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53章 文 / 芥末綠
第153章
利辰睿張了張嘴，嘴角抽搐了好幾下，恁是沒發出半個音節。
「看吧？你放不下是不是？既然這樣為什麼不乾脆一點、勇敢一點——」
「乾脆一點答應手術然後勇敢的死在手術中嗎？！」利辰睿冷聲譏諷，「比起在手術中馬上死去，我這樣還能多活些日子，這麼鮮明清晰的對比，為什麼我要像個傻子一樣答應你們去做手術！」
「可是通過手術治療是唯一能夠救你的途徑！」
「救我？」利辰睿冷哼，「怎麼救？誰敢保證手術可以救我？你能保證那百分之十的奇跡在我身上應驗？就算奇跡發生，你又能保證術後我不會出現失明，失憶或者智商相當於五歲以下孩童等種種無法預期的病症？」
「你的想法太偏激了。雖然詹教授的確是非常有名的腦科專家，但在我沒有完全確診你的病情之前，我希望你不要用這麼消極的心理看待自己的病情，自己給自己判了死刑。」
利辰睿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深不見底的黑眸如兩口死氣沉沉的枯井，不見半點波動。
「別安慰我了。當你怒氣沖沖的撥來電話在電話裡頭劈頭蓋臉的問我在哪裡時，你大概就已經從我的病歷記錄和檢查報告上預知到什麼不詳的預感了吧？尤其是你對那些藥物的藥理作用知道得非常清楚。你明知道詹教授的診斷不會有錯，就算他沒你厲害，但又能相差多少？這種腦瘤的成功率並不會因為你比詹教授醫術厲害一些就從百分之十跳到百分之五十！」
瞿逸頭痛的歎氣，「你要相信奇跡是可以人為創造的，不是還有相同的病例在手術後成功病癒了的嗎？為什麼你就不能和他們一樣放膽博一博？」
「博一博？」利辰睿哼了哼，笑得無比心酸。「瞿逸，你以為我是九命狸貓？手術失敗了還可以再活過來？」
他咬牙轉開眼望向別處。瞿逸眼尖的瞥到他轉開眼時眼裡一片潮濕。胸口一悶，眼眶不禁也有些發酸。
雖然他曾經是一名腦科醫生，在從醫生涯中見到過的各形各色的腦瘤病人無數。雖然也曾替那些手術失敗的病人惋惜過，但卻不會感覺心痛。那些人畢竟和他無關。
可這傢伙不一樣。他是纖涵的所有，也是小鬼做夢都想認回的父親。他雖然希望利辰睿接受手術治療，但誠如他所說，萬一手術真的失敗……
可是難道真的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就這樣等死，然後看著纖涵和小鬼傷心痛苦嗎？
「不管怎麼樣，等我從詹教授那裡拿到你的全份病歷記錄再說。」畢竟就算是現在要他馬上去醫院做那些檢查，有些一星期內也未必拿得到結果。所以只能等詹教授回國。
利辰睿閉眼沉歎了聲，還沒開口說什麼，這時手機響起。
掏出手機順帶瞥了眼螢幕上頭的顯示，濃眉微皺著覷向瞿逸。
「是纖涵？」瞿逸楞了一下，才記起自己出門時是和纖涵說來找利辰睿一起回家吃飯的。而眼看著自己出來兩三個小時卻在見到利辰睿後把這件事情忘得乾乾淨淨。
利辰睿點頭，走到一邊接通電話。
「利大哥，你現在還在忙嗎？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纖涵詢問的聲音傳來。
利辰睿做了個深呼吸的動作，平息下激動的情緒才開口道，「我在陪客戶。」
「啊？那你今晚還過來吃飯嗎？哦，對了，我哥有沒去找你？他說去請你過來吃飯，可是出去好幾個小時都沒見他回來，電話又不通。」
