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九十七章 忐忑 文 / 海棠落
第九十七章忐忑
欣悅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如往常一般屈膝行了一禮之後，欣悅便就著往日常坐的位子坐了下來。
主座上，太奶奶依舊一臉慈祥和藹的笑容，今日的她，一身草綠色的絲綢裙裳，襯著她手中那根雕琢精緻的鳳紋枴杖，越發顯得富態了些。
就連臉上那表情，都像是知道即將發生什麼好事一般，愣是讓人感覺比平時笑得還要如沐春風。
「妞妞啊，你今天倒是來得比平常早些。」王媚兒臉上是一如既往的媚笑，看那樣子，好像真不知道晚上放火的事情。
「嗯嗯。」欣悅口中發出不成聲的音調，重重點了點頭。
那清麗出塵的眼眸，卻在看向太奶奶時，狠狠眨了眨眼。並且，這動作，她還做得十分自然，就連王媚兒和風清楊都沒能看出什麼異樣來。
太奶奶見狀，眼中有精光閃過，然而，卻讓人無法捕捉其中的深意。
只是，那幾不可見地微微點頭，讓欣悅明白了，她已經看懂了她的意思。
二人這番暗語打得相當有技巧，王媚兒和風清祥自是什麼也沒能察覺。
直到，整個早上的請安結束之後，一如既往地，王媚兒和風清祥先行離開。
而欣悅，則是被太奶奶留下來敘話。
二人左兜右轉一番，再次來到那久久未曾進去過的大廳後堂。
裡面那些先祖的牌位依然安安靜靜地立在那處，神聖，而又莊嚴。
「欣悅，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與我說？」太奶奶一進門，一邊燒香跪拜，而後又一邊站起身來，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欣悅將她的動作重複了一遍，而後亦是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
室內，一如既往的佈滿了黑暗。只有油燈點燃的光亮照亮著整間室內。
「奶奶，我的確是有事找你，很重要的事。」欣悅沉穩開口，並沒有半分驚慌。這種處事的態度，令太奶奶無形間牽起了唇角。
「欣悅啊，都是一家人，有什麼話你直說便是。」
太奶奶說話的語氣依舊慈祥，臉上也是笑意不減，心情顯然不錯。
「太奶奶，欣悅只是想問問您，這風家，是否有什麼辦法可以秘密逃生的？」
太奶奶聞言，立即正了臉色，心下一緊，擔心道：「欣悅，可是出什麼事了？為何有此一問？」
「太奶奶，不瞞您說，的確要出事了。據可靠消息，今天夜裡會有人一把火將整個風家全部燒成灰燼，所以……」
欣悅說到這裡，口中話語稍稍一頓。卻被太奶奶接下話茬：「所以想來問問我有沒有什麼可以逃離的方法？」
「正是如此。奶奶您真是料事如神。」欣悅臉上甜甜一笑，那笑容，就如天山雪蓮一般，乾淨清澈地不忍讓人玷污。
「你這丫頭，嘴巴真甜。」
太奶奶有些嗔怪地笑了笑，但是話語間，卻無形給人一種長輩對晚輩的寵溺之感。
也正是這種感覺，令欣悅心裡似有暖流流淌而過一般。
親情，在這個時代，恐怕是她最為渴望的東西了。
「那麼奶奶，您到底知不知道是不是有地方可以逃出去的？」
欣悅雙手依舊扶著太奶奶的一隻胳膊，身子稍稍俯下，竟是一臉撒嬌似的口氣問道。
太奶奶臉上，此時俱是有些無奈卻有欣喜的笑容。欣悅這種半撒嬌的舉動，著實令她亦是心情大好。
這麼多年來，風清楊裝病隱忍，膝下可說無子孫承歡，如今這種感覺，讓她當真覺得，久違了。
「欣悅啊，你別著急，這逃出去的方法嘛，自然是有的。不過，你們得到的消息可靠嗎？」
太奶奶到底做事老城，問這話時臉上的表情不免有幾分狐疑。
「可靠，當然可靠。」
欣悅幾乎是拍著自己胸脯保證。小臉兒上滿是真誠。
「那好吧，我告訴你，在清風園的書房……」
老太奶奶接下來的話語，全是覆在欣悅耳邊說的，聲音很小，但是足以讓欣悅聽得清清楚楚。
「奶奶，那您到時候怎麼辦？」
欣悅聽完以後，卻並沒有說別的，第一句話，便是擔心太奶奶屆時的安危。
這話在說者看來，很是無心，可是在聽者耳中，意義就大大不同了。
只是這麼一句簡單的話語，便足以表達出欣悅對太奶奶的關心之情。
久無晚輩關心的老人家，此刻心中更加柔軟了幾分，看欣悅的眼神，也是越看越喜歡。
「你們到時候不用管我了。我自有辦法下去地道，到時候，會與你們在此道內匯合的。」
太奶奶滿面慈愛地笑著，那笑容，在這一日，深深印入欣悅的眼底。
欣悅回到清風園時，已是驕陽似火。
今日不知為何，沒有秋風來襲，秋老虎越發肆虐。竟讓人覺得如同置身夏日火爐一般。
沐辰和風清楊二人此時皆已等候在內。
見到她回來，兩人同時從椅子上站起迎接。
