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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皇后紀 第二十九章 學步邯鄲 文 / 琴瑣

    第二十九章學步邯鄲

    「這麼多年,我還沒見過茜宇狼狽的模樣,想她當年的初生少年不怕虎狼的模樣應當很可愛吧!確是這個高牆宮闕埋沒了她太多的光彩。」赫臻仰面朝天,看著無雲碧藍的天空,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

    秦成駿腦袋一晃,眼神裡飄過一些東西,似乎從那日乾熙帝在崇安門上昭告天下太上皇駕崩起,赫臻便再也沒有自稱過「朕」。為了赫臻的安全,那夜傅嘉秘密將他轉來自己的府邸養病。他知道,在陳東亭一夥被殲滅前,他要與這個已被載入史冊的帝王相處很久。

    「微臣都不記得了,九年時間叫臣忘記了很多東西。」秦成駿低沉答了一句。

    赫臻由心而發的笑容在面上綻開,他從前沒有想過會有旁的男子來愛自己的女人,可當他發現秦成駿對茜宇的情愫,真舒爾對茜宇的愛慕後,一種男人對於自己女人的佔有慾莫名地在心底強烈燃燒,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很微妙,卻讓人有一種隱隱的幸福感。他用平和的聲音開口道:「九年不長,何以會讓你忘記這一切?成駿,你於我之間亦臣亦友,這兩樣,你以為哪一面更多些?」

    「呵……」秦成駿笑了起來,「作為臣子,秦成駿屢次不能救他的主上於危難,更是如此作為朋友他也是不合格的,不管哪一面多一些,秦成駿終究是慚愧之人。」

    赫臻道:「聽說四年前我躺著被送回宮時,茜宇曾單獨會見了並你斥問你為何不救我,為何讓我遇到這樣大的危險,那一刻你想了什麼?」

    茜宇那傷心欲絕蒼白茫然的面容似乎在眼前浮現,秦成駿微微覺得心中有些疼痛,嘴裡道:「臣當時很無措,面對恬妃娘娘的質問,臣甚至覺得便是死也無法贖罪。」

    赫臻似乎記起了當年自己帶給茜宇的傷害,面色變得有些沉悶,口中幽幽道:「傅嘉說他已告知了茜宇我沒有死的事?成駿,你以為這次她能保住這個秘密嗎?」

    秦成駿這一刻竟然沒有思索,脫口道:「會。太后她一定會保住這個秘密,在她的心裡沒有一刻不希望與您相守白頭,這一次她定不會再放手了。」

    赫臻愕然望著秦成駿,眼裡透出奇怪的神色,秦成駿面色大滯,與赫臻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心中無端虛晃一下。

    在赫臻口中圈住了茜宇的高牆宮闕,其實也圈住了更多的女人,她們原本也是純真爛漫地長成,可一朝進宮,壓抑的宮闈改變了太多東西。今朝因深愛男子的「逝世」而解禁了一個陳璋瑢,可誰又來拯救其他的女人?章悠兒深愛他的丈夫,但她不能像蒙依依那樣僅僅單純地去愛,皇后之位意味著太多,她的婆母如今的境遇便是最好的寫照,章悠兒若有不慎也許有一天她便會成為第二個張文琴,但不可否認,她更希望做茜宇這樣在丈夫心底最深處的女人。

    此時的頤瀾宮內室裡雖有四人同在卻異常寧靜,張文琴半躺於眠床之上,她的面前坐著茜宇與璋瑢,一旁盈盈立著悠兒。

    許久,張文琴才又開口道:「方纔哀家說的話皇后的記下了麼。」

    悠兒恭敬地欠了身子,「回母后的話,兒臣都記下了,能有母后太后與端靖太妃指點兒臣共理後宮之事,兒臣心中也覺得踏實。」

    張文琴緩緩道:「宮闈之事深而難測,皇后往後還要多多留心多多學習。以後哀家不在宮裡,期你能好好照顧皇帝的一切。」

    悠兒應承,卻問,「母后當真要回燕城去嗎?您在南邊,皇上會擔心的。」

    「呵呵……」張文琴揮手道,「南邊總也要有人照料,哀家不能把先帝的妃嬪撂在那裡不管不顧,自然也不會住一輩子早晚還是會回來的。皇后先退下去吧,哀家要與母后太后和端靖太妃說說話。」

    悠兒默然應承,向眾人福了福身子便退出房去,屋子裡便只留下這三個互相糾結了九年到頭來空空一場獨身以後人生的女人。

    「太后當真要回燕城去?您自己豈不是能幫皇后更多?」茜宇溫和含笑,看著張文琴道,「您要離開……當真不是因為我?」

    張文琴憔悴的面容裡露出淡淡的笑容,似乎與璋瑢一樣,這個女人也開始放下了對於往昔的怨念,然話語聲不似剛才在悠兒面前那樣有力,她病了這麼久,難免底氣不足,「那一日當真是無法理解赫臻對於我的無視。可這幾日我想通了,赫臻把你扶正並非想讓我無顏,他只是怕你得不到好的照顧,不想皇帝因要對你諸多照顧而惹來麻煩,索性將你扶正要你可以留在宮裡。當時如此吧!」

