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浴火卷】 第二十章 新盟舊恨1 文 / 憂然
第二十章新盟舊恨1()
萍院之中,本便陰冷,芷蘅所居最裡間更是陰沉潮濕。
一夜之後,芷蘅越發覺得身上虛軟無力,雲兒臉上的傷,不是一時可以消去,又無醫藥,芷蘅與雲兒起床後,各自梳洗,芷蘅身上仍舊穿著那件華美的裙裳,昨日晚宴,驚艷朝堂的一身,今日裡看去卻多了幾分淒涼。
芷蘅與雲兒站在窗前,望著院落中,侍女們忙碌的一早,心裡不是滋味。
突然門聲響起,芷蘅與雲兒回身望去,只見彩珠走進門來,高挑著細眉:「楊妃,不知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嗎?燕妃、麗妃、豫妃都已向王妃問過了安,這就要送王爺出府上朝,怎麼?楊妃倒是特別,在這裡清閒。」
雲兒欲要言語,芷蘅卻拉住她,彩珠見狀,冷冷說道:「怎麼?昨天的教訓還沒受夠?還要我教教你這奕王府裡的規矩嗎?」
「你……」雲兒心裡本便含著氣,聽她一言,幾乎衝過去,幸被芷蘅攔住,芷蘅平聲道:「我們這就去。」
彩珠冷哼一聲,轉身而去。
「公主,再怎樣你也是奕王側妃,她一個婢女,竟與您這樣說話?公主,若您在哪裡都如此忍氣吞聲,那麼日後……」
「好了雲兒。」芷蘅打斷雲兒,她知道雲兒氣不過,可此時此刻,身為和親公主,她又能如何?
「我們走吧。」芷蘅稍稍歸斂了青絲,便與雲兒一同出去。
萍院之中,忙碌的侍女看著她走過,眼神涼涼的,是啊,一個不得寵愛的妃子,與她們同居在陰冷潮濕的萍院,她自不能要求旁人尊重的目光。
奕王府,出了萍院,繞過一片矮林,便是一片偌大的蓮花池,芷蘅想起昨夜,蓮花的清香撲鼻,不禁駐足,觀望一忽,湯湯碧波之上一道長廊蜿蜒,直抵蓮池彼岸。
陣陣晨風拂過面頰,便是一陣清爽。
奕王府之奢華,甚至比得上大沅皇宮,曲水流蕩、假山疊嶂,連綿便似真實群峰,巍峨氣勢,淡淡霧靄迷濛視線,長廊處,貼金描丹、雕龍鏤鳳。
聽聞大沅朝,並非所有人都可以龍為裝飾,即使是王,亦不可隨意雕刻、穿著。
但龍,在奕王府中卻是常見的,這大概便彰顯了這座府苑主人與眾不同的高貴身份。
池中的令箭荷花次第綻放,碧葉紛紛,如女子舞動的裙擺起起伏伏,蓮花姿態萬千,各有芬芳,只是一眼望來,艷麗太過逼人,反而令人心煩意亂了。
芷蘅驀地皺了眉,道一聲:「走吧。」
雲兒隨著她,才走過長廊,便不知該往何處去,彩珠早已走得沒了蹤影,這奕王府,怕是比北冥皇宮都還要大,她們初來乍到,如何能認得路線。
「公主,我們……該往哪裡走?」
雲兒四處望著,芷蘅亦為難道:「這兒有兩條路,我也不知要怎麼走了。」
這時,有兩名侍女走過,雲兒忙上前問道:「請問二位姐姐,哪條路是去大門口的。」
兩名侍女互望一眼,又看看雲兒與一身華貴的芷蘅,怕是昨夜才當班下來的,並不在萍院之中,並不認得芷蘅。
其中一名指了指左側的路:「從這兒一直走,穿過一片林子便可看到了。」
「多謝二位姐姐。」雲兒道了謝,轉身與芷蘅向左邊那路走去。
亭台樓閣,移步換影,月季木香,爭艷斗彩,瓊花純白,海棠馥郁,紫籐花繚繞之中,只見碧草茵茵,晴空如洗,縷縷細雲猶若暮雪淙淙,流動於天際。
目所及處,一方高亭屹立碧空之下,那亭台,似以白玉石雕築而成,遠看便似嵌在一方藍色晴空的寶玉,走近一些,又似超脫了天際,白得奪人眼目。
隱隱自清風中,有聲響傳來,芷蘅細細聽著,好像是長劍颼颼生風。
忽的,想起那日客棧前的一場屠戮,心中猛地一抽。
連忙轉身欲走開,回身之間,只見一縷寒光刺破寧靜的晴空,劃過眼前,便有寒氣透襟冰冷。
「啊……」她閉上眼,一聲輕呼。
「誰讓你到這兒來?昨天如妍沒有教你這奕王府的規矩嗎?」語聲呵斥,沉冷如石。
芷蘅緩緩睜開雙眼,只見李昭南持劍而立,劍尖兒直指自己咽喉之處,晨陽縷縷金光令劍芒生寒。
持劍的人,眼神更似冰刀,雖是氣度英傑,偉岸身姿,卻掩不去滿眼的沉冷,明明英姿遐邇、軒昂氣魄,卻偏偏如此令人望而生畏。
芷蘅定一定心神,方道:「教了,所以才要我一早送王爺上朝。」
