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水柔篇(二)賭徒 文 / 舞月踏歌
水柔篇(二)賭徒
水柔四下裡望望,就近敲開一家農舍的門,開門的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婆婆。水柔從沒求過人,甚至以前在她心裡是瞧不起這些窮人的。可現在,大小姐有什麼用?原來的那些富貴又有什麼用?倒是眼前這位婆婆慈祥的面龐,叫她有了信任和安全感。她不似以前那般任性驕縱,倒開始小心翼翼起來,她小聲說:「婆婆,我和哥哥回家途中遇上了強盜,一路逃到此處,我哥哥受了傷,我們……可否在這兒借宿一晚?」
那好心的婆婆一聽,忙跟她來到草堆前,幫她把人抬進屋裡。那婆婆點了油燈,一個勁兒地搖頭:「唉,都傷成這樣了,得趕緊找人治啊。」
水柔問:「婆婆,這裡可有醫館?」
那婆婆說:「倒是有一家,姑娘身上可帶了銀子?」
水柔摸摸身上,已經身無分文,唯一的一根珠釵也被她買了衣服。老婆婆搖搖頭:「這麼晚了,沒銀子大夫不會來啊。」
水柔橫下一條心,問道:「婆婆,你們這裡可有賭館?」
「有啊,拐過這條街就是。」
水柔當即換上剛買的男裝,又向婆婆討了一文錢,便走進了賭館,這裡一片呼喝之聲,男人們挽著袖子一個個大呼小叫賭得正來勁兒,輸了的紅著眼罵人,贏了的也不願意走,因為還想贏更多。水柔低著頭,悄悄站在押大小的桌前,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在男人們紛紛押錢的時候,她拿出一文錢押了小。
「切!一文錢也來玩兒啊!」旁邊的人明顯鄙視她。她不做聲,等著結果出來,小!
她的面前立刻多了幾文錢,她全部押下去,這次又押了小。
骰子開了,小!
沒一會兒,她的面前就堆出了個小山,她還是不說話,這次全部押了大。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議論聲也越來越大,這小後生以前從沒見過,居然十幾次都給他押對了,難道這次開得會是大?
大家的目光都緊盯著骰盅,開了,果然是大!水柔不聲不響收起錢,她知道差不多了,若是再贏下去,恐怕就走不成了呢。
以前跟著四哥去蘇家的時候,之所以春兒花容她們每次都輸給她,是因為她過人的耳力,她能聽出任何骰子的信息,就像春兒超強的嗅覺一樣,她和春兒加在一起,能趕上一個夜光杯。
因為贏得並不多,賭場裡倒也沒人為難她。她緊緊抱著懷裡的銀子,急匆匆地往老婆婆家趕,那個受傷的人不知道怎麼樣了,要快些回去找大夫救他!她並沒發現,賭場裡閃出個人來,在她身後不遠不近地跟著她。
剛一轉過路口,那人就猛地出現在她面前,亮出一把菜刀:「小東西,你本事不小啊,悄麼悄聲贏了這麼多。大爺今天手氣不好輸光了,趕緊把錢給大爺拿出來。」
水柔心裡一驚,嚇得後退一步,下意識地摀住錢袋:「不給!」
「不給老子就砍了你!」那人輸得眼紅,菜刀劈頭就砍過來,水柔嚇得一縮頭,菜刀劃過她的肩頭,血立刻湧了出來。水柔「啊」地摀住肩膀,這下真火了,一天之內連遇兩次惡人,小姑奶奶還沒發飆呢!她穩住心神,眼睛瞄準地上的一塊大石頭,突然伸手指著另一處:「啊,金子。」
那惡棍下意識地瞧過去,水柔快速撿起大石頭,使盡渾身力氣砸在那人腦袋上,那人頓時暈倒在地。水柔拍拍小手:「姑奶奶不發威,你們就拿我當病貓,想當初,連我四嫂都被我欺負過,哼!」
她覺得,欺負過春兒絕對是件值得炫耀的事兒,因為除了她,還沒人讓碧螺春氣急敗壞過,就連莫少離都被春兒打成個烏眼青呢!
水柔大搖大擺走了兩步,突然「啊」的一聲,摀住肩頭撒丫子奔向老婆婆家,真是的,差點兒得意忘形了,現在那是在路上晃的時候啊!
撞開老婆婆的門,婆婆嚇了一跳,聽她講了剛才的事更是驚出一身冷汗,她幫水柔上了些藥,搖搖頭說:「這世道這麼亂,難為你一個姑娘家,好在傷口不深,要不帶著傷疤可怎麼嫁人。」
她執意不讓水柔再出門,拿上水柔贏回來的錢去請大夫。水柔一個人守著那受傷的男人,心裡一個勁兒地後怕。肩膀上受了傷是小事,這要是不明不白送了命該多淒慘!
婆婆已經把那男人的臉洗乾淨了,他是個好看的男人呢,生著兩道劍眉,薄唇緊抿著。他面色白皙,就像四哥那樣,他的鼻子英挺,嗯,還是像四哥那樣。雖然他的眼睛是閉著的,可是她記得那雙眼睛,邪魅迷人得像是傳說中絕美的修羅。
水柔笑笑,手探向他的額頭,那裡熱得燙手,她心裡又開始著急,婆婆怎麼還不回來呢。
終於,婆婆帶著醫館的人一起趕回來了,大夫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番,把所有傷口都處理包紮,很快把人纏成個粽子。水柔緊張地問:「我哥哥有沒有事啊?」
大夫說:「雖然只是外傷,可失血太多了,人才會昏迷不醒。若是晚上半個時辰可就不好說了,現在治得及時,你哥哥身子骨又硬朗,沒那麼容易死。」
水柔終於放心了,他死不了,真好。
這一晚,她就守在他的床邊,她自己也覺得奇怪,他只不過是個陌生人,為什麼讓自己拚命救他?其實,他也救了自己,不是嗎?
這逃難的第一天,過得真是難忘啊。水柔這樣想著,熬不住襲來的困意睡著了,她夢見了子朗和春兒,還夢見了從沒見過的小侄子,戴著她送的金項圈,笑瞇瞇地叫姑姑。
晨曦照亮了小屋,床上的男人慢慢睜開了眼睛,一眼瞧見趴在床邊睡著的水柔,臉上浮現出迷人的笑意。他微微欠起身,渾身的刺痛叫他發出低低的呻吟。他忍著痛坐起來,發現自己赤著上身,身上的傷都已經處理好,他笑笑,手慢慢移動,撫上那小女人的秀髮,這個陌生的小女子,看來倒是個講義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