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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皇后紀 第四十五章 仁心仁術(五) 文 / 琴瑣

    第四十五章仁心仁術(五)

    「沒道理又如何?若是皇上皇后不反對,就是把這個孩子送給才人、常在養,她惠貴嬪又能說什麼!」陪嫁嬤嬤的神色裡透著滿滿的得意,「那會兒奴婢還替您擔心她惠貴嬪若有了孩子,又得皇上寵愛,將來會如何風光如何了不起。可她似乎越有本錢風光,就越得不到上頭待見。虧得如今母后皇太后還不是皇上的生母,若是,婆婆瞧不進眼裡的妃嬪,那還有能出頭的日子麼?您可知道先帝爺的瑾貴妃,做貴妃前就是這麼個主兒,那會兒莊德太后還不是先帝的生母呢!如今母后皇太后彷彿也左右瞧不順眼這位惠貴嬪,回來幾天了,連個面都沒照過,那晚宴請群妃,愣是把她給忘了。」

    錢韻芯在首飾匣子裡挑了一支白玉雕成的蓮花簪子遞給身後的嬤嬤,一手又托著腮思忖道:「可還是沒道理,十月懷胎多不容易!除非她班君嬈十惡不赦,不然憑什麼奪走她的孩子?」

    陪嫁嬤嬤的神情有些古怪,她低聲道:「娘娘難道不想查出那個害您小月的壞人嗎?若不是皇后娘娘下的手,那她也不會不查,這些年皇后娘娘連從宮女爬上來的宮嬪都待見,難道能不防著這個惡人?」

    錢韻芯打了個冷顫,皺眉道:「若說是皇后,我斷乎不信的。這個人雖然對我們嚴肅些,但到底是個好人,我總覺得皇太后能看得上的人,都不會壞,你看,皇太后也喜歡我不是?」

    陪嫁嬤嬤愣了愣,隨即也笑了,「是啊,我們主子只是嘴上厲害些,心底不知多善良。不然皇上皇后這些年能由著您的性子來嗎?」

    「嬤嬤……」錢韻芯嗔了一句,轉而又歎道,「我自然想查出那個惡人來,可哪裡有那麼多心思?」她垂首看著自己平坦的腹部,想起昨夜的滿室旖旎,輕輕摸了摸道,「查她,還不如自己爭氣來得有用。」

    嬤嬤放下手裡的梳子在主子身邊低聲道:「奴婢方纔的意思是,難不成皇后娘娘就認定了……」嬤嬤比了比手,沒敢說出來。

    錢韻芯滯了半天,微微搖頭道:「她從前多大的本事?宮裡能有幾個聽她的?又非一次兩次,哪裡能做的那麼細緻不叫人發現?可是,說了嬤嬤你也不信,這些日子我瞧著季妃總覺得陰惻惻的,也不知是為了什麼。實則昨夜我針對她,除了不想讓自己被動地讓皇上誤會,再有也就是些說不清的道理。而且你沒看到,昨夜她的臉色有多難看。好像那扶梅的句句話都捅到她心裡了。我認識的季妃從前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玉林宮那裡,奴婢倒從未留意過。」嬤嬤復又替主子將碎發用上等的茉莉花油攏進髮髻裡去,一邊道,「季妃娘娘的賢德淑慧,可是連聖母皇太后都誇過的。」

    錢韻芯不屑道:「那又如何?人不能總看表面,你看那個宜嬪一副病怏怏的模樣,低眉順眼,急起來又總像村婦那般護犢子,從前我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可如今仔細想想,她也沒那麼討人厭,起碼心底純良,不然蓮妃又怎麼會那麼待見她?那同樣的這個惠貴嬪,雖然生得一副狐媚子樣,但肚子裡的孩子,總是無辜的。是不是?」

    嬤嬤深知主子稟性純良,嘴上還罵著惠貴嬪狐媚子,心裡還是覺得旁人搶走她的孩子不公平,遂笑著問:「娘娘,若當初母后皇太后不出面替宜嬪把孩子要回去,而皇上皇后也不顧您要送皇子回去的請求,您真的會把二殿下養在我們丹陽宮麼?」

    錢韻芯用心想了想,搖頭道:「都過去了,我自己也說不清楚。好了……我該去上書房看看各位皇子們,太后既然給了我差事,我也得好好做才行。指不定多看看孩子,我也能被老天爺眷顧!另外,找個夫子問一問這個『仁』字裡頭是不是有率性安行的意思。」

