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浴火卷】 第八十一章 三年鏖戰1 文 / 憂然
第八十一章三年鏖戰1
大沅新皇登基,內憂外患,朝內有李稔愚忠之臣不斷相逼,在外,北秦趁著大沅劇變,與齊豫、贛良、南楚組成聯軍,共抗大沅,李昭南得訊,決定披掛前線、御駕親征。
臨行,立孫氏如妍為大沅貞皇后。
孰料,這一場鏖戰,一打便是三年。
雖李昭南得阿那國容嫣非公主傾兵相助,可三國聯軍強悍,南楚更是一支強援,一方戰場此次安在南楚邊界,南楚和連山山勢險峻、奇峰陡峭,不僅如此,北秦還遣使前往漠北,以厚利挑唆汗國與阿那國關係,算計自北面對大沅進行牽制,容嫣非果然不得已非帶兵回國,更只剩下大沅一支兵力,這一年尤其艱苦的形勢,令李昭南不得不再次請出唐世言馳援南楚。
戰備方面,北秦助南楚加固了城牆,更在城東、鴨綠水以及和連山山脈廣大地區集結兵力,並大力加強城東防衛,以此作為第二道防線,企圖封鎖大沅水陸進攻路線和登陸口,並在這些地方實行堅壁清野,企圖在大沅糧餉匱乏之時乘機反攻。
自經歷碧霄殿之變,天下皆知,中原第一大幫,傭兵數萬的興龍幫幕後乃是大沅新帝,於是這一次,霍敏沒有掉以輕心,霍乘風便是忽略了唐世言的援軍,方功虧一簣。
當然,還有那被霍敏稱為禍國女子的女人。
山中,二月風澀。
杏花飛雨,血腥的泥土中,杏花成泥,凋零在無情的戰火裡。
大帳內,如今已是一國之君的李昭南,手持長卷,徹夜研看手中戰圖,燭色幽幽,跳曳陸離。
有侍人為李昭南奉上一杯熱湯,李昭南喝了,那湯濃郁,色潤澤,疲憊似乎消失了不少。
他抬頭看侍人:「為唐公也上一碗。」
說著,轉眸看向身邊的唐世言,唐世言瞥他一眼:「什麼唐公?陛下若再如此稱呼,我便轉身就走。」
唐世言雖拒絕高官厚祿,但李昭南准許他於宮中行走,封唐義公,民臣見之,亦要退避行禮。
李昭南笑笑:「隨你。」
說著,望向手邊湯水,那湯汁微晃,映出燭光幽幽的暈。
忽的,是誰的淺笑牽動心腸。
李昭南心中一顫,驀然凝住目光,幾乎起身剎那,侍人端著湯走進大帳,方令李昭南回神。
他迅速斂住心神,目光重歸冰冷。
唐世言望著他,微微垂眼。
三年來,李昭南不曾忘記那埋身花塚的女子,那棲霞殿中徒然消逝的一縷香魂。
唐世言接過湯,喝了一口:「果然好湯,令人心神俱暢。」
李昭南心底微微一沉,三年來,這樣無端端的錯覺,始終纏繞著他,在朝堂、在寢宮、在硝煙戰場。
可是,每一次,不過片刻短暫的一瞬,昔日紅妝,閣樓獨坐的倩影,早已不復……
之後,便是長久的悲傷,令他的心……更加冷如冰霜。
三年來,人們都道弒父殺兄一個不留的李昭南,變得更加殘忍暴虐、冷酷無情。
可誰又知道,這些冰冷如鐵、殘忍如刀的背後,是銘心刻骨的傷痕,被深深掩埋在心的最深處。
「不知容嫣非可平息了阿那之亂。」李昭南岔開話題,唐世言卻笑道,「陛下還是關心下自己較好。」
當今天下,如此這般與李昭南講話的沒有幾個,唐世言是一個、容嫣非是一個!
「陛下,山對面燃起了濃煙,不知是否是聯軍放火燒山。」一名兵士突地跑進來,跪倒在地。
李昭南倏地站起身,龍眸寒光畢現:「什麼?霍敏果然放火燒山?」
霍敏斷了李昭南水陸,陸路有重兵把守,如今更放火燒山,是瘋了不成嗎?
轉念一想,不會,這和連山畢竟南楚國土,若要燒山,必然熊熊燃燒數天不息,說不定會危及到南楚都城陌涼城!
