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群龍奪嫡 第三十五章 伏虎 誰是大將軍王?1 文 / 雲鶴追
第三十五章伏虎誰是大將軍王?1
我意識到自己是問了什麼要緊的事,但看樣子,他們又都不是一定要瞞著我,於是伸手去牽著楚亦宸的衣袖:「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你看起來很不高興?」
他低頭看著我,似乎在思索到底要不要告訴我,過了好一會兒,才歎了口氣一般,輕輕說道:「李袂雲來了長安。」
李袂雲?!
聽到這個名字讓我抓著他衣袖的手不由的一緊。
我早該想到的,李袂雲!
算起來,她也該來了,李世風被抓到了長安,赤甲軍的精銳全都被俘,楚亦君的身份也大體得到了證實,如果這個時候她還據城死守在嶺南,被攻陷是遲早的事,現在她主動到了長安,至少堵住了朝廷用兵的這條路,為嶺南道免去了戰火,也保存了實力;也許李世風在他們的努力下,也還有一線生機。
只是,這個女人身上的戾氣實在太重,心機之深,手段之毒,讓人防不勝防,我只和她有過短短的幾次會面,印象卻十分深刻。
她來了長安,到了楚亦君的身邊,朝廷,還能安嗎?
楚亦宸道:「她將嶺南道的軍事佈局圖和節度使大印都奉了上來,並且表示嶺南道將從此不再與長安為敵,更不敢再對朝廷的通知有一絲一毫的違逆。」
旁邊的季漢陽冷笑了一聲:「不敢?他們李家的人天生反骨,沒有不敢,只有暫時不敢的。」
他們談著事,我卻一直沉默的呆坐在一旁,似乎是感覺我過於的平靜,楚亦宸又低頭看了我一眼:「鳶青?」
我急忙抬頭,向著他勉強的笑了笑,他看著我的眼睛:「你怎麼了?」
其實,倒是沒有什麼,只是剛剛季漢陽的話,讓我心裡有一些不安。李世風和李袂雲的一些做法,的確是「天生反骨」,為了輔佐楚亦君,竟然連匈奴人都要勾結,如果真的饒了他們不死,將來在楚亦君的麾下繼續擴展勢力,天朝會出現怎樣的局面呢?
會不會,真的如之前所擔心的,影響到楚亦宸的太子之位?
可是,看了看眼前這個男人,我又覺得自己在自尋煩惱——現在我只是一個太子的側妃,而且是要在別人的保護下才能生存,還有什麼能力去擔心這些的?
楚亦宸,一定能夠對付他們的!
於是我向著他微笑著說道:「你們說的這些,我不懂,也不怎麼喜歡聽。試玉不知道有沒有受傷,我回去看看。」
說完,我微微一頷首,便轉身向門口走去,等走出書房關上房門,才聽見裡面季漢陽微微帶笑的聲音:「太子,她能這樣想,也不容易啊。」
「嗯。」
「她都做到這一步了,太子,難道你還忍心讓她置身於權力紛爭之中嗎?」
季漢陽問過這句話之後,楚亦宸不再開口,我也沒有多做停留,轉身就走了。
書房離我的住處不遠,很快便回到了那個幽靜的園子,可是剛剛走到門口,就看見試玉忙碌的身影,正托著托盤,上面擺著一碗熱茶走進去,我急忙叫住她:「試玉!」
「姑娘,你回來啦。」
我走到她身邊,抓住她的肩膀:「你怎麼就起來了?剛剛撞到頭,你應該躺下休息的呀。」
她急忙說道:「姑娘,我沒事的,只是撞了一下,現在都不痛了,而且——」她眼睛往裡看了看,壓低聲音:「來客人了。那個夏葛衣來了。」
夏葛衣來了?
我微微一怔,來到神策府後,雖然我們的住處很近,但從來沒有來往,好像兩個完全陌生,甚至帶著敵對勢力的人,現在她怎麼突然出現到我的住處?
難道——也是因為李袂雲來長安,對她身後的勢力,有影響了嗎?
