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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群龍奪嫡 第三十四章 亦君的暴虐 再愛一次 文 / 雲鶴追

    第三十四章亦君的暴虐再愛一次

    他們剛剛稱夏葛衣為——我們家小姐。

    這,應該是那種家生下人才會有的稱呼,也就是說,剛剛那兩個丫鬟,是夏家的人。

    夏家在楚亦雄的玄武門事變之後便沒落了,夏一宗,連同夏貴妃,全都削去了所有的尊位被打入大牢,楚懷玉原本是要秋後問斬的,可是現在,夏葛衣已經要成為太子妃了,她若是戴罪之身,這個婚事必然辦不成。

    而現在神策府已經出現了夏家的人,是不是說明,夏一宗他們已經得到了大赦?

    夏一宗曾經是尚書僕射,他的幾個兒子也是朝中的重臣,如果真的放出來了,朝堂上還可能有他們的一席之地嗎?

    如果真的是有的話——他們的勢力,對於神策府來說,是不是又是一支生力軍呢?

    我再看著園外那些上上下下忙碌不休的人,還有那些耀眼奪目的綢緞,琳琅珠寶,漸漸也有一種感覺——楚亦宸迎娶夏葛衣,並不僅僅是一個嫁娶那麼簡單。

    夏葛衣的背後,至少還有兩股勢力在相互交織著。

    其實,權力的交織,勢力的均衡,都是最簡單的,因為不管怎麼做,只要有利益的驅動,就可以輕易的理清他們的脈絡,真正最難讓人把握的,是人心,是人的感情。

    在這利益交織的背後,人的感情究竟是如何,我能透過那紛繁複雜的利益網,看清他的心嗎?

    就在我呆呆的站在園子裡,看著外面的人來人往,一個熟悉的人影又出現在大門口,站定了一下,然後慢慢的走向了我,一直走到我的面前。

    「為什麼站在這裡發呆?」

    「太子殿下,剛剛——」身後的試玉一直氣不平,一聽到楚亦宸問話,立刻搶著要告狀,我急忙回頭制止了她:「試玉!」

    她看著我微蹙的眉頭,似乎也感覺我的確是不想再談這件事,這個女孩子平日裡知書達理,除了過於維護我之外,到沒有什麼壞心眼,立刻咬了咬下唇,將後面的話嚥了下去。

    楚亦宸低頭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

    我笑道:「剛剛看到,很多人在給葛衣小姐試喜服,真是很漂亮,我看到了龍鳳呈祥,還有花開富貴,意頭真好。」

    楚亦宸淡淡的笑著,看著我,過了一會兒,他伸手過來抓著我的手腕,說:「來。跟我走。」

    說完,便轉身向著外面走去。

    他牽著我出了園子,只對外面的長隨說了一聲「去備馬車」,那人便很快退得沒影了,等我被他拉到神策府門口,外面已經有馬車在守候著,我一愣,抬頭看著他:「去哪裡?」

    他沒說話,直接將我拉上了車,才對外面說道:「去布莊。」

    布莊?他帶我去布莊,難道,是因為剛剛我稱讚了夏葛衣的喜服好看,他以為我也想要嗎?

    我急忙抬頭對他說:「太子,我並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是要去買——」

    他低頭看著我,微微一笑:「看看也無妨。」

    對著那張俊美的臉上溫柔的微笑,我一時竟然說不出拒絕的話來,自從在湖中暴虐的懲罰過我之後,他對我的溫柔簡直氾濫了一般,柔化春水,我幾乎是要溺斃在這樣的柔情裡,甚至連掙扎都做不到。

    馬車停在長安最大的布莊內,聽說宮裡許多的用品也在這裡採購,楚亦宸並沒有穿朝服,但一身華麗的長衫還有腰間懸掛的那隻翡翠玉蟬還是讓人隱約猜到他非富即貴的身份,老闆親自迎了出來。

    「這位公子,咱們布莊可是全長安最大的,您要什麼樣式的,咱們這兒都能找得到,不知公子是要做——」

    楚亦宸看了我一眼,向著那老闆道:「嫁衣。」

    「嫁衣?是這位姑娘嗎?真是恭喜兩位啦,看二位郎才女貌,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這老闆,不愧是全長安最大的布莊的老闆,果然是巧舌如簧,只「嫁衣」兩個字就能勾出他一連串的話來,我在旁邊聽得有些哭笑不得,抬頭看楚亦宸,他還是淡淡的,似乎還有些享受的聽著,等那老闆連篇累牘的說完了,他才又說道:「把最好的拿出來看看。」