即使霍敏肯,南楚**范尋亦不會肯。
和連山險峻的山勢,便是南楚天然屏障,范尋絕不會做如此愚蠢的決定。
想必是計。
轉眼看向唐世言:「走,出去看看。」
夜色下,群山蒼莽,朔風簌簌。
李昭南戰袍飛揚,立在番旗邊觀看,那濃煙雖滾,可終不見火光。
「唐兄看呢?」李昭南問道。
唐世言道:「疑兵之計,不足為奇。」
「可如今,聯軍斷我糧草,時日長了,總歸動搖軍心,況且今日他出此一計,又意在何為?」李昭南凝眉望著遠方,月色寒了眉目,他的眼裡亦似有濃煙翻滾。
這一戰,已拖得太長,軍力耗損、百姓負重,若再不結束,只恐怕動搖國本。
那麼自己這三年來的一切俱都白費了。
「許是一探虛實,北秦斷我軍糧草,時機把握恰當,正等著容嫣非公主被迫回國,而我已馳援南楚之後,突然轉變策略,封山封水,要我軍困在和連山中,自我耗損,哼,不愧與霍乘風是父子兩個,使的手段都是一般。」唐世言蔑然道。
李昭南冷冷挑唇:「卻只怕霍敏那隻老狐狸比著霍乘風可精明老練得多。」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怎麼?曾沙場縱橫、無懼生死的奕王變作了陛下,便顧慮重重了嗎?」唐世言看著李昭南,李昭南眸色一暗,卻隨即微扯唇角,「這世上可與朕這樣說話的,沒幾個。」
唐世言亦笑:「可對我唐世言發號施令的亦沒幾個。」
同樣傲視不群的眸光相對,片刻,便是一陣朗聲大笑。
群山嶙峋,迴盪笑聲衝霄。
戰火在這夜裡,似淡去了幾絲慘烈……
因有霍乘風教訓在前,霍敏此次對唐世言早有提防,待他馳援於此,方封山封水,徹底斷了大沅後路。
而大沅此時動盪,斷然無法找出合適之人,押糧至南楚。
新勢力舊朝臣,兩方拉扯不曾停止,這一次糧草能否想法運到南楚,對誰都是未知。
唐世言為做防備,不曾將山中人盡數帶出山,此次傳信回去,要蘇占率人押糧到南楚。
可山中糧草畢竟有限,而自從三年前興龍幫幕後乃大沅新帝李昭南後,興龍幫便不便再做些燒殺打劫之事,即使只是殺富濟貧,亦不免落人口實,但轉做正當水陸生意,又頗為不易,這幾年才有起色,勉強養著一山人,若自行購買糧草,想來並無那許多銀錢。
唐世言知頗為為難,可終究還是提筆修書蘇占,要他定要想法將糧草運往南楚!
李昭南亦在朝中留了李民,可李民無法調度糧草,且糧草調度,需糧草司張友加印,再由左右尚書批示方可行。
而此時朝中形勢,天高皇帝遠,李民……便望你可從中遊說,密令,便是暫時屈就了孫守波,亦無不可!
風蕭蕭,二月料峭,春寒薄霜,不知再過一個月,這山中又將是怎樣的光景!
三月,桃花飛似寒雪。
山風卻依舊冷如臘月,馥郁桃花香瀰漫幾里長營,卻了無生機。
大沅軍隊若不能熬過困頓的三月,想來這鏖戰三年的持久戰,便要以失敗告終,那麼大沅新朝亦岌岌可危。
天色微暗,哀草連天。
萬物寥落。
糧草關係重大,更關係到此一戰的勝負結果,若無糧草,李昭南縱再是生死不懼,唐世言縱再是足智多謀,亦無可奈。
大軍已有三日未曾飽腹,一日僅一餐稀粥。
唐世言坐在帳中,凝眉看書,突地一名兵衛走進帳子,恭敬說:「唐公,有人送來一封信箋。」
唐世言抬眸:「什麼人?」
「只是山裡人,說是一個俊俏公子交給他,要他一定要面呈唐公的。」兵衛如實說。
唐世言凝眉,俊俏公子?蘇占?將蘇占與俊俏聯繫在一起,實在令人一身寒戰。
唐世言打開信箋,只見娟秀小字行雲流水,唐世言大驚,立時起身,青袍微蕩。
信上說:子時,和連山頂,糧草齊備,只待接應。
短短幾個字,令他震驚不已,唐世言豁然抬眼:「那人在何處?」
「正在帳外候著。」兵衛答道。
唐世言將信揣入懷中,只見帳口站著一個黑瘦的男子,戰戰兢兢的望著他。
「誰給你的這信?你確信他是位公子嗎?」唐世言望著那人,經他這樣一說,那人亦猶豫道:「許……是,只是俊俏的很,文文弱弱的樣子。」
文弱的俊俏公子?
唐世言扯扯唇,笑道:「好,賞他。」
說著,拉過身邊駿馬,跨馬而上,風捲衣袍,山風劇烈,適才還陰沉欲雨的天,彷彿撥開了雲日,見了碧色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