的。」
楚貴嬪心中大喜,要知若皇后有心提攜,那幾乎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連忙褪下手腕上的鐲子塞到古嬤嬤的手裡,輕聲笑道:「嬤嬤喝茶吧!本宮明白了。」
季妃這裡悲慼戚哀思她的亡父,錢韻芯那裡忙忙碌碌地打理各宮瑣事,班君嬈一邊保著自己腹中的孩子一邊要嫉妒並防著凌美人得寵承恩……後宮看似平靜,卻是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其實永遠也不會平靜。
而身為皇后,悠兒必須洞察每一個女人在想什麼,他很明白臻傑愛的是誰,但他身為帝王還有著繁榮皇室香火的使命。他可以不喜歡那些女人,但不得不盡他的責任,而哪些女人配侍奉皇帝,這就是悠兒要決定的了。
馨祥宮這邊,德妃再回來時,只見茜宇和璋瑢二人靜靜地對坐著,一句話也沒有,她沒有細問,但坐不多久璋瑢便告辭離開了。
德妃終忍不住問茜宇:「你們兩個沒事吧!」
茜宇只輕聲笑了一句:「沒什麼事情,左不過因為季妃的遭遇,勾著她想起了幾個故人,便想起了赫臻,只差抹眼淚了。」
德妃見茜宇的笑容很不自然,遂不再細問,直到夜幕降臨,一日無事。
然臨睡前,茜宇卻單獨叫住了緣亦陪自己說話,猶豫了許久,才問:「皇后當年生下一雙小皇子時,你在她身邊是不是?」
緣亦笑道:「自然在了,主子怎麼想起這個來了?」
「我問你,皇后生得艱難嗎?」
緣亦起身去換蠟燭,停了許久才道:「當年皇上在皇后娘娘昏迷時,叮囑奴婢們不要對外傳這件事情,說皇后是一國之母,需得維護形象。自然主子若想知道,奴婢倒還是能說的。」
茜宇不假思索,「你說,我要知道。」
緣亦立到她面前說:「當年因是雙胎,娘娘生得的確很艱難,生完三殿下後,四殿下眼看生不出來險些悶死在肚子裡,娘娘也因此大傷了身體,月子裡吃多少飯就吃多少藥,不過到底是養好了。這些年也沒生什麼大病。」
茜宇沒有說話,許久才又問:「太醫沒說別的嗎?」
「沒有啊!」緣亦笑道。
茜宇又問:「當年主治接生的太醫產婆你還記得是誰麼?」
緣亦想了想笑道:「應該都離宮了,這些年沒見他們在御醫館走動過。」
茜宇的心沉了沉,她不願去多想姐姐的猜測,可又充滿了好奇。她本不該對這些事情上心的,就因為牽扯了悠兒,她無法克制自己想知道真相的**。若姐姐說的話是真的,如今自己大腹便便,是篤定去不了玉林宮的。可不親眼瞧見,真的不敢全信。
「緣亦,你懂如何區分木材麼?」茜宇突然問緣亦。
緣亦愣了愣,答道:「家常用的一些普通木料,奴婢還是分得出來的。」
茜宇吸了口氣,要緣亦湊近自己,低聲道:「過兩日,你替我做件事情……」
翌日,上書房因需重新換門窗準備過冬,特例放了一天的假,悠兒便帶著三個兒子過來給茜宇等請安,幾個小傢伙湊到一起,自然玩得瘋了。茜宇怕臻璃覺得孤單或被冷落,又要白梨去將璋瑢母子請來。於是孩子們由若珣帶著在一處玩,茜宇姐妹幾個與悠兒、玲瓏坐一起說話。
片刻後孩子們鬧著要把元戎也帶來,這邊才吩咐了人去承乾宮請沈煙,璋瑢便開口笑道:「眼下惠貴嬪、徐榮華都有了身孕,宮裡頭又有那麼多男孩子,真是熱鬧得很。先帝爺那會兒卻沒有這樣的光景。皇上和我們皇后當真是有福的。」
悠兒笑道:「托太妃娘娘的福了。」
璋瑢看了一眼茜宇,見她臉色有些不自然,隨即便道:「昨日和慈愨太妃繡了雙麒麟的花樣,本來要做太后腹中孩兒的襁褓用,可哀家覺得宮裡有安兒康兒這對雙生子,這雙雙對對的東西給他們使才好。」
悠兒並未察覺出什麼異樣,只是笑道:「兒臣替兩個孩子多謝母妃了。」
璋瑢即刻接話道:「皇后那麼好福氣,若再有身孕指不定還能龍鳳呈祥。你這母后是多子多福的好命,要她也分你一點吧!」
「臣妾可不是時常來沾母后的福氣麼?」悠兒笑得很自然,沒有驚訝,沒有奇怪,沒有半點的凝滯。
茜宇將目光從悠兒的臉上收回,怔怔地看著姐姐,她不明白姐姐到底要幹什麼,即便悠兒身上有再大的秘密,與她有什麼干係,她趟什麼渾水?這宮裡也沒有她的侄女妹妹在做妃子,她要知道這些真相做什麼?
想到這裡,茜宇竟有些恨意,不由得腹中胎動,她即刻覺得很不舒服。
眾人大驚,要喚太醫前來,茜宇卻擺手笑道:「不必不必,靜靜地坐會兒就好,這個孩子一日不鬧我倒不安心了。」
悠兒剛要說話,卻見小春子帶著滿臉的不可思議,進來稟報道:「主子,皇后娘娘,季妃前來給太后、太妃請安了。」
他覺得奇怪的事,也是所有人都無法理解的事。這個季妃,昨日不是還又哭又病,折騰地死去活來。今日,怎麼趕著來給太后太妃請安了?
悠兒的手在廣袖中握了拳,臉上的笑掩蓋了心裡的憤怒。季潔,你究竟想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