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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後宮— 第三十九章 玉宇瓊樓(三) 文 / 琴瑣

    第三十九章玉宇瓊樓(三)

    赫臻的心情又見好,走過來摟著茜宇,看著搖籃中的兒子,笑嗔道:「壞丫頭,在兒子面前數落朕的不是!這個醋你也呷!」

    「臣妾哪裡敢?」茜宇笑道,美眸中露出幸福,對赫臻道,「皇上,給小皇子起個好名字吧!」

    赫臻看著茜宇,微微笑道,「臻昕可好?」

    「真心?」茜宇不解其意,疑惑地看著他。

    赫臻道:「朕的兒子,要像黎明般擁有旺盛的生命力!」

    「昕!」茜宇在心中寫出這個字,於是知道赫臻明白自己擔心兒子的身體,不禁欣喜地笑起來。

    赫臻道:「等宇兒再為朕生下龍子,就叫他臻毅。」

    茜宇聽了,早已臉色緋紅。

    「他們就是朕對宇兒的『真心真意』!」赫臻微笑著看著茜宇,愛溺的眼神,讓茜宇深深沉醉!

    馨祥宮裡溫情暖暖,宮外的寒冷他們卻絲毫沒有察覺!皇帝歸朝,皇后前後張羅的一切,他都沒有放在眼裡,在聆政殿的匆匆會面後,赫臻便撂下所有人直奔馨祥宮,別人尚且不提,那錦霞宮的瑾貴妃、裕乾宮的敬妃,都是赫臻心上的人物,赫臻這般厚此薄彼的舉動是否會傷人心,他似乎完全沒有考慮。除了她們,高貴如皇后、皇貴妃,低賤如充人、充媛無不翹首企盼著赫臻能夠駕臨,但是多少酸辛淚,多少無情恨,又怎會讓赫臻捨茜宇而去。整個皇宮,只有晚膳時李澤容和錢虢容有幸見了皇帝一面,錢虢容因有孕更是受到皇帝青睞誇讚,叫她好不高興!或許比起那些舉足輕重高品位的妃嬪,這兩個小小的充容似乎來得更為幸運,然而她們也知道,這一切都拜茜宇所賜!

    翌日清晨,前來參加早朝的大臣們才議論著皇帝預備何時恢復朝政,卻不料赫臻早已穩穩地坐在了聆政殿上,眾臣工一番匯報後,赫臻對這數月來臻傑監國的政績十分滿意,群臣也對臻傑眾口一詞的誇在,讓他龍顏大悅,只是臨近朝會結束之時,宗人府和大理寺的聯合奏章讓他感到不悅。

    「……二害祥嬪溺水身亡,三害恬嬪腹中龍嗣,四害……」宗人府監司喋喋不休地宣讀著懿貴妃的罪狀,讓赫臻十分頭疼,揚手道:

    「禮親王,這件事情就交給你著手去辦!」說著不等禮親王領旨,便向滕廣示意。

    滕廣高聲道:「有本奏來,無本退朝!」眾臣山呼萬歲,匍匐於地,赫臻起身離去。

    眾臣退出聆政殿,紛紛嘖嘴議論:

    「看來皇上這次似乎對懿貴妃一族不留任何情分了!」

    「沒想到後宮這麼多事情竟然都是這個女人一手操縱的,所謂黃蜂尾上針,最毒婦人心也就是這般了。」

    見到禮親王滿臉紅光地從面前走過,幾個大臣連忙上前哈腰道:

    「皇上方回朝便對侯爺如此器重,實在讓卑職望塵莫及。」

    「不知道侯爺打算如何處理懿貴妃一案?」

    那老頭摸了摸雪白而綿長的鬍鬚,呵呵笑道:「如今還有懿貴妃嗎?柯大人言辭間可莫犯了忌諱!」說著揚長而去,不可一世。

    傅嘉攜三子退出聆政殿,這幾人才在禮親王這裡吃了閉門羹,見狀便又迎了上去,原來昨晚赫臻夜宿馨祥宮一事早已從後宮傳出,加上傅氏父子此次出征屢建奇功,這會兒不加緊溜鬚拍馬更待何時?