    她歎了一聲,繼而看著璋瑢道,「正如赫臻把璃兒托付給你,我想也因之前要皇帝廢除你,但遲遲沒有給皇帝一個明確答覆,他怕皇帝不知如何安置你安置璃兒所以才這樣仔細地給你做了安排吧!」

    璋瑢與茜宇對視一望,其實她們無法理解張文琴的心,便是之前二人猜測赫臻因無法釋懷張文琴姑母幾個對淑賢皇后的所作所為而忽視於她,但此刻張文琴自己卻給出這樣一個完全相反答案,究竟是赫臻本有此意,還是張文琴在自欺欺人,似乎,當真不重要了。

    「我有皇帝照顧,有後宮那麼多妃嬪侍奉,赫臻當然不用考慮我的將來,所以他才不對我做安排。」張文琴的笑容裡帶著幾分淒楚的意味,「可是我不能讓他不放心,德妃、琪淑容、錢虢容她們都有女兒還能有指望,那其他人怎麼辦?若嵐、若笙的婚事還等著我來做主,我不能把她們兩個撂在那裡。赫臻雖然沒有說,但他一定想我替他照顧她們的。」

    茜宇聽得心裡酸酸的,她不再問張文琴原因了,似乎這樣顯得很殘忍,她只是輕聲跟了一句,「雲兒還在南邊,若您過去了就托您照顧這孩子。他的母親不希望兒子將來有太多的辛苦,若您不介意,當然這也是我的願望,我希望雲兒能在南邊自由自在地長大,將來做一個閒逸王爺。若有一日他自己要求為他的皇兄效力,再接他來京城也不遲。」

    張文琴淡淡笑一聲,「他們都還那麼小,這些都是後話。如今這個後宮我就交給你們姐妹兩個,皇后她的確比想像中要來的更優秀,可她經歷太少,如今在萬人之上、一人之下的位置上難免會有些傲氣朦了心思,你們一定要多多幫她。」

    「好……」茜宇和璋瑢齊聲輕聲應了。的確,當赫臻不在了,這幾個曾經互相之間明爭暗鬥的女人,若不成為好友互相扶持,這往後的日子當如何來過?

    張文琴似乎急於擺脫這裡的一切,她等不及自己的身體完全康復,等不及赫臻的百日祭奠,兩日後便匆匆啟程趕回燕城,從此兩宮太后一北一南,在世人眼裡看來,好像當走的那個是母后皇太后傅茜宇才對。

    張文琴的離開本不會給後宮帶來什麼變化,但就因她曾經扶持了一個品鵲,於是她再一次的離開在宮嬪眼裡看來,萍貴人的好日子當真是到了盡頭,喪失那一次晉陞榮華的機會,品鵲再想翻身便是難如登天。

    這一日正是二十一日祝禱結束,雖然還需著素服免佩飾,但到底不必再日日早晚持齋禱告,宮嬪都暗自鬆了口氣。只是這幾日有宮嬪發現惠嬪娘娘出現在皇帝身邊的次數越來越多,她總是一副溫婉柔和的模樣,待人接物都叫人看著心裡舒服。礙著這幾日不能穿漂亮的衣服做靚麗的妝容,好些個宮嬪都暗自學著惠嬪將眉毛畫得又細又長,以為如此皇帝便能多看自己一眼,然可笑的是,她們何嘗有機會接近皇帝?

    「娘娘這幾日消瘦了,如今禁足之日已過。等過了百日禁娛,皇上他一定會再對您多加眷顧的。」錢韻芯的陪嫁嬤嬤正勸著主子喝一碗燕窩,她眼裡的主子的確是瘦了許多。

    「這燕窩是韻荷送來的?」錢韻芯看著鏡子裡自己消瘦的面孔,蹙眉道,「如今也只有她能想起我,你以為皇帝他……」她歎了口氣將燕窩接過來,忿忿道,「本來我都不想爭了,可是聽小福子說這幾日班君嬈那個賤人很是得勢,我如何能嚥下這口氣?」

    「錢嬪娘娘說這些燕窩是家裡送進來的,怕您在禁足不敢送到丹陽宮裡,便先擱置在她那兒了。」陪嫁嬤嬤解釋道,「惠嬪如今的確風頭很勁,聽說幾個才人娘子還學著她把眉毛畫得又細又長。」

    錢韻芯啐了一口,冷笑道:「這個賤人有幾分姿色誰都知道,學她?還不如去學那半死不活的蒙依依!我倒要看看班君嬈能風光幾日,她可不要忘記了,爬得越高跌得越痛,可別不知死活一個勁兒地往上躥,將來如何被人擼下來她都搞不清楚。」

