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第一o四章 文 / 峨眉滅絕
第一o四章
艾飛眼眸一震,水波陡然湧出,蔓延開來,似覺得忘記了如何呼吸。她喉嚨蠕動著,呆呆地立在那裡,片刻握緊的拳頭猛然拎起,重重地砸在桌面上,茶碗震得發出微微地嗡響,壺蓋瞬間彈落,在桌面上滾了幾滾,「啪」地墜落在地,化為兩截。
「你要殺我就殺,為什麼要害無辜的人?」她面色通紅,發瘋般咆哮著。
「無辜?」煙妃冷笑一聲,眸中泛起無限地悲痛與哀傷,漸漸深邃起來,喃喃道:「有人比我表哥更無辜嗎?我是南疆人,我的家鄉山青水秀,人人安樂,是個人間天堂。我表哥一表人才,文采風流,善良溫和,總是那麼溫柔親切的笑著。我們青梅竹馬,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平靜生活。可是好景不長,承熙國居然攻打我的家鄉。我表哥為了救一個嬰孩,慘死在敵人的馬蹄之下!你說,他有什麼錯?他不無辜嗎?」說罷,眸中已噙滿了淚水。轉眼間美眸一緊,憤然道:「可是,我卻倖存了下來!我曾想過隨他去,可是卻被毒手藥王所救。後來,我想通了,我死有什麼用?我不能死,我要留著我的命為表哥報仇!我跪下求毒手藥王收我為徒,傳我毒術。他答應了,答應的很痛快,只要我做他的玩物罷了!呵呵呵!天下男人都是一般德行!不過沒關係,既然我的摯愛都離我而去,我留著這副臭皮囊有何用?我終於將他的本事都學了過來,學成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毒死!後來,我就隻身來到了承熙國,以我的毒藥控制越來越多的人,成立了鐵血門。我就是要讓人人都聞風喪膽,承熙國不得安寧!」
艾飛漸漸垂下頭去,痛心無比地道:「只因為你表哥一個人,你就要殺死上百上千個人!他們也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啊!你已經把江湖弄得血雨腥風,已經夠嘗你表哥的命了,夠了!」
「夠了?」煙妃臉色陡然一沉,雙眸圓睜,猛然轉頭高聲道:「我覺得不夠!我要讓整個承熙國都亂起來,我要讓皇宮裡到處瀰漫著血的腥味,我要讓他們骨肉相殘,這才痛快!所以,我甘願窩在這冷宮之中,他們都以冷眼看我,卻不知是我主宰著他們的死活。我派莫問代替我的門主身份在外面幫我打點一切。他很聰明,也很會做事,只要我開口的他都會替我辦得妥妥當當,也會常常偷偷進宮來陪我。我很欣賞他,而他也口口聲聲說愛我,勸我離開這深宮,願意陪我回到南疆過平靜的生活,說會照顧我一輩子。他總是那麼溫柔,每次看到他的眼神,聽到他的聲音,我就感覺表哥在我身邊一樣。我的確猶豫過,猶豫得我差點就想放棄跟他遠走高飛。可是——」她突然伸手一指艾飛,原本陶醉迷離的眼神轉眼間充斥著無法消解的憤恨,「可是你的出現讓我徹底的絕望!我讓他殺了你,可他非但不聽我的命令,反而三番四次的救你,甚至還來求我放過你!呵呵,我知道,他對你動心了。不過我也該感謝你,如果不是你,我怎麼會及時的清醒!我終於知道自己是多麼的傻,除了表哥,天下男人都是一樣,什麼甜言蜜語山盟海誓都是假的!他們只是為了得到你的肉*體,滿足他們的**!」
艾飛漠然地望著她,不發一言。
