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秋日平原好射鵰 第九章 亦雄情殤 致命的折磨 文 / 雲鶴追
第九章亦雄情殤致命的折磨
看到他背影的時候,我的確是覺得他瘦了,而且瘦了不少。
等他轉過身來,我才知道,哪裡是瘦了「不少」,他幾乎是瘦掉了半個人一樣,原本壯碩如山的身體幾乎骨瘦如柴,臉上的輪廓也深深的凸顯了出來,人站在河邊,微風吹過的時候,那件罩在身上的衣服都輕輕的飄起來。
他的整個人,都顯出了一種枯槁之氣,好像——好像快要入土的人一樣。
而這些還不足以讓我吃驚。
我一度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可是一步一步的走近他,燦爛的陽光下,把他臉上的一切都照得那麼清楚明白,那無神的眼睛,蒼白的嘴唇,還有右眼下,那一道長長的,細細的傷疤。
若不是看清了,甚至會讓人誤以為那是他的一道淚痕,從眼睛一直拉到臉頰上,約摸半指長。
我一步一步的走過去,一直走到他的面前,他的眼睛好像一潭死水似的,好像一點光都沒有,任我慢慢的伸出手,拿顫抖的指尖在他的臉頰上輕輕劃過那道傷疤,再看向了他的眼睛。
「楚亦雄……怎麼,怎麼會這樣?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我止不住的一陣心酸,面對著他的木訥,淚水幾乎是立刻就湧了上來,說話的聲音也哽咽在了喉嚨裡。
曾經想過這個可憐的男人,活到了二十幾歲才發現自己的親人和親情全都是假的,而好不容易被北匈奴的親人找到,他們卻是要殺害自己,這對他的打擊一定很大,但我頂多能夠想像到這個男人暴跳如雷或者一蹶不振,卻從來沒有想過,他會變成這樣,臉上的那道傷疤,好像是他永遠擦不掉的淚痕一樣。
「楚亦雄,你到底怎麼了?」
我伸手抓住他的兩隻手臂,輕輕的搖了搖,甚至不忍心太用力,好像看著自己歷經滄桑的哥哥回到身邊,卻早已經和過去的樣子面目全非。
直到聽到我帶著哭腔的聲音,他才慢慢的有了一點反應,低頭看了我一眼,眼中隱隱的閃現了一點光,露出了遲疑的神情。
「絮……雲……」
絮雲?他看到的,還是只有絮雲?他的心裡,從頭到尾就只有絮雲。
只可憐這個男子,癡情如斯,卻偏偏讓他和自己心愛的女人天各一方,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的癡心卻沒有一點改變。
「楚亦雄,」我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你到底怎麼回事?你臉上的傷是哪來的?你怎麼憔悴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絮雲……?」他還是只有這兩個字,幾乎乾枯裂開嘴唇微微顫抖著,看了我很久,那雙眼睛裡突然露出了一絲驚恐的光。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已經抽回了自己的手,並且用力的將我推開:「你走開!」
「楚亦雄!」
我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後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形,而他的臉色已經完全變了,好像一隻驚弓之鳥,那雙眼睛裡也全然是驚恐的光芒,看著我就好像看到了什麼洪荒猛獸一般:「你走開!騙人,這一切都是騙人的!」
心中隱隱的湧上了一種熟悉的擔憂,似乎是以前我就已經猜到的,尤其看著他現在的模樣,他明明是那麼霸道暴戾的男人,現在這個樣子卻不知為什麼只讓人心疼。
我急忙說道:「好,我不過來。楚亦雄,你告訴我,我到底怎麼了?絮雲到底怎麼了?」
他怔了半晌,又安靜了下來,定定的看著我,突然一下子跑過來一把將我抱在了懷裡。
他的力氣還是那麼大,完全不受控制的力道幾乎將我整個人都要弄得窒息了,而那一雙手臂還是用力的將他錮在他的懷中,這個時候我沒有推開他,只是貼著他不斷起伏的胸膛,聽著裡面咚咚直響的心跳聲,盡量不打擾到他。
過了很久,才聽見他的聲音慢慢的響起,卻像是從胸口裡傳出來一樣,明明很低,卻震得我發疼——
「絮雲,你怎麼可能——是我姐姐呢?」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明明是艷陽高照,明明是草原上幾乎炙烤的溫度——但我卻好像一下子整個人都掉進了冰窟裡一樣。
胸口,心裡,好像也被人突然扎進了一刀,痛得我差點就喘不過氣來。
微微顫抖著,從他的懷裡抬起頭來,看著他那張有些迷糊的,想要肯定,卻又無法肯定的臉,這樣一個大男人竟然顯得那麼可憐兮兮的,嘴裡一直默默念叨著的,似乎是在催眠自己一樣:「你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呢?你不會是我姐姐的……不會的……」
絮雲是他的姐姐,這是之前到絮雲從小生活的村子去時,我就已經隱隱猜到了的,但一直不敢肯定,也希望是自己的錯覺。
但現在,連楚亦雄都知道了,難道是他在這裡也得到了什麼新的線索?這兒畢竟是匈奴王庭,離北匈奴那麼近,難保他不會得到當初自己的母親,也就是北匈奴公主的什麼消息,猜出當年的事來。
讓他這樣神魂顛倒,幾乎和我過去被逼得瘋傻的樣子,是不是已經確定了這個事實?