我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從試玉的手中接過托盤,強令她下去休息不准再動,試玉沒有辦法,只能嘟著嘴離開,我慢慢的走上台階,推開虛掩的門,便看見夏葛衣端端正正的坐在前方。
這個時候,我稍稍有些後悔剛剛把試玉打發走了。
因為在夏葛衣身後,還站著兩個頗有些眼熟的丫頭,仔細一看,正是之前那兩個在園子門口對我冷嘲熱諷,還和試玉爭執起來的丫鬟。
看著這個架勢,微微有些攝人,不過我還是很快鎮定下來。不管怎麼說,夏葛衣終究是世家深府出來的千金小姐,就算脾性改變,也不可能變成蠻橫無理找上門來鬧事的那種女人,於是我慢慢的走過去,將茶杯放到她身邊的案上,淡淡笑道:「葛衣小姐前來,有失遠迎,恕罪。」
她穩穩當當的坐著,也不和我說話,只是向著後面「嗯」了一聲,那兩個丫頭立刻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鳶青小姐,對不起,是我們的錯。」
「我們不該那樣對鳶青小姐說話,請小姐原諒。」
我被他們的舉動嚇了一跳,一時反應不過來,等看著他們已經開始磕頭了,急忙上去扶起他們:「你們不要——」
兩個人被我扯著,還是磕了頭,夏葛衣這才抬了抬眼皮:「下去吧。」
他們立刻站起身來,又向著我們鞠了一躬,才匆匆忙忙的轉身跑掉了。
我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心中不知為什麼升起了一種莫名的恐懼感,回頭看著夏葛衣那張美得驚人的臉,沒有任何笑意,淡淡的,清冷的,好像冰雕成的美人雕像一般。
我說道:「葛衣小姐來找我,怕不是只為了讓他們來認錯這麼簡單吧。」
她抬了抬眼皮看著我,輕描淡寫的說道:「你還是離開太子吧。」
說來,她作為即將成為太子妃的女人,來對我說這句話,其實是很正常不過的,但不知為什麼,聽到這句話,我心裡還是有些意外,看了她兩眼,然後勉強做出一個笑容:「我只不過,是他的側妃而已。」
「你知道沒有這麼簡單。」
夏葛衣抬頭看著我,臉上還是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紋,好像在和人談判一般,冷靜得讓人覺得可怕。
「對於太子要娶你這件事,皇上很不滿意,可以說,他非常反對太子把你留在身邊,具體是為了什麼,你自己應該清楚。其實,原本收一個側妃並不是什麼大事,但現在,楚亦君回了長安,太子的地位已經受到了一些衝擊,而今天,李袂雲更是帶著嶺南道歸附朝廷,這種權力天平的傾斜,誰都能感覺得到,如果在這個時候,太子殿下還要做出讓皇上不愉快的事,你覺得,接下來,他的路會好走嗎?」
連她,也已經注意到了這件事,看來當初楚亦宸堅持要將我留在身邊,已經激怒了皇帝。
楚懷玉對於自己的兒子,絕對沒有普通人家中為人父者的寬宏大量與慈愛之心,當初南下揚州,選擇路途的事情就可見一斑,即使對身體裡流淌著自己的血液的親生兒子,他也並未完全信任,更何況朝廷的爭鬥,宮中的爭鬥,從來沒有人倫可言。
但是——我看著夏葛衣,平靜的說道:「葛衣小姐,你說這些,真的是為太子擔心嗎?」
她愣了一下,抬頭看著我,那目光愕然,卻又十分犀利,而我只是淡淡的看著她。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她輕輕的冷笑聲:「你果然,也並不笨。」
不是我不笨,只是這件事,太過明顯——楚懷玉是何等人,心思細密,手段狠毒,有仇必報,連先皇的「奪妻之恨」,整整十三年他都沒有忘記,夏一宗竟然下毒加害他,他怎麼會還大大方方的讓楚亦宸娶夏葛衣,又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饒恕了夏家的人。
神策府一出現夏家的丫鬟,我就完全明白了。