    「王爺吉祥!」

    「恬貴嬪如今聖眷隆重,又為皇室延續香火,可喜可賀!」

    「皇上親自在朝堂上宣佈小皇子的名字,這可是我朝第一次,可見皇上對五皇子的重視!王爺您這個外祖也是臉上有光阿!」

    赫臻與憶祖等厭惡而無奈地聽著這些人的諂媚,客套一番便加快腿下的腳步,匆匆而去!

    茜宇從壽寧宮請安回來後,便一直陪伴著兒子,擔心中不免想起今日請安時眾人對自己不屑的眼神。

    赫臻不在時,她們或許會因為我的善良而善待與我,她們為我的兒子祁福,此恩此德我茜宇不會忘懷。可是人往往這樣,避開了利益,你我可以和平相處、禮尚往來、其樂融融,可是一但把利益擺在眼前,什麼恩情、什麼道義都不復存在。民心尚且如此,這爾虞我詐的後宮豈不來得更為激烈?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難道爹爹當初為我打造玉宇亭,是因早就知道他女兒將來的處境不成?

    「昕兒!你要快些長大,等長得健健壯壯的,就可以保護娘了,娘就不會讓人欺負了!」茜宇將那份淒涼藏到了心底,她決不願意讓兒子感受到她心底的苦楚。

    「誰要欺負你?」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茜宇不免嚇了一跳,轉身看去,卻是璋瑢正一邊脫下猩猩絨氈,一邊往裡頭走。

    「姐姐來了!」茜宇尷尬地笑了笑,過來給璋瑢讓座,因見她已換了方才給太后請安時的服飾,便笑道,「姐姐怎麼換了衣服?這色兒真好看,襯得面若桃花!」

    「你哄哄昕兒就算了,這騙小孩兒的話拿來糊弄我?」璋瑢笑著並不急於坐下,只是走到搖籃邊上,逗著小嬰兒道,「小寶貝!母妃來了,認不認得?」

    茜宇細細打量了璋瑢,新梳的蝶髻,髮鬢上星星點點地綴著應景的梅花兒,一支金簪插在髻後,隨意中露著幾分挑逗;淡淡地妝容將五官的美麗表現無餘;一身絳紅色錦衣,莊重而不張揚,卻足夠在雪地裡赫然醒目;緊窄的腰身,瘦削的肩膀,這樣一個美貌不可方物的人兒,倒讓茜宇憑地生出些自卑。自從產子之後,茜宇已較之前豐胰了許多,雖不知赫臻是否在意這些,但茜宇著實不喜歡自己的丰韻。

    「姐姐!」茜宇俯下身子把兒子抱起來,遞到璋瑢的懷裡笑道,「母妃許久不來看咱們了,昕兒想了不是?」

    璋瑢抱著嬰兒,笑道:「小寶貝,你什麼時候能夠講話呀?四哥哥可是會叫娘嘍!」

    「聽姐姐說第一次聽到雲兒叫她娘,激動地都落了眼淚,不曉得我的昕兒什麼時候能叫我!」茜宇笑著,眼神卻不離開璋瑢手中的嬰兒。

    「自然是先叫父皇的!」赫臻的聲音傳來,兩人不免一怔。

    茜宇笑著迎過去為赫臻解開雪衣,嘴上道:「皇上也不叫通報的,讓人手忙腳亂的。」

    「皇上!」璋瑢輕柔地喚了一聲,因為抱著嬰兒不便施禮,臉上的笑容顯得有些侷促。昨日接駕時匆匆見到的黝黑而瘦削的赫臻,已讓她恍如隔世,此刻相見若不是懷裡抱著嬰兒,恐怕會更加地不知所措。

    赫臻細細看了她一眼,笑著接過嬰兒,道:「妍兒不必多禮。」抱著孩子逗了一會兒,轉身對拿了手爐過來的茜宇道,「你叫妍兒抱得,昨日卻為何不許朕抱來著?」

    茜宇笑靨如花,嗔道:「皇上也呷醋來著?太醫今日才說叫昕兒略略動動。」

    赫臻正要說什麼,緣亦帶著奶娘進來請安道,「皇上吉祥,敬妃娘娘吉祥,小皇子該餵奶了!」赫臻便把孩子給了緣亦,茜宇過去囑咐了幾句,便要讓她們帶孩子到外廳餵奶。

    璋瑢見狀,笑道:「到底這裡暖和些,就在這裡喂吧!」

    「妍兒說的是,就在這裡喂吧!朕還是先走了,就是過來看看孩子,別倒叫昕兒著了涼,再添出病來!」赫臻搓了搓手,對茜宇道,「朕晚些再來!」說著向儀門走去,滕廣早就拿著雪衣候著了。

