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港督請喝下午茶 文 / 急凍人

    郭逸銘對張董事長父子的悲痛並無絲毫同情。

    對方會想到求他出手相助，這並不奇怪，人在溺水的時候，就算是看到一根稻草也會當作救命繩索死死抓住。華粵科技儘管是初來乍到，當初鋪天蓋地廣告形成的效應至今仍然餘波未平，看到一個大金主成為商廈的新主人，嘗試著向他求援，這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對方一見面，就想用欺瞞的方式將他拖進火坑，品行就太過低劣了！

    他又不是濫好人，他可以同情那些存款化為流水的儲戶們，但決不會同情這種徹頭徹尾的奸商！

    談話到了這個地步，已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他冷淡地做了個手勢：「張董事長，我們才剛接手大廈，查點賬目、清理租賃戶的合約、檢查大廈內部電路、消防、修繕等，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如果您沒有別的事情，我就不再留您了。」

    逐客之意，不加任何掩飾。

    「姓郭的，你……」張繼業被他的態度給激怒了，一下子從沙發裡站起來，正好發作，張董事長就一把拉住了他，搖搖頭，示意他別衝動。

    「算了，繼業，本來就是我們自己上門來求人，就別怪人家的態度冷淡。」張董事長滿面苦澀，緊緊拉著兒子朝門口走去。走了幾步，他忽然停下來，然後慢慢轉過身，對著郭逸銘顫聲說道，「郭先生，假如我將銀行賣給你，怎麼樣？」

    「父親！」張繼業急了，拉住父親想要說什麼，卻被父親一把甩開，堅定地望著郭逸銘等他回答。

    「賣給我？」郭逸銘對他這突如其來的提議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愣了一下然後才回答，「銀行你不準備做下去了？」

    「不做了，華資銀行太難生存了。」

    張董事長此時彷彿是老了十歲以上一般，進來時還強撐的氣度蕩然無存。整個人看起來就是一個精神疲憊的老頭子。

    「不做了，不好做！華資銀行尤其難！」

    他慢慢走回來。在沙發上坐下。眼看著郭逸銘，用緩慢而沉重的語調說到：

    「我們華資銀行的本錢沒有外資銀行充足。一遇到風吹草動。外資銀行還沒事，我們先頂不住了。而匯豐、渣打名義上不是中央銀行，卻事實上做著中央銀行的事，所有的港幣都由他們發行，遇到擠提風暴，也是由他們出面來支持。

    如果他們真是中央銀行就好了，可他們只是一家商業銀行，大家其實是競爭關係。因此每一次支持下來，就有一家華資銀行被他們併吞。

    與其被他們併吞。恆隆還不如賣給你的好。

    剛才郭先生也說了，未來打算進入銀行業。可銀行牌照不是想申請就能申請到的，對出資人身份、資本、信譽等等都有比較苛刻的要求，就像我一樣，本港的華資銀行都是太平紳士出身，76年以後，就從未發過新的銀行牌照。在外資銀行進入之前，一直是74家銀行，沒有增加，也沒有減少。

    如果郭先生想走外資銀行路線，港府對於資質要求更高，以後付出的成本也更大。

    而且收購恆隆還有一個好處，就是銀行在本港市民中有著良好的基礎，一說起恆隆，絕大多數市民都知道，免去了長久信譽經營的過程。同時我們在新加坡還有一家分行，也算是有了一個海外分支機構，比起未來辛苦建設海外渠道要容易許多。」

    郭逸銘被他說得有一點心動。

    「張先生之所以想賣掉銀行，主要是擔心銀行被政府接管，強行清算，就什麼都得不到吧？」巴普蒂斯塔看出了郭逸銘的表情，便用提醒的語氣在旁邊解釋道，「一旦進入清算程序，銀行的資產就首先要支付債務，然後剩下的才會按股份分給股東。

    銀行的資產無非是投資地產、股票、期貨、炒匯、實業，可用張先生的話來說，華資銀行的自有資本很少。那麼我們是否可以得出結論，即便恆隆名下有一些資產，可大多數投資都是用儲戶的存款來購買的，真正屬於自己的，恐怕很少吧？

    現在股市、匯市、樓市同時萎靡不振，縮水幅度超過了一半。由此算來，恆隆現在的淨資產可能等於負數！

    如果銀行被強制接管，進入清算程序，我想張先生可能一分錢都拿不到。因此，這才是你出售銀行的真實想法，我說得對嗎？」

    郭逸銘恍然大悟，差點又被老傢伙裝出來的可憐相給騙了。

    由此可見，貿然進入自己不熟悉的領域是件很危險的事情，稍不留神，就會被人坑蒙拐騙，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還是做他的老本行，才是正途。

    張董事長看著巴普蒂斯塔，真是無語，在這個金融老手面前，他的所有伎倆都被對方識破。他只能苦著臉說道：「但我說的也不是假話，本港的銀行牌照申請起來總是很麻煩的，而且有現成渠道，總比從頭開始要容易得多。」