煙妃嘴角滑過一絲冷笑,美眸中充滿陰森的寒意,繼續道:「所以,我也要讓你清醒,也要你嘗到這種痛苦的滋味,當然不會這麼便宜的殺了你了!我決定慢慢陪你玩。我先殺了你的好姐妹小憐,然後叫寶嬋偷來錦翠五霞珠放到她屍身上,嫁禍給錦妃。呵,原以為按你的脾氣,一定會去找錦妃拚個魚死網破,沒想到好戲沒看成,你竟然離家出走了!為了此事,我苦思苦想了幾日,還是想不通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不過倒是更有興致跟你玩下去了。正好又冒出了個紫陽郡主,她的功夫的確不錯,只可惜還不是我的對手。本不該在她生辰之日動手,不過她實在不走運,偏偏與你扯上了關係,也怪不得我了。只可惜——」
艾飛望向窗外,面無表情地打斷她,聲音卻冰冷得直入骨髓,「只可惜我沒能如你願被斬首,莫問突然出現將我救走,還躲過了一路的追殺混進皇宮,更巧的是還投奔你來。你乾脆就叫寶嬋引人來抓我,再殺人滅口就順理成章了。不過更可惜的是,我命硬得很,在牢裡呆了一天,好吃好喝伺候著,身上皮都沒蹭破一塊反而沉冤得雪。我說的對嗎?」
煙妃秀眉一擰,美眸半瞇起來,嘴角微微抽動幾下,隨即壓抑住滿腔恨意與不甘,綻放出甜美的笑容,搖頭歎道:「呵呵,不枉我們姐妹一場,果然知我心思。沒想到你竟然發覺得這麼快,我本來還打算等你逍遙快活一陣,將你心愛的王爺殺死呢!現在沒得玩了!」
艾飛雙目一震,猛然上前一步,犀利如劍的目光直逼煙妃,一字一句警告道:「你敢動他試試!」說罷神色稍稍緩和,搖搖頭,鄙夷的神情溢於言表,「怪不得你常說男女之間友情是沒有立足之地的,其實不是沒有,而是你根本不懂!我跟莫問是什麼關係,他心裡清楚,我也有數。其實,你已經愛上莫問了!」
「胡說!」煙妃猛一甩袖,雙眸似有幾分閃爍不定,喘著粗氣痛斥道:「他只是個無恥的臭東西,只不過是我養的一條狗而已!」
艾飛鼻子哼了一聲,沉默了片刻,神色越發凝重起來,,淡淡道:「你捫心問自己,你之所以做了這麼多不是為了他嗎?說穿了,你不就是想看到莫問親手殺了我嗎?其實很簡單——」她緩緩地轉過身,眉頭舒展著,眸中的寒意卻越發濃烈,「只要你讓我殺了你,他一定會替你報仇!」最後一個字音未落,她猛然從懷中抽出一把匕首,寒光一閃,舉手朝煙妃刺去。
煙妃眼眸一震,身形未動,左手四指在胸前一掃猛然張開,手腕一震,三道銀光直朝艾飛射去——
一道黑影突地破窗躍進,橫在艾飛面前,金光舞動。
「阿水,住手吧!」莫問一雙判官筆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遁入袖中,星眸望著煙妃,溢滿了痛心與疼惜。
煙妃水眸微動,剛欲開口,卻見艾飛一聲慘叫,彎下腰去。
莫問星眸一震,忙轉過身瞧去,只見她右手手腕上插著一根明晃晃的繡花針。
艾飛緊皺著眉頭,雙唇抽搐,手中匕首墜落,腳下一歪癱坐在地上。她捂著胸口,張大嘴巴連連喘個不停,表情痛苦不堪。
莫問本以為已將毒針擋落,沒想到……他連忙俯身扶著艾飛,憂心不已,轉過頭顫聲乞求道:「阿水,我求你,給她解藥吧!」
煙妃眸中糾結著萬般恨意,狠狠地瞪著他,卻沒回答,面上擠出一絲得意之色,笑著瞟了一眼艾飛,奚落道:「憑你也想殺我?笑話!」
「阿水!」莫問猛然起身,逕直走到她面前,星辰般的眸子波光翻滾,凝視她良久,低頭緩緩道:「你這麼做是何苦呢?自從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你就深深印在我的心裡,我暗暗發誓,要愛你一生一世。雖然我知道,你接近我是想給我下血爪之毒控制我,讓我為你所用。其實你根本沒必要這樣做,因為控制我的不是那血爪毒,而是我的心。不管你怎麼看我,如何對待我,只要你說出來我都會心甘情願的去做,哪怕你要我死,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你懷疑我對艾飛動情,我能理解,因為我自己也懷疑過,猶豫過,糾結過。可是最後我終於明白了。她對我的確很重要,因為我早已把她視為一生的知己,而我最愛的始終只有你一個!我勸你回頭,不是為了她,更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你自己!你每殺一個人,都會一整天不說話,雖然看起來笑得開心痛快,但我知道你心裡很苦。因為你又記起了那份仇恨。你越是想報仇,越是陷得更深,永遠都要受仇恨的折磨,永遠也不會解脫,不會快樂!我是不想看你受煎熬!」