    茜宇不便挽留,欠身道:「皇上慢行!」又道,「總管費心了!」滕廣微笑著應諾。

    璋瑢挪動身體柔聲道:「臣妾送皇上!」說著趕了上去,腳步間微微向茜宇一笑,隨即同赫臻一起消失在寢宮。

    「主子,奴婢要為小皇子餵奶了!」緣亦和奶娘道。

    茜宇默然地望著璋瑢離去的背影,應道:「仔細些!別傷著孩子!」

    然而赫臻並沒有去裕乾宮,只是讓滕廣送了璋瑢回去,自己坐著轎攆去了墨寧宮,這讓慧婉儀和琪淑容都驚喜不已。

    「若安長的很像你?」赫臻抱著女兒,細細地看著。

    琪淑容滿面嬌羞,低聲道:「是!」慧婉儀靜靜地坐在一邊並不言語。

    赫臻抱著孩子玩了一會兒,也不留午膳,便匆匆就走了,琪淑容不免有些落寞。

    「娘娘!皇上往這裡來了!」錦霞宮裡,瑾貴妃正在繡一個『月滿』荷包,隨意穿著一件蜜合色裌襖,髮髻鬆鬆拆開,散散地垂在肩頭,卻依舊不失嫵媚的面容!聽到佩雲通報,她愣愣地放下了手中的針線,一時無措。

    「怎麼不來迎朕?」赫臻由佩雲服侍著脫下了雪衣,笑顏看著床榻上盤腿坐著的美人兒!

    「臣妾……」瑾貴妃低下頭,低聲道,「我沒想到皇上會來!」

    「綺盈!」赫臻坐下來,把玩她腿上的繡了一半的荷包,低聲道,「怎麼朕就不會來了?」

    瑾貴妃眼眶微紅,轉過頭去吸了口氣,低聲道:「我不知道……」

    「怎麼了?」赫臻問道。

    「沒什麼!」瑾貴妃的眼神中再也看不到往日的張揚和跋扈,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她已蛻變成了溫淑之人。

    「好綺盈,你變了!」赫臻用手攏起她的散發,當聽到她用「我」自稱,赫臻便知道綺盈的性情變了許多,心中不禁歡喜,於是疼惜道,「是朕疏忽你了!」

    「我沒有變,只是皇上出征的時日太久,對我生疏了……皇上,您瘦了!」瑾貴妃淡定地說著這些話!

    「是啊!幾個月不見,朕對你們都疏忽了!」赫臻歎了口氣,隨身躺了下來,看著瑾貴妃道,「朕昨夜在恬嬪處留宿,你難道不嫉妒嗎?」

    瑾貴妃淡淡一笑,道:「要說嫉妒,那都過去了。想想這麼多年來,我這錦霞宮熱熱鬧鬧,紅燈高掛,我何曾想過別人是否會難過?恬貴嬪溫婉柔美,性情友好,皇上多寵著些她也是應該的!」

    赫臻龍顏大悅,笑道:「難為你懂了!」隨即道,「朕餓了,讓佩雲她們做些吃的過來!」瑾貴妃嫣然一笑,自顧忙去了。

    赫臻躺在床上,腦海中閃現出茜宇的一顰一笑,臉上也浮現出笑容,突然想到璋瑢那精緻絕美的臉龐,妖嬈多姿的體態,不禁蹙眉閉目。

    馨祥宮裡,緣亦為茜宇手上端了一方手爐,「主子,小皇子睡熟了,您要不要先用些吃食?」

    茜宇靜靜地躺在貴妃榻上,手中的暖爐早已經涼了,輕聲道:「你們先去吃飯吧!讓我一個人靜靜!」

    緣亦不作聲,輕輕地換了茜宇手中的暖爐,靜靜地離開!

