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浴火卷】 第九十五章 魂之來兮3 文 / 憂然
第九十五章魂之來兮3
唐世言更是大驚失色,他進門之前,原以為芷蘅只是假裝,卻未曾想,她果真不能說話,芷蘅輕輕抬起雙手,她雙手十指纏著厚厚的布帶,芷蘅指一指她的嗓子,搖了搖頭。
「是綁你走的人?」唐世言衝到芷蘅身邊,芷蘅點頭。
「是什麼人?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唐世言的聲調微微高揚,芷蘅連忙按住他,示意他莫要高聲,她焦急的目光,無能為力的神情,唐世言重重捶打床面,他忘記了,她已不能說話!
「唐世言冷靜!」容嫣非插口道,望向芷蘅,「他們要挑撥唐世言與陛下是不是?」
芷蘅點頭。
「你不承認你是芷蘅,是因為承認了,他們之間便會有不可避免的戰爭對不對?」容嫣非站在殿口,一句句冷靜問道。
芷蘅點頭。
唐世言看著容嫣非,一身紅衣灼灼的女子,亦有一顆如火一般的心,有火的沖天魄力,更有火的不顧一切。
容嫣非的冷靜,亦令唐世言冷靜下來,芷蘅不能說話,那麼便要他來問。
「陛下的性子,你我都太瞭解,若他得知這三年來,你一直在山上,他多疑、暴虐的脾氣,是不會聽我一個人的解釋,而你又不能說,不能寫,紫櫻與羅永雲遊不知所蹤,我……不足以取信於他,他不會相信,我們什麼也沒有,對不對?而你的良苦用心,他亦不會知道……」冷靜下來的唐世言,思路有條不紊。
芷蘅歎息一聲,輕輕點頭。
「綁你之人,是朝中之人,對不對?」
芷蘅點頭。
「但你不承認,他便會疑惑,便會將整件事聯繫,恰好你如今不能說,不能寫,他才會相信你只是才到山上的啞女,而不是三年躲藏山中的楊妃,才會認為是有人在陷害我們,挑撥離間,才更加會去追查是誰……布下了如此陰謀,對不對?」
芷蘅點頭。
容嫣非聽著,這才徹底的明白了芷蘅的用心,不禁暗自驚訝,一個不能說,不能寫的女人,恐怕只能以這種方式來轉移一個憤怒帝王的視線,而不讓他的心思全部放在這三年來的疑惑、妒忌、與怨恨上!
若她承認了,光是唐世言三年藏匿著她,這一點便足以讓唐世言百口莫辯,又沒有人證在,那麼,李昭南又怎麼去相信,所謂的陰謀?
情到深處無怨尤。
也許,這個方法很傻,可是……卻因為她對李昭南的足夠瞭解而十分湊效,只是,以後,他們或許要長久相對在棲霞殿,可是……對面不相逢,又該是怎樣的心酸與痛苦?
容嫣非眼睫微微濕潤。
唐世言的心中亦是百味雜陳,他堅定望著芷蘅:「我會盡快查出此人!」
芷蘅望著他點頭,唐世言起身,芷蘅突地拉住他的衣袖,手指用力,便會痛入心骨,她微微蹙眉,淚眼裡,似有所訴。
唐世言望著她的眼神,他是懂得的。
他微微一笑:「不必謝我,這……也是為我自己!我唐世言倒要看看,是誰的用心如此險惡!」
芷蘅輕輕放開他,依然只能是點頭。
望著唐世言與容嫣非離開,心中揪痛,唐大哥,你一定要與陛下同心協力,查出他身邊的奸佞,若能如此,即使……我一輩子都只能是個不相干的啞女,我亦認命!
靜謐夜色,輕籠細煙,棲霞殿外凌波湖明如鏡、澈如心,幾朵飄零花落,湖心蕩起微微漣漪。
丁香紫,綻放在湖邊,夜色如水一般,明透又深沉無邊……
立在湖邊的帝王,身影落寞,孤獨的影投在湖心中,形單影隻,果真是如此淒涼的景象。
芷蘅靜靜的站在廊柱邊,遠遠望著他隻身而立。
忽的,一個女子走近他的身邊。
若相思亦能如水,她只願,是那湖中一片凋零的花片,至少可以望見她思念的人。
不知不覺,她竟步步走近,距他……只有一樹之隔。
三年,她還來不及好好看看他,還來不及更清晰的查看他眉宇間細微的變化,她該不該走過去?
只以……一個啞女的身份!
腳步輕輕挪動,正要走上前去,卻有一個聲音響起:「陛下……風涼,時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是雲兒。
芷蘅止住腳步,卻忘記躲藏起來,李昭南回眸,眼神便凝在她身上,夜色下,絕色女子容顏淒美,一樹桂子若雪飄零。
迷離的夜,身姿楚楚的熟悉面容,李昭南片刻恍惚,卻立時僵住了臉孔:「誰要你隨意走動?雲兒,你沒有教她這棲霞殿的規矩嗎?」
雲兒看著芷蘅,芷蘅怔忪在原地。
李昭南瞬時凝固的面孔,卸去了轉眸間剎那的溫情脈脈,那是她陌生的眼神,冰冷……如幽深谷底!
雲兒惶恐說:「是,奴婢會告訴姑娘的。」
李昭南冷冷瞥芷蘅一眼,甩袖而去,途徑芷蘅身邊,冷聲道:「不要以為你長得與芷蘅相像,你就是她!朕許你住在這棲霞殿,但是……決不許任何人以芷蘅自居!明白嗎?」
他冷酷的眼神,如同寒刀,芷蘅怔怔望著他,不知所措。
他拂袖而去,沒有一絲流連,芷蘅望著他的背影,看來,多疑的他,此時深信不疑!