而這一動作，卻令欣悅只覺得有些莫名的尷尬。可是那二人，卻似乎渾然不覺一般，又很是自然地坐下。
整齊的動作，竟仿若受過訓練一般。令欣悅嗤笑出聲。
輕靈悅耳的笑聲低低地迴盪在室內，給這個清晨增添了幾分顏色。
本該是十分緊張的日子，可是欣悅卻有種即將解脫的感覺。
欣悅並未與二人詳說，只說今夜有辦法逃脫，不必擔心。
二人聽後，對視一眼，對欣悅這自信滿滿的樣子，自是不會有什麼懷疑，當然也就沒有多問。
這日的早膳，待丫鬟們退下之後，三人一起坐在桌前享用。
期間風清楊依舊很少言語。甚至於，就連多看欣悅一眼，似乎都有些不敢。
怕只怕，在視線與她那清冽如泉的眸子對上之後，便會覆水難收，沉淪其中。
屋子裡，安靜的不像話，三個人都是各自吃著早餐，俱不多話。
倒是欣悅，望著方纔那幾個丫鬟離去的方向，心下不免感歎。今夜，如她們這般的犧牲者，會有多少呢？
可是，她也非常明白，在這個時代，只能出此下策。如果不犧牲掉一些人，風家，是注定無法存活下來的。
而今夜之後，風清楊他們，也不能再明目張膽地出現在紫竹城內。畢竟，風家，在今夜，將會徹底消失。
早膳之後，風清楊和沐辰便行色匆匆地離開了去，據沐辰所說，他們今日還有不少事情需要安排，所以，很忙。
欣悅倒並不意外，因為，這可不是什麼小事。要做到瞞天過海，每一處細節都是要注意到的。
只是，卻不知為何，這一整天下來，欣悅的心竟是砰砰砰地一直跳個不停。
今天，她只是上午的時候去祥雲酒家交代了一下，下午便沒有去了。
午膳之後，沐辰沒顧得上多說幾句話，便又匆匆離開。
欣悅也並非無事可做，先到書房去探了探路，書房內，欣悅略顯嬌小的身影在各個書架之間四處遊走，彷彿在尋找著什麼。
在一處書架的角落處，她不由得口中喃喃：「奇怪，按照太奶奶所說，應該就在這附近才是啊。」
可是，找了半天，都沒什麼結果。
這樣的狀況，不免令她有些焦急。口中深呼一口氣之後，再度耐下心來慢慢地找。將書架上的書，一本，一本，拿下來翻著。
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那張地圖，她還是找到了。
而後，又按著太奶奶的指示，將書房內一副山水壁畫圖上，那隻小鳥的眼睛輕輕一按，旋即，書桌旁邊便有一密道突然呈現眼前。
欣悅眼中一喜，又趕緊將密道關上。而後便離開了書房，到臥室去收拾東西去了。
別的東西，她可以不帶，但是那兩身雪緞做的衣裳，她是一定要帶走的。
這兩樣東西的價值不菲，留在這裡燒燬著實可惜。再加上一些她開祥雲酒家以來存下的銀票和幾身平日常穿的衣裳，竟也收拾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包袱。
將這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妥當之後，不知不覺間，竟已到了夕陽西下之時。
天邊的火燒雲映紅了整個天與地，四處皆能感覺到黃昏的曼妙與美麗。
風清楊與沐辰二人姍姍來遲，眼看就要誤了召喚丫鬟的時辰。
只不過，欣悅還是不免驚訝的是，風清楊竟然也來了。
當然，這種驚訝，也僅僅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一閃即逝……
跟平常一樣，拉響鈴鐺之後，晚膳伴隨著丫鬟們的腳步聲陸陸續續送了上來。
欣悅從旁看著，心裡卻在想，這些丫鬟，過了今夜，將會如何？
很快，菜色全部上齊，靈兒一如既往乖巧地屈膝行了個禮，而後便帶著另外三個丫鬟一起轉身離開了去。
飯桌上，沐辰、風清楊、欣悅三人同坐一桌，此次，風清楊竟是隨身帶了筷子。
欣悅看見他不知從哪裡變戲法似的拿出一雙筷子的時候，心裡沒來由的一緊。
想不到，他竟然記得她曾經說過的話。
回憶如潮水般湧上腦海，還記得在揚風綢莊看帳的那幾天，風清楊那日，竟然與她和沐辰一起返回清風園吃飯。
因為決定的突然，而丫鬟們送進來的碗筷顯然都只有兩份，所以，臨時決定跟來的那個人，自然也就沒有碗筷。
欣悅當時就不滿的抱怨，請他以後來的時候自備碗筷。
今日，他竟然真的這麼做了。
不過，這樣小小的驚訝，也只是一個插曲而已，就如同清水流過，不留痕跡。
三人一邊用膳，沐辰一邊將今夜的安排部署都交代了一遍。
欣悅只是安靜地聽著，清冽出塵的目光每每與沐辰那雙閃亮的星眸相交之時，總有火花蹦出。
風清楊坐在一旁，只是安靜地吃飯，似乎，桌上另外兩人，無論怎麼以那曖昧不已的目光在他眼前晃悠，都不關他的事一般。
可是，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這種狀況，對他來說，簡直如坐針氈。
眼前的一幕幕太過刺眼，以至於，心底裡用了很長時間才壓抑下去的波瀾，竟然再次掀起了巨浪。