自己愛了那麼多年的,念念不忘的女人,竟然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姐姐!這天下間,誰能忍受這樣的打擊?
我漸漸也明白昊焉和季晴川一定要請我來這裡的原因了。
想了想,我終於咬著牙從他的懷裡掙脫了出來,看著他因為無法抱著我而有些傷懷的樣子,我慢慢的說道:「楚亦雄,我不是絮雲,我是梁鳶青啊。」
「……」他的臉上明顯的露出了錯亂的表情。
「你看清我。」
「……」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
我甚至都快要以為眼前這個男人並不是活著的,因為他的身上,他的臉上,他的眼睛裡,找不到一絲活著的氣息。
可就在我忍不住要伸手去拉他的時候,他突然轉過身,向著旁邊的河裡衝了過去。
「楚亦雄——!」
「啊——!啊——!啊——!」
我的叫聲被他的聲音給吞沒了,那種淒厲的嘶吼,好像荒原上被獵人逼到了絕境的困獸,好像站在懸崖上沒有退路的孤狼,我從來沒想過一個男人會發出這樣的聲音,撕心裂肺的嚎哭聲,他已經衝到了河裡,拚命踢打的,揮舞著拳頭,激起了巨大的水花。
背後傳來了昊焉和季晴川跑過來的聲音,但我已經等不到了,立刻衝了下去,踩著冰涼的河水讓我整個人戰慄了一下,卻也顧不得,任憑他打起來的水花濺了我一身,還是艱難的走到了他背後,用力的抱住了他的腰。
「楚亦雄!你不要這樣!你不要這樣!」
被我抱著的這具身體好像完全沒有了感覺,還在拚命的揮舞著拳頭,拚命的踢打,甚至有幾下也打到了我身上,傳來陣陣鈍痛,可我一直緊緊的抱著他,沒有鬆手。
也不知這樣過了多久,他的力氣似乎也終於耗盡了,這才慢慢的平靜了下來,慢慢的轉過身看著我,那張消瘦的臉上全然是無助的神情,滿臉的水珠,也不知是河水,還是淚水。
「鳶青……」
他的臉上終於有了一點表情,是在笑,可是我分明看到,那種笑是帶著深入骨髓的痛。
「楚亦雄!」我幾乎是立刻的伸手環住他,在這個時候我沒有一點懼怕或者羞怯,也不再矜持,眼前的這個滿心情殤的男人,我除了能這樣防止他傷害到自己,我還能做什麼呢?
