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58章 文 / 夜蝶兒
第158章
「怎麼不對勁?」他惶惶然的看著她,心裡那樣害怕。
靜雅看了看他緊繃的臉色,冷冷一笑,說:
「我今天陪她去墓園了,剛剛才回來。你別去吵她,她睡了。」
任靖東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神色怪異的看了她半晌,終於呆在那裡,過了好久,才走到沙發旁,靜靜坐下來。
余安琪從計程車上下來,提著大包小包的購物袋,一邊嚷嚷一邊使勁將一連串的袋子往車外拖。
「哎喲喂!累死人了,言子墨,你今天要是不給我做一回佣人,我一定要把你這些東西通通扔下樓去。」
子墨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將手裡輕巧的小包往肩上一甩,素底銀花的短旗袍在夜風裡輕蕩,泛出一圈圈冷冷的白光。她淡淡的揚眉,說:
「你覺得我還能給你做傭人?給你捶背捏肩兼做晚餐?」明明是極有趣的調侃,從她口裡說出來卻變了味兒,只覺孤寂難當,惆悵萬分。
安琪哭喪著臉,兩隻纖細的手臂不堪重負,幾乎要生生拉得斷掉一般。
「我怎麼這麼命苦哇?居然認識你這麼個沒良心的。羅佩弘你不要也就罷了,還把人家任靖東一家子給拉下水,就說你是災星,你還不信。」
子墨怔了一下,蹙著眉,隔了淡淡的茶色眼鏡,將那一額的劉海緩緩拂開,說:
「什麼拉下水?你在說什麼?」
安琪翻了翻白眼,走不動,索性把袋子盡數推在地上,累得像狗一樣喘著氣兒。
「真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做賢良母啊!」
饒是子墨再情緒低落,聽了這句話也不由得笑了一笑。
「你胡說什麼?」
安琪偏頭,挑眉看她,撇嘴道:
「我今天可花了一段時間才甩開炎門的尾巴呢,敢情都鬧得天下皆知了,你這個話題人物還當自已置身事外呢?」
「到底什麼事?」子墨一下子沉了嘴角,只覺事情有異。
「我就知道,你現在是不會上網了,所以你不知道。」安琪故意不說,端看她會急成什麼樣兒。
哪知子墨卻也不提了,完全當沒聽見她曾說過什麼話一樣,別過頭去,大步朝街邊一幢公寓裡走去。
安琪趕緊追上去,兩隻纖細的手臂下吊著疑似千斤鉛錘一樣,搖搖晃晃的一路小跑,樣子甚是滑稽。
「喂,喂!回去再說啦,你慢點走——」
安琪啃完一顆大蘋果,終於覺得撿回了一條命,半躺在沙發上,她一邊剔著牙,一邊說:
「喂!現在你可出名了,知道不?」
子墨斜睨她一眼,撇嘴道:
「我什麼時候不出名了?」
子墨是高爾夫球場裡唯一的一位女性高管,在上流社會裡,高爾夫球又是這幾年最時髦的運動。她曾所在的高爾夫球場是台北最負盛名的一家,有錢都不一定能通過那樣嚴格的會員制審查。試問整個上流社會,想巴結她拿金卡顯示身份的有錢人又豈止泛泛?
「不!這回是你言子墨出名,不是高爾夫球場的言一姐出名。」安琪掙扎著從沙發上爬起來,雙眼燦亮,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直看得子墨一陣發毛。
手上的杯子砰的一擲,摜在茶几上,險些沒碎掉。
「你不說算了,少繞彎子,我就不愛你這一套。」
「哎呀,得,得!告訴你吧。你上網看看,你言子墨這回真成了風雲人物了。任靖東和羅佩弘都為你反目成仇了,看你多大的魅力?」安琪一臉無語的搖頭,似乎對她已然佩服得無話可說了一般。
子墨一怔,眼底一片茫然,有點沒反應過來,只覺莫名其妙。
「為我反目成仇?你開什麼玩笑?」
「你自已看看,難不成我還會唬你啊?我的大小姐!」安琪將咬得快見籽的蘋果核揚手一拋,只見那枯瘦如柴的果核穩穩當當的丟進茶几上的水果盤裡。
子墨蹙了下眉,想起好一段時間都沒上過網了,沒來由的心慌了一下。她起身走到角落的電腦旁邊,按下開關,打開網頁,隨便點了一個網站,那頭條大字醒目得讓她無法忽視。
臉色微微一變,她不禁瞠大了雙眼,逐字讀下去,心裡像狂浪翻湧,複雜難言。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消息發到網上去?佩弘為什麼會打任靖東?
