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幻心劫 023 林母 文 / 鏡垠

    為了避免與星月相遇，劉琰並未向西北百獸山脈直行，而是先一步向北來到了南州城，在南州城他還有兩件事要完成。

    其一是當初林冉師兄交代的事，此事他必須完成，若無林師兄幫忙，他根本不可能進入靈垠宮，很可能從此與道無緣，所以，林師兄的遺囑，他一直放在心上。

    其二是古琴心的囑托，他已經將信交與了劉宏，劉宏卻將信件直接摧毀，此事他本不想說與古琴心，但是看此女對劉宏念念不忘，他還是決定告訴她，讓她死心。

    城西偏安巷，是南州城的一處本地平民聚集地，劉琰緩緩步入主街之中，其中噪雜聲不絕於耳，與偏安巷之名並不相符，更無法與他自小所處的柯粱村相比。

    林冉留下的標誌性建築是一處藥店，對這條不長的街道，一個藥店並不難找。眼前便是一棟兩層之高的藥店，這在偏安巷足以顯示它的身份與財富。

    進入藥店之後，劉琰發現其中的生意倒是不錯，顯得有些繁忙，竟是無人招待他，他也只能湊了上去，向藥店掌櫃詢問道：「掌櫃，你家老闆在嗎？」

    忙碌中的掌櫃抬頭一看，是一名布衣青年，身負一邊秀氣長劍，料想他是江湖人士，當即回道：「買藥找我就行了，老闆正在休息。」

    劉琰搖頭道：「我是受人所托，前來找老闆公子的。」

    掌櫃聞言，本是有些不耐煩，想不與理會，不過沉思一下，也怕這青年真是老闆的熟人，讓老闆面子不好過，當即指了指後院，對劉琰道：「老闆在後院休息。」

    劉琰也不回話，當即行入後院，卻見一保養不錯的老者正躺在躺椅上曬太陽，劉琰雖然已是元丹境巔峰的半仙，實力堪比渡劫境大仙，卻也沒有認為自己非人之屬，還保留著鄉野世俗的一些小禮儀，他走上前，來到老者身邊，拱手叫了一聲：「老先生！」

    崔東澤本來睡得正安實，加之劉琰腳步又輕，竟被這一聲驚了一下，睜眼一看，卻是一名向他行李的不知名晚輩，不禁有些暗惱，也不起身，皺眉問道：「你是何人？找我有什麼事？」

    劉琰雖不重禮儀，但是再隨意之人，有客到來，哪有不起身的道理，所以他也就淡淡道：「老先生，我受人所托，前來找你家公子，不知他可在家否？」

    崔東澤擺手道：「我兒已去了中州，你若有事，找我即可。」

    劉琰心想，既然師兄跟他兒子是好友，那麼他也應該清楚林家情況，於是當即說出了尋找林母之事。

    聽到劉琰的話，崔東澤的眼睛瞇了起來：「你是說，林冉那小子已經死了？」

    劉琰一怔，聽這語氣，難道這老頭不喜林冉？不過他並不在乎老頭與林冉的事，只想知道林母所在，他繼續問道：「老先生，不知您可知林母家住何處？」

    崔東澤聞言冷笑一聲：「家？住何處？你可以在這幾條街上轉轉，碰上一個行乞的老嫗，那便是林冉老母。」

    行乞！劉琰心中一顫，他雖未見過自己父母，卻也深通人情，想不到林冉的老母竟然淪落到了這種地步，他可以想像自己若是林冉，心情將是何等沉痛，百善孝為先，若是連父母都沒能照顧好，自己再有能耐又有何用？又何顏面活於世間？

    「多謝老先生！」

    劉琰也沒去問崔東澤姓名，道謝之後，直接離開了藥店，沿街而行，有著強大神識的他很快便找到了林母。

    那是一處破爛的院門旁，林母渾身身穿單薄衣物蹲坐在牆角，兩鬢儘是白髮，滿臉污濁，渾濁的眼睛正盯著小販攤子上的包子。

    劉琰快步行至林母身前，神識已先一步探出，發現林母右腳已斷，渾身傷痕纍纍，而且並非新傷，已是多年的老傷。

    劉琰的突然行來，讓林母嚇了一跳，她抬眼看去，見是一個負劍青年，不由顫顫巍巍小心問道：「小哥有事嗎？」

    劉琰也不廢話，直接詢問道：「老人家，請問您認識林冉嗎？」

    「冉兒！」聞言，林母兩眼忽然明亮起來，「小哥，您見過我家冉兒？我是他母親，十幾年前他被劉家公子帶走，說是修什麼道，你見過他嗎？他過得好嗎？」

    確認了身份，劉琰怎麼也高興不起來，想不到堂堂靈垠宮弟子的母親，過的竟是如此生活。

    「伯母，我叫劉琰，林冉是我的師兄，他……他過得很好，吃用儘是仙家之物，只不過門規所限，他不能離開門派，所以囑托我來看望您。」劉琰不想讓林母傷心，無法將林冉身亡的消息說出來。