「夠了!」煙妃轉過身去,身子顫抖著,噙不住的淚水順著臉頰滾滾而下,流進她的唇,「你騙我!你騙我!不要再跟我說這些,男人都不是好東西!都不是好東西!你給我滾,我不想再看到你,你——」
背上一陣劇烈的刺痛讓她猛然緊閉了雙唇——
莫問震驚地望著眼前,星眸圓睜著,呆呆立在那裡。
「我說殺你,就可以殺你!」艾飛站在煙妃身後,緩緩鬆開握著嵌進煙妃後背的匕首的右手,緩緩垂下,低著頭,嘴角歪向一邊,臉上平靜得如無風的水面,眸中卻投射出讓人不寒而立的冰冷。此刻的她,如同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冷血殺手一般,令人生畏。
煙妃緊咬著粉唇,緩緩地轉過身,身子一歪,雙手支撐在旁邊的桌上,抬起頭憤然地盯著艾飛,眸中滿是驚訝。
艾飛迎上她疑惑的目光,淡然地拔去插在手腕上的繡花針,扔在地上,隨即扯開衣襟,露出裡面明晃晃的鎧甲,淡淡道:「就算莫問沒替我打落毒針,你也跟本傷不了我!我現在肯定你說的沒錯,我是很聰明!你功夫深不可測,我怎麼可能輕易殺得了你呢?手腕上的繡花針是我自己扎進去的,你以為我中了毒,半個時辰之內必死無疑,自然會對我掉以輕心。事實證明,我的設想是正確的!」
「你竟敢騙我!」煙妃雙眼瞇成了一條縫,深吸口氣,伸出食指和中指在兩肋一點。
「你騙我這麼久,我騙你一次有什麼好驚訝的?」艾飛一臉冷冰冰的毫無笑意,嘴唇微微地抽搐,冷冷道:「我不告訴銅人和父皇,單獨來見你,你知道是為了什麼!我就是想親手殺了你!我從沒想過我會殺人,我更沒想過我會殺你!不過為了小憐,為了以後可能慘死在你手下的人,我心甘情願!我不後悔!你若是覺得死在我手裡不甘心,不服氣,那就別去投胎,化成厲鬼回來跟我索命吧!」說罷,轉過身去,直視著雕像般的莫問,凜然道:「我殺了你心愛的人,你完全有理由有勇氣殺我了,動手吧!」
秦放臉上狹長的疤痕微微抽動,冰冷的眸中閃過一絲驚慌,身形一閃,橫在艾飛面前,手漸漸探向懷中的短匕,警惕威脅地直盯著莫問。
莫問回過神來,星辰般的眸子漾滿水光,上前扶著煙妃,滿是疼惜地柔聲道:「阿水,快躺下我替你止血!」
「你滾開!」煙妃咆哮著一把推開莫問,踉蹌著向前走了幾步,臉上掛著詭異的笑意,連連搖頭,口中喃喃道:「我不會就這麼死的,我還要為表哥報仇!」說罷雙眸一緊,一道寒光滑過,縱身一躍至艾飛身邊,右手抓住她的衣領,左手一揮——
秦放抽出匕首,抬至半空,卻感肩下一陣刺痛,不由冰眸一震,手中短匕掉落在地。向肩下望去,三根繡花針明晃晃地排成一字嵌在肉中。
卓巧巧一聲驚呼,忙奔了過來。
煙妃一聲冷笑,抓起艾飛破窗而出——
「阿水!」莫問眼波一陣,飛身躍出——
秦放咬著牙拔下毒針甩落在地,欲追去,卻被卓巧巧攔下。
卓巧巧迅速從腰間掏出一藥丸,丟入他口中,囑咐道:「你中了毒,剛服下解藥,別亂動,會傷身的。」
「不把王妃救回來,我也無顏活著見王爺了!」秦放冰眸盯著窗外,滿是堅毅,將口中藥丸嚼了嚼嚥下之際,人已不在屋內。
卓巧巧張大的嘴巴不由合起,擔憂地望向窗外,眉頭一蹙,眼珠轉了轉,轉身扶著寶嬋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