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妃你不愛 第21章:現在就休了我 文 / 穆丹楓
第21章:現在就休了我
陶然亭說是一個亭子,其實卻是一間屋子,四面都是鏤空的窗子,裡面清新透亮,亭內籠著火爐,中間有一張大荷葉形碧玉桌子,四面設著幾張式樣奇古的椅子。桌子上擺滿了珍饈佳餚。外面冰天雪地,裡面卻溫暖如春。
菜未冷,酒尚溫。可以想見她沒來時,這裡是多麼和諧溫馨的情景……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誰來告訴她?就算是個計謀好了,可他為什麼不用傳音入密給她解釋一言半句?
她很想單獨問問他,可是——可是她的傳聲入密沒有練好,這裡的金萱帝就是高手,說不定會被他聽到……
風凌煙心中似一團沸水在裡面翻滾,臉頰先前雪白,此刻卻泛起了不健康的潮紅,身子火熱,手腳卻冰冷。
「來,來,都坐下。這是我們的家宴,沒有這麼多的規矩。兔兒,你也坐下。哀家知道你一直打聽梵香的消息,現在他來了,你應該高興了罷?」
北宮皇后拉著風凌煙在身邊坐下。
北宮靜兒眸光閃了一閃,搶先一步挨著風凌煙坐下,這樣以來,宮湮陌便只能挨著北宮靜兒坐下。
五個人團團圍坐。
北宮皇后讓侍女為風凌煙也添了一個酒杯:「兔兒,你先喝杯酒暖暖身子。」風凌煙正有些出神,神智一直處於神遊的狀態中。幾乎是下意識地端起來,想也不想,一飲而盡!
這酒並不算辣,風凌煙卻忽然嗆咳起來,那酒似乎辣到嗓子裡,讓她嗆咳的頭腦發懵,伏在桌上起不了身。
「阿煙,不能喝酒便不要喝。」宮湮陌又一次開口,他微微皺著眉,似乎嫌她掃了他的興一般。
風凌煙好不容易止住咳,她慢慢抬頭,盯著宮湮陌,目光直直的,似想自他身上找出另外一個人來:「你……你真的是梵香?」
宮湮陌微微擰眉,語調冷冷:「阿煙,難道這世上還有另外一個我?」
風凌煙怔怔地望了他一會,忽然大笑:「你這些日子真的去打土雲國了?真的——一直和她在一起?」
宮湮陌神色不變,淡淡點頭:「是啊,有什麼不對麼?」
有什麼不對?有什麼是對的?!
風凌煙看著他,一雙眼睛睜的大大的:「那——那些家信也是你寫的?」
宮湮陌眸中光芒閃動,看了北宮皇后一眼。
北宮皇后歎道:「兔兒一直惦記你,你寫來信哀家自然要拿給她瞧瞧。」
原來——那些信也是真的……怪不得字跡這麼像,根本就是他寫的!想起信的內容,裡面除了報告戰事,還寫了他和北宮靜兒的情事……
他帶她去看夕陽啦,北宮靜兒替他犒賞三軍啦……
當初以為是假造的時,她根本沒放在心上,此刻字字句句卻在心頭浮起,透過字裡行間,她似乎看到了他和她手牽手共闖天下的雙雙儷影——
心口一陣悶悶的抽痛,風凌煙忽然哈哈大笑:「好,很好。恭喜賢伉儷凱旋而歸!來,喝酒!我們喝酒!」
風凌煙乾脆一掌拍開酒罈,咕嚕嚕連喝幾口。
「啪!」她手中的酒罈忽然碎裂,酒罈中的酒灑了一地,也灑了她一裙子。
「夠了!」宮湮陌漆黑的眼眸中沒有半絲溫度:「你鬧夠了沒有?!阿煙,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你瞧瞧你現在的樣子,像一個潑婦!如不是你懷了本王的骨肉,本王……哼,本王待你並不薄,你不要再無理取鬧了!」
他手指微微握緊,指節都握成了蒼白色。顯然氣得不輕。
風凌煙愣愣地瞧著他,眸色深沉如海,嘴唇卻血色盡失。
冰冷的酒液順著她的裙子流淌,裙子貼在身上,似乎要冰到骨頭縫裡去。
宮湮陌,我不相信你會突然變心,你忽然這麼做作或許真的有你不得已的理由,請給我一點暗示——哪怕,一個眼神也好!