    林母聞言果然高興起來：「冉兒過得好就好，他不能出來更好，我不想讓他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傷心，小哥，您能不能別把我如今的生活告訴他？」

    劉琰點點頭：「伯母放心，我不會說的，既然我來了，您的生活也會好起來的。」

    想起林母剛才的模樣，劉琰又問道：「伯母，您是不是餓了？我去給你買幾個包子。」說罷，劉琰朝小攤走去，他不是不想讓林母吃一頓好的，實在是太過滋補的食物對林母現在的身體有害無益。

    「老哥，來幾個包子。」劉琰朝賣包子中年人出聲道。

    小販早已看到了剛才的事，聞言一邊拿出紙包包子，一邊歎息道：「小哥，我不知道你跟那林家老嫗的關係，你能幫他，足見你是個好人，當年林冉那小子離開後，他那老母便一直備受欺凌，甚至後來還被人打折了腿，連屋舍都被人奪了去，我以前也會送些賣剩下的包子，但我也是小本經營，不可能一直這樣，林母能活到現在，真是不容易啊！」

    劉琰聞言眉頭一挑：「老哥可知是誰在欺凌她，又是何人打折了伯母的腿？」

    小販搖頭歎息：「還能是誰，不就那崔家藥店的老闆崔東澤，虧他兒子和林冉從小玩到大，原先崔家公子還在的時候，崔老頭還能被勸住，後來崔家公子離開南州，去了中州，崔老頭便憑空拿出了一張欠條，說是林冉欠他兒子大筆賭債，要拿林家老屋抵押。任誰都知道崔家是在捏造，林母自然也不願離開祖屋，後來崔家老頭請了人，直接將林母趕出了祖屋，還打折了她的腿。如此惡行，竟沒有人管，想來是官府收了崔家不少好處。可憐林母孤身一人，遠近無親，只能乞討過日。」

    「崔家竟然如此不堪！」

    小販把包好的包子遞給劉琰，又道：「小哥應該是習武之人，若想除惡行善，最好再等一段時日。」

    大漢國一向武風盛行，即便不是江湖人士，一般有身份者也是隨身攜劍，閒時練武強身，若身無武藝，只會讓人嘲笑，所以，在這種大量習武之人的環境下，有大量除惡行善的江湖好漢，小販自然也將劉琰歸類到好漢之列。

    「不知為何要等上一段時日？」劉琰還是詢問了一聲。

    小販小聲道：「最近大漢又要和南蠻開戰，新上任大將軍華益信屯兵南州，為了防止騷亂，南州城管得很嚴，如果現在殺了人，根本逃不出南州城。現在別說俠客安分守己，就是一般在民間走動的仙人也不敢亂來，因為隨大將軍同來的，還有二等國師朱正天，傳說他連仙人也不懼，是大漢正正的護國神明。」

    「朱正天？」劉琰雖說是大漢之人，從小在南州長大，但畢竟是窮鄉僻壤，所知有限。

    「就是皇帝崇信的玄霄道的道人，聽說南州城的一個大勢力也被玄霄道連根拔除了，就是那個天香河的天浮舫，據說天浮舫曾經放走了一個極重要的要犯，還殺了華益信的好友，也是一個將軍來著，即便天浮舫高手如雲，也敵不過真正的仙人，被朱國師派去的弟子輕易剿滅，連舫主也被生擒。」

    聽到這裡，劉琰臉色頓變，此事竟然牽扯到了古琴心那裡。

    朱正天他不認識，但玄霄道卻是知道，只要是大漢國人，少有不知道玄霄道之名的，因為官府早有下令，強制民眾信仰此教。他進入靈垠宮後，也有聞聽此教名，實力亦是不凡，雖不如聖門，卻也是二流道門中的龍頭，據說玄霄道主修為不俗，在虛境以上，卻不知這朱正天修為如何。

    小販繼續小聲道：「小哥若是想動手，最好還是等他們離開再說。」

    劉琰默默點頭，道了聲謝，拿著包子向林母行去。

    ……

    劉琰自然不是愣頭青，別人奪了林母宅院，就一定要奪回來，那樣雖然能出氣，卻不利於林母安享晚年，他畢竟遲早要離開，他在還能威懾惡人，但是一旦離開，林母一個孤寡老人勢必又要遭人窺視，即便他留下一些手段，在南州這種大地方，難保不被人所破。

    所以，劉琰帶著林母離開了南州城，在南州城附近的一個小村子給老人買了套頗大的宅院，暗布了兩道驅邪法陣，然後用去頗多真元治療了老人傷勢，奈何腿傷畢竟遷延日久，他也僅能勉強治好，卻仍是有些坡腳，之後劉琰調製了些靈藥，足以讓老人延壽十年有餘。

    最後，劉琰聘請了兩個心善的村中姑娘服侍老人，並留下了足夠老人花銷幾輩子的錢財和幾道護身法器，這才安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