當初,楚亦宸在向我示愛的時候,那麼笨拙直接,那種真誠不可能是裝出來的,他又怎麼可能在一轉頭就與夏葛衣重修舊好,還那麼熱情的親吻,很顯然,這件事是夏葛衣單方面做出來的,而夏葛衣會做這件事,只有一個原因——楚懷玉用夏家人的性命作為要挾,讓她來楚亦宸的身邊。
她又看著我,微微笑道:「這件事你都能想得通,太子當然不可能想不通,那你又可知道,為什麼他還願意娶我呢?」
我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夏葛衣慢條斯理的說道:「因為他也能察覺到皇上對他的疏遠,所以他必須放低姿態做出挽回,娶我就是這個道理;另外,我們夏家雖然獲罪沒落,但是我父親在朝中的勢力與人脈依舊不容小窺,楚亦君此番回朝,引起了朝野的極大反彈,許多老臣都開始蠢蠢欲動,歸附於他,太子需要我們這一脈的勢力。」
「那又如何?」
「我說這些,是希望你能看清楚,」她站起身來,走到我面前與我對視著,目光執著而堅定:「太子是永遠不會放棄朝中的勢力,也不會放棄他的權勢,你跟在他身邊,是拖累,更是阻礙。」
聽著她的話,我恍然間想起了那天在湖邊,我當著呼延郎的面對楚亦宸說「不行」的時候,心中所想的——
我擔心遲早有一天,我們之間這一點讓人眷戀的感動,會在我給他的拖累下變質,最終成為一種負擔。
現在夏葛衣所說的,不就是這種情況嗎?
我對他來說,是負擔?
可是,只是這樣一想,我的心一下子糾結了起來,好像被一隻黑手重重的捏緊,連呼吸都無法繼續,好像那天在湖裡,被楚亦宸一次又一次的摁進水中,那種幾乎窒息的苦楚——即使是如此困難的時候,他還是要我留在他身邊。
這是他的選擇,那我呢?
不知過了多久,夏葛衣還是靜靜的站在我的面前,似乎等待著我的回答,我慢慢的抬起頭,看著她說道:「太子一天要我留在他身邊,我就一天不會離開。」
夏葛衣的臉色立刻變了:「你寧肯拖累他,寧肯成為他前進道路上的阻礙?!」
「這是他的選擇。」
「那你的選擇呢?就算他願意為你犧牲,就算他願意為你去多走一些彎路,多經歷一些坎坷,難道你就真的忍心看著他為你犧牲嗎?」
夏葛衣顯然是急了,眉頭緊皺,那張美麗的臉都有些扭曲,我看著她,堅定的說道:「我選擇他。」
這一次夏葛衣是徹底的呆住了,她瞪大眼睛看著我,好像看著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過了很久,才聽見她喃喃的彷彿自言自語的聲音:「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人。」
我淡淡一笑。
不,她錯了,梁鳶青從來都是這樣的人。
每一個人的心裡,都有一份感情,溫柔並且堅定,可以為了所愛的那個人不顧生死,不顧一切,哪怕經歷世上所有的劫難也在所不惜,楚亦宸如此,而我,亦如此。
只是過去,我找錯了人。
看著我的樣子,夏葛衣的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露出了一種奇怪的神情,似乎在惋惜著什麼,又似乎有許多的不甘在掙扎,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想到了那個可以讓她不顧一切的人,咬了咬下唇,我正準備將季晴川的事說出來,就聽見她冷冷的哼了一聲。
「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一年前,你才為了楚亦君公然和皇上,和我姑媽對抗,現在,你就為了太子不顧一切了?」
我沒有說話,轉身想要走開,夏葛衣的聲音在背後冷冷的說道:「不過,你必須離開!」
我回頭看著她。
「別說我沒有提醒你,我這樣跟你說,只是為你好,讓你自動退出,如果哪一天你的存在讓皇上覺得不高興了,你覺得還有機會聽人這樣勸說嗎?」
我微微一怔。
沒錯,當初從揚州回長安的路上,楚懷玉分明就是要對我下手,可是後來——在湖邊再次相逢之後,因為楚亦宸先開口要將我立為側妃,楚懷玉的殺機才暫時被逼退,但是並不表示他就真的忘了我這件事。
他一定還想要找機會除掉我!