    錢韻芯因皇帝的寵愛而心情甚好,然這一日的朝會卻讓臻傑很是鬱悶。

    雖然他早有了準備會有大臣對後宮之事多加口舌,也是他曾刻意表現過的,但他沒想到昨晚才發生的事情這些老古董就已知道了。

    後宮對於皇帝而言就是家的概念,大臣們本該是在朝堂上議論國事,除非是立後立東宮之類關乎國體的大事,妃嬪之間的小事情他們根本不該插手,一來忌諱內外勾結,二來閨閣之事外人哪裡有多嘴的道理。

    一旦大臣把手伸向後庭,若非外戚,那就是認定皇帝無能,便連後宮也要替他來管一管,但凡英主,都不會喜歡大臣管自己女人之間的事情。

    只是臻傑惱怒的並不是這些,而是惱怒陳東亭一夥在後宮按下的眼線,他突然意識到若再一味縱容,那自己和妻兒們的安全也可能難以保障。而這些老傢伙忍了那麼久,突然抓著昨晚的事情挑釁,看來是他們耐不住性子了。

    臻傑揉了揉眉心,對於方才大臣的發問持沉默態度,朝堂上頓時冷了下來,許久僵持後,包致遠上前一步道:「啟稟皇上,忽侖王子托老臣問一問您,不知何時能有幸遊覽我朝皇室園林。」

    一個激靈在臻傑的腦海裡閃過,他饒有興趣地看著群臣朗聲道:「本想中秋節上請忽侖王子一遊,但皇室上下仍在為先帝服喪期,今年皇室的中秋家宴是辦不了了。若那日請王子遊覽園林實在有些煞風景,再過些日子天氣就涼爽了,包卿你們擬幾個日子上來讓朕看看,挑一天就行,不拘等到中秋了。」

    包致遠應承了,似乎還有話要說,並沒有即刻退回自己的位置。

    「包愛卿還有事麼?」臻傑幾乎能猜到他要說什麼。

    包致遠道:「臣以為草原上的人生性奔放,所以契木罕王子才會問這樣的問題,還請皇上不要見怪。臣先替王子向您請罪。」

    「什麼話?還到了要請罪的地步。」臻傑很是不屑,這個包致遠,說一句話還要繞得這麼遠。

    「契木罕王子還要老臣問一問,那一日國和公主是否會參加,是否會陪同一起遊園。」包致遠此話一出,朝堂之上一片嘩然,便有那蛇鼠一窩的老臣抱拳對臻傑笑道,「臣以為忽侖這次的和親已很有誠意,且契木罕王子一表人才,與我國和公主實乃天設佳人,皇上何不借遊園促成此事?國和公主雖身負熱孝,但想先帝也希望長公主能婚姻幸福。」

    「連大人此話說的有意思。」衛國公錢詹在一旁擼須譏笑道,「連大人府上怕是沒有千金小姐吧,哪有上趕著嫁女兒的?便是平頭百姓女兒出嫁時,也要三難新郎官的,怎地我們國和公主就非得人家王子說什麼就做什麼?」

    臻傑自然清楚錢詹是站在哪一邊的,但錢詹應當還不知道自己不嫁皇妹的決定,他不過是就事論事和她女兒一般仗義正值罷了,又不想自己的反應惹那群老傢伙懷疑,從而對契木罕不利,遂笑道:「衛國公自然以皇室體面為重,朕甚感欣慰。只是契木罕王子的建議朕認為也不算太過份,但國和是否陪同,朕當請示母后皇太后。就不需各位臣工操心了。今日就先退朝!」

    皇帝的態度叫人琢磨不定,大臣們退朝時還在議論,這國和公主身負熱孝,究竟這和親到底還行不行。

    臻傑自然不管這些,一退入後庭便對齊泰道:「下午想辦法讓傅王府或秦成駿來一個見朕,要機密的緊,除了你或幾個可信的小太監,旁人一個都不許知道。昨夜才發生的事這些老狐狸都嗅到了,不得不防了,那些人你需得盯緊,當年刺殺端靖太妃而誤傷朕的極可能就是他們的人,絕不能讓他們狗急跳牆又傷害朕的妻兒。」

    齊泰一一應下,說道:「奴才這就去打點,請皇上放心。只不知您這會兒去哪兒歇息,奴才好派人伺候著。」

    臻傑正想說去皇后那裡,他本有事要與悠兒商量,卻見齊泰一臉的難色,便問:「出什麼事了麼?」

    齊泰苦笑道:「今日錢妃娘娘從上書房回去的路上不知怎的有幾位才人惹怒了娘娘,娘娘重重罰了那幾位才人後,又在棲霞殿外和季妃娘娘遇上,又不知言語上有了什麼衝撞,兩位娘娘竟大吵起來,此刻都在太后那兒,連皇后也過去了。您這會兒要是不去馨祥宮,奴才還是要小太監伺候您往涵心殿歇息吧!」

