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435 化身入魔(1) 文 / 隨風清
435化身入魔(1)
「趙將軍,好大的陣仗啊!」冷峭的譏諷輕輕吐出,傾狂眉梢一動,比起上一次來說實在是平和親切得多,卻更顯王者的霸氣。上一次,她就已經認出來了,這個膽敢衝她下令放箭的傢伙正是她所謂的大皇兄莫傾乾的近身家將,雖是小人物,但依她過目不忘的本事,也沒能逃過她的眼。
明明是他站在城樓俯視著她,可卻始終有種卑微地正在仰視著天地王者的錯覺!趙將軍在傾狂的這一句話下抑制不住地全身顫抖,不知是激動於傾狂能記得他這個小小人物呢!還是驚懼於被她認出來了。
正當在此時,一陣吵雜的腳步聲傳來,緊隨著便是一聲尖銳的聲音響起:「皇上駕到……」
城樓下,傾狂三人同時聽到這一聲傳報,無一不臉色大變,傾狂甚至失控地猛然跨前一步,激動的眸光緊緊投在那隱隱出現在城樓上的黃袍衣角。
然而下一秒,當『皇帝』現身在城樓上的那一刻,卻讓她由於受刺激過度而竟不自覺地後退了好幾步,第一次懷疑自己是否產生了幻覺。
「莫傾廷?」蹬蹬退了幾步,傾狂雙目突睜,死死要盯住牆樓上的那個身穿龍袍的『皇帝』,電光火石之間,一個可怕的念頭從腦海裡閃過。
她很想開口怒問,為什麼?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莫傾廷會身著龍袍地站在城樓上,為什麼站在他身邊的人稱呼他為皇上,為什麼皇帝老爹尚在,她這個太子之名未除,他就敢自稱為帝?為什麼他明知她的本事卻敢如此光明正大地現身於城樓上?即使他手裡捏著她的親人朋友,他又何敢如此大膽?
她智計萬千,她智慧無雙,然而如此忽之欲出的答案,卻讓她硬生生地壓住,她怕去聽到這個答案。呵呵,天不怕地不怕,傾盡天下之狂事的莫傾狂竟然也會有害怕的一刻,無懼生無懼死,笑對世間之生生死死的莫傾狂也會有恐懼的那一刻。
她向來都知道,無論世人把她傳得多麼神乎其神,傳得多麼強大得不像是個人,其實她只不過也是一個人而已,一個有血有肉,有悲有喜的人,一個多麼希望永遠承歡雙親膝下的女兒,一個多麼希望一直躺在愛人溫暖懷裡的女孩,一個多麼希望親人朋友環繞周邊的普通人而已。
但是若老天爺硬生生不讓她當這個普通人的話,那麼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這一刻,她下意識地不去想那個她根本無法承受的事實,但她又如此理智地察覺到那個事實是什麼?
凌傲塵在莫傾廷出現的那一刻便早有所感地伸手將後退的傾狂攬在懷裡,親眼見她嫣紅的俊臉一點一點地變白,心也隨著一點一點地受到凌遲。
葉影習慣性地跨刀站到傾狂的身側,手掌緊緊地握在刀柄上,如鷹眸般的雙眼充滿著擔憂,森冷的殺意卻在瘋狂地湧出來。
城樓上的莫傾廷饒有興味地看著傾狂的臉色大變,怪聲一笑道:「三皇弟,哦,不,應該叫三皇妹才對,呵,你可騙得朕,騙得先皇,騙得天下人好苦啊!然朕初登大寶又念你我兄妹情深,有意赦爾死罪,奈何父皇駕崩之際曾下諭詔,著朕必誅逆女,朕不得不遵先皇遺昭,請皇妹諒解,還有一事,朕覺得應該告訴你為好,芸貴妃於父皇駕崩之時自感其罪,已然自盡殉情……」
一段話說下來毫無間頓,明著是兄妹情深,實則用心如何,大家很是清楚,只是他這一番話說得又快又溜,讓人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早就背好的,讓人不得不去注意到他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態說著這段話的時候,整副身軀都在抑制不住地顫抖,甚至連看一眼所謂的『失敗者』都沒有這個勇氣。
然而這時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只集中在那一個一直低著頭,沉默著的白衣少年身上,她明明沒有一絲一毫的動作,她明明比之剛剛還要平靜,她明明沒有釋放任何恐怖的氣息,為什麼所有人,所有的生物卻如墜萬年冰窟那般的冰冷剌骨,如置刀山火海般渾身灼痛,如處幽冥地獄般難以呼吸。
蒼穹寂寂,眾生寂寂,天地間在這一刻彷彿靜得沒有一絲聲音,就連莫傾廷那勞叨叨的聲音也被屏棄於六道眾生之外,世間從未有一刻如這一刻般如此寂靜,就連那盤古未開天闢地之前的混沌宇際也沒有此刻這麼靜。
凌傲塵和葉影手腳發涼地看著傾狂,心震驚到極致,也擔憂痛心到極致,他們知道莫傾廷是想以這個驚天的惡耗來打擊傾狂,但是怕只怕物極必反,怕只怕……
在這極短的一刻,極靜的一瞬間,所有人的腦子來不及思考,所有人的身體來不及行動,然而,每一個人在這彈指之間,忽見那低著頭的白衣少年抬起白到透明的如玉臉龐,一頭青絲無風狂起,燦若星海的雙眸變成妖冶的血紅,嘴唇鮮艷如火,每一個人在這一剎那,都聽到一聲驚怒如狂,無意識地用盡了每一點潛力而不加任何技巧的怒喝。
那一聲怒喝,充滿著人世間最深的憤怒,最強的震驚,最不可置信的大喝聲。
她聽到了什麼,她什麼都聽不到,她只聽到了『先皇』、『駕崩』、『遺昭』、『芸貴妃』、『自盡殉情』,她只聽到了,她最愛最愛的皇帝老爹和美麗娘親丟下她,走了,不要她了!