    「是是是。您二位稍等!」

    那老闆將我們請到靠窗的桌邊坐下,讓人沏了茶,便轉身去叫夥計將一些艷色的木料一匹一匹的拿出來,堆到我們面前,不停的介紹著:「這一匹是很不錯的哦,龍鳳呈祥,最適合婚嫁之用,二位看看,當朝太子納妃,也從小店採購了這種樣式的布匹去哦!」

    我正低頭看著,一聽這話,倒愣了一下,急忙抬頭去看楚亦宸,他還是不動聲色的:「換一匹。」

    「啊?」那老闆愣了一下,不知自己哪句話沒說對,倒是從善如流的立刻讓人將那匹布拿走,另外扯過來一匹,說道:「這一匹,江南織造府也未必能出這麼好的貨色,公子您看看,輕薄柔軟,姑娘,您喜歡這個嗎?」

    楚亦宸低著頭,仔細看著上面的花紋,還拿起來放在我身上比了比:「嗯,倒是不錯。」

    然後他看著我的眼睛:「你喜歡這個嗎?還是喜歡淺色一點的?」

    我從來沒有想過堂堂的東宮太子,天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楚亦宸,會到一家布莊來買布,而且看他認真細緻的神情,和普通的快要新婚的男子幾乎沒什麼兩樣,這種奇妙的落差感,讓我一時有些恍惚。

    他又問道:「怎麼?不喜歡這個?」

    「不,不是。」

    我好不容易才把目光從他的臉上移開,強迫自己也認真去看那塊布料,真的是好布料,至少我過去沒有穿過這樣好的,顏色鮮艷卻不俗,而且織工也的確十分精緻。

    正看著,布莊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正正停在門口,一個人很快從外面跑了進來,一看到楚亦宸和我,立刻跪了下去:「殿——」楚亦宸的目光一閃,他立刻說道:「公子。」

    「嗯。什麼事?」

    那人四下看了看,看到一臉愕然無措的布莊老闆,便走上來,湊到楚亦宸耳邊說了一句話。

    我注意到楚亦宸的眉尖一下子皺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微微一變:「什麼?她來了?」

    「是。昨夜到的長安,現在已經進宮了,正在問話。」

    楚亦宸臉上溫柔的表情一瞬間消失了,只留下凝重的表情,和眼中那鋒利的光,我沒有完全聽明白那個人說的是什麼,但大概也能感覺出,是出了什麼事,而且是大事。

    楚亦宸立刻站了起來,而一起身,他又低頭看了看我,好像有些猶豫。

    我微笑著說道:「你先去忙吧。我還想再挑一會兒。這兒的布料不錯,應該還有更好看的。」

    他看了我一眼,對這樣的體貼似乎十分滿意,嘴角還是勉強露出了一絲笑意,伸手扶著我的肩膀:「也好。你仔細挑選,馬車會一直在外面等著。不過,千萬別亂走,知道嗎?」

    我點頭答應了,他便立刻轉身出了布莊的大門,外面一陣馬蹄聲之後,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長街的盡頭。

    這時,一直站在身後伺候的試玉湊過來在我耳邊低聲道:「姑娘,太子這是——」

    我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亂說話。

    試玉倒是聽話,立刻就收聲縮了回去,我微笑著對那老闆說道:「麻煩您再多拿兩匹布過來,顏色稍微清淡一點的。」

    「好勒。您稍等。」

    那老闆又讓夥計去拿布,在我面前堆了許多,我慢慢的挑選著,下個月的婚期,對我來說不過是一個過場,楚懷玉要的,就是我和夏葛衣之間的落差,我又何苦要去傻傻的與夏葛衣爭艷?是萬萬爭不過的,只挑選一些適合我的素的料子,倒沒有那麼扎眼。

    可是,就在我挑選的時候,門外又走進來一個客人,旁邊的夥計急忙迎了上去:「公子是來看布料的嗎?請裡邊請。」

    那個人一步一步的走了進來,我突然感覺到了一種熟悉的氣息,只是,帶著陰寒的感覺。

    一抬頭,就看到了楚亦君那張熟悉的臉,帶著冷冷的笑,走到了我的面前。

    「真是好久不見。」

    他的聲音,還有那種冷笑的表情,似乎從離開了冷宮之後,就一直這樣一成不變,對著我,永遠像是對待一個背叛了他的,無恥的女人的態度。

    他,從來沒有想過,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我的臉上也浮起了清冷的微笑,輕輕說道:「好久不見。」