    臻傑恨得咬牙,揉著眉心道:「這個韻兒,她就沒有消停的時候麼?」繼而對齊泰怒道,「這幾日除非朕召見,不准錢妃出現在朕的面前,否然唯你是問。」

    齊泰想到錢妃的厲害也心頭發顫,只盼著那主子別鬧到自己跟前,不然當真裡外難做了。

    然事情其實並沒那麼嚴重,就算錢韻芯要與季妃發生爭執,以季潔一慣示人的態度,她也絕不會與錢韻芯吵起來,不過是奴才之間以訛傳訛到了皇帝這裡被誇大了好幾倍,其實兩人只是言語不和,正巧又碰上太后召見皇后與三妃,這才都到了茜宇面前。

    茜宇也只是以皇太后的身份就昨夜的事情說些場面上的話,對於錢妃和季妃的爭執半句都沒有提。但既然季潔和錢韻芯是在棲霞殿外遇上的,兩人自然有事尋班君嬈,此刻出了馨祥宮,錢韻芯還是直接來到了棲霞殿,這倒讓班君嬈十分地莫名起來,不知這錢妃今日又來尋什麼麻煩。

    「娘娘請喝茶。」依舊溫婉,班君嬈待侍女奉茶後躺在床上看著錢韻芯道,「娘娘總是來看臣妾,讓臣妾受寵若驚。皇后娘娘已派楚姐姐和凌美人照顧臣妾,這麼熱得天娘娘也需保重身體。」

    錢韻芯冷冷笑道:「本宮自然保重的很,聽說本宮昨晚走後皇后娘娘下令各宮往後不能隨便來棲霞殿,本宮怕你悶得慌,所以才來看看你。」

    班君嬈覺得這話比她的笑還要冷,錢韻芯一直是後宮裡數一數二的美人,家世好,臉蛋好,身量也好,但就是脾氣不好。可人家偏偏就是命好,縱使脾氣不好性子驕傲,皇帝還是疼得緊。雖然兩次懷孕都沒能保住孩子,但放眼這宮裡,除了那已死的王美人,能懷上兩次孩子的也就這錢韻芯了。而這個女人從來都瞧不起自己,多番羞辱不算,就連上一次穿著素服往崇德殿受罰時還不收斂威風,讓本有心要羞辱她的自己吃了大虧。

    也許她就和皇太后是一樣的人,就是天生命好。偶爾,班君嬈也會這麼想。

    「今日太醫把脈,說惠貴嬪身子不錯,胎像也穩定。」楚貴嬪在旁柔聲道,「既然娘娘在這裡,那臣妾就先去回一聲皇后娘娘,還請娘娘慢坐。」

    錢韻芯「嗯」了一聲,待楚貴嬪離去,她又屏退了寢室裡的宮女,只留下自己和班君嬈。

    「娘娘……是有話要囑咐臣妾嗎?」班君嬈反有些心裡發虛,她知道這位錢妃是從來不按常理出牌的。

    錢韻芯放下茶杯,極認真地看著班君嬈問:「外頭傳言你肚子裡的孩子將來要抱去玉林宮養,你知道吧!」

    「臣妾,臣妾不知道。」班君嬈心裡早已愣住了,她竟猜不透錢韻芯前來的目的,總不見得她錢妃自己生不來,也想要自己的孩子吧,這太荒謬了,她那麼金貴,怎麼會看得起自己的孩子?

    錢韻芯微微點了點頭,又問:「如果是真的,你捨得麼?」

    班君嬈愣了半刻,她曾請求季潔抱養自己的孩子,可自從自己升為貴嬪後彷彿能看到往後的光明前程,那份心思早就拋到九霄雲外了。現如今又怎麼肯把孩子給別人養?這張王牌自然要拽在手裡,可是,要怎麼回答這個脾氣古怪又驕傲的錢妃才好?

    「捨不得吧……」錢韻芯的臉上竟是一份真誠,看的班君嬈頓時傻住。

    再從棲霞殿出來,錢韻芯的心情似乎比早上還好,於是不坐涼轎逕自要往丹陽宮走回去,然離開棲霞殿才有些距離,自己就被人半路攔了下來。

    那宮女正是端靖太妃的大宮女挽香,只見她在錢韻芯面前恭恭敬敬道:「太妃娘娘請您去坐坐喝杯茶,讓奴婢引您去裕乾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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