那一聲怒喝,有多少狂怒如潮,有多少激憤如海,有多少恨意難消。
她沒有去置疑這個消息的可信度就完完全全信了,因為這是事實,所以殺意,憤怒在她的心間迴盪,似要將她的心扯碎,似要將她的肺撐破,似要將她的胸口裂開,痛得連呼吸都停止了。
那一聲怒喝,驚破了所有人的心與魂,震碎了所有人的膽量和志魄。
她為什麼會嘗試到這種痛與憤怒,是因為殘忍的敵人給她的,是因為天地的不仁付於她,是因為天道的無情降諸在她身上的,所以凜然的殺意從她的靈魂深處激盪而出,帶著毀天滅地,震破宇宙蒼穹的殺意席捲過天地間的每一寸土地,刺穿了所有人,所有生靈的心魂。
既然天地不仁,天道無情,她莫傾狂又何必執著為人!這一刻,她沒了理智,有的只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殺、殺、殺……
於是,狂風起,天蔽日,地震搖,鬼神泣……
以她為中心,一股完全跳出了世人所能想像得到的浪滔飆風以風雲殘卷之勢在烏雲蔽日之下,在濤天怒吼聲中朝四周刮出去,所過之處,滿天風沙起,所有生靈,連只小螞蟻也無一倖免地摧毀於狂風之下。
身在最近的凌傲塵和葉影耳旁乍聞如此一聲令烏雲蔽日,令百獸哀絕,令地獄惡鬼悲鳴的狂叫之聲,如同一道轟天之雷與耳朵裡乍起,胸中真氣一滯,體內真氣亂躥,猶自難以忍受,幸得傾狂在這失去理智的一刻,竟還無意識地將他們給保護起來,否則就算是凌傲塵也非得在這震天怒吼聲下,奪命飆風中落得個心脈受重創的下場,更遑論葉影。
至於城樓上那所謂的『皇帝』與一眾衛兵就更不必說了,本來就是傾狂狂亂意念下想碎屍萬段之人,於是,奪命飆風未至,並非功法修練者的衛兵無一不連叫一聲都來不及就被震碎了五臟六腑,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就七孔流血而死,等得飆風席捲過城樓,便隨著被撕在了碎片,而護衛在莫傾廷身邊的高手總算有點本事,尚能捂著耳朵慘叫幾聲,不過也逃不掉七孔流血後被撕碎的下場。
唯一能躲得過的就是好命的莫傾廷,也不知道他背後藏著位怎樣的高手,竟然能及時地釋放出護體真氣,如變戲法一般,只見人影一閃,莫傾廷便消失於城樓上。
這一聲吼喝持續不過片刻,已讓以她為中心的五里之外無一生機,赤地裸露,連城樓也被摧毀了好幾處,若不是京都重地的城牆建得無比的堅固,恐怕整個都要塌了。
「子風(老大)……」體內燥動的真氣已被平息,凌傲塵和葉影同時緊窒著咽喉,顫抖著聲擔憂一喚,一人將她更深地擁入懷裡,一人主動地伸出手包裹住她已緊握得滴血不止的手。他們想以自己的溫暖來撫慰她,來減輕她聽聞惡耗後的痛苦,卻又清楚地知道,縱然是他們,也無法減輕她一點一滴的痛苦,只是即使如此,他們還是盡自己的所有去溫暖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