她死死瞪著那屏幕上的照片,那目光似乎要穿透熒屏,直接鑽進屏幕裡面去看個究竟一般。
末尾那一句又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任靖東為「言」拋棄懷孕女友?這言說的不就是她嗎?天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們究竟在搞什麼?
腦子裡不由想起一個人來,她失神的看著屏幕上的照片,喃喃的道:
「倪小姐會怎麼想,她也有孕了——」
安琪見她臉色微白,一副失神的模樣,不由一陣歎息,走到她身後,輕輕搭上她的肩膀,先前嘻皮笑臉的神色被她盡數斂去,低聲勸道:
「子墨。你可以不為自已著想,不為佩弘著想,你還能不為肚子裡的孩子想?不為無辜的倪小姐想想嗎?她也是快做母親的人了啊,先不說這究竟是不是誤會,單單這事因你而起,你也不能逃避責任。」
子墨渾身一顫,像是冷到極點,連唇都哆嗦了一下。她回過神來,姿勢怪異的扭過頭去,望向身後安琪可愛的圓臉,那雙澄澈如秋水的眸子裡,盈滿了真心的關切。
「我,我——」她猶豫不安的絞著手指,滿心躊躇。
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離開他,只為給寶寶一個單純安定的生活環境,現在她還要主動送上門去嗎?這一回去,只怕她再也不能脫身了。她真的不想讓自已的孩子在那樣複雜詭秘的炎門裡出生,長大。那會讓他失去同齡人的幸福,也會讓他的人生受到更多的約束。佩弘已然沒有自由了,她真的不想他們的孩子也走上那條路去。
她緩緩低下頭,只覺心裡像有一把很鈍很鈍的劇子,被一隻猙獰的大手握住,狠狠的劇,教她痛不欲生。眼淚幾猝不及防的滴下來,落在指間的鉑金戒指上。簡潔的波浪式戒身,上面是一顆晶亮而璀璨的單鑽,像淚一樣凝在指間,懸而不滴,別緻的扇形水晶燈,投下明亮的光茫,微微反照出那鑽石的炫爛光輝,耀眼得她不敢久視。
別過臉去,她極力自持,對安琪說:
「我不能回去!我回去,他不會再讓我走的。」
「如果你回去他讓你走,那才是你最大的悲哀。子墨,你真的想讓佩弘這麼痛苦下去嗎?你知不知道,炎門已經亂成一鍋粥了,他已經很久沒管事,楚大哥說下面的勢力分化嚴重,炎門極有可能一分為二,甚至一分為三。屆時,佩弘將會面臨怎樣的局面,難道你還想像不出嗎?」安琪已然是心急如焚,先前那樣的嘻哈打鬧,在她臉上再也不能看見。
子墨狠狠握緊雙拳,摀住那枚單鑽戒指,只覺手心被那鑽石割得生疼,然而,這疼卻遠不及心裡的萬分之一。
她咬緊下唇,內心萬般掙扎,腦子裡是她離開時他痛苦哀求的面孔,他也是天之驕子,他是受人敬仰的炎門少主,可他卻那樣求她,求她不要走。她不知道自已當時是怎麼狠下心來走出那間房子的,身後是他殷殷的呼喚,可前方是廣闊的藍天,那裡有她所嚮往的安寧與平靜,她走了,毅然決然的離開了他。
可是,既然是她的決定,為什麼她會心痛,會難過?會以為自己已然萬劫不復?
她抬手抹去滿臉的淚,視線朦朧。恍惚間,看到他在笑,耳邊是他溫柔又霸道的喚呼:
「子墨,以後再也不准亂跑了,別讓我找不到你!」
平日裡,他總是害怕她走開,恨不能將她天天鎖在身邊。他那樣害怕她離開,害怕她離開他的視線。可這一次,她何止是離開他的視線?她已經跨出他的人生,她還能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