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第一o五章 文 / 峨眉滅絕
第一o五章
「師兄，師兄！出事了！」
乾承殿外，谷歌正指揮著眾人做著收尾工作，忽見卓巧巧招手大喊著往這邊跑來。令狐修在大殿台階之上清點著士兵名冊，瞥見這一幕慌忙趕過去。
「出什麼事了？」谷歌快步迎了過去，緊張兮兮地問。
「那個女人，啊不，艾飛被人劫走了！」卓巧巧面色通紅，上氣不接下氣地道。
「什麼？」令狐修黑瞳一震，腦袋嗡的一下一片空白，心中頓覺一塊巨石壓下，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谷歌也急了，眉毛一挑，「被誰劫走了？究竟怎麼回事？」
「煙妃把她劫走了，還有——」卓巧巧蹦出了一句，然後一跺腳，甩著身子道：「你先別問了，秦放去追了！」
「哎，你怎麼不早來告訴我？」谷歌氣急敗壞地責怪道。
「是她不讓我告訴你們的，跟我嚷什麼！」卓巧巧滿腹的委屈，嘴上反駁著，卻也是焦心不已。
令狐修腳下踉蹌了一步，即刻回過神，劍眉一擰發瘋般朝殿外飛奔去。「厚臉皮，你不能有事，千萬不能有事，一定要等著我，等著我！」他心中不停地祈禱著，腳下頻率越發快了起來。
這邊，艾飛騰在半空，隨著煙妃在屋頂上竄下跳，不覺中又穿梭於樹影間。她只覺頭昏腦脹，胃裡翻江倒海，衣領緊緊卡在她脖子上，勒得她呼吸艱難。她不由緊閉雙目死死扣住煙妃的纖腰。猛然間，頭似乎被樹叉還是什麼撞了一下，頓時耷拉下腦袋，失去了意識。
一絲刺骨的涼意襲來，她不由哆嗦一下，緩緩地睜開眼。頭頂一輪渾圓的夕陽散發著火紅的光芒，似乎離她很近很近。她微眨了眨眼睛，緩緩坐起，左右環顧，發覺自己已身在一山頂。她心頭一顫，猛然站起，四周綿延的山巒在深秋中依然掩藏不住滿眼蔥翠，遠處一抹亮色如明鏡般泛起光芒，似乎是景湖。她似乎才想起什麼，猛然轉身，只見不遠處的懸崖邊，煙妃孤零零地呆立著，看不清她的臉，映入眼簾的只有蔓延到裙腳的刺眼的血紅和背上嵌入的明晃晃的匕首。
艾飛默默地望著她，心底竟莫名其妙地湧上一絲恐懼。可轉眼間，她雙目一凜，怨意浮現，冷冷道：「捅你一刀都死不了，還有體力跑這麼遠，你還真是可怕啊！想殺我就趕快動手，再耗下去血都流乾了！」
煙妃沒有回頭，只俯視著崖下湍急奔湧的河水，聆聽著浪花拍打底岸峭壁的澎湃之音，蒼白的面容帶著一絲淺笑，水眸癡醉而迷離，喃喃道：「你不想去看看我的家鄉嗎？看過之後你就會愛上那裡，南疆真的很美！順著這條河就能去南疆了！」
艾飛鼻子哼了一聲，鄙夷之情溢於言表，憤然道：「怎麼，現在想家了？你不是想繼續報仇嗎？承熙國還有那麼多人活蹦亂跳的呢，你繼續殺啊！等你把所有人都殺光那天，你再回去光宗耀祖吧！」
一陣暈眩，煙妃秀眉一蹙，不由腳下一歪——
艾飛不知為何，竟不由自主的上前扶住她的胳膊。
「呵呵！」煙妃站定，冷笑一聲，反而一把緊攥住艾飛的手腕，猛一側頭，水眸中射出懾人的寒意，「剛才殺我，現在又心軟了？真是沒骨氣，死在你手裡，我真的很不甘！別看我血流乾了，殺你的力氣還是有的！」
艾飛雙目一震，心中強烈的恐懼襲來，蔓延至全身。
「阿水！不要！」莫問大喝一聲，翻身一躍至兩人跟前，從懷中掏出一隻小瓷瓶，星眸中泛起點點波光，顫聲道：「阿水，你不要再錯下去了，我們一起回南疆重新過回平淡的日子，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照顧你一輩子，好不好？」
「你不要再說了！」煙妃頭也沒回地咆哮一聲，隨即平復下來，水眸中波光連連，緩緩合上，兩滴晶瑩滾落。她緩緩睜眼，淡淡道：「我恨你！」話音未落奮力一躍，帶著艾飛消失在崖邊——