「你不要想太多。也許——也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呢?」
這句蒼白無力的安慰,連我自己說出來,也覺得荒唐,楚亦雄被自己折磨成這樣,定然是得到了什麼確鑿的證據,但我還是昧著良心做著善意的欺騙:「你和絮雲姑娘,你們如此相愛,上天不會這樣薄待你們!」
話剛說完,突然聽到身後的昊焉公主發出了一聲慘呼:「楚亦雄!」
我抬頭一看,只見楚亦雄有些抽搐的蒼白的嘴角突然出現了一抹艷色,仔細一看,竟然是他泌出了一縷鮮血,然後就感覺這個身體搖搖晃晃的,突然向我栽倒過來。
我大驚失色,急忙要撐住他,雖然他消瘦了許多,但畢竟是個高大的男人,而我全身無力,眼看都要被他壓垮了,身後一下子伸出兩隻手,昊焉立刻衝過來將他環住。
季晴川也走了過來,一手扶著他,一邊對我說:「鳶青姑娘,剛剛大公子沒打傷到你吧?」
「沒事。」
我勉強說道,跟著他們扶著楚亦雄上了岸,正要往回頭,離開了水的身子在陽光下突然一個寒戰,有一種寒氣入骨的刺痛,我有些頭暈目眩,只能勉強咬著牙支撐著,跟著他們一起回到了王庭。
聽季晴川說,自從他們與北匈奴作戰,擒獲了幾個俘虜,而楚亦雄在問過他們的話之後,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整個人就像是癡傻了一樣,每天就這麼到河邊去站著,不與人說話,不做任何事。
我們跟著回到了昊焉的帳篷裡,看著這個匈奴公主熟練的往楚亦雄的額頭上敷毛巾,細細的給他擦身,換上乾燥的衣服,又一疊聲的叫人拿來獸皮和錦被給他蓋著。
雖然心裡在為楚亦雄的事而傷懷,但看著這一幕,卻讓人又一種久違的溫暖的感覺。
昊焉照顧他,絕不假手他人,所以我和季晴川也沒辦法插上手,正好我也有事要問他,便將他拉到一邊:「楚亦雄的臉上,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有那道疤?」
季晴川看了看周圍,壓低聲音道:「你知道呼延郎身邊有個叫宜薇的女人吧。」
「嗯。」
「大公子來這兒不久,有一天晚上,正在和匈奴單于喝酒,那個女人突然發瘋了一樣,拿刀要刺殺他,雖然被躲過了,但臉上留了一道疤。」
我大吃一驚,翻然醒悟過來,宜薇當初被送到匈奴之前,是愛慕著楚亦雄的,看到他來了,居然要刺殺他!
是因為,愛極生恨吧。
否則,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為什麼還在第一眼看到我的時候,露出那麼憤恨的表情呢?
「那那個宜薇,她人呢?」
「被圈禁了起來,呼延郎恨她差點誤了他的大事,原本是要處以極刑,但我和大公子都在為她求情,所以免了死罪,只是一直被關著。」
既然沒有殺她,那我就放心了。
見我沉吟著沒有再說話,季晴川又說道:「鳶青姑娘,我聽你剛剛說的話,好像並不吃驚,你是不是——已經知道絮雲姑娘,和大公子的關係,他們的姐弟關係?」
我點了點頭。
「那你為什麼不早告訴他?」
我歎了口氣:「人死如燈滅,這件事再翻出來說又有什麼意義?我本來也只是猜測,而且我也以為楚亦雄一輩子都不會接觸到這個事實,誰知——,這真是天意!可見這世上的事,沒有一件能永遠的隱瞞下去。該真相大白的,總會真相大白。」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我自己也有些恍惚。
該真相大白的,總會真相大白。
現在,我應該是離真相最近的時候了,可是為什麼,我的心底卻有一絲怯懦呢?我是在擔心什麼?
一直等到昊焉將一切都收拾妥帖,我再掀帳子進去的時候,她就這麼坐在床沿,拿著一張毛巾輕輕的給楚亦雄拭擦著額角的汗水,那張原本野性十足的臉上,竟然是滿滿的柔化春水的溫情。
我輕輕的走了過去:「昊焉公主……」
她回頭看了我一眼,立刻起身拉著我走到大帳另一頭的門口,然後才說:「不要吵到他。」
我忍不住微微一笑:「公主對大公子,真是關懷備至。」
「他是我看上的男人,我當然要對他好!」她理直氣壯的說道,不過看著我,又皺了皺眉頭:「我看你雖也不差,但比我是差遠了,想必那個絮雲也比不過我,怎麼就能讓他這麼死心塌地的?我哥也是,喝醉了酒都直著脖子叫你的名字,而你卻和那個楚亦宸這樣傷害他。」
最後這一句話猝不及防的,好像一根針扎進我的胸口一樣,讓我有些抽搐。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下意識的輕輕道:「情之自己,鍥而不捨百折不回。」
這句話,是曾經季漢陽對我說的,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並不知道他的心意,可是現在由我說出來,卻能恍惚的回味出其中的苦澀。
「難道我哥如此對你,你也不會感動嗎?」
我勉強笑著:「公主,這次鳶青遠赴王庭,只為楚亦雄的事而來,這不是之前說好了的嗎?」
昊焉用力的瞪了我一眼,似乎是壓抑著怒火,狠狠道:「好吧,我言而有信。這一次,我不會為難你,也不會讓他們為難你的。」
我這才鬆了口氣。
轉頭看向楚亦雄,季晴川說他這樣不吃不喝的糟蹋自己的身體,已經有一段時日了,今天又鬧了那麼一場,已經是強弩之末,發燒體虛也是自然的,要養好身體,恐怕得有一段時間。
於是,我對昊焉公主說道:「公主,我想問問——關於梁靜姝的事。你能告訴我嗎?」
她斜著眼睛看著我:「你不是說,這次來王庭,只管亦雄,不問其他嗎?你不告訴我你對我哥是什麼想法,我也絕對一個字都不說。」
「……」
昊焉她,真是一個魔星!