    「主子!皇上去了錦霞宮!」方才小瑛子的話,又出現在茜宇的耳旁,茜宇輕輕歎了口氣,閉上眼睛,默不作聲。

    裕乾宮的正殿裡,殿門敞開著,紛飛的白雪翩然進入殿內,帶來刺骨的寒冷,璋瑢怔怔地坐在上座,只是淡淡地對紫蓮說了句「你們下去吧!」便再沒有說過話,紫蓮等不敢多問,只是和穆察搬了幾鼎暖爐在殿裡,自己都怯怯地退了下去。

    璋瑢看著漫天的飛雪,眉頭緊鎖,她身上依舊穿著方纔的裝束,髮髻一絲不亂地盤在頭頂,上頭的金簪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她一點一點撥弄著手腕上的翡翠鐲,寒冷的冬天,貼肉帶著鐲子,起初會有些冰冷,但用身體捂熱了卻可以用來暖手。

    她心中暗暗道:論容貌,我和妹妹不相伯仲,論才智,我更勝她一籌。赫臻,究竟我和妹妹的差別在什麼地方,為什麼你可以匆匆歸來就與她共赴溫柔鄉,而我卻要獨守空房?這個皇宮,難道不應該是我陳璋瑢的天下嗎?

    錦霞宮裡,瑾貴妃依舊穿著那件蜜合色的裌襖,過來請赫臻用膳時,卻發現赫臻早已合著棉被昏昏睡去了。

    她輕輕地坐下來,靜靜地看著熟睡的皇帝,安心淡然地將身體躺下,微微倚靠在他身邊。

    半個時辰後,赫臻醒來,發現綺盈躺在身邊,也不叫她,只是看著,美目、翹鼻、紅唇,眼眸微微轉動,靈巧美麗。許是感覺到動靜了,她微微睜開眼睛,見赫臻看著自己,羞澀地笑了起來。

    「做夢了?」赫臻笑道。

    「皇上怎麼知道的?」

    赫臻又躺下去,目光落在紫色的紗帳上,默默無語。

    「皇上怎麼了?」瑾貴妃問道。

    「朕做夢了!」赫臻歎了口氣,眉頭又蹙起。

    瑾貴妃很是疑惑,但還是服侍了赫臻起來,親手倒了一盞熱茶遞過去,悄聲道:「難道是不好的?」

    「也不是!」赫臻擺了擺手,起身活動了活動身體,道,「朕確實餓了,怎麼,還麼有吃的?」瑾貴妃知趣,便再不問下去,笑著扶了他去飯廳。

    此刻早已過了飯點,赫臻胡亂吃了些,便要走,瑾貴妃想留,卻不敢開口,只得服侍他更衣。

    「皇上這是要去哪裡?」瑾貴妃為赫臻穿上雪衣,細心梳理著流蘇,隨意問道。

    赫臻道:「上書房的下午課也應該開始了,朕去瞧瞧。」

    「大雪天的,皇上還去,不怕凍壞了身體?」瑾貴妃關心道,片刻的功夫早已為赫臻穿戴整齊。

    赫臻點了點瑾貴妃的俏鼻,笑道:「皇子們大雪天也不停了課業,朕難道不該去看看?」瑾貴妃笑了笑,和佩雲一同送了赫臻出去。

    漫天大雪,赫臻卻不坐轎輦,徒步走在雪地裡,積雪被踩得咯吱咯吱地直響。一群奴才惶恐地跟在後面,他突然停了下來,環顧四周,這空曠龐大的皇宮,朕為什麼覺得這麼陌生?自古帝王稱孤道寡,朕縱然掌握天下,身邊又有多少人可相依的人呢?高出不勝寒啊……

    「啟稟娘娘,皇上往上書房去了!」坤寧宮裡,內監安泰正在向皇后稟報。

    「從哪裡去的?」皇后輕輕脫下纖纖玉指上精緻的護甲,閒淡地問道。

    「錦霞宮。」安泰答道。

    「那裡?」皇后拿起一個宇轱轆,輕輕推揉著手背,自言自語道,「倒把她給忘記了!」

    安泰道:「聽說皇上是徒步而去的,沒有坐轎輦。」

    皇后沉思了片刻,微微一笑,對身邊的品悅等道:「更衣,隨本宮去一趟上書房,今日本宮要親自接二皇子回來。」

    「是!」眾人應諾。

    當皇后的鳳輦逶逶迤迤地停在上書房的門外,她緩緩下車時,卻看到門外除了皇帝的車輦外,還另外多了一頂宮嬪的暖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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