夏葛衣又說道:「鳶青,離你我和太子大婚的日子不久了,你不要以為皇上會真的沒有動靜。等到了那個時候,沒有人會救得了你,畢竟,這裡是長安!」
說完這句話,她便轉身走了,而我一直站在原地,連動也沒動。
她今天來對我說的這些話,最重要的,其實是要警告我——皇帝要殺我!
皇上還是要殺我,這兒是長安,是皇帝權勢蔽天的地方,他要殺我易如反掌,楚亦宸不但保不住我,還有可能會受到拖累……
我的腳下一陣無力,整個人都跌坐到了凳子上。
我該怎麼辦……?
夜幕是什麼時候降臨的,我也不知道,試玉被我趕去休息,這個屋子裡就只剩下我一個人,傻傻的過了不知多久,等到周圍已經完全漆黑了,我才慢慢的站起身來,去點亮屋子裡四周的燭台。
就在我點亮門口的那盞青銅燭台的時候,門被吱呀一聲推開了。
楚亦宸,當然只有他。
我慢慢的回頭看他,卻發現他的臉色雖然有些蒼白,似乎是過於勞累,但是眼神卻顯得很快樂,眼角都是淡淡的笑紋,他看著我站在燭台前,傻傻的看著他,倒是一愣,然後走了過來。
那雙強有力的手臂環住了我的腰,他將我整個人摟進了懷裡,背緊緊貼著他的胸膛,感覺到了他的體溫,讓我稍稍的平靜了下來。
而他一碰到我的手,就皺了皺眉頭:「怎麼這麼冷?」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淡淡笑道:「現在暖和了。」
他滾燙的鼻息吹打在我的頸項間,的確是暖和了,卻也帶來了陣陣酥癢的感覺,我不由自主的縮了縮脖子,他在背後發出了很輕的一聲笑聲,然後猛的一用力,將我橫抱起來。
我一時有些失神,已經被他抱到床上,他下半身坐在床沿,上半身卻壓在我的身上,有些重,卻又不是承受不了的,只是被他那種帶笑的眼睛一直盯著,讓我有些不安,瑟縮的想要躲,卻不知該躲到哪裡去。
他一手環著我的腰,一手扶著我腦後,似乎是在認真的看著我,可看著看著,他的唇便貼了上來,熨在我的唇角,只微微一點,又分開,再看看我,又吻上我的眼瞼,再分開……
他就這樣,一點一點的吻著我的眼睛,鼻尖,唇角,好像在細細品嚐著什麼美味,捨不得一口氣全吃下去,而我,只能傻傻的被他親吻著,不敢動,也會動。
都不知過了多久,我實在忍不住了,才輕輕道:「你——」
「我很高興。」
他搶著打斷了我的話,笑著看著我,眼神顯得幸福且快樂的,慢慢說道:「我很高興。」
高興?高興什麼?
我只想了想,剛剛他一直和季漢陽在一起,難道說,是季漢陽給他說了什麼?說了我和楚亦君在布莊裡發生的那些事?他怎麼會高興的?
難道——難道是因為我對楚亦君說的那句——「心甘情願」?
看著他平日裡沉穩內斂,如同被凍住的臉上,浮起的笑容,好像一個普通的男人,在對著愛人時的那種簡單的甜蜜,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種甜蜜讓我有些心酸。
我輕輕的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
跟著這個男人的決定,只要一做下了,我就不後悔,也絕不回頭,為了之前的楚亦君和呼延郎,我用盡了半生的心血,卻從來沒有察覺這個男人對我那些點點滴滴的溫柔,如今,我要用我今後的生命來愛他,不管有困難,也不管有多少阻難,只要他要我,我便跟定他一天!