她就一定要將我好不容易結痂的傷翻開來看,甚至不在乎那傷會再次血肉模糊嗎?
我咬了咬牙:「你到底想要知道什麼?」
「你有沒有喜歡過我哥?還是那些日子,在王庭的日子,都是你騙他的?若要你回到他身邊,你肯還是不肯?」
我真想不到自己還有一天要面對這樣的問題,心中酸苦,只歎了口氣,才慢慢的說道:「公主,上次和單于在洛水畔分別,我已經與他說得明明白白。梁鳶青愛他,愛過他,對他付出的感情,沒有假的。但——他是匈奴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梁鳶青無法去繼續愛一個要侵略我的國家的男人。」
我說完這些話,握緊的拳頭指甲已經插入了掌心,而昊焉看著我,眼中那憤恨的情緒竟然也漸漸的減了下去,再開口時,似乎還有了一絲敬意:「真是難得,看你這麼弱不禁風的,卻還有這等心性。」
「所以——」我說道:「公主的最後一個問題,鳶青就可以不必回答了吧。」
她沒有說話,只是默許了。
「公主,那梁靜姝她——」
昊焉說道:「想必你也猜到一些,當初她來匈奴的時候,我也還小,是我父王收留了她。因為聽說,她的父親是你們天朝一個很有名的人物,但是被皇帝派的人殺了,她立誓一定要報仇。一年多前,我出使你們天朝的時候,便將她帶入了關,不過她沒有跟著進宮,而是在驛館等著我們。後來我下江南,她便跟著我去了。」
果然如此——
我迅速將這些事連成了一線。靜姝師姐她自火災中逃生後,來了匈奴,與呼延郎和昊焉連成一氣,跟著昊焉入關後下了揚州,但那個時候我和楚亦宸也很快下江南,腳程應該比她快,所以第一次進入揚州州府的時候,我並沒有見到她。
而之後,她便進入了揚州州府,在我第二次到揚州州府的時候,她認出了我,以「試玉」的身份跟在我身邊,那麼細心體貼的照顧我,所以在離開揚州的時候,順理成章的跟著我去了長安;而玄武門一事之後,我被楚懷玉打入冷宮,她也不離不棄的跟來,就是為了一直呆在我身邊,算計我!
我的聲音微微有些發顫:「那——那在太子大婚之夜,把我和季漢陽——那樣,是你們誰的主張?」
「是我。」
帳外突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低沉的聲音。
我頓時好像全身被浸入了冰水一般,戰慄著,看著一隻手伸過來掀開了帳子,呼延郎慢慢的從外面走了進來,走到了我的面前。
他一直在帳外?剛剛我說的話,他也聽到了?
