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浴火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 阿那兵圍2 文 / 憂然
第一百一十三章阿那兵圍2
峈柚宮,夜色深沉,碎了一地的月華,忽然有明潤如水的光澤,芷蘅靠在窗邊,她仰首而望,漫天星斗迫入眸中,彷彿看見了他的臉呢?
她可笑自己,竟這樣離不開他。
夜靜得離奇。
回想她一路走來,從這座皇城之中,走向了她生命的另一端。
她慶幸她遇著了昭南,遇著了那改變她一生的男人。
看著他一步步走上帝位,走上巔峰。
而她終究要面對的,便是他的後宮!
「在想什麼?」
身後男子沉厚的聲音,令芷蘅心一顫,她不可置信的回眸,只見李昭南已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後,他沉沉的眸,似乎有夜的冷,又有水的柔。
芷蘅驚道:「昭南?你怎麼……你該在春暖閣吧?」
芷蘅微微垂下眼,細碎星光打在她的長睫,眼角眉梢的苦澀,稍縱即逝。
李昭南走近她,擁住她纖細腰肢:「怎麼?你不希望我來?」
芷蘅苦笑:「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走,可……你是帝王,是天子,是……」
唇上倏然有灼熱的溫度,她一驚,已被李昭南擁吻在懷中。
他手臂緊緊摟住她,力道之強,幾乎令她窒息,他的熱烈,莫名強烈,他上一次這樣,似乎還是在齊豫的深牢之中。
她的呼吸亦漸趨急促,他強烈的挑撥,令她不自禁闔眼而受,他將她身子逼到窗邊軟榻旁,芷蘅順勢仰面徐徐倒下,一瀑烏絲,糾纏了一線精繡蓮紋青色錦帛。
卸去夜的嚴妝,芷蘅夜合般清艷的容顏,徒令冷月失色。
他的吻,烙過她的髮梢兒、眼角、鼻端,她忽而睜眼,與他暗夜雙眸對視,他幽幽笑意,沁在眼底,長指依然糾纏她的發。
他吻她的耳垂,她吻他肩上殘酷的傷痕。
月影斑駁,一片明滅花影裡,帶著薄繭的指尖,執過一縷柔細青絲。
他抬眸望她,她的唇,因他的吻而一點嫣紅。
這一次回去,他便是真正的天下之主!中原一統,他俯瞰江山,而她,母儀天下。
芷蘅的目光迷亂,李昭南,這個令她傾心相愛的冷峻男人,如塞外優雅的豹,鴆羽般漆黑的雙瞳,映著獨獨屬於她一個人的纖纖剪影。
他此刻的眼裡,只有她而已!
芷蘅靜默微笑:「昭南,我很小氣的。」
李昭南亦笑道:「我知道。」
「所以……」她嫣然而笑,雙眸滿溢柔情,「所以你今夜回來,我很開心。」
李昭南輕吻她的鼻尖兒:「我知道。」
「芷蘅,從今天起,你便是我真正的妻,是真正的母儀天下,是我大沅最尊貴的皇后,從此後,所有人都匍匐在你的腳下。」
月色漫進他漆黑眸裡,有種堅定的惑人美麗,從他瞳孔深處,點滴浮起。
他傾身親吻她的唇,莊重認真:「至於別的女人,我從沒有放在過眼裡,春暖閣裡的女人,我更不會碰她一次!」
芷蘅身子一震,李昭南溫柔脈脈的眼裡更有冷意沉沉,他說得堅決鄭重,似乎亦超過了繾綣深沉的海誓山盟。
芷蘅微笑,抱緊他的背,月影之下,風寒不減,只是彼此糾纏的熱烈,抵禦過風、抵禦過寒、抵禦過所有的一切。
她在他的親吻中沉淪,在他的熱望裡陷落。
煙花褪色,醉了又醒,只希望一生,他們都可以這樣相擁,再也不要有無奈的分離!
唯願這愛,永恆如星!
次日,李昭南班師回京,大軍浩蕩,北冥國已作北冥城。
一路而去,芷蘅獨坐鸞車,楊芷菡坐在靠後的車輦。
穿過北冥恢復如常的街市,這一次出去,恐真的再也不會回來,一切如過眼浮雲,沉沉浮浮,最終,還是要離開。
也許,這片土地,果真不屬於自己!
餘光望見楊芷菡車輦,車簾亦是微微挑開,露出她柔美的側臉,想必此時,她的心頭亦有感慨萬千。
憶起昨夜,李昭南未宿春暖閣,她心裡定然惱恨萬般。
她那樣好強的心性,那樣自傲的女人,這樣的折辱定然令她承受不了。
她放下車簾,眼前忽的浮現李昭南溫柔眸光,想起他昨夜的繾綣情深,心頭無比溫暖,忍不住再向外望去。
他修身偉岸,背影若冰峰凌傲,氣度惶惶、貴胄威儀。
她不禁心中感動,她從未曾想過,這樣的一個男人,竟是屬於她的!