莫問星眸一震，緊隨著飛身躍下——
「王妃！」秦放捂著胸口，看到三個人影轉瞬不見，不由冰眸一緊，身形一閃撲至崖邊，向下探去。只見莫問落至半空一把揪住艾飛用力向上一甩，她整個飛騰上來。秦放伸手一掃，緊緊扣住她的右手，眉頭一擰，奮力一提，將她安安全全地拖回崖上。
驚魂未定的艾飛坐在地上張大著嘴巴，怔怔地喘著粗氣，胸口劇烈的起伏著。片刻，她猛然回過神，跪爬到崖邊探出頭去，只望見奔湧翻滾的波濤。她怔怔地凝望著，視線漸漸模糊，涼風肆意撩撥著鬢髮，縷縷貼在滿面的淚痕上。「老莫，我殺了你心愛之人，你為什麼不殺我還要救我？你是在怨我嗎？怨我逼你走到這一步，怨我把事情弄成這般？我——做錯了嗎？」
「王妃，快回——去吧！王爺會——著急的！」秦放捂著胸口跪在地上，冷漠的面龐上，狹長的疤痕微微抽動著，冰眸中漾滿痛楚，支吾了幾聲，倒地不醒。
艾飛聽聞動靜，梨花帶雨的臉龐猛轉過來，爬了兩步跪在秦放身邊，輕輕地搖晃著。隨即雙目一緊，甩起袖子抹抹淚痕，在鼻尖蹭了一下，咬緊牙關背上秦放，踉蹌著往山下挪去。
「厚臉皮！」
充斥著驚喜的呼喚迴盪山間，也激盪在艾飛心頭。滿頭大汗的她吃力地抬眼望去，一抹紫影飛奔而來。她緊皺的眉頭驀然舒展，嘴角微微揚起，腿開始發軟，緩緩地滑坐在山坡上。
令狐修撲到她跟前，俯身緊按著她的雙肩，幽黑的雙瞳波光翻騰，掩藏不住恣意的驚喜，紫唇連連抽搐著，顫聲道：「你沒事，太好了！」
谷歌帶著聚賢莊的人趕了過來，也鬆了口氣，側頭道：「把秦放抬回去！」
雷豹一個箭步上前，扛起癱倒的秦放信步朝山下走去，面不紅氣不喘，就好像拎起一隻小雞般輕鬆自在，還略帶一絲得意。
艾飛淡淡一笑，望著令狐修，輕輕道：「我好累，你背我！」
令狐修二話不說，轉過身來。
艾飛身子向前一傾，貼在他寬厚的背上，雙手無力地垂在他胸前，立時被他身上傳來的暖意所包圍，不由安詳地閉起了雙目。
令狐修扣緊她雙腿，緩緩起身，向上一顛，穩穩地邁開了步子。
「銅人！」艾飛頭搭在他左肩上，閉著雙眼喃喃道：「你那時殺了那個採花賊之後，是不是感到很難過？」
令狐修劍眉一蹙，黑瞳深邃起來，「為了你我心甘情願。」
「你不後悔嗎？」艾飛繼續問道。
令狐修黑瞳中滿是堅毅，不假思索道：「若讓我再選一次，我還是會那麼做。」
艾飛沒有吭聲，片刻，轉過頭將臉深深埋在他背上，身子顫動起來。
令狐修感覺到背上的蔓延開的濕熱，黑瞳中不由泛起波光，沒有再說什麼。只要她沒事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怡然居內，秦放躺在床上，冷漠的臉龐此刻睡得安然。
「……事情就是這樣。哎，我哪知道她在想什麼，突然就見她拿著匕首刺進煙妃的後心，我嚇了一跳！她當時那個眼神，好可怕！你們是沒看到，現在想想，還直起雞皮疙瘩！」卓巧巧繪聲繪色的說著，不由哆嗦一下抱起了雙臂撫摸著。
令狐修劍眉蹙起，漸漸擰緊深鎖，緩緩起身默默走了出去。
天緣閣內，艾飛呼呼睡著。
令狐修輕輕推門而入，步至床邊坐下，握住她露在被子外的右手，合於兩掌間輕輕地摩挲著。他凝視著她紅撲撲的面頰，黑瞳漸漸深邃。隨著過往一幕幕浮現，黑瞳中的憂慮漸漸瀰漫開來。良久，他回過神來，伸出手輕輕拂去她眼角未干的淚痕，緩緩探下身去，飽滿的紫唇壓了過去。
「姐姐！」靈兒「砰」地一聲踹門而入，見此情景不由一愣，眨著眼睛納悶地問道：「王爺哥哥，你在做什麼？」
令狐修猛然抬頭坐直，慌亂地抹了抹嘴唇，思索一陣，黑瞳一亮，連忙笑道：「啊！我在玩！呵呵！」
「玩？我也要玩！」靈兒彎眉一挑，眼睛笑得瞇成一條縫，衝到艾飛身邊對著她雙唇撅過嘴去親了一口。
令狐修不由瞪大雙眼，倒吸口氣，嘴巴張得老大。