「姑娘,棲霞殿中最好不要亂走,若是無意毀壞了這殿中一草一木,陛下都不會饒過你,即使你長得與公主極像,可你終歸不是公主!」雲兒冷漠的眼神,令芷蘅一怔,她走過去,拉住雲兒的手,雲兒卻冷冷抽出來。
芷蘅一驚,雲兒轉身說:「姑娘早些睡吧,記得不要亂走,也不要……自以為是公主!」
說著,纖柔更顯得俏麗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裡。
芷蘅怔住,雲兒是怎麼了?連她也不相信自己就是芷蘅嗎?
自從回宮,雲兒雖一直隨侍左右,可太多的頭緒,讓她幾乎忽略了,雲兒……似乎與她生疏了不少!
亦沒有一次,如唐世言一般關切她為何要否認自己便是芷蘅!
當年的一切,她俱是知曉的,芷蘅立在風裡,桂子夾雜著澀澀的青草苦味撲入口鼻。
雲兒,你是怎麼了?難道,我不能說話,不能寫字,你便真的確信我不是芷蘅嗎?
正想著,身後忽有一陣風掠過。
背脊驀然襲來一陣寒意,芷蘅豁然轉身,只見一人黑巾蒙面,赫然站在自己身後。
她一驚,皇宮內院,守衛森嚴,他如何進到宮裡?
她欲開口,卻發現她無法呼救。
身子被突地緊緊箍住,她驚凝望著眼前人,那人冷冷陰笑:「好啊,你竟敢說你不是楊妃?」
芷蘅拚命搖頭,掙扎著,發出沙啞的聲音。
「你好有本事,不能說,不能寫,也可令陛下相信?」
說著,芷蘅只覺得頸上生寒,一柄鋼刀爍亮在夜色下!
「告訴你,主人很生氣,你想死嗎?」
那人聲音陰冷,芷蘅搖頭。
那人笑道:「不想死,就老實一點!聽主人的吩咐!」
說著,自懷中掏出一支白玉瓷瓶,月色下,他的眼眸黑白分明,透著寒意。
「你長的這樣一張楊妃的臉,這棲霞殿遲早是你的天下!呵,只要你在三天之內,將此藥下在陛下的酒菜裡,便饒你不死!」那人說得堅決,便好像自己一定會答應。
芷蘅顫顫舉手,接過溫熱的小瓷瓶,她望著他,那人眼裡是分明的得意的笑:「你既然不是楊妃,那麼……便去殺了陛下,你就能保住性命!而且,我會給你解藥,讓你重新開口說話!」
雪頸上一緊,那人捏住她,狠狠望著:「若你不做,保準你活不過第二天!聽見嗎?」
芷蘅目光迷濛,為什麼,這棲霞殿中沒有一名巡守之人。
既聽說李昭南夜夜宿在棲霞殿,便應是這宮中守衛最是森嚴之地,何以,此人可這般來去自如?
難道……便連宮中禁衛亦被收買了不成?
轉念一想,不會!
李昭南的禁衛,該是他最信任的一批,他生性多疑,不會令危險潛藏得這樣近。
可為什麼呢?她百思不得其解,卻望著那人輕輕點頭,那人方緩緩放開她,冷笑道:「還算識相,看來,你果真不是什麼楊妃!」
說完,飛身而去。
芷蘅驚凝的看著,氣息凝滯。
她緊緊握著手中瓷瓶,她知道,她必須答應,她若是不應,只怕他們會另想更加陰毒的計策陷害李昭南,如此一來,一則穩住對方,二來,若有機會,她也可與唐世言商量。
可對方是否亦太過沉不住氣?
怎麼就確定她與李昭南之間沒有計策?不過幾日,便要挾自己,還貌似信心十足!
她想,她必須要見到唐世言,她實在拿不準,對方這一步,究竟意欲何為,她總覺得,不會是這樣簡單!
冷月如鉤,芷蘅只覺這宮宇高牆之內,果真步步驚心!
昭南,三年了,你身邊依然險象環生,你……可知道?!
兩天過去,芷蘅並未得機會再見唐世言,她想,無論如何,亦要令李昭南明白,他身邊隱藏的危險。
她不顧雲兒的告誡,依然來到凌波湖邊,李昭南似對那湖光月色特別眷戀,每晚皆會在此逗留。
她走過去,低身在李昭南身邊,李昭南側眼望向她,先是一驚,隨而便凝固了神情:「誰讓你來這兒?」
芷蘅不可言語,微微張口,發出沙啞的嘶聲。
李昭南冷冷看她,轉身而去,芷蘅卻連忙抓緊他的衣袖,李昭南龍眸幽沉,冷聲說:「你可知,該當何罪?」
芷蘅不能言語,只是緊緊拉住他,李昭南不耐的甩開她,芷蘅站裡不穩,跌倒在地,泥濘湖邊,衣裳沾濕,芷蘅抬眸,目光裡淚流蜿蜒。
李昭南目光犀利,冷如冰霜的俯視她:「明兒個,你便走吧,芷蘅很愛吃醋,你住在這裡,她會不高興。」
言畢,甩袖而去,芷蘅心一痛,望著那背影遠遠消失在夜霧之中。
心內的悲酸與痛苦緊密糾結。
李昭南如此決絕而去,她明白,自己應該欣慰驚喜,三年,他對自己的情意竟如此深厚,可心裡的酸楚就是源源不斷,侵襲著她的心。
他說,要她離去!
三年,那入骨的思念,為何在見到他時,更加濃郁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