    似乎沒有料到我再次面對他的時候,會如此平靜,楚亦君明顯怔了一下,但立刻冷冷一笑,走到了桌旁。

    他低頭看了看那些布料,嘴角挑得更高了:「真是有閒情逸致,聽說你們好事將近了,怎麼只留下你一個人在這兒?挑的還是這些料子?」

    我再傻也不可能以為今天這次見面是一場偶遇,亦宸突然被叫走或許的確是宮中出了事,但楚亦君會出現在這個布莊裡,分明是對我的行蹤瞭若指掌,他是來挑釁,又或者說,是要來我這裡出一口惡氣——不管是我在匈奴火燒三軍糧草,還是在郁遠書院保護楚亦宸,對他來說,都是對立。

    在這種情況下跟他對峙,是最不明智的。

    於是,我只是抬頭看著他笑笑,不說話。

    誰知,他卻進一步走了過來,隨便揮了揮手,那老闆一見我們認識,又以為我們是有什麼事要談,就立刻起身躲開了。

    我微微有了一絲警惕的,直起了身子看著他。

    他一直走到我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我的眼睛,恍惚間,這個曾經依偎在我身邊的小孩子,竟然已經成長到了這個地步,他的肩膀已經那麼寬闊,身體也那麼強壯,根本不再是那個孩子,而是一個完全成熟,甚至——能與一國國君抗衡的男子了。

    他俯下身,貼著我的耳朵說道:「當初,我再是不濟,也曾想讓你為太子妃;呼延郎再是凶殘,也還是要將你立為閼氏,怎麼到了這個男人手裡,你就只能當一個側妃,連婚期,都只能搭著別人呢?」

    我臉色變了變,抬頭看著他。

    我從來,對他說話做事,都留有餘地,可是他呢?從頭到尾,他可曾站在我的立場為我想過,對我可曾有過那一點的憐惜?

    我撐著桌子站了起來,淡淡道:「我心甘情願。」

    說完,我便站起身來準備要走,楚亦君在聽到我的回答的時候,臉色已經一變,他立刻一閃身,攔在我的面前,我絲毫不懼,抬頭看著他的眼睛:「請讓開。」

    「哼,你我怎麼說,也算是舊相識,」他冷笑道:「敘敘舊的情分,總是有的吧?」

    若是敘舊,誰都可以,惟獨他不行。

    我答應了楚亦宸,回到長安之後一定不與他單獨見面,今天這樣已經是失誤了,我不想再做任何會引起誤會的事,於是,我淡淡說道:「抱歉,在下婚期將近,還有一些事需要打點。況且——」我抬頭看著他:「過去的事,我已經都忘了,要敘舊,已經無舊可敘了。」

    說完,便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楚亦君,我並非絕情之人,只是一直以來,我惦念著與你青梅竹馬的情分,惦念著當初答應雙月皇后的話,惦念著你在危急時刻,也曾捨身救我,可是現在,這份感情已經被一路顛簸得面目全非,我與你,再是解除了誤會,也無法回到心無芥蒂的當初,更無法將那份感情延續下去。

    你狠,難道,我就不能狠嗎?

    你可以輕易的拋下我從冷宮離開,難道我就不能把你從心底裡挖出來,哪怕挖得鮮血淋漓,痛不堪言,也好過這樣折磨。

    我不知道身後這個男人在睜大眼睛瞪著我的時候,心中到底有多大的怒氣,但即使轉過身,也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帶著刀鋒的陰寒刻在我的背上,讓人不寒而慄,我只走了兩步,手臂就被人抓住,重重的拉了回去。

    一回頭,就對上了他幾乎暴怒的眼神。

    「梁鳶青!」

    「你,你幹什麼?你快放手!」我還沒開口,倒是旁邊的試玉急了,急忙上來要將他的手拉開,楚亦君另一隻手用力一揮,就將她推到一旁撞到了門上。

    我頓時驚呆了,雖然剛剛一直在說不要與他衝突,但終究還是忍不住說了那句話,卻沒想到惹得他如此震怒,竟然完全不顧周圍的情況就對我動手。

    「試玉!」我想要過去扶起她,卻被楚亦君抓住手臂,用力一拉就撞進了他懷裡。

    對上那雙幾乎赤紅的眸子,他那張原本俊美的臉抽搐得幾乎猙獰,咬牙切齒的道:「你忘了?當初的一切,你就這麼忘了?!」

    他的怒氣,和當初在桐山時幾乎一模一樣,他從來不會控制自己的脾氣,動手打我也不是第一次,我一時有些瑟縮,但還是咬了咬牙,說道:「請放手!」

    這時,旁邊那個老闆和夥計們也感覺到了不對,急忙走過來:「哎喲,這位公子,您這是要幹什麼呀?這位姑娘可是別人的新娘子,您這麼做,可讓人怎麼過?小店也還要做生意——」