正自想著,大軍忽的停住。
芷蘅一驚,素指捏著車簾,她的鸞車緊跟在李昭南之後極近的地方,但見一人下馬跪拜,呈上一封急報。
李昭南展開而看,那人恭敬開口說:「陛下,阿那犯境。」
唐世言眉心驟然一緊,看向李昭南漸趨凝重的目光,李昭南將急報攥緊在手中,鷹隼似的眼光望向唐世言:「好個容爾丹,想趁著我們立足未穩,進犯中原!」
唐世言卻凝眉不語,腦海中飛逝一個人的笑顏,看著他手中信箋,阿那進犯,那麼容嫣非……
他握緊韁繩,容嫣非曾不惜餘力的幫助李昭南,想必此次阿那進犯,她定然不知,否則,她的個性至少會事先支會。
心裡黯然失落,如此說來,她不知道的可能只有一個,她真的已經嫁給了那個烏劉國王子嗎?
不然,她怎會坐視兩國徒起干戈?
李昭南隨即下令,大軍加速回城!
內憂才平,外患再起,他登基以來,便在烽火硝煙中,戰爭不斷,想必此時朝中亦不安穩,不知李民是否能夠震住?
如此下去,勞民傷財、議論紛紛,只恐國本動盪!
這些日子,李昭南一直研習治國之道,深知得民心者得天下,若是一味的征戰,國庫虧空,百姓貧苦,那……坐這個江山又有何意義?
李昭南心中不平,阿那便是料準了此時發動干戈,要麼便是兩敗俱傷,要麼便是自己妥協退讓,這兩條路哪一條對自己都沒有絲毫好處!
一路之上,帝王目光沉沉,回到皇宮,李民將積壓的國事一一報上,還好,李民是文武全才,留他在朝中,確是可以倚重的。
李昭南整夜批閱奏折,燭輝明瞭又滅,他甚至未及更換戰衣,便不停的看著奏疏。
芷蘅不忍,端一碗安神茶在他面前,輕聲道:「歇息下吧,至少要先換了衣裳,吃點東西。」
她素白纖指搭在李昭南肩上,李昭南抬首望她,凝眉歎息:「梁州水患、蘇城冰凍,如今阿那竟在此時犯我國境,實在卑鄙。」
芷蘅微微低眼,於國事,她無從插口,只道:「陛下,可是方才發覺,坐江山遠比打江山還要更難?」
李昭南一怔,不錯,他或多或少已力不從心,從前四方征戰,浴血沙場,是打心底裡暢快淋漓的,可處理國家瑣事,卻已令他身心俱疲,那重重重壓,彷彿是一塊巨石,不斷的增加著它的份量。
他如今要想的事情太多,適才,他才查看了國庫剩餘,因連年的征戰與內亂,國庫空虛,已不堪重負。
可是……
阿那已兵在邊境,難道……要讓劍指四方、從無敗績的他,對阿那禮讓三分,低頭求和嗎?
他做不到!
「芷蘅,坐江山累的是心,而打江山累的是身,你說,哪個更難?」李昭南沉沉歎息,輕輕按著額頭。
「可那……便是帝王所要承受的,不是嗎?」芷蘅說著,拂開他的手,纖指輕輕揉動他的太陽穴,她目光悵惘,作為帝王,有些驕傲,在有些時候,必須放下!
便如,她作為皇后,作為李昭南的女人,亦要承受後宮爭鬥一般。
「難道……要朕……去與阿那議和不成?」在他李昭南的生命裡,戰場之上,只有勝負,沒有議和,他認為……那便是最大的恥辱!
他不能接受。
芷蘅雙手沿著他的肩輕輕滑下,如雪容顏柔膩溫軟,貼在李昭南頸側,她幽幽說:「昭南,我獨自在山上的三年,唯一學會的便是忍,忍得一時,方可圖日後,若我當時,不是離開了你,想必,我早已沒有命站在你的身邊了,而你又何須介意一時的勝負成敗?何況,議和不是失敗,想必阿那亦不會得寸進尺,漢高祖劉邦有白登求和之恥,可他最後坐擁天下,唐高祖李淵亦一度向突厥稱臣,可最後他執掌江山,唐太宗李世民,如你一般,戰無不勝攻無不取,可當他初登大位,國基不穩,亦有渭水之盟,行緩兵之計,最後,終於將突厥一網打盡,雪洗前齒,軍國大事芷蘅不懂,只是一味好強征戰,巨資軍事,只恐怕留給後世的江山卻已千瘡百孔!最終,走向衰落。」
李昭南聽她字字深刻,殿火明暗不定,他以前,從不知,芷蘅竟如此會大道理,他將她緩緩拉在懷中坐下,挑唇微笑:「你將朕比漢武帝?」
芷蘅莞爾,清美容顏嫣然嫵媚:「芷蘅誰也未比,你就是你,誰也不能比。」
李昭南輕吻她的唇,卻忽的鄭重道:「朕肯議和,卻只怕阿那野心不止於此,渭水之盟,令太宗明白,突厥善變,必除之而後快,只怕日後仍然逃不掉一戰。」
「可如今卻不是時機,大沅征戰了太久,雖皆是凱旋而歸,卻亦是元氣大傷,此時此刻,大沅需要的怕是休養生息。」芷蘅一番話,正說在心坎裡。
只是,他一直猶豫的,便是放不下多年以來,天地不懼、鬼神不畏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