第二天一大早,是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的,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楚亦宸也剛剛睜開眼,似乎對外面敲門聲有些不滿,他微微皺了皺眉頭,而一低頭看到我迷迷糊糊的瞇著眼看著他的樣子,又笑了笑,低頭在我唇角點了一下,然後托著我的背:「起床了。」
一起身,才發現兩個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經皺巴巴得不成樣子了。
我和他,始終還沒有邁到最後一步,雖然他在我房裡過夜,也只是兩個人緊緊的相擁而眠,連衣服都沒有脫掉,這樣睡了一晚,衣服就再也不能看了。
他倒也並不介意,翻身下床,就聽見外面敲門的人道:「殿下,宮裡的人傳來皇上的話了!」
我和他都同時一僵,臉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在,他還是立刻站起身來,撣了撣衣服,然後走過去開門。
「什麼事?」
「皇上突然說要去獵苑打獵,派人來請您一起過去。」
我聽見外面沉默了一下,然後楚亦宸問道:「還有誰?」
「聽說,朝中許多大臣都去了。啊!還有那個人,連同李袂雲,也去了。」
聽到這個名字的楚亦宸一定和我一樣,都皺了皺眉毛,心裡一種不安的情緒也蔓延開了,但他還是很快說道:「回他們的話,就說我換了衣服就去。」
「可是——,皇上還說了,讓您把夏小姐,和鳶青姑娘也帶上。」
「什麼?!」
我一聽到這句話,心裡也是咯登了一下,昨晚夏葛衣說的那句話一下子在耳邊迴響起來——你不要以為皇上會真的沒有動靜。等到了那個時候,沒有人會救得了你,畢竟,這裡是長安!
她剛剛說完這句話,今天楚懷玉就要去獵苑打獵,而且,還破天荒的要帶上我?!
在獵苑那種地方,刀劍不長眼,皇家用冷箭殺人歷來亦有發生,他是不是要——
我心裡的不安越來越重,聽見楚亦宸低沉著嗓子說道:「為什麼突然要叫上鳶青?」
「回太子,聽說,皇上是要問問兩位小姐,一個月後的婚事籌辦得怎麼樣了,還有些話要囑咐他們,所以特別說了,必須都去,不能告假。」
連我的退路,也封死了?
我坐在床邊一動不動,恍惚間似乎聽到外面還傳來楚亦宸吩咐下人,立刻去季府把季大人叫來,然後就聽到了他走進臥室的聲音。
抬頭的時候,楚亦宸已經走到床邊蹲了下來,伸手拂開我臉上有些凌亂的額發,慢慢說道:「鳶青。」
我抬頭看著他,看見他的眼睛很冷靜的:「你相信我嗎?」
我對著他點頭。
「那好,起來,換衣服,跟我去獵苑。」
我立刻便從床上站起來,他讓下人送來一套利落的藍色騎裝,我很快就換上了,跟著他一起走了出去。
走到園子門口,正好遇見了夏葛衣,她也換上了一身紅色的騎裝,雖然她一直以來都穿著素色的衣裙,給人一種端莊凝重,真有如天仙下凡的感覺,但穿上這身衣服,卻絲毫不讓人覺得俗艷,反倒更加明媚動人。
只是,在這種明艷之下,似乎隱藏著許多的暗流,還有騰騰殺氣,讓我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她遠遠的看了我們一眼,沒說什麼,倒是楚亦宸走了上去:「你也知道了。」
「是的,殿下。」她向著他微微一福,說道:「我們還是快些去獵苑吧,讓皇上久等就不好了。」
「嗯。」楚亦宸點點頭,向著外面走去,夏葛衣只回頭看了我一眼,那目光立刻冷冽了起來。
獵苑是在皇家園林中開闢出的一塊,離神策府並不遠,我們策馬而去,不一會兒就到了獵苑。
我們感到的時候,獵苑已經戒備森嚴,御林軍在外面圍了好幾層。