利辰睿聞言看向瞿逸，卻見他看著自己猛搖頭，於是道，「他沒找過我，也沒打過電話來……還有，我今晚可能沒辦法過去陪你。」
今天這一連竄的事情給他帶來的衝擊太大，在他沒冷靜下來之前，他沒辦法就用這副疲憊絕望的面孔和纖涵見面。
那頭靜默。
「纖涵？」因為他的食言而不開心了嗎？
「利大哥，你心情不好嗎？」纖涵小心翼翼猜測的聲音揚起。
利辰睿心口一窒，壓抑著緩而綿長的深吸口氣又吐出，然後淡聲笑道，「怎麼會？你想太多了。」
「那你為什麼每說一句話都要考慮那麼久？你是在控制情緒不讓我察覺對不對？」纖涵的洞察力某些時候敏銳得驚人。
利辰睿不動聲色的勾唇苦笑，口舌發苦卻語氣輕鬆道，「好吧，的確是騙不過你，今天的客戶太難纏了太刁鑽了，搞得我頭痛死，如果對方不是大客戶，必須親自作陪，我早回去陪你了。」
「又頭痛了嗎？」纖涵耳尖的聽到這幾個敏感的字眼，「那你有沒有帶頭痛藥？」
「呃，我只是形容對方很難搞……你別亂想。」這麼緊張，不會是她也察覺到什麼了吧？
「那好吧，你別讓自己太累，即使對方是大客戶你也不能硬撐著陪他，身體垮了賺再多的錢也沒用，我和……我會很心疼的……利大哥，我做了好多你愛吃的美食呢。」纖涵有些遺憾的歎著，兩人又說了會才掛了電話。
「李助理，還楞在那裡做什麼？你是打算讓朱先生泡溫泉泡到全身潰爛而還是想讓那兩個公主搾乾他？」斜眼睨向兀自站在一旁有些傻氣的助理，啐道。
「啊，對哦，我忘了還有個朱先生。」李崢恍然記起。
利辰睿一頭黑線，以指叩著額瞪一眼，「那你還不快去善後！」
李崢點頭，卻又擔憂不已的瞥了他，然後又側眸遞了枚警告的眼神給瞿逸，這才匆匆離去。
瞿逸對那個警告的眼神啼笑皆非。難道他還會害利辰睿不成。李崢那傢伙對他家主子也恁地太忠心了一點。
「你明明可以過去陪纖涵的，為什麼要撒謊說沒空？」
利辰睿冷瞥他一眼，「你不也明明和我在一起，卻要我告訴她沒來找過我？」
瞿逸語窒。還不是為了幫他隱瞞纖涵才那樣說的哦？他到底懂不懂感恩？
「我很累，先走了。」
「喂，那你那晚說的是真的？不能和纖涵在一起的意思是你隨時會離開她？」瞿逸走在他身側咄咄逼人的追問，大有不問清楚不罷休的意思。
利辰睿一臉無奈，「瞿逸，你別逼這麼緊好不好？反正你已經清楚我要離開纖涵的真相，剛才說那麼多難道你還是不懂？就算我離開她她會痛苦，但那都是暫時的，總好過被她知道真相後一直陪著我看著我死去然後痛苦一輩子的好。兩者相比，難道你認為前者對她來說更殘忍？」
瞿逸被他反駁得有些喉嚨發緊。事實上他雖然口口聲聲說不確定利辰睿的病情是否真的那麼嚴重，但人家詹教授在腦科的名氣也不是憑運氣混出來的，就算每個人的醫治手段不同，但病情基本上不會出現大的反差。
所以利辰睿剛才那番話他無從反駁。
這時兩人已走出飯店停在泊車的地方。
「如果有新的手術治療方法可以提高手術成功率，那麼你會接受手術嗎？」瞿逸望著利辰睿掩藏在夜色下的側臉問。
「新的手術治療方法？」利辰睿拉開車門的動作頓住，回頭看瞿逸的眼神滿含無奈和痛楚，「我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等下去了。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安排，在我的生命走到盡頭之前，我希望自己走得無憾。」
怎麼可能無憾？明明就是那麼捨不下纖涵……瞿逸腦子裡忽地掠過瞿司煊那雙渴盼父愛的眼睛，鳳眼頓地酸澀脹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