「一點也不好玩！」靈兒見艾飛沒反應還在睡，不由嘴一撅埋怨道。隨即她眼珠一亮，又瞇起一條縫，推搡著艾飛大叫道：「姐姐起來跟我玩抓人吧！秦哥哥都不理我！」
「啊，救命！」艾飛猛然睜眼彈坐起，見是靈兒不由大出口氣，「是你啊，嚇死我了！」
「靈兒，走，姐姐帶你看好玩的去！」小釵經過門口見門開著向裡一瞟，匆忙走進來，哄騙著靈兒出去帶上房門。
「做惡夢了？」令狐修伸手拂去她額上的汗珠，柔聲道。
艾飛低著頭微微一笑，猛然抬眼，「秦放怎麼樣了？」
「放心，他沒事！」令狐修轉過身坐下輕輕將她攬在懷中，「他是因為解藥沒起效就運功，與毒性衝撞的猛了些，休息幾天就無礙了！」
艾飛靠在他肩頭，眉頭緊蹙，眼神茫然起來，「銅人，我殺人了！莫問他——也被我逼死了！我是不是做錯了？」
令狐修劍眉一皺，將她摟得更緊，下頜摩挲著她的髮絲，「過去了就忘了吧！不管你是對是錯，答應我，你以後還是那個整天嘻嘻哈哈的厚臉皮，永遠不要變，好嗎？」
艾飛心下一顫，似想說什麼，也又憋了回去，只是笑著連連點頭。
「王爺，太子，太子妃殿下到了！」——門外傳來劉貴的聲音，緊接著門「吱呀」而開，太子攙著何婉蓉緩緩走了進來。
「四哥，天色已暗怎麼過來了？」令狐修連忙起身迎了上去。
太子沉靜的雙眸浮出幾分無奈，寵溺地望了何婉蓉一眼，「你四嫂非要過來，我實在拗不過她！」
令狐修淡淡一笑，「那你們聊吧。」說罷攜著太子朝門外走去。
太子腳步往外邁著，頭卻轉過來，叮囑不已，「婉容，你要小心啊！」
何婉蓉秀眉一蹙，不耐煩中卻漾滿幸福的蜜意，嗔怪道：「我知道啦！聊聊天能出什麼事！」
艾飛望著太子的反常舉動，一頭霧水，納悶地望向何婉蓉：「大晚上的你咋來了？」
何婉蓉緩緩走至床邊坐下，輕歎一聲：「我這幾日一直要來，可太子怕我出事不讓我出府。」
「出什麼事啊？」艾飛眉頭一皺，眸中滿是不安。
何婉蓉嬌羞地一笑，低頭道：「能出什麼事！我有喜了！」
「是嗎！」艾飛激動地握住她的手，喜笑顏開，「怪不得太子那麼緊張！哈哈，他那樣子還真搞笑！」
何婉蓉抿嘴一笑，心中一絲甜蜜湧上，水眸一挑問道：「你呢？有喜沒？」
艾飛鼻子哼了一聲，搖搖頭，「我哪像你那麼倒霉啊！」
話音剛落，只覺胳膊一陣劇痛，不由慘叫出聲。
何婉蓉玉手移回，白了她一眼，「什麼叫倒霉，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艾飛揉著痛處，笑嘻嘻貼過臉去，「呵呵，說走嘴了！恭喜恭喜！父皇要當爺爺了，肯定樂開花了吧！」
何婉蓉微微一笑，眸中現出幾絲憂傷，淡淡道：「父皇近日臥床不起，聽到這消息才展露笑意有了點精神。」
艾飛也不由神色黯淡，沉默片刻，眸中浮出幾分感激，「你有身孕還為我冒什麼險，若有什麼閃失，我可就成千古罪人了！」
何婉蓉白了她一眼，眉毛一挑，陰陽怪氣地道：「我當時還不知道，若是知道鬼才會去呢！」
艾飛一把摟住她的脖子，親暱地跟她貼著臉，「你是刀子嘴豆腐心，我知道你心裡是有我的！」
「去去去！肉麻死了！」何婉蓉連連推搡著她，卻抿嘴笑個不停。
兩人說笑了一陣，夜色已漸深。太子精心呵護著何婉蓉回了太子府。
艾飛和令狐修寬衣躺下，依偎在一起，卻久久不能入眠。
「我明日要到雲隱寺去一趟，也好把我那八個兒子接回來！」艾飛眨巴著眼睛，喃喃道。
令狐修不由蹙起劍眉，側目望著她，面露難色，「父皇將兵權交託於我，明日我怕是不能陪你。遲些日子再去如何？」
艾飛微微一笑，安慰道：「你忙你的吧！谷歌要帶卓巧巧回山跟師傅提親，正好順路，你不用擔心！」
「那好吧！」令狐修稍稍放心，也還忍不住叮囑，「你一定要小心，可不能再出事了！」
「知道了！囉嗦！」艾飛嘴上埋怨著，心底一絲甜甜地暖意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