    陪嫁嬤嬤輕聲勸阻道:「主子可不能再這樣說話了,這一次的教訓您還不吃痛嗎?」

    「嬤嬤,你是我的奶娘,我曉得你真心疼我。」錢韻芯突然紅了眼圈,一副委屈地模樣,「你看這燕窩,是爹娘給我送進來的,可因為我被禁足他們都不敢送來丹陽宮。衛國府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老祖宗還有爹爹和哥哥們在疆場上用血肉拼出來的家族風光不能毀在我錢韻芯的手裡。我自然不要做什麼皇后,或許也不可能生什麼皇子,可我錢昭儀不能讓這丹陽宮變成冷宮,不能要班君嬈這樣低賤的女人騎在我的頭上,只有我在後宮風光在皇帝面前有頭有臉,爹娘才能安心,我衛國府才能安安穩穩世世代代地榮華下去。」

    嬤嬤心疼地看著眼前的主子,一句話也說不出。

    錢韻芯的傲氣似乎沒有被磨去一點,她含著淚道:「等我喝了這碗燕窩,嬤嬤你替我換身衣服,我要出去走走,錢昭儀不能成為擺設,我要每一個人都知道。」

    於是伺候主子吃完東西,為她換上用上等雪紡做的素服,梳了簡易高貴的髮髻,簪了一支漢白玉雕刻的菊花簪子在發邊,錢韻芯的確有著上乘的姿色,這樣簡單的一身素服反將她清然靚麗的一面襯托出來。

    過了六月,氣候便越發炎熱起來,此刻已近黃昏地面上似乎還散著淡淡的熱,但許久沒能出宮了,錢韻芯覺得外頭的氣息就是比屋子裡好。

    她扶著嬤嬤的手漫步在御花園內,偶爾遇到幾個宮嬪,她們也是先一怔隨即便畢恭畢敬地跪拜行禮,不管錢韻芯如今是怎樣一個氣候,昭儀的地位還是擺在眼前,不是誰就敢任意瞧不起她。

    雖然錢韻芯嘴上說要如何如何,如今尚在國喪,況且想要找回昔日風光不是朝夕之事,需得好好謀算,她並不曾想過今日便要如何做出一番事來。可似乎是上天有意眷顧於她,偏就在這一刻給她一個很好的機緣,將一枚有用的棋子收入囊中。

    御花園內林木繁茂,偶爾叉出的幾從樹枝便能遮蔭擋日,擋住了視線不要緊,但不能就此覺得世界裡只有你自己的存在,隔牆但有耳,何況這御花園。

    「鄭姐姐自己要跟著來亭子裡閒話的,如今覺得無趣你就先走好了,何以在這裡怪人呢?」徐玲瓏的聲音突然響起,錢韻芯不由得停了步子來細聽。

    「喲……玲瓏妹妹怎麼就這麼心疼萍姐姐呀!我不過是隨便嘟囔幾句,就要你跳起來給萍姐姐解釋?」那是鄭貴人的聲音,聽起來正是滿口的不屑,「我倒是無心這麼一說,妹妹你這樣一抹黑,倒顯得我不待見萍姐姐似的。就算萍姐姐如今一個人獨住在秋棠閣,到底她年歲比我們都大,我還能不敬她麼?你沒聽惠嬪娘娘私底下還一口一個姐姐這樣叫萍姐姐嗎?」

    「你們不要爭了,不過就是來坐坐,何必動氣呢?」品鵲的聲音聽起來帶了幾分無奈,更似乎因為提到班君嬈而有些顫抖。

    「鄭姐姐覺得不自在就先回去吧!」徐玲瓏又跟了一句。

    「憑什麼叫我回去?就興你們在這裡坐著玩,把我一個人仍在芙蓉堂裡?誰不知道你們三個的心思啊,上一回碰見皇上了,以為次次都能碰到啊?」鄭貴人越發提高音調。

    「鄭貴人還是回去吧,這樣鬧下去叫人聽見了多不好!」品鵲似乎是在懇求了,若可以她寧願自己先離開。

    「萍貴人,你這是在命令我嗎?」鄭貴人似乎被激怒了,冷笑著道,「聖母皇太后都回南邊去了,你以為……呵,徐貴人敢對我吆三喝四,我是不敢惹她,她好歹是母后皇太后的親眷,我小人物一個哪裡敢惹?可是萍貴人……呵呵,可是惠嬪娘娘都救過太后一命,也沒見她就此有恃無恐的,所以娘娘才得皇上親厚,不是在這亭子裡坐著就能等皇上來的。」

    女人之間拌嘴吃醋錢韻芯本無心理會,可聽那鄭貴人一口一個惠嬪如何好,她心裡哪裡能平?於是扶著嬤嬤繞過樹叢,嘴裡冷冷道一聲,「這裡姐姐妹妹的好熱鬧,本宮還以為哪位娘娘家裡的姊妹進宮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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