    「這話也有道理。你們現在的資產負債情況怎麼樣？」

    這次帕普蒂斯塔倒沒有刻意刁難。他沒有反對收購的想法，但作為下屬，他有責任讓老闆瞭解對方底牌，以免付出過高成本。他也看出來，老闆對這一行真不怎麼懂，那麼為了避免老闆尷尬，乾脆自己主動詢問起對方來。

    「我們是家小銀行，現在存款總額原來是5.8億港幣——因為面臨1.2億港元的票據需要兌現，所以存款已經降到了4.6億。

    資產方面包括商舖、寫字樓、股票，目前的市值大概是在4700萬左右。

    除此之外，銀行的現金已經枯竭了。

    前些日子，我為了支撐下去，還將我的別墅、車子、太太的首飾都當了，以應付儲戶取款，可現在這些錢都打了水漂，收不回來了。

    可實事求是地說句話，雖然銀行無法再經營下去了，但仍然有4億多的存款可供使用。我們的壞賬率也很低，只有0.86%。等到度過了難關。未來這筆資金，也是可以作為企業經營使用的。

    具體這些帳目。貴方都是可以查證的。這方面我沒有一句謊話。」

    聽到對方流露出了一絲收購的意願，張董事長激動地趕快詳細說明道。說話的語速都快了幾分。

    「張先生可以在外面等等麼？我看我需要和巴普蒂斯塔先生商量一下才能給你答覆。」郭逸銘沉吟了一下。對張董事長說道。

    「沒有問題，沒有問題！我就在外面等！如果貴方需要查賬，我可以提供完全配合，將所有的帳目都交出來。」已經知道華粵科技不是一個可以任意哄騙的對象，而眼前又好容易才有了這麼一個救命的機會，張董事長再也不敢說謊。他驚喜萬分，帶著兒子迅速退了出去，在外面忐忑不安地等待最後結果。

    郭逸銘看到房門已經關上，才對巴普蒂斯塔說道：「你看他的話。有幾分可信？」

    這個老傢伙一進門就沒給他留下好印象，各種欺瞞哄騙的手段層出不窮，完全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奸商形象。他對這人一點好感也無，對他說的話，也預先就打了七八分折扣。

    「呵呵，這我可說不準。他是一個合格的銀行家，所以他的話，都不能作為判斷的依據。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要麼被政府接管清算，一無所有，要麼就把銀行賣給我們，還能風風光光當個富豪，所以他出售銀行的打算應該不假。至於銀行的具體情況，那就只有查過賬後，才能知道了。」巴普蒂斯塔聳聳肩，說道。

    「如果要收購，你的心理價位是多少？」郭逸銘捧著茶杯，慢慢思考著，然後詢問道。

    「當初匯豐收購恆生銀行，恆生的存款總計7.6億，後來被擠提走了兩億，大約還剩5.6億，資本賬戶5000多萬。匯豐開出的價碼是5100萬港幣，收購51%的股份。這當然是恆生在面臨即將被政府接管的威脅下，讓匯豐賺了大便宜。我們沒有匯豐的影響力，而且是整體收購，因此出價可能要比這個價翻一倍以上。具體的價碼，我們還是查過賬以後再說吧……」

    巴普蒂斯塔看老闆也有意收購，不由得有幾分興奮起來，但還算公允地說道。

    「如果這間銀行收購下來，你準備怎麼經營？」郭逸銘抬起頭來，看著巴普蒂斯塔平靜地問道。

    對方的神情明顯激動了。

    他當即毫不猶豫流利地回答道：「如果真的實現了收購，我不打算對其經營作大的變動。這間銀行能夠存在，自然有其獨到的經營方式，好還是壞，我們都需要經過觀察以後才能作決定。

    他們現在遇到的問題是儲戶擠提，未來我們接手，可以將集團的資金都存入自家銀行。光是我們的自身資金，就足以應對各種資金波動。以後我的打算，是考察過香港的市民收入、消費方式以後，在現有的經營基礎上，逐漸增加新的經營項目，以擴展新的盈利點。

    至於股市、匯市投機市場，我打算將這部分業務剝離出來，成立一家**核算的金融公司，來從事相關業務。這樣一旦遇到金融風暴，也不會對銀行本身的營運造成影響。」

    郭逸銘滿意地點點頭。

    對方的經營方針，基本是按照他的原則來實施，也沒有衝動冒進，這他就放心了。儘管他本沒有現在就辦一家銀行的打算，可機會來到面前，一番盤算下來合算，他也不打算死板地不作絲毫變通。

    眼前面臨1.2億的取款、上億的收購價，充其量也就兩三億港幣的支出。算成美元大概是兩千多萬，到三千萬之間，擠一擠總是有的。

    銀行他肯定要成立，這毋庸置疑。

    銀企聯合，以巨大的實體產業作為銀行的堅實後盾。而同時，銀行利用其融資手段，促進企業發展。並且通過貸款、投資，將觸手伸向更多的產業，在不知不覺間，將集團的控制領域擴張開來，用控股多個公司的方式，不為人知地控制某個行業或領域。這就是財團！