    話沒說完,只見楚亦君抬頭,惡狠狠的瞪了他們一眼,那幾個人竟然被他的目光震懾,嚇得退了好幾步。

    我看到他的樣子,心中懼怕的感覺也越來越重,用力的掙扎了一下:「你放開我!」

    他抓著我的手卻好像鐵鉗一樣,根本紋絲不動,惡狠狠的盯著我:「說,你當初是不是根本就和他已經私通了,你根本就沒有打算跟我,就是因為他可以當上皇子,現在更是太子,所以你從頭到尾,都是想跟著他,是不是!」

    他在胡說什麼?!

    我看著旁邊那些老闆活計驚愕的眼神,急得用力掙扎起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快放手!我跟你無話可說!」

    楚亦君看著我的目光突然定住了,在死死的盯著我好一會兒之後,突然高高的揚起了一隻手——

    「啊——!」一想到他在桐山時的暴虐,我嚇得整個人都驚悚得閉上了眼睛。

    可是,預料中的那一巴掌卻遲遲沒有落下來。

    我僵硬了一下,感覺到似乎有一點不對勁,於是瑟縮的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楚亦君高高揚起的手沒有落下來,是被另一隻手用力的架住了,我一下子睜大眼,看著站在旁邊,一臉譏誚笑容的季漢陽,頓時全身都放鬆了下來。

    季漢陽,他來了!他來了就好了!

    「公子,這麼當著大家的面,對一個弱女子動。」他的聲音戲謔而悠閒,好像在玩著什麼遊戲一樣:「況且這個女人,說到底,可還是你的嫂子哦。」

    楚亦君一聽「嫂子」兩個字,眼中怒意更甚,但手在空中狠狠的用力,卻始終落不下來,季漢陽手上用力,臉上卻還是懶散的笑著:「您,還是快回去吧。」

    楚亦君惡狠狠的盯著他:「你敢這麼跟我說話!」

    季漢陽只挑著嘴角笑了笑,並沒有開口,反倒旁邊圍觀的店夥計,似乎是知道季漢陽的大名,衝上來說道:「你,你又算是什麼,這位季公子,乃是當朝驃騎大將軍,他憑什麼不敢這麼說話!?」

    我和季漢陽幾乎同時臉色一變,都想要開口阻止,但那個人的話已經出口了。

    再看向楚亦君的時候,他的臉色已經變得慘白,看著我,又看著季漢陽。

    三個人僵持了一陣,最後是楚亦君先鬆了手,放開了我,也撤掉了要打我的那隻手,轉過身,一個人走了出去。

    我看著他寬闊的背影,在離開這個地方的時候,越顯得孤獨,卻越可怕。

    好像一頭開始嗜血的狼。

    坐上馬車之後,搖搖晃晃了很久,車廂裡都沒有聲音,試玉剛剛被撞倒了頭,我讓她臥在角落裡休息,而季漢陽就坐在另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玩弄著手裡的折扇。

    過了很久,我還是先開口了:「漢陽公子,你為什麼來了?」

    「你的太子殿下,」他懶洋洋的說道:「一離開這裡,就派人把我叫過來,說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外面,等你挑完了東西,要我陪著你回神策府。我堂堂一個驃騎大將軍,居然淪為保鏢了,呵呵。」

    看著他自嘲的樣子,我也知道這個人不正經的時候居多,並不是就真的不高興,只是楚亦宸的細心,還是讓我心裡微微一動。

    「不過今後,你大概,要小心了。」

    他突然又正色說了這麼一句,我立刻明白過來,他指的,是楚亦君。

    這個男人,始終還是不肯放過我。

    而剛剛,店夥計無意中的那句話,讓我和他兩個人心裡都背上了一種恐懼的感覺,楚亦君一定也明白了,他若不接受皇子的身份,在這個王朝中,他永遠都是個身份不明的人,所有的權利與地位,都與他無關。

    如果,他真的放棄了一些東西,而接受皇子的身份,只怕我們將來的日子,都不會好過。

    我低著頭,想著這件事,也覺得頭皮一陣發麻,楚亦宸為了我,本來就和楚懷玉貌合神離,如果楚亦君真的要在中間插上一腳,他的母親又是楚懷玉那麼心愛的厲雙月,會不會漸漸的,他可能真的取代楚亦宸呢?