楚懷玉已經在那裡擺下了陣勢,獵苑入口處搭起了一座高大的木塔,用來觀察附近鳥獸的動向,木塔下是一處寬大的木台,三遍都架起了支架,搭上了錦緞,檯子上也鋪上了厚厚的絨毯,放置著香案,軟座,楚懷玉便是坐在那兒,面前的案子上還有酒杯和豐美的瓜果。
看他的樣子,不像是來圍獵,倒像是來遊玩的。
木台的面前是一塊寬大的空地,兩邊架起八支火盆,王侯躬親與文武大臣分列兩邊,每一個人的身後也都站著侍衛僕從。
我們的馬一停下,第一個看見的,卻是在木台的右邊坐著的兩個人——楚亦君和李袂雲。
沒想到他們來得這麼快,而且是呆在皇帝的身旁,我看了看楚亦宸,他的臉上沒什麼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淡的模樣,翻身下馬後帶著我和夏葛衣走上前去,跪拜道:「參見皇上。」
「嗯,起來吧。」
楚懷玉只抬了抬眼皮,看了我們一眼,挑了挑一邊的唇角道:「朕看你這些日子精神也不好,是不是婚事忙的?如果實在精神不濟,九門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朕交給別人也可。」
楚亦宸恭恭敬敬的說道:「父皇不必擔心,兒臣自有分寸。」
楚懷玉淡淡的一笑,道:「你若覺得自己頂得住,朕也就不必擔心什麼了。」
聽他說完了這句話,我才感覺夏葛衣看了我一眼,那目光中充滿了警告與警醒,似乎是在告訴我,這只不過是楚懷玉掀起的狂風暴雨的之前的寧靜而已。
而在這段時間裡,一直有一道陰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抬起頭向著楚懷玉的身邊看去,楚亦君完全的面無表情,好像一座冰雕一樣坐在那兒,從頭到尾都沒有看我一眼;而他身邊的李袂雲——那道陰冷的目光的主人,冷冷的看著我,和以往每次見到我的時候都一樣,甚至——帶著更深的恨意。
感覺到身邊的男人的體溫,我微微的挺直了背脊,平靜的回視她。
楚亦宸帶著我和夏葛衣走到了旁邊坐下,便聽見楚懷玉說道:「今天,獵苑裡有一頭吊睛白虎,是北邊的,兇猛異常,據說已經傷了上百人的性命,朕要你們今天把它給抓住。」
在獵苑裡放一些猛獸,然後讓大家來圍獵,這並不是什麼新鮮事,但為什麼——這次會動這麼大的陣仗?楚懷玉的目的,讓人生疑。
就在我心中胡思亂想的時候,又聽見他道:「誰抓住了,朕有重賞!」
說到「重賞」這兩個字的時候,他的眼睛看向了楚亦君,又轉向了楚亦宸,微微笑道:「西北的幾十萬大軍,還等著找主子呢。這個大將軍王的封號,就看朕的兒子,有沒有這個本事拿了!」
我立刻感覺身邊這個男人全身都僵了一下,連楚亦君,臉色也變了變。
西北的幾十萬大軍!大將軍王的稱號!
立刻,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獵苑圍獵的目的是什麼了——這樣一支大軍,這樣一個封號,不論是對楚亦宸,還是楚亦君,不論是從實力,還是從朝廷方面的考慮,都是勢在必得!
周圍的響起了嘹亮的號角聲,侍從們都送來了各人的馬,大家紛紛走上前去飛身上馬,準備往林子裡去找那一頭獵物。
楚亦宸的馬剛剛衝出去幾步,我也騎在馬上緊隨其後,而就在這時,後面響起了一個聲音——
「鳶青,你就不必去了。」
我一怔,慢慢回過頭,只見楚懷玉淡淡的笑著,看著我:「你留下來,陪朕說說話。」
這句話音剛落,楚亦宸手中的韁繩也勒緊了,他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驚愕的我,還有那陰鷙的楚懷玉。
他的馬往我身邊走了幾步,楚懷玉還是一動不動坐在那兒,輕輕笑道:「亦宸,你就不必留下了。這個大將軍王,難道你不想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