李昭南唇際一勾,冷笑道:「送我上朝?你不知,我才戰罷,父皇免我五日朝嗎?」
芷蘅一驚,剛剛彩珠明明說要她準備送王爺上朝。
難道……
心知不妙,怕是中計了。
想起昨夜孫如妍的字字「教誨」,連忙回身而望,但見那方白玉涼亭,赫然寫著試劍亭三個字。
心中一顫,轉身再望李昭南,他一身紫色長袍,翩然風中,長劍在手,目光如潭。
一切再明白不過,自己輕易的便陷入了一個圈套。
芷蘅惘然一笑,低聲道:「我並沒看見你練劍,且我亦不知這裡便是試劍亭,適才問路,有人故意引我來此。」
李昭南手上一動,還劍入鞘,嘴唇卻挑著:「哼!你是說有人陷害你了?」
芷蘅冷冷看著他,不語。
李昭南淡淡道:「你可知偷看本王練劍,該是何下場?」
芷蘅揚眉看他,此時倒是有恃無恐:「大不了一死,又有何難?」
絕艷臉容、美冠塵寰,一雙流水清眸,似可滌蕩塵世污濁,與那碧天如洗,相映成景。
李昭南冷肅目光裡有片刻恍惚,他忽的笑了,走近她的身邊,修長的指挑起她尖削下頜,柔膩的觸感,冷傲的眼神,這樣的場景,依稀曾見。
「這樣的眼神……真讓我懷念……」李昭南湊近身,低語在她的耳邊,輕嗅她身上淡淡流香,「那天晚上,你也是這樣的眼神……」
芷蘅心裡一顫,他突地攬住她的腰,寒劍隔著裙裳,似依然寒冷入骨,他的笑容舉止明明曖昧溫憐,卻令芷蘅身子顫抖……
「李昭南,你又要幹什麼?」芷蘅不相信他此時的柔情,李昭南挑唇看著她,近在咫尺的鼻息,冷峻幽深的眸光,他笑道:「你可是我的妃,我幹什麼不是都很正常嗎?那晚……你簡直風情萬種,如今想起來,還令本王浴血沸騰呢!」
李昭南手臂一緊,芷蘅正欲言語。
卻聽身後一個女子聲音急匆匆傳來:「王爺……」
李昭南回身而望,眼神迅速冷下來,他放開芷蘅,芷蘅身子不穩,尚在適才的不知所措中,不能回神。
雲兒連忙扶住她,看過去,只見孫如妍與彩珠姍姍而來,孫如妍狀似萬般抱歉的低下身:「王爺,如妍教導無方,讓楊妃打擾了您,還請您勿要怪罪……」
出現的倒是及時。
李昭南冷冷一哼:「算了,以後多教著點兒便是了。」
他轉身站在孫如妍身邊,略略低身,輕聲道:「你是故意的吧?」
孫如妍身子一顫:「王爺……」
李昭南唇角一勾,隨即抽身而去,任憑孫如妍追上兩步,也未曾停下腳步。
孫如妍轉身看向芷蘅,眼神憤恨。
適才李昭南的一句,一語雙關、意味深長。
故意?
他指什麼?故意叫彩珠錯傳消息,再令人錯指路線?還是故意在他溫情脈脈之時,出現在他的面前?
無論是是什麼,孫如妍都無法承受李昭南的冷漠。
她走到芷蘅身邊,冷冷看她:「哼,你與王爺說了什麼?」
芷蘅好笑她竟如此氣急敗壞,比起北冥後宮女子們看似波瀾不驚的勾鬥,實在太沉不住氣。
「什麼也沒說,我想王爺如此精明之人,怎會輕易被誰玩弄於鼓掌?」芷蘅語聲淡淡的,欲轉身而去。
「站住!」孫如妍叫住她,恨聲道:「果然是個狐媚子,都已淪落到這樣的田地,還妄想著勾引王爺?」
芷蘅知道,原本,她是想要看一場好戲,看看李昭南是如何懲戒自己的,卻不想李昭南竟與自己親近,她自然慌了手腳,而不顧被看穿的危險衝出來。
想著,心裡一冷,以李昭南的行事風格,適才他片刻的溫柔,不過是引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自動現身而已,而並非對自己舊情重燃。
想想,他們之間又有何舊情?不過是一夜風流罷了。
孫如妍上下打量起她一身華貴,似乎還沾染著昨夜碧霄殿的奢靡,孫如妍冷聲道:「妹妹如此絕色,再穿得這樣華麗,只怕不合適了。」
說著,吩咐彩珠:「彩珠,帶楊妃到我屋裡,我為楊妃挑幾件合適的衣裳。」
芷蘅心下一顫,心知此去定沒有好結果。
她略微怔忪,孫如妍轉身而道:「怎麼?楊妃還要我這個做姐姐的親自請你不成?」
彩珠道:「請吧,楊妃……」
芷蘅雖知道此一去,怕凶多吉少,可她沒有辦法,她必須去,心裡的聲音,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這裡……是奕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