    季漢陽看著我,眼中有些笑意:「不過,我似乎還是第一次看見你對他這麼強硬。要是以前,哪怕他真的打了你,你也不會是這種態度吧?」

    我愣了愣,淡淡說道:「過去的日子,我已經打算都忘掉了。下個月,我就要嫁給太子,他才是我的丈夫,至於其他的,我不想再多想。」

    季漢陽挑了挑眉毛,那目光好像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睛看了我好一會兒。

    我當然知道他那種目光是什麼意思,所以淡淡一笑,往後一仰靠在車廂上,透過飄飛的簾子看著外面湛藍色的天,輕輕的說道:「你們很多人大概都覺得,背著包袱行路很累,放下才能得輕鬆,但是你們卻都不知道,我要放下肩上的這些包袱,比背著他們更累。」

    這麼多年的經歷,這麼多年的感情,真的說放就放?我怎麼保證自己還能再用同樣的熱情,去經營同樣一份深厚感情,交給這個男人?

    季漢陽道:「那你為什麼——」

    「我不是鐵石心腸。」

    我只簡單的說完這句話,便不再開口,他深深的看著我,目光一直沒有離開。

    我不是鐵石心腸,楚亦宸做的這一切,我並非沒有感覺,我覺得自己不配,害怕他和夏葛衣的舊情復燃,歸根結底,是怕再一次的投入,又再一次的受傷。

    但是,他的一言一行,他對我的那種近乎霸道的溫柔,他為了我而付出的那一切,讓我感覺,我應該再有勇氣一點。

    也許我可以再投入一次,再相信一次。

    再試著,愛一次。

    馬車一路駛回神策府,季漢陽都沒有再說一句話,等到了大門口,他先跳下去,然後站在下面接著我的手臂扶我下了車。

    我先讓人送試玉進去休息,也找大夫來看看,有沒有傷到什麼地方。回頭一看,季漢陽還站在我身後,見我看著他,便笑道:「我也要進去書房等著,待會兒我還有事要和太子談的。」

    我點點頭,便索性與他一起進去,向著楚亦宸的書房走去。

    進了書房,我讓人送來了茶點,季漢陽依舊不安分的在書房裡逛來逛去,那麼多珍貴的典籍,被他那種目光看著好像是在逛集市裡的菜攤子,讓人哭笑不得,我只能坐在一旁,看著桌上的一本詩集解悶。

    就在屋子裡安靜得只剩下翻書聲的時候,季漢陽的聲音毫無預兆的響起了——

    「楚亦雄,失蹤了。」

    嗯?我一下子抬起頭,看著正站一堵牆面前,仰頭研究著牆上掛的字畫的季漢陽,他沒有回頭看我,只用一個後腦勺對著我,道:「我的人一路跟著他們,打聽到洛水,他和匈奴的人馬就是在那兒失去的消息,之後再也沒有人見過他了。」

    在洛水失蹤了?而且是和那些北匈奴的人馬一起失蹤的?!

    會不會,他已經遭了他們的毒手了?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手中的詩集啪嗒一聲掉到了地上,季漢陽慢慢走到我面前,蹲下身去將詩集撿起來握在手裡,然後抬頭看著我。

    他的目光裡,似乎也帶著一絲哀傷的氣息,只是這種感情那麼虛無縹緲,在他的臉上顯得太不真實了,我傻傻的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他輕輕道:「我們應該相信,他不會有事。」

    我咬了咬下唇,還不知道應該說什麼,門就被吱呀一聲推開了。

    楚亦宸慢慢的走了進來。

    他看見我們兩的樣子,只是淡淡的,走過來扶著我的肩膀:「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看見他,我心裡緊緊揪著的感覺才稍稍的鬆緩了一些,可是想要抬頭對他作出一個微笑,卻實在做不出來,倒是季漢陽站了起來,拋了拋手裡的書,用調侃的語調說道:「還不趕快回來,你的新媳婦,就要被人搓成面削成片了。」

    楚亦宸皺了皺眉頭,季漢陽已經三言兩語把我在布莊被楚亦君為難的事說了,楚亦宸的眉頭越皺越緊,聽完之後,他倒是沒有什麼生氣的表示,只是抓著我的手將袖子往上一拉,露出了雪白的胳膊上,幾道淡淡的淤青——是楚亦君不知輕重的留下的。

    我微微有些不安,季漢陽還站在旁邊,這樣也太性急了,急忙掙扎著縮回手把衣袖拉了下來。

    「其實,也沒什麼。他並沒有對我做什麼。」為了掩飾我的不安,我勉強笑著又順口問道:「對了,剛剛你為什麼突然走了?是誰來長安了嗎?」

    倒是這一句話,讓楚亦宸微微變了臉色,眼睛裡露出了複雜的神情,連旁邊的季漢陽,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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