但我關心的也不是這個——把我和季漢陽弄到一張床上,是他的主張?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挑起一邊的嘴角,露出了一點冰冷的笑意:「我早就對你說過,背叛我的女人,都會死的很慘。但你不同,我不會讓你死,我只會讓你生不如死!」
是了,他記恨我在洛陽城做的那些事,即使他那樣不計前嫌要將我帶回匈奴,我還是留下了痕跡,讓楚亦宸找到我。
那麼,那段時間發生的一系列事都有了解釋——他正是通過我和季漢陽的「私情」來打擊楚亦宸,讓楚亦君找到機會攻擊他的軟肋,如果真的成功,廢黜太子逼楚懷玉退位,楚亦君當上皇帝,他們兩本來就是利益同盟,好處自然不必說了。
看著他,這麼近的看著這個幾乎要毀掉我幸福的罪魁禍首,我說不清心裡到底是一種什麼滋味,苦澀?憤恨?懊惱?什麼都亂成了一團麻,我整個人面對著他,即使不怕,卻也是微微戰慄著,回想著幾乎與自己擦肩而過的幸福,回想著現在季漢陽心中的煎熬——這個男人,他對我的折磨,永遠都是最致命的。
心中的那種煎熬漸漸轉化成了身體上的難受,我覺得全身冷得厲害,而身體裡,似乎是胃,好像在被一隻手狠狠的捏著揪著,一陣一陣的痛入潮水一般湧上來,我的冷汗也一陣一陣的湧上來。
可是我對視著他那雙陰沉的眼睛,一直沒有退怯。
就在這時,突然聽見身後,躺在床上高燒不止的楚亦雄輕輕的道:「絮雲……絮雲……」
我和昊焉都同時一驚,立刻轉了回去,只見他濃眉緊皺,好像在夢中也極其的不安,掙扎了半晌,似乎睜開了一線眼睛看到了我,便將手向我伸了過來——
「絮雲……」
我急忙伸手去抓住了他的手:「沒事的。我在,你別擔心。」
握住了我的手,似乎還隱隱的看了我一眼,楚亦雄這個時候才稍稍的安穩了一些,慢慢的陷入了昏睡中。
我下意識的看了看昊焉,她的一張俏臉氣得煞白,甚至不服氣的跺了跺腳。
而這時,背後傳來了呼延郎慢慢走過來的腳步聲,他說道:「昊焉。」
「幹什麼?」
「他們有人在附近發現了北匈奴的探子,看起來呼延闞並不打算收兵,還想要再來一場仗。你派些人去,提防著他們混入王庭,最近王庭有些不安分。還有宜薇那邊,也多派幾個人過去看著,不要在這段時間出亂子。」
這些都是正事,昊焉無法拒絕,只是回頭看了看我和楚亦雄的狀態,心中大有不甘,卻也沒辦法,咬了咬牙轉身出去了。
昊焉一走,這帳篷中,就只剩下我和他,還有床上病得不省人事的楚亦雄了。
要說不怕,那是騙人的,但此時此刻,我倒也坦然,我和他之間的不可能,只怕他自己也心知肚明,沒有什麼再值得留戀,值得掙扎的了。
我只低頭看著楚亦雄,那毛巾輕輕的擦著他臉上的汗水。
背後的腳步聲慢慢的響起,卻還是走了過來,一直走到了我的面前,低頭看著我。
而我,一直沒有抬頭,只是低頭看著楚亦雄。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可是一言不發並不代表什麼都沒發生,空氣這種緊張凝結的氣氛,誰都能感覺到對峙的力度。
我並不怕他,可是身體上的虛弱卻在這個時候那麼清晰的湧現了出來,我的低燒一直沒有退,剛剛又跟著楚亦雄這樣折騰了一陣子,還跑到河水裡去泡了一會兒,原本有一些眩暈,在這個時候幾乎已經快要到天旋地轉的程度了。
我用力的咬著下唇,讓自己清醒一點,但不斷顫抖的手還是將我的虛弱呈現在了這個我無論如何也不想對他示弱的男人面前。
一瞬間眼前一陣發白。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昏過去了,但立刻抖擻精神讓自己清醒的時候,人卻已經落到了他的懷裡。
我立刻大驚失色的掙扎起來:「你幹什麼?!放手!」
即使在這個時候,我還是顧忌著楚亦雄,不敢放聲的叫喊,而他的臉上一瞬間便閃過了一道寒光,那種凶狠暴戾的神情——我並不是第一次見到。
一伸手已經從後面捏住了我的脖子,我整個人都被他掌握在了手中一般,好像只要一用力,就能掐斷我的脖子。
「你——」我微微發抖的看著他。
「別忘了我來這裡之前,你們答應過什麼!」
這句話更像是激怒了他,我只看到他眼中閃過了一道凶光,隨即低下頭,蠻橫吻住了我的唇。
那一刻我簡直都要驚呆了,但立刻就反應過來,他還沒深入,我便狠狠的咬了下去。
抱著我的手一僵,染血的唇也撤開了,我立刻從他懷中掙脫掉了箝制。
「唔——嗚!」
突然,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和眩暈湧了上來,我腳一軟便跌坐在地上,突然俯身乾嘔起來。
「你——」
他像是吃了一驚,立刻凶相畢露的伸手用力將我扯了起來,怒吼道:「你再給我嘔一次看看!」
說完,便用力的將我錮在懷中,唇帶著不容抗拒的霸道與暴虐,再次狠狠的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