然而,沒有!一句悄悄的解釋也沒有,一個眼神也沒有!他的眼眸中只有嘲諷和輕視——他的確在看著她,只是眼眸中沒有半絲情誼,有的只是不耐和冷漠——
心在一霎那間好疼!疼得她眼前發黑,突然覺得長久以來支撐自己的東西在迅速消失,她無力地坐踉蹌了一下,坐在椅子上。
「梵香,她好歹是你的枕邊人,又為你懷了孩子,你不要對她這麼粗暴嘛。」北宮皇后開口打圓場:「哀家這些日子都捨不得斥責她呢。」
又拉著風凌煙的手:「你看可憐見兒的,裙子全濕了,這麼冷的天,凍著可不好……」回頭囑咐身後的侍女:「快去拿一套暖和的衣服來。」
「不必了。母后,兒臣先送她回去,回來再喝酒,沒得讓她掃了我們的興。」宮湮陌終於站起身來,一隻手伸到風凌煙跟前,繃著一張俊臉道:「過來,本王送你回去!」
「嗯,也好。你們小兩口也好久沒見了,好好說說話兒罷。」金萱帝在一旁淡淡開口。
北宮靜兒身子一僵,小嘴一抿,也站了起來:「梵香哥哥,我和你同去。」不由分說抱住了宮湮陌一條手臂。
風凌煙慢慢站起身來,淡淡地道:「不必了。我自己回去便好。」轉身便走。
無論——他是不是在做戲,她都沒心情陪他演下去了,只想落荒而逃——
「梵香,你送她回去,她到底懷了孩子,凍病了對孩子不好。」金萱帝開了金口,他俊美的臉上是淡淡的,極淺的笑意,一雙眸子看著宮湮陌,眸仁幽暗,看不到半分真實情緒。
「這……」宮湮陌沉吟了一下,似有點不情願。為難地看了看身邊的北宮靜兒。一副唯恐北宮靜兒誤會的樣子。
「靜兒,你以後是要做皇后的,要有皇后的寬容大度,讓梵香將阿煙姑娘送回去吧?」北宮皇后也開口。
北宮靜兒不敢再說話了,委委屈屈地放開了宮湮陌的手臂。
宮湮陌歎了口氣:「好吧。那我送回了她,一會就回來。」不情不願地飛身而出,瞬間便追上了低頭疾行的風凌煙:「本王送你回去!」
不由分說,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這個懷抱無比熟悉,也是她無比貪戀的。聞到他身上那獨特的,清冷的,淡雅的清香,風凌煙心中一酸,差點滾出淚來。但旋即想起他冷漠疏離的態度,以及北宮靜兒對他如籐纏樹般的纏繞……
窒痛,屈辱,疑惑,委屈……一起潮湧上來,幾乎要將她淹沒。
她下意識地想要掙脫:「放開我!」
一想到這個懷抱可能前一刻就擁抱過別人,她就無端地噁心……
「別鬧了!你還嫌丟人丟的不夠?!本王耐心有限!」宮湮陌似乎也壓不住火氣。他的聲音雖然不高,但亭內的人還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梵香,送她到靈犀苑吧。哀家前天才為她收拾好,那裡清淨,容易靜養。」北宮皇后在後面開闊。
「是!梵香多謝母后。」宮湮陌淡淡地答應一聲,抱著她向前疾行。
「你放開我!我自己會走!」風凌煙還在掙扎。
「閉嘴!」宮湮陌索性點了她的穴道,制止住她的掙扎:「再吵本王直接休了你!」
他的聲音有些凶狠和陰鷙。
「哈哈,好啊!宮湮陌,你終於說出這樣的話了!你有本事現在就休了我啊!」風凌煙好像也豁了出去。
「……」
「雲凌兔,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如不是為了孩子,哼,你以為本王會留下你麼?」宮湮陌聲音冰冷無情。
風凌煙卻微微一愣……雲凌兔?他還是第一次稱呼自己這個名字……
她雙眸直直地看著他,他雙眸似幽深無底的深潭,她一下望進去,卻讀不到他真實的情緒……
冰冷的酒液濕透了裙子緊貼在身上,寒風一吹,冰冷如鐵。風凌煙臉色蒼白,卻緊咬著唇,大眼睛裡的淚珠在眶裡滾來滾去,卻不掉下來。
宮湮陌卻神色不動,一股暖暖的氣流自他身上發出,將她整個環繞。
風凌煙的身子總算不再發抖,被酒液濕透的地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干……
春風潮湧功!原來他暗暗運用了春風潮湧功!他表面對自己冷酷無情,原來還是關心自己的,怕自己著涼……
她四下看了看,他們此時已經來到外面,周圍並沒有其他人。
她咬了咬牙,說道:「梵香,你究竟怎麼了?怎麼忽然……忽然這樣……簡直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宮湮陌目光終於凝注在她的臉上。
她的臉如梨花帶雨。
但他的目光仍是石一般冷,鐵一樣硬。
這冰冷的目光讓風凌煙一顆心瞬間跌了下去,整個人似掉進了冰水裡……
宮湮陌緩緩地道:「什麼怎麼了?我原本就是如此。我只是有些奇怪……」
「奇……奇怪什麼?」
宮湮陌垂眸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我現在見了你就覺得心煩,當初又怎麼會冒著那麼大的風險和你有了肌膚之親的?」
風凌煙:「!!!」
她的身子瞬間僵硬起來,她是聰明的女子,已隱隱感到哪裡有什麼不妥。莫非——他被人下了什麼藥?但他並沒有失憶,他還認得自己,卻只剩下冷漠和厭惡……
雖然她曾聽說過愛情有什麼保鮮期,過了保鮮期再纏綿的愛也會變得平淡如水,但那個都有個轉變過程,或三年,五年,七年什麼的。在現代有個說法,叫做什麼七年之癢……而他轉變的未免太快了些!
前一刻還為救她毫不顧惜自己的生命,下一刻便冷漠如斯,恨不得讓她立即消失!這樣的變化未免太大了些,讓她簡直措手不及。重見的喜悅完全被悲哀疑惑擠走——一股悶氣哽在胸間吐也吐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