    西部集團、華粵集團現在連財團的邊都不算，還差著十萬八千里。但眼下既然有機會。不妨也可以慢慢佈局。那些大財團。沒有哪家是一夜之間出現的，都是歷經了幾十年、上百年的經營。才逐漸成為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

    他的特徵就是想到就去做。因此認真地推敲了一番之後，在巴普蒂斯塔期盼的眼神中說道：「那就查賬吧！過程不用向我匯報了，將最後結果寫成報告就行。」

    「絕對沒問題！我會親自主持這項工作，絕對不會出半點紕漏！」大喜過望的巴普蒂斯塔連連保證。

    郭逸銘也沒對這項意外出現的投資花費更多的精力，幾千萬美元的投資不算小，可對現在的他來說，早已不是什麼大得不得了的項目，需要他時刻盯著。哪怕是最後投資失敗，也不會對他的產業造成傷筋動骨的影響。一旦成功，卻能成為企業發展的加速器，奠定未來財團的根基，他自然也不排斥。

    三言兩語確定了收購意向，這件事很快被他放在一邊，接下來和巴普蒂斯塔討論了一下商廈的經營情況。隨即就將張董事長請了進來，告知了公司的初步意向，對方歡喜已極，立即就通知銀行經理將所有的賬目都送上來，交由巴普蒂斯塔的團隊進行查對。

    巴普蒂斯塔組建的這個團隊都是金融投資方面的行家裡手，讓他們核對大廈的賬目根本就是大材小用，眾人雖然出於責任心，也沒有懈怠，但哪有真正收購一家銀行過癮。因此一聽到接下來將核對銀行賬目，以確認其是否具有收購價值、並據此開出一個合理的收購價格，所有人的很是積極，立馬謹慎抖擻地投入了工作，對於恆隆銀行提交的如山賬目，絲毫不覺得枯燥。

    在他們看來，這上面每一個數字都是那樣的靈動，代表的都是一張張鈔票，審計起來也是動力十足。

    郭逸銘對賬目方面的事情不太懂，也沒有興趣參與，略微待了一陣，和激動地張董事長隨意聊了幾句，覺得彼此沒有共同語言，當即告辭而去。

    專業的東西，就交給專家去做好了。

    他接下來的時間，還是忙著和cd機產業鏈供應商們討論發展事宜。相對於金融、地產，他對科技產業的興趣才是實實在在的。和這些實業家們在一起，討論著外人聽得昏昏然的各種科技術語、技術標準，他卻是神采奕奕。

    他基於現實的需要，會主動向現實妥協，但在骨子裡，永遠都只是一個科研技術人員！

    ……

    有了自己的商廈，郭逸銘自然也沒了繼續在文華酒店的興趣。

    這邊的服務再周到，終究不是自己產業。作為一棟商務樓，電話線、傳真線等的各種辦公配套都很完備，他們只需購買一些辦公桌椅、文件櫃等辦公用品，稍作裝修就可以投入使用。

    他是個急性子，這邊粗略佈置完畢，那邊就退了酒店的房，搬到了更名為華粵科技大廈的雙塔式商廈。

    因為時間趕得匆忙，一應裝修全都省略，就連牆壁都只是臨時粉刷了一下，和清水房沒有區別。他對此並不在意，他又不會在香港久待，再過一段時間就回北京去了，總部的具體裝修以後再慢慢做好了。

    恆隆銀行的收購事宜，他也沒有再過問，幾千萬美元的生意他也沒必要揪著天天催問。只要確認巴普蒂斯塔是在盡心做事，也遵從了他的吩咐，那麼就只需要靜等最後的查賬結果，提交的收購方案能獲得他認可就可以了。具體的細節，他完全不需要事無鉅細都控制在自己手裡。

    這天上午，他正在盤算著香港這邊的事情也處理得差不多了，便準備再待兩天就回去。

    叮鈴鈴！

    同樣按照北京辦公室佈置，設置在他旁邊的舒雨菲辦公桌上響了起來。舒雨菲拿起電話，喂了一聲，然後聽到電話對面的話以後，愣了一下，便驚訝道：「你是說，來人是港督府的管家？」

    港督府？

    郭逸銘聽到了旁邊的談話內容，也好奇地放下手中筆，轉頭看了過去。

    「嗯，嗯，好的，我這就轉告老闆！」舒雨菲放下電話，轉過頭來，見到他正好奇地看過來，美麗的大眼睛裡也閃著迷惑的眼神，說道，「外面秘書說，有一位據稱是港督府管家的英國人，打算要見你。他說，港督尤德專程邀請你於三日後，一起在港督府喝下午茶……」

    郭逸銘也是一愣，港督尤德邀請他喝下午茶？

    這倒奇了怪了，對方不是對他堅持投資實業很不高興麼，對方此舉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